第201節
葉凝就住在林府后院之中,兩人還似當年那樣,本來人人都當葉凝是林文鏡的夫人,可她偏偏又作未婚女的打扮,紅顏知己這四個字,總是引人遐想,她便漸漸少出門,宮中飲宴,除非是家宴才來,若有誥命到場,她便主動避嫌。 葉凝聽她這句,也果然不再客氣,開門見山道:“先生想讓我來勸娘娘松口,與江寧王結成聯盟?!?/br> 衛善手中握著瓷杯,暖茶的桂花香氣還留在唇齒間,她既有些意外又覺得是在情理之中,如今朝中大事多半都已經有了章法,林文鏡此時讓葉凝過來,為的也只有大夏公主的事了。 使臣當日在殿上只道江寧王有意與大業聯姻,并未多談陳公寶庫的事,但見秦昭不以為然,并沒有半點要和大夏聯盟的意思,打聽方知帝后恩愛無比,膝下也只有皇后所出的兩個孩子,在驛館中等了幾日,見秦昭當真無意,這才想起了別的辦法。 他是大夏的使臣,在大業沒有什么故交,當年那批舊人,死的死散的散,他倒也不懼,只將大夏有意與大業聯姻的事傳揚出去,還不光是為了結盟攻打魏寬,而是為了陳公寶庫。 美人加上財寶,傳揚起來更快,使臣在驛館之中哪兒都沒去,太常寺的官員便上了門,打的旗號是招待使臣,話里話外都是打探消息的口吻。 使臣等的就是這個,不必別人探問,他自己就先說了出來,又假意摸出錢財來,對太常寺的官員道:“我來是奉了皇命辦事,此事若不辦妥,回去必受責罰,可我在此間萬事不通,還想問問大人,這事可有轉圜的余地?!?/br> 他來了七八日,在殿上又見過了林文鏡,一見便知只有此人能說得動皇帝,花重金欲讓太堂寺的官員替他疏通,好話說了一籮筐:“這是兩邊互利,又何必拘泥?!?/br> 魏寬在秦昭這里討不著便宜,便不住發兵去打江寧王,他這么個土匪打法,只要過境便是重創,江 寧王手中的兵怎么比得過魏寬那些土匪兵,越戰越退,這才想了這么個辦法。 “夏朝使臣見了先生?!比~凝看衛善不語,又添上一句。 “我竟不知,連林先生也會對傳國玉璽執迷?!毙l善擱下茶盞,半晌才說了這么一句。 她話音未落,葉凝便搖頭笑了:“一塊石頭,先生又豈會放在心上呢?!彼f著用纖細指尖沾一沾杯中茶水,就在幾案上畫起畫來,把大業大夏和偽朝的版圖都畫了出來:“兩邊結盟對大業有利?!?/br> 不必她畫,衛善熟記在心,她的寢宮一半被秦昭用來辦公,域圖就鋪在長桌上,秦昭每日都要看一遍,養兵養馬,就是為了再次征戰。 “林先生是想讓我勸二哥,將夏朝公主納入后宮?”陳公寶庫虛虛實實,倘若真的有,也是在大業境內,江寧王鞭長莫及。 葉凝看著她的臉:“先生勸過,可陛下不肯聽,除了娘娘,無人再能說得動陛下改換心意?!?/br> 葉凝看著她的臉:“先生勸過,可陛下不肯聽,除了娘娘,無人再能說得動陛下改換心意?!?/br> “我確是能勸,我也可以讓這位公主進了大業就再不能邁出屋中一步,軟刀殺人我沒做過,以后也不會做,二哥若點頭,我打掃宮室迎人進來,他若是不肯點頭,我也絕不會強求?!?/br> 林文鏡絕不肯放棄,葉凝鎩羽而歸,他必還會再來。 ☆、第375章 千歲 天色未暗秦昭便回到了甘露殿,進了殿門便先問太初保兒,太初把今日寫的字奉給父親看,保兒跟在jiejie身后,一伸手就要秦昭抱他。 林一貫手里捧了兩個盒子,給太初保兒一人一個,太初一開盒蓋兒,見里頭盛了個彩兔子“哎呀”一聲笑彎了眼睛,她是聽秦晏說的,說外間民人過節與宮中不同,用黃沙堆出白兔子來,再用五彩作飾。 這是民人小兒的玩意,太初哪里見過,玉雕寶石的倒有好幾件,她最愛一套白玉兔兒,用白玉雕成,拿紅寶石嵌作眼睛,從大到小能排成一列。 這些小兔兒她很喜歡,時常拿出來把玩,保兒伸手去拿,砸壞了一個,太初撅了半天嘴,秦昭問她要什么補,她突然想起秦晏說的彩畫兔子來:“我要五叔說的兔子?!?/br> 秦昭哪知道秦晏說的是什么兔子,秦晏年紀雖小,也跟著聽政了,秦昭將來是預備讓他干些實事的,這日議完了政將他留下來,跟他到內室去,喝一杯茶。 秦晏很有些緊張,握著杯子都不敢動,秦昭待他自來和藹,兄弟之間一向稱得上是和睦,可那是秦晏跟著兄長聽政以前。 人雖立在議政廳里,他此時還是個陪客,母妃讓他就帶一對耳朵,多聽少說,聽那些臣子們是怎么議政的,再看看陛下又是怎么拿主意的。 “他原是你二哥,待你也細致體貼,昰兒有的,你總也有都有,可你要明白,昰兒和陛下的情份,不是你能夠比擬的?!毙焯侍纼鹤右材芨铣犝?,親自動手做了一件錦袍給他:“陛下不是那等胸襟窄小的人,可你也得守臣子的本份?!?/br> 秦晏打小便聽話,聽母親的總沒有錯,可他沒想到,秦昭在議政廳中,會與平日里差別這么大,袁侍郎眼神不好,朝中皆知,他十步開外便瞧不清人了,可對著二哥卻似眼中能透出光來。 他原來只以為二哥得帝位是因為手中兵強馬壯,如今才和,他們與二哥之間差了多少,加倍的用心聽政,若能學到一些皮毛,等日后去了封地才不至束手束腳。 秦晏猛然被秦昭叫進內殿,心中正自忐忑,若是秦昰在此,還能跟他玩笑撒嬌討東西,秦晏便只敢肅手立著,心里對這個二哥實是又敬又怕的。 秦昭見他這樣,心中了悟,他見臣子的時候,確是肅著臉色,連善兒都說他眉間的豎紋越來越深,看秦晏怕他,緩下面色來,笑了一聲道:“你跟太初說了甚個兔子,她只是歪纏,又說不明白,你到外頭轉轉,瞧見好的,買幾個來?!?/br> 秦晏大松一口氣,他打小時候起,母親就教他要謹言慎行,他原本人便生得木訥,越是少說話,便是不會說,到大了也不會說什么漂亮話,知道秦昭是有意松下臉色來,憨憨一笑:“是彩畫兔子,我去辦來?!?/br> 不獨給太初一個買了,給保兒給承佑都買了回來,如意和太初的那份除了顏色不同之外,規格大小都是一樣的,秦昭一看,心中點頭,他這是把買兔子當作正經辦差那么辦了,贊他一聲辦事細心妥帖,將這彩畫兔子分送到各宮中去。 太初得了兔兒,帶著弟弟下去玩耍,她知道葉凝今天來過了,母親和父親必有私話要說,牽著保兒的手,帶著他到后殿玩。 衛善雖面上拒絕了葉凝,與秦昭站在同一立場,卻依舊想要勸一勸秦昭,林文鏡的意思她很明白,魏寬覺得秦昭難纏,秦昭也一樣覺得魏寬難辦,一時攻不下他來。 在接連失利之后,魏寬也明白了當年之所以能夠攻城奪地,都是因為背后有袁禮賢這個軍師作為支撐,沒了袁禮賢支撐,光是蠻勇,無法持久。 兩邊在金州附近短兵相接,魏寬也知秦昭有意休養生息,于他也是一樣,這才南下搶奪大夏的米倉珠兵械。 沉香上了香茶,又奉了些點心鮮果上來,衛善從果碟里頭取了個紅白軟子石榴,用銀刀剝開,拿小勺子把石榴籽兒刮進碗里,刮了半碗遞到秦昭跟前,看秦昭送進嘴里嚼著,輕聲道:“我聽說外頭頗有些流言?” 流言說新帝畏妻如虎,美人財寶奉到眼前,他也絕不敢看上一眼,這才拒了江寧王的提議。 這是民間流言,自然只能想得到畏妻上頭,朝中卻分為兩派,一派主張絕不能與江寧王結盟,他先 與魏寬結盟,如今又想與大業結盟,分明就是反復小人;一派主張假意結盟,先打魏寬,再圖以后。說到底還是沒將那位公主放在眼里,一個婦人,如何處置還是翻手之間。 秦昭嚼了兩口石榴:“不過是些市井流言,我已經讓京兆去辦了?!?/br> 衛善待要再說,秦昭用銀勺子舀了半勺石榴籽兒送到她嘴邊,堵上她的嘴,這才道:“我心中自有決斷,善兒不必再管這些,若是林文鏡再找什么人遞帖子進宮,你一概拒了就是?!?/br> 秦昭是想要結盟的,跟江寧可討價還價而已,兩邊結盟,不娶公主,陳公寶庫也咬死了是個傳說,并不當真,沒了財寶,美人又哪里吸引人呢? 城中關于夏朝公主的事卻越傳越廣了,使臣大散金錢,關于這位公主的消息,也一點一點流傳,說這位公主是當年破宮之時,被忠心的宮人抱在懷中帶出宮去的。 既是女孩兒,便是江寧王豎起來懷念末帝的一面旗幟,凡她喜愛的,只要看過一眼便送到她跟前去,便是江寧王盛寵的那位宮妃,也是因為在宴會之中,身上衣衫與公主沖撞,這才失了寵愛。 這么珍愛這位公主,自然要替她選婿,門第太低的不成,品貌不佳的不成,既要門第高貴,又要品貌上佳,還得精于騎射擅作詩文,文治武功缺一不可。 這哪里是挑駙馬,這是大海里撈夜明珠,明珠可得,駙馬不易得,偏偏江寧王又不肯草草把她發嫁,一留就留到了今日。 小順子把這事兒當作故事那樣告訴衛善,外頭人人傳說這位公主罕見的美貌,越是傳越是神奇,衛善聽了勾唇淺笑,江寧王就不想讓她嫁,這才有諸多做作,叫世人說他寶愛先帝膝下唯一存活的骨血。 ☆、第376章 翻云 小順子越說越多,使臣先是傳揚嘉合帝姬美貌,待知道秦昭極為珍愛皇后,便改了口吻,宣揚的便是嘉合帝姬如何溫柔嫻靜。 衛善越是越是蹙起了眉頭,就連沉香都道:“這聽著哪里像是好話,當真寶愛這位公主,到了年紀便該發嫁,哪有這么拖著不讓嫁的?!?/br> 端看太皇太后是怎么對待娘娘的便知道了,她早早就留意起了京城中的兒郎,從小時候看起,想給娘娘挑個十全十美的丈夫,若不是陛下求娶,太皇太后心里那本帳上還不知要劃掉多少個名字。 衛善緩緩點頭:“說得很是?!苯瓕幫醪⒉幌爰魏系奂Ъ奕?,這才設下重重障礙,其中的情由也必不是傳說中那樣十分珍視先帝唯一的骨血,江寧王自己的女兒,到了年紀都早早發嫁,只有這位嘉合帝姬依舊住在南朝的棲鳳閣里。 “奴才也是這么想的,倘若當真十分珍視公主,一個使臣跟里,又怎么能說出公主美貌的話來?!笔廊速潛P女子,以德行為先,這位使臣偏偏先宣揚公主美貌,之后才改了口,小順子替衛善行商走絲路做生意這么多年,眼界比過去自然不同,他都能知道,林文鏡豈會不知。 衛善沖他點一點頭:“你叫人仔細盯著,那位使臣若有妄動,及時來報?!?/br> 京城中嘉合帝姬的傳言越傳越廣,晉王府中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晉王府是陛下潛邸,改作別苑,等待秦昭衛善偶爾過去游玩,原來的管家和奴仆都跟著換了差事,來了一個女子說是皇后娘娘從宮中帶出來的奴婢,因為偽朝大亂,這才失散了,想回來繼續侍候娘娘。 她在府門前等待許久,才終于出來一個王府中的老人,仔細看了她許久這才道:“可是書齋里的椿齡姑娘?” 她完全變了個模樣,臉盤圓了起來,眉眼也大膽許多,看人說話都與過去不同,手里抱著個包袱對那人點一點頭:“我想求見娘娘?!?/br> 那人看她已是婦人打扮,略一沉吟,似這樣的事也并不少,宮人離了宮廷無家無業如何存活,有許多便嫁給了民人,總歸天下大亂,無人究其來處,以此來活命。 是以宮中回來的多是太監,宮人便少得許多,有些還是已經嫁人,都養兒育女了,家人怕受牽連將人送到宮門前。這事被報到衛善跟前,她立時下令,似這等不必再進宮來,這令一下,回來的宮人便更少了。 像椿齡這樣已經嫁人的婦人,更不能隨意進宮,可這人卻知衛善是很疼愛椿齡的,給她指了一條路:“你往京兆衙門去找唐大人,唐大人的夫人便是原來娘娘身邊的青霜姑娘,你去找她,讓她給你帶個話?!?/br> 晉軍破城的時候,椿齡便想要回來拜見衛善,是頌恩攔住了她:“走都走了,咱們如今過得正好,又何必辜負公主的心意?!?/br> 兩人在京郊的農舍里過尋常的日子,兩人都識得字,說話談吐也與旁人不同,似這樣的人農家少見,可宮中生變之后,這樣的事也不算奇聞,百姓都要過日子,外頭這樣亂,米價漲了幾回,光顧自家的嚼口都不及,誰還去管別人的家務事。 外頭處處烽火,倒是京城最安全,兩人在京郊住了兩年,偶爾頌恩也會進城賣布抄書,椿齡用自己的頭發給他做了假須沾在臉上,這兩年里他又黑瘦了許多,宮中舊人大半逃散,也無人認出他來。 晉軍打進城來,她與頌恩兩個,在屋里擺了酒rou慶祝,偶爾進城,也打聽打聽宮中的消息,一向平靜無波,也從未想過要再次回宮,這回城里傳得沸沸揚揚的嘉合帝姬,讓椿齡日夜都不能安眠。 她問頌恩:“陛下會不會當真娶了南朝公主?” 頌恩也不知,雖然外間都傳聞帝后情深,可他們倆都是識得詩書的人,大丈夫為功業,娶一女子根本不值一哂。 椿齡趁著頌恩進城交書稿,搭了鄰人的驢車,說要去寺中求子,鄰人笑呵呵答應了,這對夫妻脾氣極好,又知書識禮,唯一所缺的就是這么久了,也沒個孩子。 椿齡依言去了唐府,說是曾與唐夫人共事,進娘娘是見不著的,見青霜卻立時就見著了,青霜識字還是椿齡教的,她一把摟住了椿齡,依舊還是未嫁人時的那付脾氣,先是大笑,跟著又叫嚷起來:“好啊你,我里里外外找了你多少回,還當你是被她歹人搶了去?!?/br> 椿齡臉上一紅,她和頌恩一道走脫,余下的人必定心中明白,也只有青霜看著通事了,這些還不明白,她也不多說,只拉著青霜的手道:“我要娘娘,今日就要見?!?/br> 青霜樂了:“當然要見,沉香jiejie可念叨你好多回呢,看你過得好,她也能放心了?!闭f著才仔細看椿齡,見她面貌不同,梳了婦人發髻,皺了眉頭一疊聲的問她:“你嫁了人?嫁的誰?可是自愿嫁的?若你不愿意,不用娘娘,我來打他?!?/br> 椿齡接連搖頭,不住說要見衛善,說有要事要稟報她,青霜這才肅了臉色,吩咐丫頭套馬,瞧了椿齡一眼,才又改口:“換車?!?/br> 帖子遞進宮來,沉香倒覺得古怪:“這丫頭尋常都是騎馬來,怎么這會兒坐起車了?!闭f著掩了口道:“難不成她有了身子?” 要不然這個丫頭哪里會改了脾氣,不騎馬改坐車,城中還有武將的夫人想要效仿,見娘娘對唐夫人頗多疼愛,也學著騎起馬來,偶爾道上見紅妝騎馬而過,在京城里已經不是什么新鮮事了。 “必是上官娘子看著她,她這才肯坐馬車,倒是好事,待她來了,也讓太醫給她把把脈?!?/br> 沉香應得一聲,收拾出幾樣青霜愛吃的蜜餞果子來,擺在海棠五心攢盒里,踮腳望著甘露殿的宮門,又派小宮人先去宣太醫,嘴角邊笑意盈盈盈,除了懷上身子,還有什么能叫青霜棄馬坐車的。 沒一會兒她便被宮道上看見了兩道身影,待走近了細瞧,只覺得走動身形熟悉,到底是誰一時想不起來,還是落瓊出來瞧了一眼,張大了嘴巴:“那……那莫不是椿齡?” 青霜領著椿齡進殿來,笑嘻嘻的把她推給沉香看,沉香與落瓊兩個是知道內情的,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敢開口,椿齡若是過得好,哪里還會回來。 椿齡沖她們笑一笑:“jiejie們,別來無恙罷?!?/br> 沉香可不是青霜,椿齡特意進宮來,必是有事的,拉她到一邊,待要細問她,椿齡搖一搖頭:“我想見娘娘,我有話要稟報她?!?/br> 衛善未曾想到會見到椿齡,看見她時也怔了一怔,看她比原來圓潤得多,笑著對她道:“怎么回宮來了?” 內室就只有沉香一個人,椿齡行過大禮,跪在衛善跟前并不起來,沉香不知何事,也不敢去扶,衛善靠在引枕上,見她如此越發放緩了臉色,問她道:“這是怎么了?” 椿齡闔了闔眼,兩只手絞在一處,抬頭臉來對衛善道:“奴婢并不是鳳陽閣中的宮人,也并不曾貼身侍候嘉合帝姬?!?/br> 椿齡到衛善身邊來時,便說是嘉合帝姬的玩伴,陳皇后寵愛女兒,挑了許多個與她一般大小的女孩兒來陪女兒玩耍,一起讀書學字。 她說得這一句,衛善怔住了,略一思索才想起來,鳳陽閣是前朝公主們居住的地方,當年魏寬領軍殺進皇城,鳳陽閣中那些公主無人幸免,僥幸早死的倒還留了個清白,便是嘉合帝姬也傳說死在甘露殿里。 椿齡特意進宮,不該只是來說這么一樁陳年舊事,衛善坐直了身子,斂去笑意,看向椿齡。內殿一時時靜得落針可聞,沉香轉身出去,清退了宮人,自己守在簾邊,不許人探聽。 椿齡不住喘息,以手撫在襟前,目中滾下淚來:“奴婢就是嘉合帝姬?!?/br> 衛善已經許久沒有這么驚訝過,她看向椿齡,想起她剛到自己身邊時候的樣子,細骨伶仃,說話都不敢看人,被宮人們欺負,分明年紀比她還大,個子卻矮一截,在仙居殿里養了半年,才白胖了些。 誰又能想到,嘉合帝姬并不曾逃出宮去,而是一直都掩藏在這深宮里,擔了宮人的差事,活得卑微小心翼翼。 “你有何憑證?”光聽她說,衛善并不十分相信,可這樣的大事,她沒有撒謊的的必要。 椿齡說完那句,便軟在地上,哭得滿面是淚:“母……母親原派了心腹宮人將我抱出宮去,可在路上遇見了一支兵隊,他們見人便砍,我磕著了頭,暈了過去,等我醒了,已經找不見那個宮人了?!?/br> 她就此在流落在深宮中,年紀又小,除了宮廷,她哪兒都沒去過,就只敢縮身在宮中,既不敢吐露身份,也不敢逃出宮去。 椿齡說著從懷里掏出那只金打梅花的簪子來,舉起來給衛善看:“這簪子是母親留下給我的,我便只有這個憑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