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
上回是冒雨,這一回是冒著風雪,身上總暖和,耳朵也裹得嚴實,可面上依舊凍得發紅,眉毛上結了一層冰霜,秦昭看見她時,蹙了眉頭,想替她搓一搓鼻尖,可當著下屬又伸不出手去,看了章宗義一眼。 章宗義趕緊道:“王妃掛念王爺,這才冒雪而來,王爺王妃伉儷情深,叫人艷羨?!?/br> 秦昭不吃他這馬屁,引著衛善進屋:“此地還未打掃出來,我還想收些東西給你送去?!?/br> 大軍一進城,便將城中偽朝官員一舉拿下,抄出來的東西,大半充了軍資,余下的將士們分掉些,秦昭也睜只眼閉只眼,太守府中搜羅出一箱子毛皮來,其中有兩塊貂,正可給衛善做一件錦襖,配上素色給予子,襟口袖口再綴上一圈細茸,好讓她暖和些。 衛善的東西除了沉香送來的,她自己并未添置過,戰事吃緊,更不會讓人從晉地千里迢迢送她的衣裳香料來,秦昭想著她沒有冬衣,正想將這行料送去,不意她竟來了。 衛善看過一眼,先蹙了眉頭,伸手去抻秦昭身上的衣裳:“就沒有深色些的,你把你的給了我,自個兒穿什么,做個風帽也好?!?/br> 衛善穿著厚衣,頭上套了觀音兜,裹得渾身毛茸茸的,看著確是凍不著她,秦昭這才不再說了,指著城中掛起的紅燈籠:“咱們先在鳳州過年?!敝蟮氖卤銢]這么容易了。 還有幾天就是年關了,太守府比慶州官衙要暖和精致得多,備下的衣食和侍候的人也更齊全,衛善點頭答允,跟著將袖中林先生寫的信抽出來遞給秦昭。 秦昭接過去,看著是自己的姓名,隨口問道:“寫得什么?” 衛善微微搖搖頭:“我不曾拆開,二哥自己看罷?!?/br> 不必拆開她也知道林先生會在上面寫些什么,自濉州到清江的這半年里,林文鏡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當時是時機未到,只待時機一到,他就要奉秦昭為主,將他奉作大業正統,不論秦昭肯不肯,這件事都必須要做。 召告天下人,魏寬接手的朝廷是個偽朝廷,若胸中還有一點忠義的,都該投效晉王,以明正統。 衛善在清寧時,曾與林先生舟中對坐,葉凝替他們清茶,艙中再無第四個人,林先生直言道:“你父親便是拘泥固守,一朝身死,萬事皆空,此時也,勢也,非人力能左右?!?/br> 他分明目不能見,卻將臉轉向窗邊,耳邊聽見起伏連綿的水聲,仿佛懷念過去歲月,等杯中茶變得溫了,才又道:“如今也是一樣?!?/br> 衛善從來只當林文鏡與袁禮賢不同,二人才華也有互補之處,似袁相這等人,竟不勸著父親起兵奪取天下,而是另擇其主,到得此時,她才恍然明白,袁禮賢棄州業而去青州投效正元帝,不是沒有因由的。 衛善交信留給秦昭,自己轉身出去,鳳州不似慶州那樣被損毀焚燒,城中秩序井然,抓了一批官員,又放出一批小官吏,沒有他們,鳳州城里許多事不能開展。 收管糧倉,整編兵士,若有藏匿的,也都一并揪出。兵丁們安營扎寨,忙得熱火朝天,幾個伙頭兵抬了五六口生豬往營中走,路過的兵丁人人都咽一口唾沫,今兒又能沾些葷食,殺豬燉rou吃。 衛善看了一陣,就看見小唐從街那一頭急趕過來見青霜,兩人新婚暫別,十幾日未見彼此看著并不說話,衛善嘴角一翹笑了起來,今兒該給他們單獨分派一間屋子。 她不知林先生會怎么說服秦昭,也許自他有意南下進軍的時候,就已經不必再被誰說服,他既能寫信給秦昭,必是已然想好了后續的辦法。 街市上到底不如尋常熱鬧,鋪子商號原不想開門,被兵丁們拍開門來置辦東西,竟還問價,自然不敢抬高了要錢,但看到大頭兵拿東西還給了錢,一間間的門面都開起來,食店的生意最火爆,慢慢也熱鬧起來了。 秦昭出門來便看她立在風中,走過去牽起手,搓一搓指尖:“我聽說南街有家賣江米小棗粽子的,裹得極甜,善兒想不想嘗嘗?” 衛善兩只手都被秦昭攥得牢牢的,捂在手心里,她露出一點笑意,抬起下巴來點點南街一角:“可是瘐家鋪子,我看見許多人排在門邊,這時節還能賣出這么多粽子,必要嘗一嘗了?!?/br> 秦昭替她緊一緊斗篷,從兵士手里接過油傘,半邊都擋在衛善頭頂上,兩人緩緩從街這頭,走到那一頭去,候在食客隊末,等著買兩只小棗粽子。 ☆、第365章 掂量 秦昭雖攻下了鳳州,在西邊打出了缺口, 戰事也只有片刻停歇, 將近年關, 將士們已經一年未曾休整, 便先行駐扎在鳳州大營稍作歇息。 衛善暫居太守府中,難得有這幾日的太平光景,又將要新年, 吩咐婢女在府中掛起紅燈籠,里里外 外打掃干凈, 又將府庫中搜羅出的美酒抬些分送到軍營中去, 給將士們過年。 前院還當議政廳用,空出來的屋子收拾干凈讓秦昭身邊的副將們居住,沉香自慶州趕來,這些事便都由她和章宗義一并料理。 這幾日中不斷有人陸陸續續送信來, 多是各州府的將領統帥派來的人馬,信的內容與林文鏡的那一封大同小異,欲奉秦昭為主。 林先生的那份信仿佛起了一個頭,來的人越來越多, 齊聚在太守府內,送完了信也并不離開,非要等一封回信, 方才有個交待。 衛善便把這些各州來的信使都交給章宗義接待, 給他們安排飯食住處, 有些來時身上還穿著夾襖, 也一并送上厚衣,仔細招呼,卻并不松口。 此時天下大軍半已經投效秦昭,奉他為主是遲早的事,大伙舉一桿旗才能一條心,各州府中原先秦昭的舊交舊將寫信寫得最勤,來的也最快。 秦昭回到府中,直往后院來,一路交待侍從送美酒佳肴到這些信使的屋中去,一路摸著懷里的紙包,自街上過來時,見著個糖擔子,里頭有做好的各色飴糖,已經許多年沒見過這樣的擔子。 他特意停下來,摸出一個銅板,買一小包元寶糖,賣糖的老人,敲下一小塊糖塊,燒化了傾在模中,十來只飴糖小元寶盛在紙袋里遞到秦昭手上。 秦昭一掀暖簾就看見衛善立在桌前,桌上點著蠟燭,她正用簪子去挑燈花,“噼啪”一聲,屋里倏地亮了許多,燭光投映在她臉上,倒顯得她豐腴許多。 他的目光立時軟了下來,解下身上的斗篷,從懷中取出那個紙包,塞到衛善手里:“許多年沒見著糖擔子了,這個給你?!?/br> 衛善捧在手里打開一看,袋子里裝一只只黃澄澄的小元寶,還是她小時候愛的,在青州時常托仆從去買來,悄悄分給秦昭,哪里是愛吃,是覺著好玩。 她早不愛吃糖了,接過來含了一顆在嘴里,卷著舌尖甜味,目光中笑意更深:“二哥要不要先回信?” 余下的人還能晾一晾,那些舊將故交卻是真心實意要奉秦昭為主的,衛善把這些信一封一封的挑出來,分裝在三個信匣里,擺開文房四寶,讓沉香取一匣蠟燭來,點上燭火,專等秦昭回來。 秦昭拆閱信件,衛善便坐在一邊替他磨墨,偶爾看上兩句,秦昭寫信,落筆之前總要停頓片刻,在心中打好稿子,再一氣呵成,寫給什么人,便用什么口吻,用詞用句也不盡相同。 兩人之間并未議論過此事,可衛善知道這是勢在必行的,除了各地的將領還有官員人不住寫信來,自她到秦昭身邊起,這樣的信就不曾停過,秦昭若還舉棋不定,反而擾亂人心。 可他卻沒有立時答應,他回完這些信,由衛善替他裝進信封,燙上火漆,她心中自有疑問,把這些信都裝進信匣,差人交給章宗義派發,這才問道:“二哥心中,可還有疑慮?” 秦昭擱下筆,伸手把衛善摟在懷中,下巴點一點糖紙包,張嘴等著,衛善從紙袋中捻起一顆糖,塞到他嘴里,兩只手指一左一右搭在他額角輕揉,秦昭舒服得嘆喟一聲,閉上了眼睛。 一只撫著衛善的背,讓她靠在自己懷里,一只手摟住她的腰,唇角含笑,緩緩道:“善兒將這些信分作三等,分得極好,這些人奉我為主,心中緩急也分三等,有些不過試探,且在等等,還未到時機?!?/br> 這些人也在掂量秦昭,看他這個晉王夠不夠份量。 投效秦昭勢在必行,可也要看看他德行如何,是否真的叫人誠服。秦昭在考量他們,他們也在考量秦昭。 各州府中來的信使便留在了太守府里,他們便是各州府官員們的眼睛耳朵,越是來的人多,衛善便越是約束底下人,吩咐章宗義,不可出錯。 秦昭治軍極嚴,軍中令行禁止,又自來都禮遇文人,直到去歲,晉地學子還能坐官船進京赴考。有些事,文官的眼中,和武官眼中看出來的大相徑庭,越是細枝末節處,他們便越是講究。 正元帝在百官眼中實是個十全九美的好皇帝,不論是用兵還是為政,都有獨到之處,有他立在前面,秦昭掌兵是足夠了,贊頌他的詩篇也足夠多,這些人既然要眼見為實,那么余下的好處,就得叫人看見。 辦這些事小唐極有經驗,這些信使都住在同一個院中,有的彼此上官交好,那也走動得近些,小唐領著這些人往街上去,就要過年了,便是戰時民人百姓的門邊也掛著燈籠,出去走走看看,總比悶在太守府知道的多。 濟民所撫孤院,還有城中寺廟逛上一圈,確是見了許多德政,繁華景象能作假,可百姓笑顏卻不能作假,待見著濟民所中有許多窈窕美人,便有幾個人問起小唐:“這也是城破之后無家可歸的女子們?” 小唐咧嘴笑了:“這是王妃的手筆?!?/br> 這些都是太守府中的姬妾歌女,眼看晉王軍隊并不殺人劫掠,便從太守府小院中出來,求著沉香替衛善辦雜事,做衣裳做鞋子甚事都肯,只求能留在衛善的身邊。 衛善每日與秦昭同出,兩人各有事忙,回來看見沉香身邊圍了這許多窈窕美人,一個個低眉順目,走起路來裙角微動,自有漣漪,略一想便明白過來,這些便是太守府中蓄養著歌舞姬妾們。 因有衛善在,底下的副將官員們不敢亂來,這些歌姬舞姬便逃過一劫,先還縮在府中,待見無人過問,這才出來,與往日相熟的仆婦們打聽消息,找到了沉香,想求一條活路。 衛善跟了晉軍半年多,也知道攻下的城池中這些嬌美姬妾下場如何,她們原來便是府中官員們的玩物,民人良家還能逃得過去,她們是怎么也逃不過去的。 只要她在,便不許底下的兵丁們行這樣的事,他們若是三五成群去秦樓楚館,若在府中行這些事,衛善自然不會不管。 沉香看著這些女人們面作難色,怎么肯將她們安排在后院里侍候衛善,抬頭看見衛善來了,緩了一口氣。 衛善蹙眉道:“將她們都安置到濟民所去,一樣領針線做軍鞋,不會就學,只要有心總能糊口?!?/br> 她打扮尋常,身上穿的是改制過的男裝,方便騎馬射箭,比拖著大裙擺走路要從容得多,這些姬妾們先是看她相貌不凡,跟著又看她打扮尋常,哪里像王妃的樣子,只當是王爺身邊隨軍的侍妾。 縱是侍妾也能定她們生死,便都圍上前來繼續央求她,有的還把首飾包在帕子里送給衛善,求她通融,她們打小便學舞學樂,哪里能靠針線養活自己,沉香這下怒了:“王妃面前不得放肆!” 這些嬌滴滴的女子便都縮了步子,滿面驚惶看著衛善,跪下磕頭,衛善擺一擺手,還讓沉香把人送到濟民所去。 她管過,可管不了,肯自立的總是能自立,不愿意勞作的依舊想著法子從濟民所里出來,還愿意給人當姬妾。 太守府中除了女人還有孩子,這些孩子便送到撫孤院去,城一破,這鳳州太守立時就向秦昭投誠,自陳自己是正元帝開科舉那年考上來的進士,這些年官運亨通,這才坐到太守的位置上來,豈會反了大業,都是情勢所逼,為保百姓這才擔了污名。 城中百姓立時揭破了他的謊話,此人能坐上太守的位置,并不是官運好,而是見機快,早早投效了魏寬,那些反對攝政王繼位的,要么下了獄,要么都送去了菜市口,就似京城城破那日死去的文官們一樣,上頭一茬茬的死人,輪到他,他點頭如搗蒜,這個太守就是這么被提拔起來的。 他連升了三級,升到太守的位置上,既不懂軍士也沒管過州府,鄧先一來,就乖乖把兵丁都交到鄧先的手上,城破之后,又痛哭流涕的懇求活命,大罵魏寬是個篡位小人,咬牙切齒,恨不得罵全了魏寬祖宗十八代。 此人官聲不好,秦昭沒有手軟,送他去了黃泉,百姓倒多是歡欣鼓舞的,降將鄧先也絕不能留,殺他更能挫魏寬大軍的稅氣,先拿下鳳州,跟著發兵往西,若能再拿下興州,與京城就只隔一個梁州了。 秦昭料得魏寬不會坐以待斃,必要反攻鳳州,做好了年后開戰的準備,誰知魏寬的軍隊來得極快,魏寬自梁州金州利州這三州中,調派兵馬欲奪回鳳州。 ☆、第366章 承志 魏寬大軍自梁州開拔直奔鳳州而來,鳳州城處處設置兵所, 城前建起十字障墻, 四面城樓上早早建起弩臺敵樓, 布下防攻城的火油投石機, 城門邊架起塞門刀車,以備戰時之用。 秦昭召集副將統帥們議戰,回太守府便對衛善道:“一旦開戰, 四邊城門皆是烽火,免得你擔驚受怕, 我派人將你送回慶州去罷?!?/br> 秦昭話音未落, 衛善便搖了搖頭:“二哥此時送我出城,豈非叫人心中揣測此戰兇險?我留在你身邊,再不濟也總能送些熱湯熱水?!蹦切┬攀惯€未離開,眼前一戰十分緊要, 不能在這個時候拖了秦昭的后腿。 這些事,秦昭又豈會不知,伸手搭在她肩上:“你去了,我安心些?!?/br> 衛善握住他的手, 捧到身前,兩只手摩挲他的手掌心,搓得暖和了也不曾放開:“我沒有那么嬌脆, 廝殺聲刀劍聲嚇不著我, 我不會走的, 二哥不必再勸了?!?/br> 衛善面上含笑, 可容色堅定,秦昭知道勸不走她,她既要留下,就將她留在身邊,衛善穿男裝著紅甲,與秦昭同進同出,將士兵丁們看在眼中,建敵樓弩臺的勁頭更足了。 魏寬縱為著鄧先也要派兵,這是他多年故交,魏寬稱帝是與他互通過的,兩人約定時間,西邊諸州府由鄧先調派兵馬,迫得人不能不降了魏寬。 他此番被殺,激得魏寬大怒,不等秦昭再次進攻,集中兵力來攔截去路,鳳州城中的百姓,還想著要過個安穩的年,聽說戰事將起,家家屯糧閉戶,輕易不再出門。 巡城兵丁敲著銅鑼滿城召告,雖是年關,城中不許架火庭燎,不許放爆竹,怕院中架起來的火堆和放爆竹的聲音讓望風樓的兵丁誤認為是敵情,一旦發覺就按擾亂軍情為由,抓拿下獄。 四個城門只開一個,進出都要驗明身份,城中米鋪壓著不許加價,兩邊市集的人越來越少,街市上除了掛起紅燈,再沒有年節里的喜慶,家家戶戶緊閉大門,若有閑雜人等在街上閑逛,都按細作下獄。 太守府里日夜不斷的來人,秦昭派人在距離鳳州城十里之外設下埋伏,搶先開戰,梁州來的人馬太多,后續兵力源源不斷,一面打一面退,直退到了鳳州城。 城里自早到晚的戒嚴,除夕之夜,只聽見四邊城墻上傳來的刀劍聲,敵樓里安置的火油澆在攻城巢車云梯上,一把火點著,火苗順著油花爆開,耳邊時時傳來慘叫聲廝殺聲,一陣隔著一陣響起,從早到晚,都未曾停歇。 衛善登上太守府院中樓臺,極目處隱隱望見火光,天邊亮著一團一團的紅光,沉香立在衛善身后,緊皺著眉頭望著東邊,生怕衛善擔心:“公主不必擔心,必然是打不進來了?!?/br> 衛善聞言失笑,看了沉香一眼,寬慰她道:“自然打不進來,你聽四城聲音不歇,數到這會已經兩輪,這是第三輪了,攻勢一次不如一次那么猛烈了?!?/br> 沉香聽了,眉頭微松,衛善吩咐她道:“去看看灶上湯做得了沒有,待王爺回來,給他煮些面食吃?!背料銘靡宦?,抬眼覷著衛善道:“公主要不要也用一些?” 衛善嘴里說著不擔憂,又怎會真的若無其事,到底少食少眠,聽見沉香這么說了,這才點頭:“也好,等二哥回來,我跟他一起用?!?/br> 火光未熄,廝殺聲卻止住了,除夕夜在殺陣中過,還是衛善從沒經歷過的,她自樓臺下來回到屋中,溫了甜酒等秦昭回來。 這一輪攻城結束,下一輪不知何時又來,秦昭踏雪歸來,聞著甜酒香味,倒饞起了甜酒圓子來,衛善聽了便笑,趕緊讓廚房做一碗來。 兩個人挨在一處捧著湯碗,一面喝,一面望著外頭的火光,不能放煙花爆竹,就拿這個當作是慶賀新年的庭燎,秦昭眉目見全不見憂色,衛善便也安下心來,他連喝了兩碗,吃得身上暖熱,摟著衛善道:“也不知太初保兒在晉地如何了?!?/br> 衛善笑起來,把頭擱在秦昭肩上:“還能如何,必是要把全府的花燈玻璃燈都掛起來,保兒還沒見過這樣的熱鬧呢?!?/br> “咱們不在身邊,怎么熱鬧都是應當的?!睍x地兵力雄厚,又有老將坐鎮,秦昭并不擔心,只是想到女兒兒子遠隔千里,心里總有些虧欠他們。 衛善聽他一句,便知道他心里想念兩個孩子,輕笑一聲:“咱們不在身邊,太初只有更鬧騰的,她可虧待不了弟弟?!?/br> 保兒周歲生辰爹娘都不身邊,太初十分心疼弟弟,衛善秦昭不在府中,王府里哪個敢逆了她的意,太初一說要把花燈都掛起來給弟弟慶生過年,管事立時便去開庫,不是名貴的且還不取出來。 晉王府后院里掛得滿滿都是花燈,架起竹棚來,給保兒慶生,晉地的官員豪富們不斷遞帖子上門來,門前一抬抬的禮,擺得滿滿當當,分明主人不在府中,門前卻車水馬龍,光是登記造冊,便得七八個下人。 這些行商的消息最靈通,說不準晉王世子,往后就是太子,還不上趕著巴結,數目之多,禮物之名貴,倒不似個孩童的周歲生辰了。 外頭戰火紛飛,晉地卻尤為富庶,馬幫船幫駝幫三家的掌家親自上門送禮,一個登了門,余下兩家便恐怕自己失了禮數,也都紛紛上門來,除了給晉王世子,又給太初送禮,絕不能把她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