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魏人秀極愛聽,聽他說這些便似自己也跟著出了門,如是幾回,袁夫人便趁著兒子不在的時候半笑半惱的對她說:“下回他再來請安,你給他倒盞茶,也不知我兒甚時候學得這么碎嘴了?!边@話話都是說給她聽的,他看不清人影,卻知道母親身后站著的就是魏人秀。 縱是想想這些,她也絕不肯再嫁。 魏夫人一把摟了女兒,心里自是心疼,可事已至此,再談這些全無用處,依舊勸她道:“縱你肯守著不嫁,他難道不娶?” 魏人秀聽見這一句方才哭了,咽咽哽哽哭不出聲來,抖著身子肝腸寸斷,魏夫人這才跺腳:“早知道如此,就把那小子一并騙來,養活著他就是了?!?/br> 誰知魏人秀聽見這話,竟然漸漸止住了哭聲,抬臉怔然,許久才又開口,也不知是對誰說話:“他必不肯如此茍活,萬幸沒有將他一并騙來?!?/br> 魏夫人一兒一女皆為情癡,拿他們都無辦法,賀氏勸她道:“小姑這會兒還沒回過神來,待日后再說罷?!彼较掠謱ξ悍蛉说溃骸奥嬖V她袁家兒郎已經娶了妻子,她許就肯再嫁人了?!?/br> 魏夫人這才依了女兒的心思,肯讓她住到寺廟中去,外間求娶公主的人不少反多,魏夫人想著女兒 喜歡讀書人,便專從文官里挑選,看看哪一家有白面兒郎,待她忘了袁含之,正可撮合。 秦昭人不在京中,眼線探子依舊派得上用場,衛善知道魏人秀進了寺廟,想想袁含之不易,也挑了一件袍子給他,讓人給他捎過去,對秦昭道:“算是謝他厚意?!?/br> 袁含之對有關秦昭的大小事,都恨不得能寫首詩,這回送去的袍子,他只是寫信來致謝,改了從前嘮嘮叨叨的毛病,秦昭握了衛善的手看信,袁含之雖不說,心中必是十分神傷:“倒不該給他寄袍子,該給他寄一壇子酒?!?/br> 秦昭也果然送了酒去,拎在手里那種小壇子,裝了兩壇,再加一包下菜的油炒花生,袁含之酒量見長,從原來飲一杯便倒,這會兒飲一壇才倒,吃醉了大聲吟詩,心里多少痛快了些。 寒衣節將至,城中早已經掛霜結凍,各州府趕制的冬衣送來大半,將士們領了衣裳,能過一個暖和的冬日。 大覺寺中的孤兒寡婦,也因著做針線能換些米糧匹布過冬,其中有許多再結成親的,初進冬日軍營里便辦了好幾場喜事。 說是喜事,能蓋一塊紅布,吹打一番,切一刀rou開兩壇酒,就已經算是辦得熱鬧了。小唐眼看著別人成親,自個兒也意動起來,他時常出城去在各州府走動,七八日回來一趟,每回回來都給青霜帶些小物件。 一付耳釧,兩色胭脂,等到送她寶劍時,青霜又扭扭捏捏進了衛善的屋子,在她身邊磨蹭,衛善看她嘴上連胭脂都點起來,輕笑一聲:“你可問清楚了?” 小唐身世她都不知道,若不是跟著秦昭這么多年,衛善還真放心不下,青霜又不似沉香性子沉穩。衛善不問便罷,一問青霜除了知道小唐叫唐九,身上有個官職之外,余下的還真是一概不知。 聽見衛善問了,這才嚅嚅:“小唐該是南邊人,他說過學口音學得最像的,還是南人?!?/br> 除了這兩個竟一問三不知,衛善看著青霜直搖頭:“我不說你,若是沉香在,你且不知道被她怎么教訓?!?/br> 青霜瞪圓了眼兒:“她自個兒還不是跟王七好,才不會說我呢?!?/br> 衛善訝然,這才想到她才剛到濉州時,沉香趕來侍奉,替王七求情的事,說路途之中實在險惡,王七不得已對如意多有冒犯,央求她不要怪罪,原來竟是有了情宜。 衛善板了臉:“沉香可比你明白得多,你將小唐叫來,我問問他,預備怎么成親?!?/br> 小唐立時來了,當著衛善的面,把自己抖了個底朝天,衛善這才知道,小唐看著十七八歲不會長大的模樣,原來是生面嫩,不過比秦昭小上一歲:“這些年的薪俸我都沒支過,要娶媳婦一并支了,全給她就是?!?/br> 青霜聽了反而擺手:“不要不要,我要這許多錢作甚?!?/br> 衛善不由頭疼,待秦昭回來,與他商量二人的婚事,秦昭一聽便笑了:“他心思活,卻是個靠得住的人,城中布店裁縫店里預備預備嫁衣,再置些花燭,替他們辦了喜事罷?!?/br> 衛善知道秦昭并沒拿王七唐九幾個當家奴看,若不然也不會一路提拔他們,趁著還未落雪,讓章宗義尋了一處民居,憑下房子來,小唐干脆就把這些年攢的錢都拿出來請客,反正新娘子只要寶劍,不要金鐲。 他這些錢取出來,足夠請一營的人吃酒吃rou,秦昭睜一只閉一只眼,酒是不許喝的,rou卻能吃,架起火來烤rou,一個個吃得滿嘴是油。 這一日偏遇上落雪,秦昭圍著黑斗篷,難得縱容他們胡鬧,告訴衛善道:“今日且由得他們樂,明日我們便往鳳州去?!睆奈鬟吶胧?,欲將京城圍成孤島。 ☆、第363章 寒衣 寒衣節這一日, 慶州城內的人家, 家家都供酒食燒紙錢祭拜祖先,城中駐守的兵丁,也在寒衣節這一天, 給戰死的同袍燒紙錢繞紙衣。 這一日偏又大雪, 滿城飛白, 秦昭帶領大軍圍攻鳳州, 衛善留在慶州, 她捧著給衛敬容做的那件襖子, 到大覺寺中去。 城中損毀的房子大多經過修繕,大覺寺中卻依舊有不無家可歸的人, 丈夫兒子被魏軍押走充了壯丁,就是有人出力修屋, 也難過年關,就在大覺寺中,疊些紙元寶剪些紙錢,挎著籃子沿街叫賣。 衛善也不坐車,步行到大覺寺中去, 慶州城中無人不識得她的, 大覺寺里做寒衣是給孤兒寡婦活路, 修六疾館免醫藥看診,重建州學給孩子們讀書, 這三件事辦下來, 便成了百姓口中的活菩薩。 衛善從潞州起便著手在辦這些事, 戰后重建才最是緊要,名聲越傳越廣,她那一身紅甲在百姓婦孺口里越加神化,稱她作紅衣娘娘。 衛善一路出行,一路都有人給她行禮,她看挎著籃子的婦人,總要買上些紙燭元寶,夜里放水燈的一并燒化,給過路的孤魂神鬼。 大覺寺的大殿已經空了出來,楠木菩薩前重又掛起蓮花經幡,衛善捻三支香,跪在佛前蒲團上,將香舉過頭頂默默祝禱,三拜之后插到香爐中,再將寒衣擱在銅盆里燒化。 這件衣裳她做了大半個月,襖子里塞了五色紙,襖衣上也用五色線繡了紋樣花樣,先燒紙錠紙錢給過路小鬼,托他們將這紙錢襖衣帶給姑姑,只盼姑姑在天有靈,能夠知道她此時境況,不再擔心她。 青霜也跟著跪在蒲團上,小唐隨秦昭出征出去,她既是唐家的媳婦,就替小唐燒紙給唐家的祖先,嘴里念念有詞,希望唐家的祖先能保佑小唐大勝歸來。 自己念完了又對衛善道:“公主不求一求太皇太后保佑王爺么?” 衛善跪在盆邊燒紙,聞言搖一搖頭:“姑姑一輩子也沒有安生過,叫她在天上安心些,不要再管這些凡俗事了?!?/br> 青霜看她說得認真,不敢再說話,等那銅盆里的紙錠元寶都化作飛灰,被風卷著一路上天,青霜瞇了眼兒望著半空中飛揚的紙灰,對衛善道:“這是太皇太后收著公主的心意了?!?/br> 衛善立在門邊,待那銅盆中大半紙灰都飛上天,飄得看不見了,這才攏一攏斗篷,冷風灌進袖口,搓搓指尖才覺得有些暖意。 她來的時候只有兩件換洗衣裳,身上這件斗篷是秦昭的,改小了披在她身上,余下的皮毛她替秦昭襯在靴子里,雪天行軍,最受罪的還是腳,眼看外頭雪越下越大,算著日子該到了鳳州城外,這一仗可不好打。 慶州城中處處顯示出快要過年的氣象來,紅紙糊著的燈籠早早便零零星星掛了出來,商市重開,因著秦昭駐扎慶州,自涼州來的商隊都一窩蜂的往慶州來,竟比過去還更熱鬧些。 這一仗不知還要打多久,一時難分輸贏,說不準會各立朝廷,秦昭便是兵最有力的競爭者,商販們聞風而動,他們一來,填補了街市上大半的空缺,整個慶州城熱熱鬧鬧迎新歲。 街市上還能聞見酒香rou香味,她緩行幾步,識得她的總要送上些果子點心,衛善統統不授,依舊緩緩步回官衙去。 到了官衙門前,見著個熟悉的人影,裹著襖子還凍得鼻尖通紅,一見著衛善兩眼淚汪汪的,上前便給她行禮:“給公主請安?!?/br> 青霜一下子跳起來,咧著嘴巴笑得合不攏口,竄過去一把抱住了沉香的胳膊:“jiejie怎么來了?” 沉香先是笑著打量她,待見她做婦人妝扮,又沉下臉來,伸出指頭戳她一下:“我來做甚?我來給你添妝!” 青霜被她一戳,身子便往后縮,嚇得退到衛善的身后:“都是公主做主的?!贝筌姵稣髟诩?,親事辦得急,可小唐頗懂得禮數,實是一樣都不少,還給沉香送了布匹緞子去。 沉香一把捏了她鼻尖:“你可別推給公主,我還不知道你,興興頭頭就答應了?你就不能拖他一拖?”本就沒有父母在身邊,哪有一開口就答應的了。 衛善忍俊不禁,小唐是孤身一個,娶了青霜,不僅有了個厲害的丈母娘,又添了個厲害的大姨子,這兩個怕都不能饒過他,衛善開口替青霜求情:“你也別說她,說說你自個兒,要不是青霜告訴我,我還不知你與王七的事?!?/br> 沉香剎時面上通紅,王七年紀比她大得多,這些年南征北戰未曾娶妻,沉香喜歡他沉穩妥當,逃亡的路上對她關照有加,有兩回亂中救下沉香,沉香平素最妥帖不過,估摸著王七的身量,給他做了一件袍子,算是謝禮。 說是謝禮,已經有了旁的心思,只是面薄,不敢說破,王七收下了袍子,還了她一只雀兒銀釵,上頭嵌著米珠,沉香拿在手里翻來覆去的看,落瓊幾個早就看了出來,便只當不知,慫恿她帶在頭上。 沉香到底面嫩,收下了釵兒,卻不敢立時就戴在頭上,待又遇見王七,看他目光往自己發間搜尋,這才定下心來,咬牙把那雀兒銀釵簪在頭上,大大方方往他跟前一站。 王七自然瞧見了,面上顏色不變,依舊是那付沉穩模樣,連話都沒跟沉香多說一句,沉香只當他沒瞧見,伸手要去摸那只釵兒,王七這才開口:“正好?!?/br> 悶聲悶氣的吐出這兩個字,臉盤黝黑,也瞧不出來他是不是面紅,兩人這就算是定了,只待事情過去,慢慢商量著成親的事。 衛善聽了眨眨眼兒,怕沉香害羞,想笑又忍耐住了,正色道:“待你們成親,我給你辦一份厚厚的妝奩?!?/br> 沉香滿面羞紅,好容易才退了下去,待退了紅暈,才又道:“公主瞧著比原來氣色好了許多,世子夫人一直都說該多留你幾日,反是世子,說王爺才是你的一帖藥?!?/br> 衛平的原話是說秦昭衛善,是各自的良藥,讓他們兩地牽掛,心病不能好,氣色就更不會好了,倒不如早早放她出來,兩人相見了,自然就好了。 沉香說完料理起衛善身邊事來,看官衙之中是有婢女服侍的,可幾個人卻不成章法,便將那四個婢女統統叫到身邊訓導,一個個分派她們事物,一個管針線一個管廚事,各司其職,青霜看著連連吐舌,縮在房里一步都不邁出去。 沉香教訓完了,這才吩咐人將馬車里的東西搬進來,都是些吃的穿的,才剛被青霜一茬忘了緊要事,這會兒想起來,趕緊將林先生的信取出來交給衛善,雖給了衛善,上頭寫的卻是秦昭的大名。 衛善心里隱隱猜測林先生會說什么,倒不急著拆信,先問沉香戰局如何,沉香還心有余悸,告訴衛善道:“那日放火燒吳越的船,江面上一片火海,火連夜都不熄,風越吹就燒得越,聽說江寧王氣得把厲振南抓回去定罪?!?/br> 林先生成日坐在樓頂,讓葉凝陪在身邊,他雙目已盲,無人知道他在樓頂上做些什么,后來才知他是辨了幾日的風向,派“水耗子”潛過去,往水里倒油,放火燒船,燒了大半船只,吳越這才退兵,連厲振南的水寨都攻下了。 厲振南還在苦守,江寧王除了他,余下的更不能信,只是寫信來狠狠斥責一番,把厲振南罵得狗血淋頭,讓他戴罪立功,若不能收回失地,便提頭去見。 換下厲振南,下面的還不如他,江寧王自己并不會打仗,眼見大業打得分崩離析,還想要分一杯羹,誰知偷雞不成,反而蝕掉了水寨大營,又損失了幾萬人馬,急得增派人手,這回也不想著能打下清江了,只要不被衛平再打過來就好。 衛善聽見戰事如此,更加確定林先生會在信里寫些什么,可這信是寫給秦昭的,她自不能信自拆讀,派青霜去問章宗義,今日可有戰報傳來。 秦昭的大軍圍住了鳳州,自凍霜到落雪,鳳州的屬官將水從城墻上澆下,土城墻澆過水,寒風一吹立時結冰,兵丁難以攀爬。 圍了數日,守城將士日日用水澆城墻,冰結得一層比一層厚,秦昭的兵丁根本試過許多回,都無法攀冰而上。只得眼睜睜看著城樓上的兵士們喝熱湯,而大軍卻在寒風里苦守。 接連守了十日,鳳州城還像冰球,無從下手,守城的屬官便自以為得計,秦昭要攻也是春暖花開時節,送上去的戰報也都是自己不費一兵一卒,便將鳳州守得似個鐵桶一般。 這還是秦昭大軍頭一回,攻城十日沒有寸進,屬官又讓兵丁們在城樓上架起篝火來,看底下的攻城兵燒雪水喝素湯,自家卻架火烤rou,吃得滿嘴是油,就算要戰,也得來年再戰。 前幾日秦昭帳下的兵丁還能與城樓上的守軍對罵,越到后來寒風越緊,罵聲越弱,還有凍倒在城下的,城上人越發得意,還當這一道冰墻無人能破。 眼見秦昭營地的暖火越來越少,便漸漸放松了戒備,等到下雪下得一片片白茫茫,冰珠打得冰墻“噼啪”直響時,守城兵丁便縮回屋中烤火,又飲酒驅寒。 白茫茫的雪花掩住了視線,耳中聽得幾聲急響,再一細辯,還當是落冰珠的聲音,一個個搓著手,抱著酒壺,直到晉軍翻身上了城墻,都不及插出刀來,就被他們手掌上綁著的馬蹄鐵割了喉嚨。 ☆、第364章 尊封 鳳州城的守城將領是被秦昭從慶州打退的鄧先, 城中兵丁眼看著秦昭軍中每日點的軍灶越來越少,升起來的炊煙總是過不得許久就熄滅, 以此推斷晉軍后續糧草運送不及。 光這一樁鄧先還不肯信, 等再聽見晉軍陣中馬匹悲鳴,還當是前來攻城, 接到信報立時登上城樓,可隔著白雪看不分明, 只聽見悲鳴聲不絕。 片刻便恍然大悟, 拍著屬下的肩膀道,大聲笑道:“哈哈,秦昭這是沒了糧食,殺馬吃rou了?!彼麄冸m是大敗離開慶州城, 臨走之際放火燒了糧倉軍械, 讓晉軍無法補給。 哪一個將軍不愛惜戰馬, 真到了要殺馬的地步,可不是彈盡糧絕, 怪不得雪天出征, 實是想拿下鳳州,開鳳州的糧倉, 救慶州城的急,救幾萬兵丁的急。 鄧先在秦昭的手里吃了個大敗仗, 十多年前跟著魏寬打天下自然也輸過, 可那時是輸給李從儀, 再沒像慶州這么窩囊過, 被一個小輩逼得棄城而逃。 戰報送上去,老臉都掛不住,魏寬若不是信他,又豈會將他派到慶州駐守,不料秦昭的軍隊來得這么快,鄧先當即便想派兵出城,趁著晉軍饑寒交加之際,也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反是手下將士勸住了他:“秦昭領軍七八個月里從涼州殺到慶州,兵力不可不謂不厚,況且又有晉地糧草支撐,如今西、北兩邊聯成一線,殺馬吃rou恐怕是故布疑陣,只怕今日就要來襲?!?/br> 鄧先眉頭緊皺:“殺馬飲血自然是要拼命了,還待你說?只要守住了今夜,挫了他的銳氣,三回過后,他就乖乖退回慶州,該是咱們整軍出發的時候了?!睉c州城里沒了糧草,要攻下可不容易。 那一天果然沒過多久秦昭的大軍就帶著攻城巢車和攻城錘殺到了城門前,鳳州守城兵丁如法炮制,往攻城巢車上澆水,巢車很快也結起冰來,人站在梯上都打滑。 這一輪的攻勢最猛也最持久,卻依舊鎩羽而歸,鄧先就在城樓上看著秦昭打馬回營,朗聲長笑,胸中惡氣出了一半,趕緊寫信報給魏寬,說晉軍糧草斷絕,秦昭已然支撐不住。 秦昭軍隊攻打慶州時,在城樓下對鄧先百般羞辱,此時鄧先得了機會,便在城樓上架火烤rou煮熱湯,專叫兵丁把羊湯香味兒扇出去,看下底下兵丁扒開雪挖草根回去煮湯,大聲喝道:“不如歸降,進來分一口湯喝?!?/br> 如此十日之后,秦昭已經派兵丁攻過兩回,這日的雪下得尤其大,只當對面已經失了士氣,連營火都燒不起來,想著入冬以來屬今日雪最大,明兒出城去,說不準倒臥一片,撿些凍尸回來,充作戰功。 誰知夜里偷襲,鄧先還在睡夢中,秦昭便已經入了城,鄧先的美夢還沒做完,先潛入城中的兵丁已經打開城門,迎接早就埋伏在城外的晉軍。 魏寬還等著鄧先再傳捷報,等了幾日等來鳳州城頭換下魏字大旗,掛上了晉王旗的消息,鄧家的女兒還在京中預備嫁妝,與她定親的便是魏人杰,此事一出,哭求上門,求魏王發兵求一求父親,魏寬卻遲遲沒有點頭。 鳳州城中也有些慶州抓來的壯丁,城中傳得人心惶惶,說慶州城已經斷了糧,秦昭的軍隊將余下的物資搶掠一空之后,慶州已經是坐空城,城中婦孺一概不得活,待知道晉軍攻來,一個個恨不得拼命。 待城被攻破,這才知道慶州城并非覆滅,又都抱頭痛哭,求主帥能讓自己回家去,這個頭自然不能開,只是整編隊伍,調派人手,這些人依舊當兵,只是回慶州當兵。 本來就是一群農夫書生,見著是個壯年男子便鎖進隊中,零零散散逃走一些,留下來的哪里打過仗,放他們回去守城保家,倒還可行。 衛善接到信報已經是第二日清晨,雪還未止住,但已經下得小了,她立時就想騎馬趕赴鳳州,沉香欲攔卻怎么攔得?。骸跋逻@樣大的雪,公主不如等雪停了再走?!毙睦镆仓朗莿癫蛔⌒l善的,將要年關了,他們夫妻兩年沒在一處守歲,已經近在咫尺,如何還能攔得住。 衛善披上斗篷,戴上風帽,翻身上了馬,沉香還在后頭跟著絮叨:“就帶這幾樣東西怎么度日?公主縱要去,坐車也好,還更暖和些呢?!?/br> 兩人自從相見,就沒有隔得這么遠過,若不是怕他分心,早就跟著去了軍營,此時一收捷報,片刻也等不得了,坐在馬上,手里握著鞭子,目中燦然有光:“我去了?!?/br> 沉香跟著幾步,一疊聲的嘆息,眼看章宗義帶人跟著,衛善身邊還有沉香,這才略安心些,自個兒收拾東西,又叫了車來,待雪停了,再將東西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