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
懷仁騎在馬上護車,對衛善道:“還有一輛小車,姜太妃在后面那輛車上” 衛善伸頭望去,果然看見后面還跟著一輛小車,回望祭宮,見里頭已經升騰起濃煙:“怎么回事?怎么亂得這樣快?” 懷仁騎在馬上,手扶車門穩住車身:“已經派人去查,只知百官護衛陛下往東面去,怕是要去長清宮,咱們一路向南,應當會少許多兵力?!?/br> 這樣的奔逃衛敬容經過一回,直到此時還能牢牢記得當年的心慌害怕,懷里緊緊摟著承佑,倒像是當年摟著秦顯那樣。 車輪一路碾過碎石亂草,行過這條山道便直通雍州官道,馮五領人在半路接應,王七一將將秦昰如意護送到雍州,便帶人即刻出城迎接衛善。 結香炊雪都沒有跟上,越是跑得急,跟上來的人就越慢,宮人腳程慢的,都漸漸坐倒在草叢中,懷仁心中不住焦急,本來是喬妝逃走,不意會帶了這許多人,若是有人追擊,這些人便是指路的。 誰知后頭并無追兵,前頭卻有攔路的,東南兩條官道上都安排了人阻擊,一只羽箭破空而來,正中前鋒頭盔,一箭就將人射下馬來。 倒臥的尸身阻攔了后面的馬隊,懷仁急叫一聲護車,十幾人便將馬車團團圍住,前頭幾十騎,也不知在官道埋伏了多久,衛善剎時面色大變,若是此時有人攔路,那么王七那一隊人是不是也被攔住了。 ☆、第346章 鬼門(終) 馬車急停, 衛敬容促不及防撞上車壁, 情急之中還伸出雙手, 一把抱住了承佑, 一只手護在他的頭上,一只手摟緊他的肩膀。 承佑大病初愈, 還在吃藥調養,人昏沉沉的,軟綿綿縮在皇祖母懷中,受這番驚嚇睡意全無,瞪大了眼望著衛敬容, 惶惶然叫了一聲:“祖母?!?/br> 衛善坐在車中,耳中方聽得懷仁大喊“護車”, 面上顏色已然變幻, 情知生異, 不待馬車停穩,便想探身出去一看究竟。馬匹受驚立起,衛善差一點翻出車外,雙手緊緊扣住車窗,使力使得指甲翻起, 幸虧車邊已有護衛,死死拉住了韁繩安撫馬匹, 她才又跌坐進車中。 衛善不及問詢姑姑承佑受傷了沒有, 便見截斷去路的人馬呼喝而來, 個個坐在馬上手挽勁弓, 所過之處揚起一片塵土。 她被煙塵吹得睜不開眼,扒在車窗上看過去,只見著些模模糊糊的影子,低頭看向陣前倒臥的守衛,看那只沒入頭盔的羽箭,便知來是魏寬旗下精銳。 魏寬箭術極精,當年打仗他隊伍中弓箭手都經過千錘百煉,正元帝在時這些精銳散編在神策金吾之中,駐守在皇城各處,此時糾集人馬截斷去路,一箭震攝守衛,跟著卻又挽弓不發,是欲生擒了。 待煙塵散去,衛善才看見領頭那人的模樣,他坐在馬上也顯得比尋常人高些,人人都身穿甲衣,手綁紅巾,獨他一人用黑布蒙住了臉。 一邊要逃一邊要截,陣前對峙,蒙面人卻久久都不開口,他身后幾十人側目看向他,也還是不出聲,反是衛家家將先問他道:“來者何人?” 陣前廝殺也要通報姓名,彼此有名有姓,追債有主,不當冤魂。蒙面人卻不接口,低啞著嗓子道:“請太皇太后回朝?!?/br> 對峙之時,衛善便看見家將們互打眼色,話音未落,十來個護衛便先騎馬沖了過去,先打散他們的箭陣,近身拼殺贏面更大。 雖剎時生變,魏家軍依舊箭不虛發,先沖出去的十幾人個個中箭倒臥,□□馬匹卻依舊沖了過去,十幾匹馬后臀上插著匕首,胡跑一氣,將魏家幾十人的箭陣沖開。 這十幾個護衛往前一沖,跟著馬車便動起來,懷仁伸手將衛善推進車內,車轍一動,衛敬容便握住了她的手,對她道:“別怕?!?/br> 說著闔起雙目靠在車壁上,身子不住隨著馬車搖晃,當年周師良的隊伍人更多,路途更險,也依照逃了出來,此時魏寬還要分神去攻離山長清宮,捉拿承吉,勢必分出的人馬少些,只要一時三刻追兵不到,便能逃得出去。 衛善已經知道蒙面人是誰,他此時還不敢露出臉來,待魏寬取下京城,攻下長清宮,小皇帝是生也好,是死也好,奪了玉璽自己稱帝,魏人杰也就能再次現于人前了。 車窗緊緊閉住,“釘釘”兩聲,有飛矢釘在車上,跟著車外便是一聲嘶吼,不許魏家軍攻擊馬車,吼聲沖破殺陣,箭聲便隨之斷了片刻。 片刻之后殺聲又再次直沖耳膜,承佑瞪大了眼睛,不敢放聲,卻哭得滿面是淚,嘴里嚅嚅叫著娘親,叫得衛善一陣陣的揪心,到此時還不知道一雙兒女是不是已經平安抵達雍州城。 承佑受了驚嚇,哭聲斷斷續續,貓兒似的打起抖來,衛敬容將他攬懷中輕輕拍哄,車外是漫天的拼殺聲,車內她卻哼起歌謠來,是衛善無比熟悉的歌謠,當年姑姑就是這么哄她的,如今再唱,竟讓她也有了片刻心安。 馬車不住撞到臥尸,行進極慢,護衛馬車的守衛也已經換了幾批,懷仁緊靠著車窗道:“請太皇太后上馬?!?/br> 外面幾十騎已經死傷過半,衛家人馬折進去的也不少,駕車人換了兩輪,每死一人便使力將尸身推下車去,可車還是越來越慢。 四匹拉車的馬已經死了三匹,余下最后一匹,每死一匹,懷仁便割斷一處牽繩,這輛馬車已經不能再行進了。 懷仁說完便打開了車門,兩個護衛騎在馬上等在車外,承佑怎么也不肯離開衛敬空的懷抱,他人小體輕,便三人一騎,衛善翻身上馬,到此時才看見馬車上零零落落的箭羽和早已經被染紅的車蓋。 “咱們還有多少人?” 護在衛善身后的是懷仁,聽見她問便老實答道:“魏家精銳實難抵擋,咱們死傷過半?!备謱捨克溃骸爸灰拥焦俚郎?,王七便該帶著雍州守軍接應咱們了?!比羰峭跗唔樌麑⑷怂偷接褐?,也該來了。 兩騎散開往前奔逃,不一會兒大半兵力便往衛敬容馬前去,魏寬下的令是生擒太皇太后和蜀王承佑,晉王妃衛善反是其次,衛善便分出身邊一半人去應援姑姑。 道上倒臥的尸身越來越多,身后的追兵越來越少,窄道之上血流滿地,懷仁背上中箭悶哼一聲,正欲滑下馬背,衛善一把將他緊緊扯住,懷仁喘息兩聲道:“沒了我,公主還能跑得快些?!?/br> 衛善不曾經過戰事,自然也不曾經過這樣的殺戮,眼中淚意難忍,懷仁舉劍下馬,迎面便是那個蒙面的領頭人,一下將他的劍擊飛出去,卻不曾下手殺他。 緊跟著縱馬一躍,欲攔在衛善面前,衛善右腿輕擊馬腹,馬頭正避開魏人杰,依舊往前奔逃,魏人杰緊跟在后,隔了這些年再一次離她這樣近,可卻不知如何揭掉面上黑布。 衛善身邊護衛死的死傷的傷,后來者幾下便被魏人杰擊出去,他不愿在衛善的面前殺人,看著她騎在馬背上,滿身血污的模樣,更下不了手捉拿她。 魏寬的命令是蜀王必死,太皇太后生擒,將這幾十騎交給兒子時,便留了一個心眼,知道他對衛善的心思這許多年都未能得償,恐怕陣前生變,又密傳了副將,若是兒子不能下手時,便讓副將代勞。 副將眼見魏人杰遲遲都不動手,再過一個山坳便是官道,他們來時看見山道上俱是馬蹄車轍還當來的已經晚了,后來一想是有人先行逃走,那么接應的人馬許就近在咫尺。 趁著魏人杰分神,縱馬奔向衛敬容,她身邊護守更多,一味纏斗不能近身,干脆勒住馬匹緩行,隨手在尸身上拔下幾只羽箭,先發一箭射下衛敬容身后的護衛,亂兵之中立時翻下馬去。 馬匹帶著三個人疾馳,突然后座的人倒下去,連帶馬身傾斜,承佑落出衛敬容的懷抱,滑落下馬,趁此時機再搭一箭,染血的飛羽射出。 誰知羽箭沒有扎在承佑的身上,反而扎進衛敬容的胸膛。 衛善聽見驚呼已然不及,回身望去,就見姑姑中箭倒下,承佑被護衛一把撈起,護在胸前。衛善本在他們之后,因有魏人杰在,無人再往她這里來,眼看就要馳過山坳,兩只手緊拉韁繩調轉馬頭。 魏人杰一路都在猶豫,究竟要不要將她放走,兩人一路并騎卻無二話,衛善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便去關注戰局,魏人杰的目光卻沒離開過她,隔了六年再見,她早已經不是當初的模樣。 待到衛敬容中箭,承佑脫身而逃,衛善奔向姑姑時,魏人杰終于攔住了她,副將搶上前來,山林中埋伏著的魏家軍陸陸續續下得山來,將最后幾十人團團圍住。 魏人杰這才恍然,山坳之上還有伏兵,縱是他想放,衛善也依舊逃不出去,只怕馬還沒過去,人就已經被箭射中了,他緊緊扯住衛善馬上韁繩:“此去雍州快馬也要一個時辰,到了地方人都已經涼了?!?/br> 衛敬容被人抬在馬上,她右胸中箭早已昏迷,生死難知,衛善傾身過去看她,欲撕下內裙裙擺替姑姑裹住傷口,可手指不住顫抖,根本就使不上力,咬得舌尖出血,以痛定神,這才勉強給姑姑裹了傷處,抬頭對魏人杰道:“收拾馬車,傳太醫?!?/br> 懷仁與馮率衛都還活著,只是后背腿上都有箭傷,行動艱難,誰能料著魏寬會在這條路上埋下伏兵,說是生擒,卻箭箭都往要害去。 衛善一路騎馬疾馳,早就發髻散落,衣衫上濺得滿是血污,魏人杰揮手讓人收拾馬車,解下身上斗篷遞給她,她沒有拒絕,接過來蓋到了姑姑身上。 馬車殘破,車門車窗都已被人力損壞,衛善扶姑姑躺在車中,知道魏人杰護在車邊,卻不愿看他一眼,行到半路,看見碧微也被扣住,她的模樣倒比衛善好些。 碧微只當前一輛馬車已經逃了出去,兒子跟著衛家兩個女人比跟著她更有活路,誰知竟在殘車上看見了衛善,一時目眥欲裂,沖破看守奪到車前,若不是魏人杰攔著,守衛的劍就在刺在她的身上:“承佑呢?” 衛善定定看著她,半晌不曾回答,她也不知承佑究竟逃出去沒有,一路快馬未曾停過,護衛將承佑撈起,十幾人轉過山坳而去,是死是活都要看造化。 便似此刻,她們二人是死是活,也要造化。 ☆、第347章 梨花 此時日頭漸中, 回京城的路上恰逢微雨, 雨絲連綿不斷飄進馬車中,欽天監左挑右選才挑了這么個好日子, 為的是新帝親耕大典之后, 便有春雨甘霖滋潤大地。 魏人杰一路都守在車邊,不許兵丁對衛敬容衛善二人無禮,將要經過蠶宮時,衛善開口對他說了第二句話:“魏將軍,蠶宮之中就有太醫官在,可否就在此地為姑姑診治?!?/br> 那支箭扎在衛敬容右胸上, 她人已昏迷,胸口被鮮血浸濕, 無論衛善如何緊按傷口,也依舊不停出血,山道上這樣顛簸, 等回到宮城, 人也撐不住了。 衛善想要挺直了背對魏人杰說這些話, 可她一張開口,免不了帶著央求, 心知姑姑傷重難醫,可她此時尚有鼻息。 魏人杰看了她一眼,這樣的傷口, 是救不活的, 大羅金仙也無力回天。何況父親還在城中等待消息, 雍州城得知消息必要派兵攻來,可他依舊點頭答應了。 衛善從沒有用這樣的口吻求過他什么,就是她不央求,他也無法拒絕。 魏人杰先行派人去蠶宮,讓沒來得及逃走的宮人太監收拾出間干凈的屋子來,燒些熱水,讓她能有口熱茶喝,看著她披頭散發滿身血污,解下胳膊上綁著的紅巾遞給她,她自出生起就金尊玉貴,哪里受過這樣的苦楚。 衛善伸手接過,不能在此時惹惱了魏人杰,兩人已經多年不見,早不時少年模樣,可她此時能夠圖得一點幫助的就只有魏人杰了。 她們逃出去不過半個時辰,蠶宮之中就變了一付模樣,沒能逃走的宮妃宮人們都被關在前殿,如何處置還得看魏寬如何下令。 重要的官員們都在長清宮,留下的官眷們尚有用處,可宮妃宮人死上幾個,沒了幾個都不打緊。自前殿往后殿去時,一路都能聽見偏殿里傳出來的慘叫聲。 守著窗戶的女人中有眼尖認出衛善的,胳膊從窗欄中伸出來,沖著衛善大聲呼救:“公主救命!” 衛善聽見了,又仿佛沒有聽見,她救不了這么多人,也沒有能為救這么多的人,可她還是聽出了這人的聲音,這是蘇太姬。 她喊了兩聲便被人拖到屋中,衛善身子一抖,魏人杰自然也聽見了,他轉身往偏殿去,將幾個兵丁拖出來,派人守在門前。 太醫官拎著藥箱,知道是給太皇太后看診,手不住顫抖,他是被押來看診的,看的還是個無論如何都治不好的人,牙齒打顫抖如篩糠,生怕自己醫不好,這些兵就要了他的命。 衛敬容一路都不曾醒來過,衛善替她蓋上軟被,墊上軟枕,緊緊握住姑姑的手,到得此時,胸中痛意才彌漫上來,壓得她喘不過氣。 副將一見魏人杰竟聽從衛善的話,先行派人去往宮城,將此間事報給魏寬,快馬而去,沒一會兒就帶了魏寬的命令到了蠶宮:“魏王有令,命將軍即刻進宮?!闭f著看了一眼窗口,“能醫則醫,不能醫便抬了尸身回去?!?/br> 衛敬容昏迷之中還緊蹙眉頭,氣息奄奄,此時進宮就是立即要了她的命,衛善隔著窗戶聽得分明,內室里只有她與太醫官在,姑姑胸口那支箭不撥還能多活得些時候,只要撥出,血流難止。 逃亡之際,分無長物,衛善取下耳中明珠遞給太醫,問道:“可有麻沸散?” 太醫抬頭看了她一眼,不敢伸手去接,只是連連點頭,開了箱子取出一個瓷瓶來:“用酒送服,行效更快?!?/br> 衛善將那付明珠塞進他的藥箱,讓宮人去討些酒來,宮人哪里還有這個膽子,連聲對衛善討饒:“公主發發慈悲,咱們好容易才活下來?!?/br> 衛善看她們衣衫不整的模樣,只怕與當年賀明達燒宮也沒甚分別,走到門前對魏人杰道:“太醫開了藥,要用酒送服?!?/br> “我立時叫人去取?!蔽喝私芸此€是一身污衣,眉頭死緊,轉身吩咐人尋些干凈衣衫來。 蠶宮令丞竟還活著,他一微末小官也談不上盡忠,立即聽命魏人杰,讓他取酒來,他便取了一壺梨花白。這是春日里宮中常備的酒,滋味清淡,確是衛敬容愛飲的,衛善接過酒壺轉身回去。 副將的目光往衛善身上一觸,倒能明白魏王為何要下密令,看一眼魏人杰,想催他回宮,又不欲在此時得罪他。 魏人驕在晉地,能不能活著殺回來還不能知,如若不能魏寬就只有魏人杰這一個兒子,說不準這晉王妃就要變成太子妃。 衛善捧酒回到殿中,宮人替衛敬容擦去面上血污,后殿本就是親蠶典禮休憩之所,兵丁還不及掠劫此處,倒有些干凈的食水衣衫可食用替換。 衛善接過巾帕,替姑姑擦拭面頰,又讓宮人尋出妝奩牙梳來,好替她理一理散發,衛敬容悠悠醒轉,略微一動便胸口劇痛,抬眼看見衛善,欲喚一聲善兒,張口卻吐出血沫來。 衛善將麻沸散調在酒中,喂她飲下,強忍悲痛擠出笑意來哄騙她:“姑姑稍安,等回了宮城太醫就能替你診治?!?/br> 衛敬容不忍拂了她的意,忍著痛楚飲盡,看她面上血跡早已凝固,想替她擦拭,可卻無力抬起手來,衛善察覺她指尖微動,立即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邊輕道:“昰兒如意已到雍州,姑姑不必擔心?!?/br> 衛敬容聽見這句眼中浮現笑意,身上的痛楚都鈍了許多,可她依舊無力說話,只能松松握住衛善的手,目光微濕的望著她,沒有看見衛善逃出去,縱是死了也難心安。 衛善知道她心中想的什么,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對宮人道:“把窗戶打開?!?/br> 二月桃梨初綻,蠶宮是只有此時才有人來的,是以遍植桃梨,讓貴人們能賞此美景,正是花季,推開窗便見滿目紅白,輕風微雨夾著桃梨香氣拂面而來。殿中無人說話,過得須臾衛善低頭,就見姑姑已然闔上雙眼,方才是痛得暈迷過去,如今才是安眠。 副將眼見魏人杰望著窗戶不發令,提氣上前又催促一聲:“魏王還在宮城等待將軍?!?/br> 都已經謀反,不能再用正元帝給的尊封,可又未行登機大典,只得囫圇稱呼,不等他再催第三次,衛善從殿中出來,對魏人杰道:“姑姑睡了,啟程罷?!?/br> 魏人杰聞言默然,可他已經將人攔下,此時后悔已經晚了,在蠶宮中尋出一輛干凈馬車,著人將衛敬容抬到車上,連姜碧微一并押至宮城。 京城四面城門早已大開,朱雀街上空無一人,各坊之間的柵欄緊閉,整個城就只能聽見兵甲聲。車轍碾過路面,每扇窗戶后頭卻有人窺探,只是無人敢出聲。 從早至午,城中不肯降了魏寬的官員都被拉到菜市口去,離得近了便能聞得到陣陣血腥,黃泥被血水浸成了紅泥。 這不是京城頭一回經亂了,距上一回也沒有多久遠,總比兵丁殺進城里來要好,城中百姓緊閉門戶,等有人在街頭敲鑼宣告新帝登基,那這一場亂象就結束了,商鋪又能再開門迎客。 衛敬容被抬進了甘露殿,衛善也一并被軟禁在甘露殿里,從始至終衛善都沒有見到魏寬,魏人杰一直行到將她們押到殿門前。 他時隔六年再現人間,原來的同袍都為了大業戰死,而他卻反了大業,手上無有一兵一卒,無人聽他號令,只得自己守在殿門前,他怕自己一轉身,就會有人對衛善不利。 甘露殿中還有留守的宮人在,一看見衛善便撲到她的腳下,衛善指使宮奴宮人抬衛敬容進殿去,屋里還像她們走時那樣燒著地龍,熏著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