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
不拘官大官小,只要在京城里的,都到魏家吃酒,饌香樓里送去幾只烤黃羊,國喪剛過,新帝還在衰服期,成國公便大肆飲酒作樂,又是一件罪狀,監察御史參了又參,卻無人去定魏寬的罪。 成國公要謀反的話傳了許多時候,先還人心惶惶,跟著就習以為常,嘴皮子碰破了,魏家也沒謀反,他宴請賓客,又一箱一箱的收禮,連朝都不上了。 曾文涉比魏寬還更著急,秦昱是指望不上了,甄氏卻得速死,她死了才能師出有名,可她在小瀛臺中,也只有食水上動手腳,弄死整個殿中人了。 曾文涉唯恐事情鬧得不夠大,衛家身上沾點臟水也是應當,這大好的機會豈可放過,拖得再久些,就真要把魏家謀反當作笑話了。 衛敬容暫時不能回永福寺去,便讓衛善到寺中看望如意,衛敬容在寺中過得清閑,如意卻正是愛鬧的時候,陪著母親是盡孝心,母親既然回宮了,她自然也想跟著回宮去。 衛善勸她道:“姑姑還想回寺中來呢,只是宮里出了事,一時走不脫,再過兩日就回來了,你去了,姑姑還得照管你?!?/br> 如意噘了嘴兒,宮里出了什么她已經打聽了許多回,可無人肯告訴她,知道自己問衛善,她也不會說干脆不再問了,除了擔心母親還擔心承吉:“承吉好不好?讀了什么書?” 衛善點點她的鼻尖:“他自有師傅,都是些飽學大儒,我怎么能過問皇帝讀了什么書?!?/br> 如意踢著腿兒:“我看嫂嫂也盯得不緊,她總是心軟怎么成,承吉的功課該比別人更重才是?!彼€不知承吉心中是怎么恨衛敬容恨衛善的,派去的太監回來稟報,陛下每夜哭鬧不時發怒,把帳上的穗子都給扯斷了,珠子滾落了一地。 如意將衛善送到門邊,秦昰就在廊下等她,兩人多日未見,秦昰開口便問道:“宮里是不是有變?” 秦昰翻年剛剛十三歲,比衛善還短一截,衛善伸手摸摸他的頭:“懷仁懷安都在,宮中此時還算安穩,你們在這兒,我和姑姑才能放心?!?/br> 五城兵馬司中調動頻繁,預備二月二這一日護衛新帝出城,到南郊祭祀,姚謙急送回信報來,曾文涉預備在那一日毒殺甄太后,再把這盆污水潑到魏寬身上,魏寬若是反應及時,必當立時起事。 往南郊這一路上有一條官道直往雍州去,還有兩日就是親耕,親蠶大典之前得先齋戒五日,衛敬容長年茹素念經,不必齋戒,等到京中起事,便往雍州奔逃,衛善握住秦昰的手,看他面有憂色,拍拍他的腦袋:“昰兒不怕?!?/br> ☆、第344章 鬼門(中) 親蠶前一日, 南效祭壇蠶室內便要預備下養蠶用具,自皇莊農婦中挑出養蠶熟手, 從皇城西門出, 捧著蠶種背著籮筐, 一路鼓樂到蠶室中等待第二日的親蠶禮。 這些蠶婦都要挑模樣齊整的,衣裳漿洗得干干凈凈,個個用翠巾包頭,手上捧著各自籮筐。因著常年做活,都面有風霜,手上起了厚繭,太常寺的官員也不仔細查看,反正面貌都差不多, 報上夫家姓名,聽人應上一聲, 便勾去姓名。 往年都是一套熟班子,今歲卻不同, 奉恩公甄家攬了皇莊管事的差事, 能挑上來的都是事先打點過的,小吏報她們夫家的姓,報到誰,誰便上前去。 七八個婦人手里捧了蠶種籮筐, 因著生得個高壯實, 小吏還多看她們一眼, 見筐里密密疊著桑葉, 打著哈欠勾了姓名。 早上十來日便該辦好了這些差事,今年一時說辦一時又說不辦,旨意下得急,明兒三更天就要起,都是各家皇親莊上選上來的人,便不細看,匆匆點了二百來人,揮手讓她們出城往南郊蠶室去。 本來太后清修,停辦親蠶典禮,蠶宮令丞精心設下的黃帳彩幛都派不上用場,誰知太皇太后突下旨意,再辦親蠶大典,太常寺只得趕緊又辦了起來。 收起來的農具又重拿出來擦洗,采桑臺上邊邊角角各處都掃塵灑水,擺上一盆盆精心修剪過活桑枝,比甄太后那會兒還更仔細。 誰不知道衛家壓了甄家一頭,都將太后看管起來了,甄家往后還有什么戲唱,蠶宮令丞這樣的小官兒更要緊著衛家拍馬。 太皇太后身邊的公公頌恩早一日便先領著宮人到了蠶宮,預備吃食茶果,太皇太后常年茹素,連身邊的宮人也都是不食葷腥的,非得他們做菜才肯用,整個宮室擺設不必他人插手。 朝中亂紛紛的,太常寺辦這典禮換了幾任主事官員,力氣都使在新帝親耕上,親蠶典禮倒比往年要 簡薄,儀程也由著太皇太后的旨意來,公主們與雍王魯王半道上添進列隊中。 衛善將太初保兒交給了徐太妃,讓太初和徐太妃的車隊一道從永福寺出發,自己陪著姑姑在甘露殿中,等明日去南郊蠶宮采桑親蠶。 甘露殿中滿室皆靜,只余下幾盞燭火照著錦帳簾幕,暮色自宮闕深處侵浸整個宮廷,還未到掌燈時分便讓宮人們都下去歇息,整座皇宮都比往常要更安靜。 只除了蓬萊殿不曾安靜,承吉鬧著要見甄氏,甄氏都已經去了小瀛臺清修,她的侄女兒自然不能再留在宮里,身邊一下子少了這許多他熟悉的人,他怎么能不發脾氣,宮人太監輪番上前都哄不住他,可承吉又不敢往甘露殿來,只能在殿中打砸東西發脾氣。 “姑姑歇一歇罷?!毙l善奉了碗牛乳給衛敬容,看著她飲了半盞。 衛善將一雙兒女托給上官娘子和沉香,王七帶人守護他們,四更時分永福寺外整頓儀仗,待太皇太后儀仗往南郊去時,儀仗空車跟在其后,王七早就帶著他們策馬一路南行,到雍州城去了。 把保兒交給上官娘時,他才剛吃足了奶,裹在小包被里,閉上眼便睡,衛善伸出手碰碰保兒的臉,他睡得極熟,嘴巴一動一動,睡夢里仿佛還在吃奶。 上官娘子伸手接過孩子:“人都已經備好了,公主不必憂心?!?/br> 衛善應得一聲,手擱在襁褓上,撫著包被遲遲不肯松開,沉香紅了眼圈:“公主放心,便是我的命沒了,也要保住世子的命?!?/br> 讓太初保兒和王七一道走才是最保險的,王七欲請衛善一同走,可衛善怎么能放下得姑姑,衛敬容不在,親蠶大典如何舉辦,又怎么替幾個孩子爭取時間。 魏寬將儀仗軍衛換成自己人,明日一路護送太皇太后到南郊去,只要她和衛善不走,魏家手里就有了依仗。 衛善記掛孩子,片刻難安,恐怕衛敬容看出來,定定坐在榻邊,指甲嵌進掌心,面上卻帶著微微笑意,繼續勸她道:“明兒天一亮便要往蠶宮去,姑姑總得躺一躺,也好養養精神?!?/br> 衛敬容怎么不知她惦念孩子,此時也無暇再想承吉,闔了闔眼道:“也好?!碧上铝艘菜恢X,卻能讓身邊人安心。 殿里點起安息香,瑞獸輕吐香煙,兩人睜眼看著月色自窗棱邊一寸一寸移到榻上,明日出宮不知幾時能回,也不知還能不能回得來。 衛善闔上眼,夜色漸深,更漏聲愈發分明,直到落瓊掀開錦帳,她立時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幾更天了?” 落瓊扶著衛善坐起,替她穿上禮服,輕聲答道:“五更天了?!?/br> “怎不早些喚我?!?/br> 四更天時南門邊儀仗翟車都已經備下,等待太皇太后天明登車,王七也該在四更時帶著如意太初幾個往雍州去,這一個時辰里都沒信報傳來,那便是萬事大吉,等到翟車行到蠶宮,他們就到雍州城外了。 “太皇太后攔不讓,說讓公主多歇一歇?!?/br> 衛敬容已經坐在妝鏡前梳妝,衛善趿著鞋子過去,接過結香手里的牙梳替衛敬容梳頭,這才想到自己長了這么大,還沒替姑姑梳過一回頭。 衛敬容對著鏡子出神,等衛善替她挽發時才回過神來,一看是衛善倏地笑了,拉過她的手:“你這孩子,哪里會做這些,趕緊更衣去罷?!?/br> 承吉一早被哄勸著穿上禮服,蓬萊殿有人來請,可衛敬容卻沒去,她兩只手交疊在膝前,等太監來請旨,衛善扶著她坐上步輦。 太后不去,衛善的車便排在太皇太后輦后,路過永福寺那條山路時,落瓊掀開簾子,此時天色還未大亮,衛善瞇起眼睛,看見一列車隊,立在最前騎在馬上的是馮率衛。 馮率衛列隊沖亂了后頭羽林軍,此時也無人顧及雍王魯王為何舍馬就車,衛善車后便是碧微的車,碧微緊緊抱著兒子,承佑高燒退了,身子卻軟綿綿沒有力氣。 本該在宮中休養,可卻將他們一并帶了出來,承佑趴在母親懷中,聽見母親的心跳好似擂鼓,抬頭疑惑的看了母親一眼,碧微察覺兒子在懷里動彈,低頭看他一眼,心里不住后悔,卻咬緊了牙關,拍哄承佑道:“還有些路呢,承佑睡一覺,到了地方再喊你起來?!?/br> 承佑本就迷迷糊糊的,今早出來的時候喝了藥,這會兒困勁上來了,果然闔了眼睡過去,人睡過去了,耳朵里還聽見那擂鼓聲,還越跳越快了。 魏寬稱病不來,左右盡是北衙三軍,當年正元帝親自領的兵馬,曾文涉正想借此機會討一道御旨,等他的人來報甄太后被毒殺,魏家圖謀不軌,再讓小皇帝親口說出魏寬造反誅之,魏寬不來正中他下懷。 等殺到魏寬門前,他只怕還在吃酒作夢,曾文涉騎在馬上,緊緊跟在皇帝御輦邊,哄他道:“陛下只要在百官面前下旨意讓太后陪伴左右,太皇太后也不得阻攔?!?/br> 承吉整個人扒在輦邊,自己掀了簾子,早上出來的時候還干干凈凈,這會兒又哭得滿臉是淚,把輦中鋪設的錦毯蹬得發皺,聽見曾文涉這樣答允,伸手抹了臉道:“當真?” 曾文涉點頭道:“當真?!蹦樕闲Σ[瞇的,須發皆白,看起來比正元帝要親切得多,溫言對承吉道:“陛下若不會說,由臣來說,陛下只要大聲說允了便是?!?/br> 到了南郊祭壇,承吉下馬進祭宮,換過禮服升位,曾文涉久等那報信的人不至,正不耐煩間,見個身著兵丁服色的人騎馬沖進祭宮甬道,口中大聲疾呼京城內亂,成國公造反。 百官人人俱驚,崔博頭一個看向曾文涉,曾文涉卻怔了一怔,他安排的分明個太監,等那人近前,身著軍服,是個武侯鋪守城八品校尉。 不待曾文涉問訊,崔博先問了起來,這校尉口齒不太伶俐,他率領百人看守南城門,今日南郊大祭各坊市之間不許擅自出入,待儀仗出了城門,坊市之間的門還緊緊關閉。 還未登上四角樓,就看見北城門有烽煙,不住有兵丁逃往南門,原是北城門與東城門早已經換了魏寬的人,校尉放下南城門,截斷城門轉輪把手,領著守城門的百來人一路奔逃到了祭宮。 曾文涉不意他矯詔會成真,這會兒再提不起氣來“護駕”,崔博當機立斷,護送陛下退往長清宮,再著人騎快馬報信,待他想到蠶宮中的衛敬容時,這才環顧四周,未見雍王魯王。 崔博剎時臉色慘白,內外命婦俱在蠶宮,派人往蠶宮報信,自己先護衛新帝退守長清宮。 ☆、第345章 鬼門(三) 這是衛敬容第五次到南郊親蠶, 正元帝注重農事,身為表率年年親耕都要換上短打衣衫, 下地耕種, 頭回親耕, 在他手后替播種的是袁禮賢,從此就當作舊制按時進行。 衛家豪富之家,業州又并不出重錦綢緞,衛敬容在業州時不說養蠶,連見也不曾見過,因正元帝犁地嫻熟,還著意跟蠶婦學過一回如何采桑葉,喂蠶種。 每到蠶宮領內外命婦們采桑架蠶都無比鄭重, 她擔皇后之責,不是進了皇宮擔起來的, 而是穿著皇后冠服親蠶時,見內外命婦自東西南北四面往采桑壇行禮時才肩負起來的。 到了蠶宮下翟車回頭一望, 命婦們的車輦直排到蠶宮放口甬道上, 珠幃錦帳,香車寶馬,遠遠望不到頭。 衛善上前扶著衛敬容的胳膊,她這才收回目光, 看了衛善一眼。這是逃跑, 可又不能不跑, 哥哥當年死守業州, 戰死在城樓上,連尸首都未能找到,若是當年他能棄業州而去,往北至營州與弟弟會合,還能東山再起。 秦正業打了這么多仗,敗落之際,也曾被周師良李從儀兩個吃掉大半城池,他每回總是當機立斷,且戰且退,棄城而逃,帶走兵馬再圖反攻,從一州到一府,還當真被他一路攻到了大夏京城。 衛善扶著姑姑,不讓她回頭,去看正元帝的那些舊妃們,這些太皇太姬中也有和姑姑相處了許多年的,當年有一個楊妃在,便顯得她們個個規矩知禮,這許多年從不曾冒過頭,閑時還與姑姑一同賞花吃茶,可這些人都帶不走。 還有那班外命婦,都是穿著誥命冠服而來的,等著聽司贊唱班九采桑葉再回。自正元元年至今,京里就少有這樣人心浮動的時候,列隊也比往年松散,可因著前頭站著的是衛敬容,倒還個個收斂。 甄太后閉門清修,奉恩公夫人也稱病不出,等衛敬容往蠶宮后殿更衣休憩的時候,這些命婦在偏殿三三兩兩齊聚,嚼著甄家的舌頭:“太皇太后可算是回了朝,從此后宮就又有主心骨?!?/br> 誰都知道新帝智緩,可誰都覺得眼前的日子尚且過得去,太皇太后出宮往永福寺去時還人心惶惶,就怕甄氏一人獨大。 甄氏果然也“不負眾望”,提拔甄家,結黨營私,年節中外命婦們進宮赴宴,甄氏坐在上首面露驕矜之色,這些命婦們拜雖拜了,可總是不免將她與衛敬容相比較。 甄家行事比衛家有云泥之別,不提太皇太后在先帝微時便陪在左右,衛家兩個兄弟更是戰功赫赫,甄家除了抱養新帝之外,還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勛? 倒讓奉恩公世子以皇帝的娘舅自居,子弟們更是個個趾高氣昂不可一世,如今甄太后進了小瀛臺,太皇太后回宮坐鎮,后宮自然就安穩了。 蠶宮令丞奉上茶果點心,稍做休憩,等待吉時,再列隊出殿,到采桑臺采桑。 殿里正是安閑,外頭卻亂起來,內命婦們才剛齊聚偏殿,外命婦緩緩下來馬車,聽見外頭喧鬧都蹙了眉頭著人去看,是哪個敢在大典之前失儀,待聽見亂聲越來越大,方知是前邊祭壇亂了起來。 宮人太監跑進偏殿報信,忙亂中又說不明白事由,只說京城生亂,南門守城兵丁沖進祭宮來保駕,到這會兒這些命婦還記得城中流言,先帝時的趙太后一去,趙家便沒了人撐腰,正元帝十分瞧不上這個舅舅。 趙家人又不爭氣,只有一個子弟尚算得踏實肯干,卻偏偏為人木訥,如今就在南城門當個守城的八口校尉,既是他領人來了,京城里就是真的亂了。 這些太姬們頭一個想到能依靠的就是太皇太后,有人呆坐殿中不知如何反應,也有機靈些的早就繞過回廊往后殿去。 一路上就見前殿跑進來許多兵丁,嘴里嚷著護衛太皇太后,卻個個舉刀動槍,把廊下院中擺的花盆踢得滾落出去,砸在階前碎了一地。 太姬們挨著窗邊看見,連聲驚叫,不及邁出殿門的,趕緊縮身回來,藏在殿中緊閉殿門,將椅子家具推到門邊堵住門,縮身靠在墻邊門邊,人多的地方總比外頭安全。 衛敬容一到正殿便說要宣些蠶婦進殿問話,蠶宮令丞倒不覺得古怪,太皇太后還是皇后時,每到親蠶都要問一問蠶婦今歲蠶桑事,皇莊送上的來的婦人也都早得過交待,說些風調雨順的好聽話,只是這些往年都安排在親蠶之后。 蠶宮令丞待自己去宣,頌恩往前一攔,今日典禮,太監們也早換禮服,手中拂塵禮器一擱:“還是我去挑些模樣干凈利落的來?!?/br> 七八個蠶婦才剛進了正殿,外頭喧鬧聲就傳了進來,小福子出去片刻立時回來報信,只說前殿已經亂作一團,究竟何事還不知曉,既然亂了,正可趁此時機逃出祭宮去。 懷仁懷安領的人馬本就在北門山林邊等待,衛善原還想多拖延些時間給王七,王七帶著這許多人,能騎馬的就只有秦昰秦晏兩個,騎術還都只是尋常,從未曾長途奔波過,余下又都是女眷幼兒,根本就走不快,難道曾文涉發覺永福寺車輦中根本無人? 這比衛善預想的亂得更早,隱隱綽綽傳說是成國公叛亂,外頭聲浪一聲高過一聲,原來曾文涉未動,魏寬先動。 他竟不等祭祀進行關四方宮門時帶兵圍住祭宮,將他們一網打盡,反而先占據了皇城,怪不得小唐沒有及時報信。 衛善立時扶起衛敬容:“等不得了,咱們即刻就走?!眱韧饷鼖D在外亂作一團,趁亂往北門去,魏寬 的兵力大半都會去追擊承吉,只要上了官道,馮五就在半路接應,懷仁懷安兩個壓陣,到了雍州,秦昭舊將關城門點烽火。 “當真是成國公?”衛敬容還不肯信,她答應逃往雍州,是秦昭來信勸她,雍州城的守城將士早已經換了秦昭在清江時的舊部,凡有戰事雍州為退守之地,如今戰事將起,正可退守雍州,等待清江隴右大軍前來。 衛善也不知究竟,隨手抓過一件斗篷,替衛敬容披在身上,緊緊握住她的手,將她簇擁護衛在中間。人已經從前殿涌到后殿來,多是些女眷宮人,驚呼不絕于耳,還有那腿快眼尖的看見護衛守護衛敬容,跟上前來,口里不住叫著娘娘救命。 碧微手上力道不足,小祿子從她懷中接過承佑,緊緊抱住,炊雪倉皇奔逃中扭了腳,飲冰本欲扶他,被她甩開雙手推了一把,讓她快走。人越跑越多,還未到北宮門林道邊,懷仁懷安已經聽見亂聲進來接應。 倉皇間也不知落下了誰,小車上人越多,跑得越慢,碧微緊緊跟在小祿子身后,承佑被急抱在懷中,早已經驚醒,眼看母親時遠時近,口里不住呼喊。 小祿子的腳程反比衛敬容更快些,急急把承佑塞進車中,返身去扶碧微,衛善扶著衛敬容上車,承佑哭得面是淚,被衛敬容緊緊摟在懷中。 衛善跟著上車,木門未關,駕車人就急趕著馬車跑起來,她跪倒在車上這才穩住了身子,自窗中對懷仁道:“姜太妃還未上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