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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鳳凰臺在線閱讀 - 第76節

第76節

    秦顯下了朝就往丹鳳宮去,給衛敬容請了安,衛敬容看他神色舒展,看上去心緒極佳,托了茶盞點點他:“已經遂了心意,往后可不能再胡鬧了?!?/br>
    秦顯面上笑意收去,半晌都沒言語,衛敬容看他剎時收了歡喜,也知道他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張了幾次口都又咽了回去,連帶的把勸他往后待太子妃好些的話也都一并咽了。

    正要問他留不留下來用飯,秦顯忽然開口:“我想,給她一枚金印?!睕]有寶冊,給一個金印,當初答應了她是要娶她,不是納她,既已無法改換,就想給她一枚金印。

    衛敬容擱下茶盞,肅著一張臉問他:“你說什么?”

    秦顯反而抬了頭,直直看著衛敬容:“我想給她一枚金印?!笨绦┦裁炊己?,給她一個,讓他心里就能好受些。

    衛敬容看著他,許久都不說話,隔得半晌披衣起身,把如意交到奶嬤嬤的手里,對秦顯道:“你跟我來?!闭f著一徑兒出了丹鳳宮。

    秦顯知道母親生氣,他立起來跟在身后,也不問她要去哪里,走過丹鳳宮,便是修了一半停工的甘露殿,再過去便是紫宸殿,還以為是要去找父親了,就像小時候他犯了大錯,而母親無法下手狠罰的時候那樣。

    誰知一路又走過了拾翠殿綺繡殿,到宮庭的東北角,是他一年只進五回的奉先殿,上一回進來還是清明,給各位祖先燒過香,母親著意讓他在生母畫像前多跪一刻。

    娶正妻時太子妃也跟著過來請過香,清明祭祖一宮的良媛承徽都來了,挨個往前進香,可他最想能來的那個人,卻沒有來。

    衛敬容指著蒲團,面上含霜:“你當著你親娘的面,跪下罷?!?/br>
    秦顯“撲咚”一聲跪在地上,膝蓋磕著青磚地,這一下跪得極重,衛敬容聽見了也面色未動,讓結香取來竹杖,對著供臺前那個面目模糊的女人道:“是我沒能把他教好,從小打他打得太少了,今日當著你的面行一回家法,盼他從前能明白道理?!?/br>
    竹杖還沒落到秦顯身上,那頭王忠已經來了,看見皇后這個模樣,不敢阻攔,急急回去稟報正元帝,太子妃未到,正元帝衛善就都接著了信兒。

    仙居殿離得秦先殿最遠,宮人報到仙居殿時,衛善正在試嫁衣裙,尚織局里她連年長了多少都有記錄,這兩年長得快些,可依舊還是不夠身量。

    尚織局的宮人掩了口笑:“晉王的禮服已經裁出來了,他身量高些,公主得穿著高底鞋子,行禮的時候才相襯?!?/br>
    這倒是原來沒想過的,鞋子得更高幾寸,按著身量裁出來,穿在身上就顯得短了,就多放出來些,衛善沒穿過這么厚底的鞋子,她蹙了眉頭:“我要是摔著了怎么辦?”

    沉香幾個笑嘻嘻圍著,聽見她這么問,都笑起來:“晉王必把公主扶好了,等明年三月一過,咱們是叫王妃,還是叫公主?”

    幾個人笑作一團,婚期定在明歲三月,這么一層一層的厚重吉服,穿著也不會冷,怕還熱些,里頭的襯衣得又軟又貼身,拿涼綢織。

    一屋zigong緞衣裳,挑花樣挑織法,正鬧騰著,收著信兒說皇后帶太子領家法,衛善身上還裹著綢子,七手八腳解下來,急急奔出殿去。

    和太子妃兩個一前一后進了奉先殿,心里雖急也知道姑姑沒多少力氣,板子打在秦顯身上,也就紅上一紅,誰知進了殿卻見是正元帝拿著竹杖正在打兒子,太子妃嚇得釘在原地,她哪里見過正元帝這番怒意,衛善怔得一怔,就見姑姑立在一邊,扭過頭去。

    秦顯身壯體熱,早已經換了夏衣,竹杖頭尖身扁,落在人身上只聽見皮rou“啪啪”聲,衛善急步進殿,眼看著落在秦顯身上的竹板越來越輕,劈手一把奪過,自己也沒能想到能從正元帝手上奪過竹板,還當怎么也得先挨幾下,拿過來便扯住正元帝的衣袖:“大哥犯錯,罵他就是了?!?/br>
    落后趕來的還有秦昱,他一進殿門就,就掀起袍角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連著給正元帝磕了三個頭:“還請父皇保重身體?!?/br>
    太子妃跪在殿門邊,衛敬容看她一眼,這才上前,宮人捧了冰盞來,正元帝喝上一口只覺得頭疼腿疼,“嗞”了一聲,秦顯一下子立起來,后背打得一片淋漓,面上顏色不動,伸出胳膊一把架住了正元帝,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腿上不要著力。

    等把正元帝扶到丹鳳宮,開了兩邊窗吹風,這才舒暢些,看兒子身上的衣裳都被吹干了,擺一擺手:“你回去養著罷?!?/br>
    作者有話要說:  【竟無人發現二哥暗戳戳的仰慕者妙之小jiejie,二哥人氣可以說很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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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章 幸災

    正元帝急趕到奉先殿中, 并不曾坐輦,這會兒天氣已經熱了,又是晌午, 太陽一曬腿上漲得厲害, 要說疼也沒有多疼,只是頭暈, 到了涼爽處, 吹吹風再喝一口寧神茶, 這股火氣又消散下去。

    頭先那幾板子可沒留余力, 這會兒看見兒子背上衣裳都被打裂了,皮開rou碎的模樣, 正元帝又心疼起來, 十三起就跟著他在軍中歷練,叫嚷了許多年要打他軍棍都沒落下手, 反而是成家了才打他這第一回。

    挨了這么多下, 一聲都沒吭, 還能一把把自己扛起來, 正元帝人靠在榻上, 看見兒子滿臉通紅梗著脖子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樣子, 擺一擺手,依舊叫他去。

    秦昱就立在榻邊,他到的晚了,奪板子抱大腿哭求的戲一個都沒趕上,先被衛善搶了竹板, 后頭又有太子妃哭成一團,他至多趕上一個下跪磕頭,也不知道秦顯到底是怎么惹著了父親,看見那石青綢衣一塊塊血漬就想起自己挨打時的樣子。

    接連磕了幾個頭請父皇保重身體,腦袋把青磚地叩得“嘭嘭”直響,磕得額頭破了一層油皮,來回反復就是那幾句話。

    他挨打時秦顯可沒替他出過頭,也只有皇后意思意思送了些傷藥來,此時看見秦顯后背一片血漬,只覺得快意,可這快意轉瞬即逝,衛善才有多少力氣,一把就能從父親手里奪下竹板,知道這是父親心疼大哥,心里又后悔,該搶在衛善之前伸這個手。

    秦顯沒有說話,秦昱一直等著,作個涕淚橫流的模樣,仿佛看見正元帝身上疼痛,他也一樣跟著疼痛,此時加上一句:“大哥就給父皇認個錯罷,父皇有腿疾,受不住這樣的急怒?!?/br>
    秦顯還不說話,衛敬容又剛剛動過氣,衛善拿眼一掃,見嫂嫂哭得這樣,上前一步坐到榻邊,滿面是笑,團了手替秦顯求饒:“就饒了大哥罷,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嫂嫂還看著呢,她心里必定想著好兇的家翁?!?/br>
    除了衛敬容正元帝和秦顯三個,殿中余下都不知道秦顯為了什么挨打,衛善跟著跑回來,也顧不得撐傘坐輦,鼻尖沁著汗珠兒,面頰紅潤潤的,正元帝本就不愿意再提起來,看她這樣說把怒意盡數,笑了兩聲:“善兒還沒進門呢,就怕家翁兇你了?”

    衛善知道他這便是不生氣了,作不出害羞的模樣,嘴上埋怨:“哪有家翁打趣人?”伸手沖太子妃招一招:“嫂嫂給家翁添添茶,喝了這一杯這事兒便罷了?!?/br>
    衛敬容此時方道:“往后不犯糊涂,自然就罷了?!?/br>
    太子妃哪里見過這樣發怒的正元帝,他本來就生得龍筋虎目,又是帶兵殺敵在戰場上滾了二十年的人,他一怒起來,駭得人手腳發麻,若不是宮人扶住了,她都支撐不到丹鳳宮。

    衛善這么說,太子妃身邊的宮人趕緊替她捧了茶來,她恭恭敬敬捧在手里,止不住手抖,死死咬住牙,依舊還是手抖,好容易才捧了上去,衛善離得最近,一托一捧,正元帝飲上一口,這事便當了了。

    當著秦昱的面,依舊不肯透露究竟是為了什么打了秦顯,就當是他犯了驢脾氣,父子兩個頂了起來。越是不肯說,秦昱就越是一力想打聽,好端端的都去了奉先殿,還有什么事兒能讓人皇后都氣成這樣。

    衛善伸手拽住秦顯把他推出去,太子妃急急跟在身后,衛善見她倉皇,拍一拍她:“嫂嫂別怕,姑父就是這樣的性子,罰過了就不會再怪罪了?!?/br>
    看秦顯身后的薄綢衫都已經打爛了,急道:“要不要上個藥再回去?!鼻仫@是怎么也不肯的,她便又讓結香先去取正元帝的披風來,結香取了披風出來,正元帝分明看見卻一言不發,衛善把披風交到太子妃的手里,對秦顯道:“好歹遮一遮,叫人看見成什么樣子?!?/br>
    秦昱還在里頭,也不知要仗著小輩的身份說些什么話,衛善趕緊轉身回去,秦昱果然還在侍奉正元帝,竟立在榻邊替他絞巾打扇,便不從他口里聽到什么,也想趁著父親惱了大哥,把自己給顯出來。

    衛善借口出來預備午膳,姑姑氣得不輕,正元帝歇了過來,她卻還沒歇過來,衛善知道正元帝這時節最愛吃什么,叫光祿寺呈上過水面,多加蒜rou小菜。

    借著出來問一問結香,結香覷著無人瞧見,貼著衛善的耳朵把話說了,衛善聽見秦顯要金印的事,緊緊咬住牙,面上不露半點驚詫神色,對結香點點頭:“可有新鮮的果盒,白甜瓜白櫻桃都多拿些來,三哥愛吃的高麗香瓜也拿一個來?!?/br>
    秦昱帶的小太監小禧子一雙眼睛不住的來回看著,一會兒往水房里討水,一會兒又站在廊下,好容易盯到衛善出來了,又一個字都沒聽見,還守在門邊。

    衛善想一想又吩咐沉香,讓她取些傷藥給東宮送去,正好跟瑞香一道,姑姑必然放心不下,也不知道挨上這么一頓,這個荒唐念頭改了沒有。

    秦顯披著披風出去,都聽說太子被皇后訓斥了,還不知正元帝打了太子的事,看見秦為身上披的又是正元帝的披風,更作無事,原來有亂傳的,也都咬緊了牙根,不再傳了。

    太子妃臉上那付倉皇神色瞞不過人,可太子一步一步走得極穩,哪里像挨了打的模樣,進了東宮,幾個人都等在那兒,太子妃剛說了一聲傳太醫,秦顯就看她一眼:“不用太醫?!?/br>
    說了這一句,一徑往左側宮室去,幾個人才剛邁腳,這才回神那是姜碧微的屋子,眼看她低著頭跟了上去,不一時里頭打水要傷布傷藥,蘇良媛扯著太子妃的袖子問:“jiejie,這究竟是怎么了?”

    太子妃搖搖頭,她也不知是怎么了,丹鳳宮送了傷藥來,卻怎么也探聽不出,瑞香只是笑:“太子跟娘娘置氣呢,等他好了再跟娘娘認個錯,娘娘一片慈母心腸,明兒自己就心疼了?!?/br>
    瑞香看見太子歇在左偏殿,探一探已經上了藥,裹上了傷布,也不再多留,告退出了東宮殿,和沉香兩個一路無話,彼此看一看,又把話咽回去。

    才剛探頭進去,正看見姜良娣挽了衣袖絞帕子,銅盆里的水被血一浸泛著淡紅色,沉香眼尖,看見她埋頭時落了淚,砸在銅盆里,抬起臉來又平靜無波,太子趴在床上,她一面吹氣一面替他上藥。

    秦顯挨打受傷的事,一點風聲也無,他第二日依舊上朝,穿了暗色花紋的綢衫,經過一夜傷處大半愈合不再流血,倒似昨日傳了一天的是流言,可參袁禮賢的奏折卻已經扣不住,正元帝也知道是什么人挑起來的,掃過一眼扔到一邊。

    倒是拿起了大理寺卿上的奏折,捏著這一本翻開來掃了幾眼,早早就看過的奏折,倒像是頭一回看,問楊云越道:“原來忠義侯在青州還有兄嫂?!?/br>
    楊云越失了愛子,連日稱病不曾上朝,兒子才剛剛發送,竟有個披麻戴孝的細麻桿扯著嗓子質問自己弒兄逼嫂的事。

    這件事他早就不記得了,隔了多少年,家鄉不曾回過,祖宅也沒修過,在忠義侯府里重立了祠堂,就連祠堂中也沒有堂兄一家姓名牌位。

    是楊思齊先聽見了,他在外頭散播衛善污名,反被太子狠狠打壓,知道此時不是給二弟報仇的時機,帳本上有一個算一個,衛善秦昭魏人杰,一個都跑不了。

    他哪里知道青州舊事,還當有人在發喪當日鬧場,心中發狠,解下身上的白腰帶,纏著那人的脖子就要把他勒死,手上勒緊了,腳上還下功夫,楊思賢身上也不知挨了幾腳,還是被白事班子里的人給勸拉開了,又是給楊思齊磕頭。

    身上自己也沒少挨拳腳,惹了這樣的高門大戶,小班子也不敢留他了,看他被打得去了半條命,打發他幾個錢:“你趕緊出京城罷,這樣的門戶哪里是咱們惹得起的,可別把你的命也賠在這兒?!?/br>
    班里是有人知道楊思賢的身世的,送葬的這個叫作楊思召,打人的叫作楊思齊,原來還說這一家子是楊思賢的老鄉,大戶人家聽到鄉親總多賞兩個錢,這一趟有的賺,還能喝幾角酸酒。

    誰知鬧出這樣的事來,心里猜測著約莫是真的,里頭有個跟楊思賢交好的小唐道:“若你說的是真,那你這條命是怎么也活不下來了,不如就去大理寺,告一狀,保不齊還能給你爹娘伸冤翻案?!?/br>
    話還沒說完,果然有人來尋楊思賢,楊思賢潦倒半輩子,活到將要三十還窩窩囊囊在墳頭偷人家的酒喝,自己親爹娘的喪事沒有好好辦過,反給人當孝子賢孫哭喪,如今活不下來,自然要覓一條生路。

    小唐帶著他逃出來,眼看那伙人是怎么把冷暖鋪子翻了個底朝天,楊思賢知自是活不了,當真去了大理寺,小唐把他送到門口,告訴他都到了一這步,干脆豁出去,又教他幾句保命的法門。

    楊思賢隱隱見人都追到大理寺門前來,還扭住了小唐要打他,撲咚一聲拜倒,高喊著要告忠義侯楊云越弒兄逼嫂。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為何有二更

    因為有一個大大跟我說她四點就起來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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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章 反復

    大理寺是刑獄衙門, 門前有石鼓,還有三班輪換的皂役,青天白日, 眼看后頭七八個素面藍衣的人, 追著個一個衣衫潦倒中年人的在大街上橫沖直撞,才提了棍子要去大喝一聲, 那人就跑到門前撲咚拜倒說要告狀。

    那幾個人自然不敢在大理寺門前行兇, 楊思賢早就腿軟, 喊完這一嗓子, 人就軟倒在地上,仿佛看見小唐被人拖走, 后背前襟俱是冷汗, 兩眼一翻,竟然昏了過去。

    皂役這此再抬頭看那幾個人, 就見那七八個素面藍衫的漢子腳步一頓, 各個四散進小巷中, 這才追上去, 早已經看不見人影了。

    楊思賢為了保命把名字咬得準, 爵位封號姓甚名誰, 若是平時這樣的人怕不理會他,可他身后還有追兵,來勢洶洶,逃得又快,這事便已經做了三分真。

    兩個皂役把人抬進去, 以民告官先得打三十板子,這三十板子打下去,這人怕也就廢了,兩人互看一眼,把這事兒報給主薄,問他怎么辦。

    當差這許多時候也沒見到大街上就敢行兇的,主薄也拿不準主意,又往上報到了大理寺正面前,這事兒本不該歸他們管,可待問明白這人告的是誰,讓他調頭再去京兆尹,那就是要了他的命。

    先問案前再定奪,大夏日里給他灌進一碗涼茶,楊思賢這才醒了,大理寺正親自問他,讓他把要告的人是誰,告的是什么事再說一回。

    一聽見告的是楊云越,粗問一回家鄉姓名,倒都能對得上,鋪紙磨墨,一問一答,楊思賢方才急亂,此時腦子才清明過來,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淌。

    楊家出殯辦喪,也不是一日兩日就辦得完的,等作完了七,葬事才算完。楊家發喪大cao大辦,里頭能刮的油水有許多,給這些人也發了白布做衣,白事班子早有一套衣衫,替人披麻作排場,這白布的油水便不會不貪,余下的也就是些吃喝酒水。

    楊思賢愛喝酒,跟小唐兩個都是新進班子的人,小唐手腳快,原來在江湖上混,是個不入流的偷兒,說是這輩子就敬佩識得字的人,張口閉口都叫他楊先生,隨手摸了酒來,分給楊思賢一壺,兩人杯碰著杯,喝得半醉便念叨仇家,一面念一面哭,活了這么多年,還是小時候過過好日子。

    小唐原來混江湖,人很有幾分義氣,聽見他說這些,陪著他一起罵,罵著罵著,全班子的人都知道了,也有替他抹淚的,班主還多饒他幾個錢。

    楊思賢是個軟弱人,早年經過這一遭,家中惡仆,鄉下的惡親戚,還有當年的縣官,早已經把他欺負怕了,尋常絕不攪和事,只當這輩子是見不到那個害人的叔叔了,一輩子飄零潦倒,想起來又得嘬幾口酒。

    在楊家呆了七八日,做低伏小見人彎腰,鑼兒一敲就張嘴大嚎,一半是哭錢一半是哭自身,知道他也是姓楊的,管事還多發了幾個錢。

    直到小唐告訴他,這家死的叫楊思召,主家在朝里當了大官,跟他還是同鄉,讓他也別這么漂泊了,干脆就扯一個鄉下親戚的名頭,投到這家當奴仆算了,識得幾個字,保不齊能當個帳房先生,總比替人披麻戴孝要強。

    似這樣攀親戚的,大戶人家從來不少,還有扯著同鄉的旗號,拜在人門下當附奴的,小唐吃了兩口酒,把楊云越的名字隨口說出來。

    眼看這富貴錦繡原來都是仇人的,父親楊云道墳前多久沒人祭祀了,原來這家子竟還當了高官,楊思賢連年哭喪,這回哭的卻是情真意切。

    這事兒楊思賢還沒有打算,事呢就已經傳了出去,他這一條命還是班主磕頭給救回來的,要是真讓他想明白了選,必然是班主說的那樣,拿上錢卷上衣裳逃出京城,從此依舊還過原來的日子,就當沒有遇上仇人。

    可沒等他想明白,人就已經在大理寺,主薄執筆,余下三人反復盤問,大理寺正不過從五品,告訴的是侯爵,這事兒且得趕緊報給大理卿。

    還沒等到能報上去,主薄看了一遍供詞問道:“你父輩只有兩個兄弟?”

    楊思賢整個人萎在地下,這幾個大人其中兩個疾言厲色,一個人倒溫和,還給她喝了涼茶,仿佛伸冤有望,聽見這一句點一點頭:“小人父親一輩就只有兩兄弟?!比暨€有的叔伯長輩在,也不至于鬧得這么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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