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咳,這真的是……一塊甜餅…… 明天見,今天也三百只紅包,請大家不要打死我。 ☆、第56章 第五十六顆心 第五十六章 路知意一動不動站在書房里,從巨大的震驚里抽身而出后,腦中忽然間一片空白。 她慢慢地合上相冊,想著該如何對陳聲開口,這個世界上竟然真有這樣的巧合,像是命運的捉弄。如今驟然發現陳聲的父親就是當年的法官,她與陳聲之間就遠不是講明家境那么簡單的事情了。 可笑的是,還不等她理出個頭緒,客廳里傳來了開門聲。 還在榨果汁的陳聲從廚房里走出來,“爸,你怎么回來了?” 陳宇森將公文包放在玄關的鞋柜上,換好了拖鞋,目光落在鞋墊上那雙女士跑鞋上,頓了頓,抬頭看著陳聲,“有客人來?” 再看陳聲,系著圍裙,衣袖挽至小臂處,手里還拿著只剛洗凈的橙子……陳宇森有點想笑。 陳聲不常帶朋友回家,尤其是女孩子,這是頭一次。并且,他還百年難得一見地下了廚房榨果汁。 陳聲倒是很鎮定,“嗯,帶朋友回來拿幾本書?!?/br> “什么朋友,我認識嗎?”陳宇森不緊不慢地走進廚房,接了杯水喝。 陳聲把櫥柜上榨好的橙汁遞給他,從容道:“女朋友?!?/br> 陳宇森笑了,“不容易,你這臭脾氣,還有姑娘能看上你?!?/br> “是是是,就因為不容易,才需要您幫忙配合一下?!标惵曤y得賣力討好人,“爸,給個面子,當個開明溫和的中國好父親,怎么樣?” 陳宇森瞥他一眼,“我什么時候不開明不溫和了嗎?” “有您這句話,那我就放心了?!?/br> 得到父親的保證,陳聲含笑往書房走,在敞開的門上敲了兩下,“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先聽哪個?” 路知意慢慢抬起頭來,“你爸爸回來了?” 陳聲懶洋洋一笑,“都聽見了?行,壞消息你自己說了,好消息是,我爸這人很好相處?!?/br> 路知意沒有心思去聽陳聲說了什么,她麻木地拖著那具疲憊的身軀,跟在他身后往外走。早晨十點的太陽從窗外照進來,窗明幾凈,一地日光,卻照不亮她的眼睛。 該來的總會來。 她甚至在惶恐深處油然生出一種不合時宜的幽默感來,這情節難道不像是什么電視劇的八點檔?偌大的蓉城,數不清的面孔,她偶遇其一,竟是故人重逢。 人不認命,天理不容。 路知意走到客廳,抬頭便與陳宇森打上了照面。 他比照片上老了不少,也比六年路知意印象里的男人老了一些。大概是因為工作的緣故,眉心有一道淺淺的痕跡,這讓他顯得有些嚴肅。身上穿了件略顯正式的白襯衣,下面是黑色西褲,一眼看去,就知道工作性質。 路知意對上他的目光,心臟一下一下鈍鈍地跳著,她連一點僥幸的心情都不敢有。 可陳宇森看見她時,只是微微一頓,然后饒有興致地轉向陳聲,“不介紹一下?” 路知意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沒認出她來? 陳聲雙手插在口袋里,沖陳宇森努努下巴,“這是我爸?!?/br> 又朝路知意努了下,“這位,路知意,我……”他似笑非笑睨她一眼,“我小師妹?!?/br> 路知意渾渾噩噩,壓根沒有接收到陳聲的調侃之意。 好在陳宇森好相處,大概是不想像查戶口似的,兒子第一次帶女友上門,就被他盤問一遍,遂和氣地問了幾句家住哪里、今年多大,在路知意忐忑不安地回答說“甘孜州”時,他也只是點點頭,說了句:“好地方?!?/br> 說完,他就站起身來,“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安排,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我連著忙了好一陣,精神不好,先去休息一會兒?!?/br> 他有意把空間留給兩人,特地上了頂樓,去客房歇著。 目送父親上樓,陳聲扭頭問路知意:“我爸不錯吧?” 路知意在走神,臉色有些發白,整個人看著都不在狀態。他一怔,還以為她是第一次上門就撞見家長,緊張所致,似笑非笑問了句:“嚇著了?” 路知意回過神來,遲疑一瞬,勉強笑了笑,說:“我去趟洗手間?!?/br> 陳聲伸手一指,“走過書房,盡頭就是?!?/br> 洗了把冷水臉,路知意抬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眉眼長開了,皮膚變白了,遇見陳聲后,她也開始愛美,高原紅漸褪后,和當年初一時候的模樣早已截然不同。陳宇森沒有認出她來,也在情理之中…… 發現真相那一剎的緊張與不安,此刻漸漸沉了下去。 她扶在纖塵不染的水池兩側,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水珠一顆顆沿著面頰往下淌,像是片刻前的驚慌失措,如今悉數消失在水面。 是慶幸的吧?沒有被當面拆穿。 那些難堪的真相,如果不是由她親口說出來,陳聲會如何看待她? 是她的錯,早該對他坦白了,結果不是時機不對,就是一時猶豫,以至于到了今天都還把他蒙在鼓里。如果不是陳宇森沒認出她來,事情就沒法收場了。 可那陣僥幸沉寂下去后,她又無可避免地悲哀起來。 總以為只要足夠努力,兩人之間的差距就會逐漸縮小,可走到今天才發現,像是隔著一條跨越不過的溝壑,他在山那頭,她在這一邊,無論如何往上爬,總是追不上他的步伐。 路知意在廁所里待了好一陣,終于推門走了出去。 再待下去,恐怕陳聲會以為她掉進了馬桶里。 可她經過書房,書房里沒人,走進客廳,客廳里也空空如也。 陳聲呢? 她隱約聽見樓上有說話聲,換做平常,她一定會坐在客廳里等著,絕不會靠近人家父子倆說話的地方。 可是今天。 路知意的心又提了起來,下意識就踏上了扶梯,一步步朝上走著。 她停在扶梯最高處的臺階上,看見客房的門虛掩著,里面是何種光景她看不見,卻能聽見父子倆的對話。 短短幾句,她才剛剛平復下來的心就被人一把提了起來,那只手在高空驀然松開,摔得她四分五裂,整個人碎得稀巴爛。 陳宇森說:“你們什么時候認識的?” “上學期剛開學就見過面了?!标惵暟蜒獕河嫹旁谧郎?,這是他剛從客廳找出來的,這一陣陳宇森忙極了,臉色也不好看,他擔心是血壓又上來了,催促著父親,“量一下,早上吃過藥了吧?這會兒看著簡直面如菜色?!?/br> 陳宇森沒動,遲疑片刻,不動聲色地看著兒子。 “她家庭情況是什么樣的?” 陳聲一愣,皺眉,“您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俗了?兒子談個戀愛,不先看看人品如何,頭一句就打聽人家家庭情況,這可不像您?!?/br> 陳宇森:“跟經濟條件無關,只是問問。她父母是做什么的?” “她爸是村支書,她媽是小學老師。比不上您和我媽這種高級知識分子,但能教出她這樣的孩子,依我看可比你倆強多了?!标惵暈榱送穾熋媚樕腺N金,也是自我貶低到了地底下。 換做平常,陳宇森一定會笑。 他的兒子,他再清楚不過,往好了說是有能耐、胸有成竹,往壞了說是狂妄自大、目中無人,能叫他這樣貶低自己去夸的人,掰著手指頭也找不出一個來。 可眼下,陳聲越認真,他越焦慮。 陳宇森:“多說說她的情況?!?/br> 陳聲敏感地察覺到哪里不對,抬頭問:“有什么問題嗎?” “你先說說看?!?/br> 說什么? 陳聲略一頓,開口:“她家境不太好,和我差別挺大的,在家要干農活,又是出生在高原。她沒具體跟我說過日子有多苦,但我也能想象出,以前沒見過這樣的同齡人,養豬放牛,洗衣做飯,什么都干,明明是個女孩子,卻一點也不怕苦。起初我和她互相都看不順眼,但是后來我越看她越好,她家境貧寒,所以性格堅韌,比身邊的人都要努力。有時候我看著她,會覺得自己命好,她身上有股沖勁,會讓人想靠近,情不自禁跟她一起往前沖?!?/br> 陳宇森沉默片刻,問:“你是怎么注意到她的?我記得你以前不大跟女生打交道?!?/br> 要不然魏云涵也不會擔心他和凌書成是不是交往過密了。 陳聲笑了笑,“也是巧合。我在開學典禮上致辭的時候,她在底下笑出了聲,那么多人里頭,我就唯獨看到了她?!?/br> 陳宇森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起來。 “后來呢?” “后來,又叫我在食堂里聽見她跟人高談闊論,說我……”他把小白臉三個字吞了回去,笑了笑,“說我壞話,就這么結下梁子?!?/br> “接著說?!?/br> “說什么說,爸,您今天怎么這么奇怪?有話直說吧,別拐彎抹角盤問我了??蓜e告訴我您也跟那些電視劇里演的一樣,因為別人出生不好就嫌棄人,非要做什么棒打鴛鴦的事?!标惵暡荒蜔┑匕蜒獕河嬐七^去,“臉色這么差,趕緊測一下血壓?!?/br> 陳宇森的目光落在血壓計上,沉默片刻,再開口時,眼里有一抹深色,“你對她有多認真?” 陳聲一愣,從容道:“和我當初告訴你們我要當飛行員一樣認真?!?/br> 聽到這話,陳宇森的心是真的沉了下去。 “她在你眼里有這么好嗎?” “有?!焙敛贿t疑的回答。 “那如果我說——”陳宇森閉了閉眼,再抬頭時,目光銳利,“她和你想象的不一樣呢?” 陳聲一頓,“什么意思?” 陳宇森沉沉地出了口氣,“陳聲,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她?!?/br> 偌大的房間里,日光傾瀉一地,透明的塵埃在空氣里上下浮動??晌葑永镆黄澎o,唯獨陳宇森的話音擲地有聲。 “六年前我見過她,她的爸爸是個勞改犯,因過失殺人罪入獄,死者不是別人,是她mama?!?/br> 陳聲的眼神驟然一定。 陳宇森:“她被她姑姑帶著,找上了我們家的門,不依不饒要送禮,最后磕頭下跪地求我放過她爸爸。甘孜州的一審法院判處她爸爸故意殺人罪,到了我這,最后的判決結果是六年的過失傷人,可那孩子站在法庭上,口口聲聲說我是個騙子,這輩子做鬼也不會放過我?!?/br> 屋子里靜得可怕。 陳宇森閉眼,捏了捏眉心,“阿聲,我剛才見到她的時候,她的表情和眼神都不太對勁,顯然是認得我的。我不想把人想得太壞,但我怕你上當受騙?!?/br> 樓梯上,路知意渾身發冷,險些握不住扶手。 他還是認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