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云彩離別和重逢的經歷, 有眼淚和微笑的哲理。 陳圭朗誦完,小仙女緊接著跟上,配合默契,兩人都是老師眼中的天之驕子,有一種心心相印的默契,把每一件事都分工地那么完美。 曾幾何時,我也是老師眼中的天之驕子,奈何中華泱泱大國,人潮洶涌,我很快就死在了祖國花朵爭相開放茁壯成長的道路上。 過一會兒陳圭他們訓練完,陳圭就跑下臺朝我走來。我哭喪著臉說你又被老師選去朗誦比賽了? 他說我也不想,很麻煩的。 我說要不我替你去吧,我早就想參加英語朗誦比賽了。 他看我一眼,不行,我就算不參加也不能害了學校。 說完這話他就跑上樓去拿書包。 于是我親眼看著陳圭繞著他們教室找了三圈,然后他趴在二樓的欄桿上說你再等等,我書包不見了。 我坐在花壇邊上,仰著頭說擔憂地說沒關系,你別急,慢慢找,我等你。 他又找了一圈,走出教室剛想跟我說什么,眼神一轉;突然就蹬蹬蹬下樓,把書包從花壇里揪出來,瞪著我說楊欣桃,你有意思嗎你。 我說這還沒意思,我覺得挺有意思的,來我替你背上。 陳圭一甩手走了。 我說哎你還沒教我數學呢。 那段時間,我的數學成績已降到了慘不忍睹的地步,我自己都覺得有些驚悚,那時候我真的無法理解竟然有人能把一張數學試卷做到滿分。 真心佩服數學老師。 后來高中的時候遇到一位更牛叉的物理老師,英俊瀟灑,不茍言笑,走路自帶氣場。上課從不講一句廢話,講粒子運轉打到光板的運動時思路清晰,一邊講,一邊可以將式子列出,算的答案沒有一次偏差。唯一講過的一句笑話是他自稱從牛津畢業,同學們佩服不已,后來才知道是“牛經”大學。 我對數學的評價只有兩個字:掃興。 我就喜歡語文英語,科學也不錯。我無法明白陳圭,他彈鋼琴可以,薩克斯行;拉二胡也能來兩手。每天練字孜孜不倦的狀態已經讓我覺得麻木了;學科全能,畫畫幾乎年年都會拿獎,雖然腿腳不是那么利索,體育項目拉了一點分,但是乒乓籃球都有在玩。幾乎就是玩一門,精一門的狀態。 非我族類。 比如說,今天的作業,同一道題,我已經想了近半個小時,陳圭還沒做,可他接過去看了一遍,就刷刷刷寫起來了。 這就是上天的不公啊。 其實我真的希望他能夠想個五六分鐘,這樣顯得我不那么dumb。 可他已經開講了,并且我沒聽懂。 陳圭顯然比我遇到過的所有數學老師都有耐心,至少老師不會給我講解四五遍題目后還心平氣和。 那是我感覺陳圭最可親的時候,他的語氣循循善誘,無比柔和,我說哪里哪里不懂的時候,他也不會否定,按照我的思路捋一遍。 我發現了,如果數理化的解題思路是一棵大樹的話,陳圭走得是樹干,我走的是樹枝。 他那天對我說了一句話:“楊欣桃,我想不明白,你為什么每次做題目都能想岔了?” 我都快急哭了:“對啊,那你說怎么辦?我覺得我想的是對的??!” 大約是我語氣太過委屈怎么的,陳圭突然抬頭看了我一眼,我期待他能給我點建議,傳授一下 他逢考必會的竅門,可是他目不轉睛地看了我一會兒,居然笑了。 擲地有聲的笑。 陳圭很少會大笑,就是那種咧開嘴的笑,他可能給人的感覺就是溫柔但是很正經的那種人,可是我把他逗笑過,還不止一次??墒俏覞u漸發現,后來我每次講了一句玩笑話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去看看陳圭,看他有沒有笑。 我并沒有很喜歡他呀!可是他每次笑,我這一股特傻叉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是怎么回事? 那道題目算是解決了,我足足重算了三遍才勉強得出和他相同的答案,沒辦法,對我來說,即使思路是對的,算錯也是常有的事。 哎,學習的事,十幾年后看或許覺得也只是屁大點事,但我當時真是被打擊地可以。 那天回去的時候,我心灰意冷,覺得自己前途一片黯淡。走在前面,也沒跟他說什么話,路過香噴噴的夜市的時候也無心停留,本來我平時都要在這里逗留一番。 陳圭在我后面連叫了好幾聲,我轉過身,他站在一個燒烤攤前面,說你要不要吃烤串。 我心想,我已經蠢到這種地步了,我不吃,吃了也是一樣蠢。餓死算了。 站了一會兒。 不吃,絕對不吃。 我抬頭非常大聲地對他說,炸豆腐,豆腐不要太嫩,要老豆腐,少放辣,多放點醋。 ☆、矛盾 其實我真的沒有什么好掙扎的,但是人在江湖飄,學海無涯,我這搜小破船要么就開,要么就沉。 哎……。 我跟陳圭的差距是有的,但我也不能說每次都輸給他。 有一次學校組織英語聽力競賽,每個班5個人。英語總體不怎么行,但是聽力尤其不行的我被選去濫竽充數。 競賽那天的聽力題是用一個破爛的錄音機放的,不知道是磁帶太舊了還是錄音機太破了,音量奇小不說,還全是雜音。 全場大概沒有一個人能聽見以及聽懂。 當時我就笑了。 拼實力我不好說,但是在猜答案這方面,還是很有造詣的。 那次競賽我得了個二等獎,陳圭三等獎。 揚眉吐氣這四個字,我知道怎么寫,也知道怎么用了。 可惜當時沒有朋友圈,不然我分分鐘發條消息讓大家都知道學霸陳圭被我ko了。 那天下午放學,陳圭剛從教室里走出來,我就憋不住自己這副小人得志的面孔。在他面前左三圈右三圈地轉悠說我自己考的不怎么樣,發揮失常才拿了個二等獎,可是陳圭你怎么考得比我還差? 陳圭看起來頗為不爽。因此我痛快極了。 學校的大廣播里還放著歌:“我一見你就笑,你那翩翩風采太美妙,和你在一起,永遠沒煩惱……” 在我媽那里能吹半年,我媽說你這樣不行,得了點成績人就輕飄飄的,人家陳圭哪次不比你高個一百分,要像你這樣,不得飛天上去。 我大聲說媽你根本不懂我的壓力,現在我最多也就算是飄回陸地,做回正常人,以前你以為我怎么的,我根本就是在地底下潛行摸索啊。 朱玉兔最煩我三番五次叨叨叨地說這件事兒,她說桃啊咱別顯擺了成不,你自己不也說了,你這全靠蒙的,贏得不光彩啊。 我說不光彩不是重點。 重點也不是是贏。 重點是陳圭比我考得差啊哈哈哈。 然后后面一次小考,剛好是兩個班級的數學老師出的試卷,那次也不知道怎么了,數學始終在及格線徘徊的我,做題時思路清奇,不緩不急,考得相當好。 陳圭剛好相反,那次他靠得也不算差,剛好比我少了10分。 我懷疑那次考試陳圭的元神出竅,附到了我身上。 天時地利人和三要素為法,陳圭這個舊社會資本家終于被我拉下馬,翻身農奴把歌唱,咱們工人有力量! 自那次數學考試之后,我終于揚眉吐氣,學起數學來也終于提起一點興趣。 范毅跟我說小桃你別跟踩了電門似地老嘚瑟行不,你給你自己下一次考試留點退路可以嘛? 我說沒事兒,現在我學起數學來倍兒有勁道!倍兒輕松! 引用一下王小波在黃金時代中的話——那一年我15歲,在我一生的黃金時代,我有好多奢望。 兩個禮拜后聯考。成績出來后我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自己的處境。 粉身碎骨渾不怕。 陳圭在學校里名氣愈發地大,班級有好多女生喜歡他,只是陳圭這個人有時候不給人臺階下,女生嘛,臉皮總有點薄,不太敢去表白。 大家都知道我跟陳圭還能說上幾句話,我的人氣因此一下子漲了好多。 有次體育課下課我去小賣部買了包辣條,班級有個平時玩得比較好的女生主動上前和我攀談。 她說嗨楊欣桃,你跟六班的陳圭是不是關系很好??? 很多人這樣問過我,問多了我就漸漸發現,陳圭好像真的不怎么跟女生交流,那副愛答不理的表情酷斃了。 我莫名有些得意,嘴上卻說沒有啊,也就一般,不怎么說話的。 她偷偷靠近我,陳圭是不是喜歡你? 她的話正中我心中期待,但我是個口是心非的人,我說怎么會,他肯定看不上我。 她看著我偷笑了一下,那你呢,你喜不喜歡陳圭? 這話我料到她會問,可我還是很慌亂,我想我絕對不能承認。 于是我說,才不呢,你不覺得他這個人很怪嗎?我跟他其實也不是很好的。 她說是喔,他是不怎么愛理人。哎你小學不是和他同校的嗎,聽說他以前是殘疾不能走路的唉,每天都做輪椅上學。是不是這樣的? 也許陳圭把我當朋友了,但我顯然不是一個值得的朋友,我剛聽到這話的時候不知道作何反應,只能胡亂嗯了一聲。 那女生恍然大悟似地,難怪他對別人老是愛理不理的,肯定因為以前殘疾,心理變得和我們有些不一樣了。 她的話音剛落,陳圭和范毅就從我們身邊走了過去,走到我們前面的時候,范毅回過頭來,目露兇光瞪了那女生一眼,很兇的樣子。 然后他把目光轉向我,做了一個“你死定了”的表情。 那天下午他沒有等我自己先回家了,我也沒有主動去找他,也許這是因為我自己也很心虛的緣故。 從我搬到他們家那天起,我沒有見過陳圭發大火,這次也是一樣。但是這一次,我切切實實地感到了他的不屑和決絕。 我也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算是陳圭的朋友,但我的陰暗面和劣根的確存在,它向陳圭證明了我是個小人。 我私下想,我們兩個并不是互相需要的關系,即使不講話,也不太會影響正常的生活。 以前兩個班上電腦課做題目的時候,我都是直接趴過去看他怎么做,然后再回來,卡住了不會做再去問。 現在怎么辦?人家當我是空氣啊。有一次我實在不會,左瞄瞄右看看身子就又倒過去了。他也不給我解釋,鼠標在桌面上點來點去看得我眼花繚亂,我也看不清,就又湊過去了一點,眼睛都快貼到他電腦屏幕了,大概擋住了他的視線,鼠標在桌面上移動了幾下就停在某個地方了不動了。 我本能地轉過頭,他漠然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