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漢坐在地上，拿拳頭碰了碰腦袋，想了好一會：“應，應該有吧，我也沒看清?！?/br>
    紀堯從審訊室出來，若流浪漢所說屬實，兇手當時肯定還沒走，他偷偷跟蹤如實偷竊的流浪漢，故意將刀子扔到橋洞底下，等著流浪漢撿走，來一個順手嫁禍。

    但目前嫌疑最大的依然是這個流浪漢，紀堯叫人暫時以入室偷竊的罪名將他扣押了下來。

    流浪漢聽見自己要被扣押，還不愿意。

    一個警員說道：“這里有吃有喝，不比外面橋洞好嗎?！?/br>
    這個流浪漢是個相當有追求的流浪漢，他看起來很氣憤：“自由，自由懂嗎，一個沒有自由的人，跟死人有什么區別，不如放我出去要飯?！彼f完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那舊的看不出顏色的褲子膝蓋上破了個洞，讓他看上去像個藝術家。

    已經晚上八點半了，趙靖靖收拾東西準備回去，轉頭看了看紀堯：“你不走嗎？”

    紀堯抬了抬胳膊：“這不受傷了嗎，去法醫那邊消一下毒?！?/br>
    他邊走邊拿出手機刷了一下，半個小時前朱涵發過一條消息過來：“紀隊，我下班了，惜姐在辦公室，嘿嘿?！?/br>
    面對這么乖的孩子，這么神的助攻，紀堯能怎么辦。

    他反手就是一個大紅包。

    第10章

    法醫室亮著燈，紀堯走近，聽見里面的人在打電話。

    “要求就是離解放路這邊的市局近一點?！?/br>
    “面積，六十平左右，一室或者兩室都可以。我雙休日和工作日晚上六點以后有時間看房?！?/br>
    “麻煩您了?！?/br>
    紀堯站在門口，附近最好最合適的其實就是他現在住的那個小區，香雪亭，環境各方面都不錯。

    最關鍵的是，有他這個市局一枝花坐鎮，無論從審美上還是安全系數上，整個南泉市，不，放眼整個中華人民共和國，乃至全亞洲全世界，沒有比這香雪亭更好的了。

    紀堯進來：“在找房子？”

    韓惜掛了電話，看了紀堯一眼，點了下頭。

    紀堯假裝無意地問道：“哪家中介？”又道，“有個朋友在房產公司，看能幫上你的忙嗎?！?/br>
    韓惜禮貌笑了一下：“謝謝，不用了?！?/br>
    于是紀堯換了另外一種表述方式：“我還有個朋友也在找房子，但他不知道哪家中介公司好，你給推薦一家唄?！?/br>
    韓惜報了個名字。

    紀堯看著她，他已經將這個女人看的透透的了，她習慣于拒絕別人的幫助，卻又很樂意去幫助別人。

    那是用清冷偽裝起來的單純和善良。

    韓惜將手機放在桌上，往紀堯的胳膊上看了一眼：“小涵說你要來處理傷口?！?/br>
    紀堯將自己的胳膊往上面抬了抬：“醫生您看，都紅了?！闭f完挑了下眉，“等久了吧?！?/br>
    “沒有特意等你?！表n惜轉身打開白色的衣物櫥，從里面拿出來一瓶酒精棉，用鑷子夾出一片，對紀堯說道，“坐這邊?！?/br>
    紀堯坐下來，伸出胳膊上，上面的紅痕已經淡了，稍微有一點點破皮。

    涼涼的酒精棉觸碰到破皮的地方，紀堯吸了口氣：“哎……不疼?！?/br>
    她歪著頭，認真看著他的胳膊，她手上力道很輕，起初的酒精刺激之后，微涼又輕軟的棉花一下一下觸碰他的皮膚，像羽毛撩撥著心口，說不上來的癢。

    韓惜幫紀堯消完毒：“注意衛生，少碰水?！闭f完抬頭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紀堯低頭吹了吹胳膊上還沒干透的酒精：“我哪笑了?！?/br>
    韓惜便不再理會他了，這人的行為模式原本就跟正常人類不太一樣。

    走到窗邊，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下雨了，你這忙完了嗎，我送你回家？”說完才想起來他今天上班沒開車。

    韓惜將酒精棉放進櫥柜里，關上門：“不用了，謝謝?！?/br>
    紀堯回辦公室將昨天韓惜扔給他的那把傘拿了出來。

    到樓下，紀堯撐開傘：“走吧?！?/br>
    韓惜從他手里拿過傘，往雨里走去。

    被晾在原地的紀堯：“.…..”她就，這么走了。

    說好的善良呢。

    紀堯叫住她：“韓惜，你是不是落下什么東西了？”

    韓惜轉過身來，一個美人，一把黑傘，一片夜色，一盞燈光，一個茫茫雨幕，將這一幕襯托得如詩如畫。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說，你是不是把你的小可愛落下了？

    韓惜站在傘下搖了下頭：“沒有?！闭f完轉身，繼續往門口走去。

    她不習慣跟人靠的太近，不大能接受跟一個男人同撐一把傘這樣近的距離。

    紀堯正準備沖進雨里的時候，韓惜突然折回來了：“走吧?！?/br>
    紀堯接過她手里的傘，笑了笑，聲調溫柔道：“我就知道，你最疼我?！?/br>
    韓惜看了他一眼：“不要想多了，你胳膊不好碰水?！彼兯槭浅鲇谝粋€“醫生”對傷者的職責，如果那也算傷的話。

    紀堯：“這不一個意思嗎?！彼惶鬯?，能擔心他胳膊碰水？

    韓惜沒說話，身體不自覺得往旁邊站了站，雨水打在了她的半邊肩膀上，紀堯將傘往她頭頂舉了舉：“放心，我像那種趁下雨之危，占人便宜的人嗎?！?/br>
    韓惜看著紀堯，滿眼寫著你不像嗎？

    紀堯：“.…..”

    這女人身上有一種冷幽默型的天然萌，她從不故意氣人，卻經常逗得人哭笑不得。

    兩人站在路邊等車，夜風夜雨下有點冷，韓惜能感覺到身邊的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氣，她不靠近，只抱著自己的胳膊取暖。

    紀堯低頭看了一眼傘下的女人：“冷？”

    韓惜搖了搖頭：“不冷?！?/br>
    好在這時出租車來了，紀堯幫韓惜拉開車門，等她進去了，他收起傘，遞進去，關上車門。

    韓惜打開一點車窗將傘遞了出來：“你胳膊不能碰水?！?/br>
    紀堯沒接，笑了笑，沖韓惜揮了下手，轉身往市局里面跑去。雨水將他的白色襯衫打得濕透了，跟后背的皮膚粘在一起。

    韓惜攥著手里的傘，不知道是不是躲進車子里的原因，她突然感覺不那么冷了。

    若是她再仔細點就能品味到，她身上的那股暖氣是從心底往外冒的，是先暖心，其次暖的身。

    紀堯一口氣跑到保安亭門口，門外老劉從里面遞出一把傘來：“明天還回來就行?！?/br>
    他在心里默默給老劉點了個贊，心說老頭真是太懂了。剛才肯定什么都看見了，還就愣是沒將這把傘拿出來。

    不愧是市局的人，很懂得維護剛才的“戀愛”現場氣氛。

    紀堯回到家洗了個澡，換好衣服，拎上一盒茶葉，敲了敲對門鄰居家的門。

    “劉姐，單位發了點茶葉，喝不完，給您送點?！?/br>
    開門的是個五十多歲的阿姨，看見是住在對面的一直都挺討人喜歡的鄰居小帥哥，笑了笑說道；“這怎么好意思呢?！?/br>
    紀堯將手上的茶葉往阿姨手上一塞：“劉姐，我想問一下，您這房子打算出售嗎？”又道，“我有個朋友，想在這套小區買套房子，看上您家這戶型了，托我問問?！?/br>
    阿姨低頭看了一眼盒子上昂貴的的茶葉牌子，往紀堯那邊推了推：“前幾天聽物業說，后面那棟樓有要賣的，要不叫你朋友到那邊問問看吧?！?/br>
    她這套房子是給女兒女婿裝修好的婚房，并不打算賣。

    隔壁樓不行，太遠了。紀堯懶得再周旋，直接以比市值貴一倍的價格買下了這套房子，連夜簽了合同。

    婚房什么的，只要價格合理，也是可以賣的。

    第二天，紀堯召集下屬開案情分析會。

    趙靖靖說道：“嫌疑人丁某，也就是昨天抓捕歸案的流浪犯，對入室搶劫一事供認不諱，但堅決否認殺人?！?/br>
    紀堯在白板上寫下幾個字：作案動機。

    流浪漢若真是殺人兇手，他的作案動機是什么，偷竊過程被發現，頂多把人殺了，沒必要把現場布置成煮魚湯的樣子。

    周莉說道：“周通這人，嘴上說話不好聽，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對作為流浪漢的丁某說過什么過分的話，因此招來的殺身之禍呢？”

    張祥：“丁某從小開始流浪，乞討為生，沒接受過什么文化教育，也不懂解剖，再說了，他要真有那個本事，怎么會笨到把那把水果刀放在家里等著我們去查?！?/br>
    紀堯靠在旁邊桌邊上，單手托著下巴：“我傾向于張祥的看法，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br>
    這時趙靖靖接到韓惜的電話，說有新發現，她在那把水果刀的塑料刀柄縫隙里面發現一根八眉豬身上的豬毛。

    張祥分析道：“流浪漢居住環境惡劣，刀上沾著豬毛一點也不稀奇吧?！?/br>
    紀堯拍了他一下：“你見過豬在大街上亂跑，還是專門用來食用的那種又黑又胖路都走不動的八眉豬，南泉市區又不是養豬場?！?/br>
    張祥抓了抓快要被自己偶像拍禿嚕的后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八眉豬、豬毛、養豬場、屠宰場、解剖。

    紀堯說道：“張祥調查南泉市包括郊縣鄉下的所有飼養八眉豬的養豬場、散戶分布，和可能接觸到八眉豬的屠宰場。周莉帶人重點調查死者周通家附近的菜市場、超市、rou店?！?/br>
    “靖……趙副隊繼續審訊丁某?！?/br>
    紀堯說完，抬手將手上的筆往周莉身上一扔：“周美麗，一會不偷吃會死是吧?！?/br>
    周莉將嘴里的糖囫圇吞下，假裝自己什么都沒吃，跑一邊將地上的筆撿起來，雙手奉上去：“皇上，老臣罪該萬死，臣這就將功贖罪去也?！闭f完彎腰退了下去。

    等會議室的人都走了，趙靖靖說道：“阿姨昨天打電話來，問我你那個鐵樹就要開花了，心里可能有人了，這個人是誰?！?/br>
    紀堯靠在桌側，長腿交疊，側臉去看了看他：“你覺得是誰？”

    趙靖靖：“我覺得是韓惜。但我沒說?！?/br>
    紀堯向他投來一個贊許的目光：“這位同志你眼光很毒啊?！彼@都還沒正式開始行動呢，就被看出來了。

    紀堯抬了抬下巴，“你怎么看出來的？”

    趙靖靖：“……”他又不瞎，連門衛劉叔都能看出來的問題，他一個刑警能看不出來，捏著鼻子隔著老遠都能聞到某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春天來了的味兒。

    紀堯不知從哪拿出來一瓶香蕉牛奶，插上吸管叼在嘴上，一雙桃花眼微微瞇了瞇，眼神飄遠，唇角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