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老大爺搖了下頭:“不知道。不過應該不遠吧,看他早上來很早,晚上走很晚?!闭f完也往天臺看了看,“說起來,最近幾天確實沒見過他了?!?/br> 趙靖靖和張祥對視了一眼,說道:“您能回憶下,到底是哪天開始沒再見過他嗎?” 老大爺想了好一會,最后從收銀臺下面的抽屜里拿出來一張彩票:“那天是4月18號,我剛好中了這張彩票,五十塊錢,心里還挺高興的。結果一個不注意,他又來偷東西了,幸虧我反應快,不然那滿手的屎啊尿啊沾在電飯鍋上,我這茶葉蛋還怎么賣?!?/br> 趙靖靖追問道:“之后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是嗎?” 老大爺哼了一聲,點了下頭:“因為我那天挺氣的,想著等他第二天再來,就讓他到旁邊那條路上乞討,不要再到這邊來了,結果一直沒看見人,可把我氣死了?!?/br> 這老大爺的氣性真挺大的。 張祥在本子上記下:4月18日,人類糞便。紀隊真是料事如神,這個流浪漢的嫌疑非常大。 他內心不禁對英明神武的紀大隊長的崇拜之情又上升了一個層次。 趙靖靖最后說道:“謝謝您,后續有配合的地方,可能還需要麻煩您?!?/br> 老大爺忙問道:“給出場費嗎?” 趙靖靖:“要不我買您幾個茶葉蛋吧?!?/br> 張祥擰了下眉,老大爺一看就不開心了:“我這今天新煮出來的,干凈著呢?!?/br> 最后趙靖靖拎著十來個茶葉蛋,站在路邊樹下給紀堯打電話匯報排查進展。 第9章 紀堯從蔡局辦公室出來,蔡局渾厚中帶著點沙啞的罵聲還在耳邊回蕩。 他抓了抓耳朵,然后一出門就忘了,蔡局罵了半天罵的什么來著? 下午五點鐘,紀堯接到趙靖靖的匯報電話,他們在一處橋洞底下發現了疑似嫌疑人的“家”,里面有把刀,疑似是劃開死者周通腹部的那把。 趙靖靖已經帶人把現場監視起來了,等流浪漢回來就實施抓捕。 紀堯趕到現場,與趙靖靖接上頭。 天色漸漸黑了下去,晚上七點鐘左右,一個一米六左右的人從橋邊上下來,頭發又長又亂,整個攏起來扎在腦后。他手里拎著一個塑料袋,里面裝的是空的礦泉水和飲料瓶子。 走得近了,流浪漢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拔腿就要跑。 紀堯沖上去追:“警察,停下!” 流浪漢聽見警察兩個字,轉頭看了一眼,回頭繼續跑了起來,手上的塑料袋一甩一甩的打在腿上,卻也舍不得扔。 紀堯在警校的時候,體能測試接近滿分,跑步更是不用說,整個市局,沒有比他跑得更快了,每回抓嫌疑人,他都是跑在最前面的那個。 紀堯很快追上了流浪漢,跑到前面截停他,喘著粗氣:“再給我跑?!?/br> 流浪漢更累,雙手撐在膝蓋上喘氣,差點累趴下。眼看跑不掉了,從手上的塑料袋里摸出來一塊磚,抬手就往紀堯身上砸。 紀堯抬起胳膊擋住這一擊,反手抓住流浪漢的手腕,同時抬腳攻擊他的膝蓋。板磚應聲落地,流浪漢被控制住,再也動彈不得。 趙靖靖跑過來,看了一眼紀堯的胳膊:“沒事吧?” 紀堯拿出手銬將流浪漢拷上,看了一眼手肘下面:“這么點小事,也能叫事?!闭f完將流浪漢交給隨后趕到的刑警。 “法醫和物證到了嗎?” 趙靖靖看了一眼時間:“快了?!?/br> 十分鐘之后,韓惜帶著朱涵從車上下來,兩人手里各拎著一只銀白色的工具箱。 從上面下到橋洞里,有一道水泥砌成的斜坡,紀堯跳下來,伸出一只手,韓惜看了看:“不用?!闭f完拎著十幾公斤的工具箱往下跳,穩穩落在地上。 朱涵參加工作時間不長,沒韓惜這么穩,看見下面濕滑一片,不大敢直接往下跳。 韓惜拉了她一把。 朱涵跳下來站穩,扶了扶眼鏡:“謝謝惜姐?!?/br> 韓惜帶著她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遇到這種帶斜坡的地方,腳尖不要筆直向前,往內傾斜三十度,會穩當很多?!?/br> 紀堯在一側看著她,他喜歡看她認真工作和說話的樣子,很專業很有魅力,簡直閃閃發光。 繼續往前,一張破了一半的草席,一個舊得看不清圖案的毛毯,周圍堆著喝了一半的飲料瓶子、兩雙破舊的鞋子、幾件胡亂塞起來的衣服,幾乎就是流浪漢的全部家當。 幾塊磚頭壘起來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切了一半的蘋果,蘋果已經被氧化了,切面呈現灰褐色,疑似劃開周通腹部的水果刀就在一旁。 韓惜將刀子小心收到證物袋里,遞給朱涵。 紀堯注意到,那堆破衣服下面藏著一個大潤發超市的購物袋,旁邊散落著吃光的魚罐頭、火腿腸皮、巧克力包裝紙等。 這些極有可能是周通家冰箱里的食物。 朱涵說道:“就算這個流浪漢不是兇手,也肯定在案發當天去過周通家,為什么現場沒有他的指紋,一個流浪漢的反偵察意識也這么強嗎?” 知道犯完事把自己的指紋抹除,但既然知道抹除指紋,又為什么不把他爬墻上來的腳印也一并擦掉呢? 韓惜將散落的食品包裝袋搜集起來:“因為他手上根本就沒有指紋?!?/br> “流浪漢因為生存環境惡劣,指紋被磨得很淡,加上手上經常沾滿污垢,因此才沒有在案發現場留下痕跡?!?/br> 紀堯點了下頭,她的推測跟他一樣,心說不愧他看上的女人,非常聰明,跟他這個天選之子一樣,她簡直就是天選之女。 紀堯這個彩虹屁還沒在心里放完,就聽見韓惜對朱涵說道:“在警校集訓的時候,法醫課的老師有講過類似案例?!?/br> 忙完現場,準備回市局加班審訊的時候,張祥伸了個懶腰:“這回可算有重大進展了,只要這個流浪漢把他那個勒死周通的,一米八高的同伙交代出來就破案了?;蛘咭灿锌赡軆词志褪橇骼藵h他自己,他是踩在板凳上勒死周通的?!?/br> 紀堯在他后腦勺上拍了一下:“哪有這么簡單?!?/br> 五年的刑警經驗和直覺告訴他,這個案子遠比他們想象中的復雜,現在偵破的不過就是整個案件的一小個小角角。 希望這是他的錯覺吧,早點結案,還死者一個公道,他也好騰出精力在個人感情問題上。 紀堯回頭看了一眼法醫車,韓惜正站在車門邊跟物證科的人說話,她擠著免洗洗手液,一遍遍洗著手。 她跟人說話的時候永遠看著對方的眼睛,認真中透著單純和真誠。 回到市局,晚飯時間已經過了,幸虧市局食堂還沒來得及關門。 紀堯端著餐盤往韓惜對面一坐:“女士,介意我坐這嗎?” 韓惜抬頭看了他一眼:“介意?!?/br> 紀堯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庇值?,“我覺得你應該檢討一下,市局食堂座位這么多,為什么我就坐這呢。想知道嗎,嗯?” 紀堯看著韓惜的眼睛:“因為這張椅子在召喚我,冥冥中它告訴我,此處風景獨好。是這張椅子它選擇了我?!?/br> 朱涵端著餐盤站在紀堯身后:“不好意思紀隊,這是我的位子?!?/br> 韓惜抿唇笑了笑,刑偵那桌更是一陣爆笑。 吃好飯走出食堂的時候,朱涵看見紀堯的胳膊紅了一片:“紀隊,您受傷了啊,一會來我們法醫室消消毒吧?!?/br> 紀堯:“小朱你幾點下班,看你穿的,比仙女都漂亮,晚上有約會?忙完就早點回吧?!?/br> 朱涵看了一眼手表:“我再過半個小時就回去?!?/br> 紀堯:“很好,那我半個小時之后去法醫室消毒?!?/br> “???”朱涵啊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保證準時消失?!闭f完偷偷看了韓惜一眼,對紀堯遞過來一個加油的眼神。 韓惜回到法醫室,檢測對比死者周通腹部的劃痕,驗證了流浪漢家里的那把水果刀就是案發現場的那把。 現場發現的食品包裝袋上有周通的指紋。 紀堯收到法醫發過來的檢測結果和數據,帶人走進了審訊室。 他沒說話,看著張祥審。 流浪漢的姓名戶籍地址等基本信息都已經證實過了,沒有異常,外省流浪過來的,一直沒有工作,靠乞討為生,已經十幾年沒回過老家了。 張祥:“4月18日晚八點半到九點之間,你在哪里?” 流浪漢抓了抓頭發,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洗過頭了,眼神有點渾濁,好在精神正常:“我不記得日期,我連今天是幾號都不清楚?!?/br> 他一個流浪漢,能吃飽就不錯,也不用上班上學,哪有日期的概念。 張祥拿出來一個證物袋,里面是那把水果刀:“解釋一下,這刀從哪來的?” 流浪漢摸了摸脖子,在上面滾出來一小團灰垢,跟把玩仙丹似的在手上玩,聽到問題后,停下來答道:“撿的?!?/br> 張祥看了紀堯一眼,看他沒動,似乎不準備說話,他便學著平常紀堯審訊嫌疑人的樣子,拍了下桌子:“最好給我老實點!” 紅臉白臉自己一個人演了。 流浪漢將仙丹往地上一彈:“真是撿的,就在橋洞下面,不知道誰扔的,我看拿來切東西不錯,還能防身?!庇值?,“橋洞能躲風躲雨,是塊寶地,多少人盯著呢。你們不會懂的?!?/br> 張祥拿出一張周通生前的照片,推到流浪漢面前:“見過這個人沒有,是不是你殺的?” 出乎意料的是,流浪漢回答得很爽快:“見過,但我沒殺人,我去的時候,這個人已經死了?!?/br> 張祥:“從頭慢慢說?!?/br> 流浪漢看了紀堯一眼:“領導,我餓了,想吃點東西?!?/br> 紀堯叫人送了點東西進來,流浪漢吃完:“領導,我能坐在地上嗎,不習慣坐椅子,鉻得慌?!?/br> 紀堯點了下頭,示意他隨意。 流浪漢將椅子搬到一邊,往地上一坐,頓時渾身舒暢:“有一天,大概就三四天前吧,我餓壞了,都快餓暈了,實在是撐不住了,就……就趁天黑爬墻進去了,沒想到一進去就看見一個人死了,嚇了一跳,拿了點食物就趕緊走了?!?/br> 張祥:“一個人?” 流浪漢點頭:“嗯?!?/br> 張祥:“為什么不報警?” 流浪漢:“警官,我雖然流浪,但不傻啊,我要是報警,你們不得把我抓起來,人我是沒殺,但爬人家里偷東西了啊?!?/br> 流浪漢又將他看到的現場大致描述了一遍,跟案發現場一致。 張祥:“案發之后,也就是近三天,你的行程?” 流浪漢:“我一直在家,沒出來乞討,因為有東西吃,不用出來?!边@也就解釋了,為什么賣茶葉蛋的老大爺沒再在天橋上看見過他。 紀堯終于開口了:“你在現場,有沒有看見這把水果刀?” 流浪漢:“我當時嚇了一跳,哪顧得看這么細,趕緊拿上吃的就走了?!?/br> 紀堯看了他一眼:“這個問題很關鍵,你必須回憶起來,不然誰也幫不了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