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知道？”林臻抬眉。

    “昂，”何櫻雙手合十，眨了一下眼：“真的真的很想?！?/br>
    他無可奈何：“好了好了，敗給你了?！?/br>
    林臻按掉了音樂，薄唇抿著，想了想又靜默：“其實我媽說，我爸特別小氣?！?/br>
    “哈？”何櫻從喉間溢出迷茫的一聲。

    “真的，”林臻含含糊糊道：“有時候在會所應酬談事情，就有那種女人，嗯就是你想的那種，靠這個總那個總指縫里漏點錢就能名牌豪車?！?/br>
    何櫻點點頭：“放心，我看過小說，我懂?！?/br>
    “這些老板一是圖個面子，二是……咳，總之也很樂于散錢。我爸簡直是一股清流，該他請客就付錢，但對這些女人一毛不拔?！?/br>
    我媽每次都笑：“就你爸那個小氣勁兒，外面哪個女人肯跟他呀?！?/br>
    林臻也覺得自己把江湖說的太險惡，悄悄覷著她的神色，幸好沒有一絲不悅，反而還……有點亢奮？

    他輕咳了聲繼續：“不過就上個月吧，他一口氣買了一百臺蘋果手機，我問他干什么，他說沒別的，送員工唄?！?/br>
    “他老人家教育我說，”林臻皺著眉苦笑起來，模仿著他爸爸：“有的以前在煤礦上的簡單粗暴作風，放在現在還一樣管用。千萬別太在乎面子，人家嘴上拒絕，但誰不喜歡這種獎勵?！?/br>
    “反正我又不怕人家說暴發戶，自信點，我就是?！?/br>
    何櫻語氣很夢幻：“……說實話啊?！?/br>
    “嗯？”

    “這次，你爸是真的引起了我的興趣?！?/br>
    林臻眼里閃動著溫柔的笑意：“要不你曲線救國一下？”

    何櫻臉一紅，為了驅散忽然微妙的氣氛，轉而吐槽他：“有學有樣，所以你是買了一百個抱枕嗎？”

    后排正紅色的車座上，少說放了五六個抱枕，從鬼畜金館長熊貓人到脆皮鸚鵡、獨角獸各類都有。

    襯著一看就很值錢的車，非常的不搭。

    林臻撥下檔片，似笑非笑看著她：“那你不如想象一下，自己能抱著這么多抱枕擠在后排么?！?/br>
    何櫻羞窘：“你?！?/br>
    居然套路她。

    忽的，頭頂的讀書燈被挑亮了，柔和地籠在彼此的臉上。

    林臻真的是唇紅齒白的那種好看，被鼻梁上微微的駝峰一襯，又平白添了硬朗疏離的男人氣。

    他咔噠一聲解了何櫻身側的安全帶卡扣，像是怕打到她，握住安全帶送了回去。

    手指從何櫻散落在胸前的卷發擦了過去，驚的她收回心神，下意識仰臉去看他。

    林臻也感覺到了，那個卷發，起伏是真的……有些大。

    兩人還不約而同，掩飾性的咳了聲。

    氣氛就更曖昧了。

    “……往后一周忙嗎？”

    何櫻垂著眼點頭：“要期中考試周了，出卷閱卷開家長會，很忙?！?/br>
    “我也要去越州出差三天，”林臻聲音里透著淡淡倦意：“等你忙完記得告訴我?！?/br>
    何櫻沒應聲。

    她手扣在車門邊，笑容很軟：“我這個人好像是挺容易炸毛的，手頭上緊要的工作沒解決前，心里總懸著一塊，連約飯都沒興趣?！?/br>
    她從前也是這個樣子。一道抽象函數必考題沒弄懂，連著語文英語課也耷拉著眉眼，懨懨提不起精神。

    林臻也跟著笑：“發現了。我還以為你今晚會鬧脾氣，飯都不肯吃?！?/br>
    “我不會的?！?/br>
    她把車門推開了，夜風猛地灌進來，吹的人一陣冷冽。

    林臻聽見她說：“那是對別人，你不一樣?！?/br>
    “拜拜林臻?！?/br>
    何櫻沖他揮了揮手，眼里漾著笑，步履輕快地跑遠了。

    林臻覺得，今晚一整夜自己都不會好過了。

    何櫻當然也沒那么淡定。

    只是有夜色遮掩，他看不見她臉紅而已。

    “何老師，今天有你媽的快遞，你順路帶回去吧?！北０泊笫逍Σ[瞇地招呼。

    何櫻誒了聲，心里暗暗叫苦不迭：怎么還輪上次那位大叔值班？

    “你男朋友還真有心，我怎么每次值班都看見他送你回家?！?/br>
    “咳，沒有沒有……”

    她既不好解釋林臻不是她男朋友，至少……現在還不是。

    又不能騙人家說，這位不是上回那位吧。

    次次招眼的豪車，她成什么人了還。

    何櫻頂不住保安大叔慈祥又八卦的目光，一簽收完快遞，忙飛快溜回家了。

    ##

    家里，燈只留了餐廳的一盞。

    映著客廳新中式的建筑陳設，更顯寂寥蕭條。

    何櫻進門換鞋時，何琮也沒如往日放下圖紙迎出來，她不由軟著嗓子朝里喊：“老爸?！?/br>
    “嗯，爸爸在呢?！?/br>
    何琮還是沒出來，隔著書房門關心道：“櫻櫻，明天你還要早起帶自習吧，別磨蹭了，早點洗洗睡吧?！?/br>
    何櫻才走到沙發邊，就聞到從書房門縫鉆出的一陣嗆人煙草氣。

    “爸，你這是點了多少根煙——”

    她抱怨的話到一半，就急急止住了。

    沙發上一團濃黑的暗影動了動，章韻之沖她笑了笑：“回來啦?！?/br>
    “媽?！焙螜褔樀闹睋嵝乜?。

    自家老媽律政佳人一枚，行事做派向來明艷大方。唯獨最怕黑，每逢晚間在家，章韻之都要把燈開的亮堂堂的。

    今天是怎么回事，這兩位吵架了？

    何櫻坐近挽住了她手：“mama，你怎么不開燈？我幫你開嘛？”

    章韻之忽然問她：“櫻櫻，上次那個相親的對象，最后還有什么說法嗎？”

    “沒，”何櫻順勢撒著嬌：“就是我和他看不對眼，他和我也不來電嘛。這種事又不是條件相當就能湊合的?！?/br>
    章韻之清清淡淡掃了女兒一眼，略帶薄責道：“那你怎么連一次送你回家的機會都沒給人家?！?/br>
    母女倆的天然默契，讓何櫻一下就嗅到了她話里潛藏的意味。

    她一定是看見，或者聽見什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職業特性，從小到大，章韻之總是非常樂于從她的言行話里找破綻。

    但何櫻很厭煩這種試探，當著自己的mama，有什么話不能明說呢。

    她心氣也躁郁，連帶著語氣就有點沖：“為什么要他送我回家，我自己會開車?！?/br>
    一向最寵溺女兒的何琮卻說：“櫻櫻，不許和mama這么說話?！?/br>
    明明是mama挑刺在先。何櫻覺得委屈，她就不明白為什么一談到婚嫁相親，爸媽就能迅速擰成一條心針對自己。

    仿佛二十四歲的她再不找人嫁了，就成滯銷貨了一樣。

    她把唇一抿再抿，最終還是退讓道：“困了，我先去洗澡了?！?/br>
    “你少敷衍我，”章韻之從背后喊住她，仍是彎彎繞，語帶深意：“別以為你mama什么都不知道?！?/br>
    何櫻心里悶著的那把火，被唰的一聲點燃了。

    “好好，你知道?！?/br>
    她微微笑了下，聲線平靜：“和你想的一樣，我只會讓我喜歡的男人送我回家?！?/br>
    除了在林臻面前三番五次臉紅，這句喜歡，她在誰面前不敢認？

    “你真是！”章韻之哪想到女兒這么叛逆大膽，一時之間被堵的啞口無言。

    何櫻寸步不讓。

    她眼里的光明明滅滅，最后只是快步從她身旁擦過，摔門回了臥室。

    “櫻櫻，你啊?！?/br>
    何琮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門邊，招招手喊她去了露臺。

    望著一溜排女兒飼養的多rou植物，何琮終于出聲說：“mama今天心情不好，你不要頂撞她，好不好？”

    何櫻嬌氣包似的扁扁嘴：“……那我今天心情也不好?！?/br>
    “好好，都是爸爸不對，行不行?！?/br>
    何琮伸手，松了松她因為精神壓力僵直了一天的肩背。

    “櫻櫻？”

    “嗯?！?/br>
    “你真的很喜歡那個男孩子嗎？”

    何櫻點了點頭，眼里有水光將落未落。

    唉，去年一年怕是都沒今天想哭的時候多。

    何琮被她嚇了一跳，慌忙連哄帶勸：“不哭不哭，爸爸又沒說要棒打鴛鴦。再說了，爸爸都一大把年紀了，能怎么樣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