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我今天,依舊很想她?!?/br> 第91章 (7.24) 聽見衛韞的話,沈無雙覺得有些牙疼。 如今北狄已經完全呈防守狀態, 圖索與蘇查僵持, 如果大楚不主動進攻, 也不會有什么事。衛韞叫衛秋和秦時月進來, 吩咐了這幾個月軍防準備后,同他們大道:“我不在這些時間估計休戰,不會有什么大事,我會放個替身在將軍府里,你們幫忙遮掩著。這些時日你們好好修生養息,該準備的東西記得準備,我把人抓回來之前, 你們能聯系上我就找我, 聯系不上就找楚大人?!?/br> 衛秋和秦時月點點頭, 也沒多問其他,又詳細詢問了一些雜事后,這才離開。 等他們走了,沈無雙拿了一堆小竹筒進來, 放到衛韞面前道:“一般用得到的藥, 都帶著吧?!?/br> 衛韞點點頭,衛夏出去給他準備身份文牒,沈無雙提了小酒邀請他:“出去聊聊?” 衛韞應聲,同沈無雙一起走出去,坐在長廊上。 北方的天空很澄澈,萬里無云, 明月高懸,明亮又干凈。衛韞這些年長得很快,儼然一個青年的人模樣,坐在沈無雙身邊,比沈無雙整整高出半個頭去。 “其實抓個人,不必勞煩你親自去吧?!?/br> 沈無雙閑聊著,衛韞給自己倒了酒,平靜道:“此事事關重大,我放不下心?!?/br> “他是往華京去的,你大概是要回華京一趟?!?/br> 衛韞沒有應聲,沈無雙笑著瞧他:“我說,你不會就是為了故意回去吧?” 衛韞淡淡瞧他一眼,沒有多話。 沈無雙聳聳肩,覺得衛韞真是越來越沒意思,這個人年少時候話還多些,越長大話就越少,到現在便是能不說就不說。 成長仿佛就是給人的心建一座屋子,將所有人都隔在外面,長大了,屋子建好了,就同外面的世界遙遙相望,所有的感情變得遲鈍,也變得格外冷靜。 沈無雙說不清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他也是這樣走過來,于是道:“你也三年沒回去了,該回去看看你母親?!?/br> “嗯?!毙l韞終于應聲,沈無雙抬起手,指了指房里的柱子:“想那個人也想了三年,見一見,也好?!?/br> 衛韞沒說話了,許久后,他終于道:“我會偷偷看她?!?/br> 沈無雙笑了:“這有什么偷偷的?想見就見,你見她,是犯了哪條王法?” 衛韞抬眼瞧了沈無雙一眼:“我心里的王法?!?/br> 沈無雙被他噎了噎,衛韞給沈無雙倒酒:“無雙,我同你不一樣?!?/br> 他平靜出聲:“我做不到你這么灑脫,我和她若在一起,就會有無數雙眼睛瞧著。當初顧楚生說我年幼,我梗著脖子和他說我會堅持,但其實我心里是怕的?!?/br> “后來二嫂把所有說清楚,點明白,我覺得,她說得對?!?/br> “你喜歡一個人,就要把所有路給她鋪好,不能冒冒失失的你喜歡,就拖著她去走一條格外艱難的路。就算她不在乎,”衛韞舉著酒杯到了唇前,抬頭看著明月:“我也心疼?!?/br> “所以你打算怎么辦?”沈無雙有些煩躁,衛韞的話,何嘗不是戳著他的心窩? 沈無雙抬手指著屋里全是劃痕的柱子:“打算把那柱子畫滿,然后你這輩子就這么過了?!” “我給了自己五年。若我到弱冠,還像如今一樣喜歡她,” 衛韞平靜出聲,沈無雙有些奇怪,轉頭看著月光下的人,看他喝完酒,將酒杯輕輕放在地面上,仿佛是再說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一般,平淡中帶了幾分莫名的鄭重:“我就回去娶她?!?/br> **** **** 楚瑜跪坐在長公主旁邊,看見太醫一個個退下去。 幾乎整個太醫院都來問診,每個人都給了長公主一個肯定的回答——確有身孕。 這成為了長公主逃不掉的事實,長公主讓所有人退下去,就留楚瑜和她在屋里。 門剛剛關上,房間里一片寂靜,長公主便朝著楚瑜看了過來。 她的手微微顫抖,楚瑜定定看著她:“殿下,這是您的孩子?!?/br> “這也是他的?!?/br> 長公主咬牙出聲:“他逼死了我的兄長,把我囚禁在這里,他害死了我大楚七萬將士,把我的女兒遠嫁出去——” 長公主眼里含著眼淚:“他還想讓我為他生孩子?!他休想!” 說著,長公主推攮了楚瑜,她倉促站起身來,似乎要尋找什么,反復道:“我不能要這個孩子,我不能要,我……” 楚瑜慌忙跟上,去拉住長公主,長公主見她不讓她找東西,她就抬起手想要砸向自己的肚子,楚瑜一把拉住她的手,高喝出聲:“殿下!” 長公主慢慢轉過頭,呆呆看著楚瑜,她眼里含著眼淚,楚瑜從未見過長公主這樣軟弱的模樣。她仿佛一個小姑娘,失去了所有鎧甲和劍,倉皇無措。 “我不能有他的孩子,”她沙啞出聲:“你明白嗎,???” “我明白,”楚瑜握著她的手,定定出聲:“我明白?!?/br> “他是我的仇人,他是大楚的罪人,早晚有一日我要親手殺了他,我要送他去黃泉路上給所有人謝罪,你知道嗎!” “我知道?!?/br> “我已經委曲求全屈身于他了,我的驕傲、我的尊嚴、我的臉面,我的家人,我的愛情,我全都沒有,全都給了他了!他還要怎樣?!” 長公主猛地提了聲音,她顫抖著手捂住自己的肚子,神色倉皇:“我覺得他像一顆帶著劇毒的種子,他想在我身體里生根發芽??墒遣恍小沂裁炊寄茏?,我絕對不會為他生孩子……我絕對不會讓他的孽種在我肚子里長大。我一定會殺了他,我要是有了他的孩子……” 長公主蒼白著臉色:“這是要逼著我以后,也殺了我的孩子嗎?” 殺一個愛人已經夠了。 她這一輩子,少年宮亂喪母,兄奪帝位后喪父,青年喪夫,中年喪兄。 她一直同別人說,她要活得特別漂亮,不能讓別人看著自己的笑話。 可是從臣女變成長公主,又成長公主變成一個靠著君主寵愛的梅妃,她這一輩子,早就讓人笑話透了。 這個孩子似乎在擊垮她,仿若壓在她身上那根稻草,她整個人沒有力氣,睜大了眼看著宮外,她拼命想站起來,卻站不起來;她拼命想控制住眼淚,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眼前變得模糊。 楚瑜感覺到她的掙扎,于是她問問扶住她,平靜道:“殿下,人生的路都是自己選的?!?/br> 長公主微微一頓,她慢慢抬頭,看著楚瑜,楚瑜神色沉穩:“每個人的路都很難,都會遇到很多事,身邊親人離開、背叛、陷害、走到絕境,誰都會有那么一刻,可重點是在于選擇?!?/br> “有些人選擇斬斷那沼澤池里拉著她的繩索,有人選擇被那繩索拖下去。殿下,”楚瑜扶著她的手穩得仿若千斤搭在上面,也會紋絲不動,這讓長公主很有安全感,她慢慢冷靜下來,看著楚瑜注視著她的眼,聽著她道:“您斬了那些繩子,走出來,就沒事了?!?/br> “人生的路還很長,不是嗎?” 聽到這話,長公主的情緒終于穩定下來,她靜靜看著楚瑜,許久后,她終于道:“你說得對?!?/br> 說著,她在楚瑜攙扶下站起身來,慢慢回到床上,平靜道:“我得走出來?!?/br> 楚瑜沒說話,她站在一旁,長公主想了許久,終于出聲:“你想個法子,將我平日喜歡十日香的味道這件事兒,傳到王貴妃那里去?!?/br> 聽到這話,楚瑜微微一愣。 十日香是一種獨屬于東南的花曬干后所產生的香味,香味能保留十日,故而名為十日香。這種香有安神的功效,但是鮮少有人知道的是,十日香與東南另一種花‘子思’味道相近?!铀肌瘜τ谂觼碚f,平日里有活血養顏之功效,但對于孕期女子來說卻是大忌,佩戴子思香包一日,就足夠造成流產,因而東南地區的女子哪怕喜愛十日香,在孕期都鮮少用這花作為香料,就怕與‘子思’混合。 而王貴妃本人少時,其實是跟隨母族在東南地區長大,十日香對于其他人來說陌生,但王貴妃卻是絕不陌生的。 楚瑜在聽到長公主說這話的瞬間,就知道了長公主的意思。 她張了張口,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孩子是長公主的,人生是長公主的,她固然可以勸說著長公主將孩子生下來,可生下來之后呢? 她無法替代長公主走了人生,也不能幫著她養這個孩子,這個孩子生下來,就注定夾雜在了趙玥和長公主之間,長公主和趙玥已經是死結,這個孩子生下來,又何其無辜? 然而她也是有過孩子的人,哪怕那個孩子已經很遙遠,并讓她傷透了心腸,可是她還是會記得自己當年懷著那個孩子時,那種拼了命想保護她的感覺。 于是她垂下眼眸,低聲道:“殿下決定好了嗎?” 長公主不說話,她捏著扶手,好久后,沙啞著聲音,一字一句道:“我想得很明白,我和他之間的事,沒必要平添無辜?!?/br> 楚瑜點了點頭,走上前去,替長公主蓋了被子。便就是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通報聲,太監聲音才落下,就聽見趙玥著急道:“我聽說你召了整個太醫院,他們同我說你有孩子……” 話沒說完,趙玥就停下步子,瞧著楚瑜。他有些失態,頓住步子,輕咳了一聲道:“衛大夫人?!?/br> “陛下?!?/br> 楚瑜轉過身去,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趙玥將目光看向長公主,長公主明白他的意思,朝著楚瑜揮了揮手道:“你先下去吧?!?/br> 楚瑜恭敬拜別,往外走了出去。等走到長廊之上,她低聲吩咐晚月:“把長公主懷孕的事告訴宮里的細作,讓所有人盡快知道?!?/br> 晚月應了聲,楚瑜轉身去了御花園,帶著長月停在水榭邊上,給晚月時間去找人。 過了一會兒,晚月便匆匆回來,小聲道:“都吩咐好了?!?/br> 楚瑜點點頭,這才領著晚月回了衛府。 到了衛府中,她讓人去找蔣純,準備了十日香、金釵等華麗的飾物,又讓長月將自己的指甲涂抹成紅色,修剪成和長公主差不多的模樣。 做這些事兒做到一半的時候,丫鬟就進來通報道:“大夫人,宋家送了禮物上來?!?/br> 楚瑜低頭瞧著長月在燭火下給她染著指甲,平靜道:“說我睡下了,不見?!?/br> 沒過一會兒,又有丫鬟來通報:“大夫人,王家人前來拜見?!?/br> “不見?!?/br> 丫鬟恭敬退下去回絕王家的家仆,長月有些奇怪道:“夫人,為什么他們今晚都來找你???” 楚瑜輕輕一笑:“后宮里要填主子了,他們能不慌嗎?” 說著,晚月端著收拾和香囊進來,楚瑜抬眼看了一眼那些東西后,慢慢道:“如今后宮里根本沒有子嗣,一旦長公主生下孩子,若我們衛家再當她的支柱,封后之事便指日可待。王家和宋家無論是為了試探風聲,還是來策反,今晚都是要來的?!?/br> “夫人拒絕得這樣干脆,不怕王宋二家不滿嗎?” 晚月跪坐下來,在楚瑜身后給她梳頭。 楚瑜低頭看著指甲上的紅色染了光,淡道:“如今長公主有孕的消息傳出來,正是關鍵時刻。見不見他們,就是我的態度。于王宋兩家而言,我不見,代表著我繼續忠于公主,我若見了,這才是怪事?!?/br> 說著,楚瑜涂好了指甲,抬起手來,在燭火放出的燈光下看了看:“至于得罪,從我與長公主交好那天開始,我便已是得罪了,還在乎這一時?” “倒也是?!?/br> 長月點點頭,她看向那些金釵,有些疑惑道:“那夫人要這些東西做什么?” 這次楚瑜沒有解釋,她笑了笑:“我自有我的用處?!?/br> 等到第二日,楚瑜穿上了一件藏青色長裙,外面籠了金線繡紋的銀紗,挑挑選選,從昨夜的金簪里選了一只不大起眼的,插入了發絲之間,而后掛上十日香的香囊,駕馬往宮里去了。 她剛入宮不久,才往棲鳳宮路上過去,迎面便看見女子坐著轎子從花園中過去。楚瑜止住步子,雙手交疊在身前,微微低頭,等著那人過去。不曾想對方卻是讓人將轎子抬到楚瑜面前來,停在楚瑜身側道:“衛大夫人?!?/br> “見過貴妃娘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