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這攤子被這二人坐著, 頓時便如蓬蓽生輝, 攤主多瞧了幾眼, 直樂呵呵地將兩碗梅花湯餅端上桌案。 白瓷盛著清湯,湯中飄出雞湯的香味,里頭浮著一顆顆餛飩,香味撲鼻而來聞著便覺很是可口。 白白看著眼饞得緊,一點沒和秦質客氣,拿著瓷勺撈起一個,輕輕吹了吹,垂著腦袋認真吃著,味道確實不錯,rou質極為鮮嫩,很有嚼勁。 正吃著卻見身邊的人沒動作,一抬眼便見他看著自己吃,他面前那一碗卻沒動。 白白有些不解,眼含疑惑地看見他。 秦質卻不開口,伸手拿過瓷勺,將自己碗里的餛飩連兜了幾勺給她,神情隱約透著一絲為難,“一碗你肯定吃不飽,我不是很餓,你多吃些……” 白白看著他一勺一勺往自己這處兜,整整兜了大半碗,而他自己那碗里卻只剩下清湯和一兩顆餛飩,這么一點兒喂雞都不夠,一個大男人如何能夠吃? 她往嘴里放了一口餛飩看了他一眼,當即便意識到,當初所有家當都辦了聘禮,這些時日也是大手大腳,每日雞鴨魚rou不愁,那菜色一瞧就不是尋常人家能做出來的,廚子即便是他的朋友,也不可能頓頓都免了銀錢,是以他現下大抵和她一樣,是個兩袖清風的窮鬼…… 她有些不好意思,這人是真的對她好,這些時日她可都是白吃他的,她的胃口大,吃得不少,他從來不說一句,還一個勁兒給她夾菜,現下更是連自己的早上飯都給她吃,生怕她餓著。 白白感動地一塌糊涂,裝模作樣隨意吃了幾口便將碗推向他,“我吃飽了,給你吃罷?!?/br> 秦質抬眼看來,又垂眼看向她推來的餛飩,神情頗有幾分落寞,默了許久才輕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像個病秧子一般沒用,根本養不起你?” “沒有,我沒有這樣想!”白白忽然有些心疼,連忙搖頭,他這般斯文溫和原本就是做世家公子的命,可惜世事無常,如今他家道中落也實在是可憐,還要一個人孤零零地日子,她一時感同身受,心中也難受起來。 秦質拿著勺子在碗中輕輕一撥,碗中的湯水驟起一番漣漪,“你不用安慰我,我心里都清楚,只恨我家中生變,否則我就能風風光光地娶你了,也不至于連一碗小食都要這般分著吃……” 白白聞言眉眼都成了可憐巴巴的形狀,眼眸泛著水澤,看著很是惹人疼,她湊近他,伸手搭上他的手,“我又沒有說不愿意嫁給你……” 秦質聞言一頓,當即抬眼看來,手腕一轉輕輕握住她的手,“這么說,你愿意與我成親?” 白白看著他眼中的期盼,面上微微有些發燙,“我嫁的人需得是我喜歡的,我還要……還要想一想……” 秦質聞言歡喜不已,見她松了口當即見好就收,“好,我等你?!蹦菧貪櫟拿佳鄱紡澇闪艘坏罉?,比往日絆腳的時候可是干脆了不少。 二人吃了完梅花湯餅,白白還得回家中喂缺牙,它最近脾氣有些大,因為抹了這么久的藥它的小牙齒半點不見長,最近連白菜葉都不吃了,白白生怕它餓死了,每日都得準時準點的喂它吃。 巷子的路是一塊塊青石板鋪成,墻上少許青綠的苔痕,青石板的縫隙之中偶有幾朵野草花長出,衣衫拂過便微微顫動。 白白慢悠悠走著,看了眼身旁并肩走著的秦質,布帶束發,烏發襯得面容皙白,眉眼如畫,清衫雅致,氣度清貴,頗有一番君子端方,溫潤而澤的大家氣派。 白白視線慢慢下滑落在了他的手上,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小山包,心中格外竊喜,第一次開口叫了他的名字,“秦質?!?/br> 這聲線一貫的冷清,似空中冷月泛著的寒光,此時卻帶著幾分柔意,秦質看向她,眉眼微彎盡染溫柔,輕輕“嗯”了一聲。 白白抬手理了理額發,面上頗有一些自豪,“我的小山包有弧度了?!?/br> 秦質聞言垂眼看向她身前,平平整整的,并沒有看見什么,他手指不自覺一動,五指輕輕閉攏,彎成一個極小的圓,眉眼忍不住一彎,“這般瞧著可沒什么變化?!?/br> 白白聞言不樂意了,她特意挺了挺胸看向秦質,示意他看仔細一些,可惜身子都挺彎了還是平平坦坦的,很是“寒磣”。 秦質唇角微微彎起,搖了搖頭。 白白面上驕傲的笑徹底沒了,背脊都塌了下來,垂著眼神情很是落寞。 秦質見狀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話間頗有幾分意有所指,“沒關系,以后會長大的?!?/br> 白白聞言看向秦質,心中一時起了心思,反正已然有了一次,既然有效果,她自然是要多嘗試的,雖說還是會有些羞恥,但想要的東西怎么能不做出犧牲就輕易得到,她想著便咬了咬牙道:“那我以后多找你去治病罷,這一回你可要把我當成真正的病人……” 秦質聞言應了,她能來多多適應他,他自然是樂意的,忍個區區幾次,對他來說并不是什么問題。 可他沒有想到,這磨人的小妖精會照著一日三餐的次數過來,起先還有些羞羞答答,到了后頭見他忍著沒動她,便真將他當成了一截木頭。 現下更是過分,嬌嬌軟軟地躺在他的床榻上半點不設防備,根本把他當成了一個柳下惠,這般折磨根本就是將他往死字上頭整。 秦質額間晶瑩的汗珠慢慢滑入罩著眼睛的帕子,順著眉毛而下浸濕了眼睫和帕子,連呼吸都凝成了無形的手,將他的五臟六腑扭得生疼,榻上的人還不自知地小聲哼哼誘惑他,他一時忍不住心頭的惱意,手上用力一擰。 白白疼得叫喚了一聲,眼里直泛起了淚花,委屈地低頭瞅了一眼,紅了…… 她緩了一陣,見他收回了手便以為結束了,她忙起身開始顫顫巍巍地穿衣裳,面上一陣陣發熱,可看了眼自己那處已然長成了小雪團,便自然而然地忽略了那一點僅有的羞恥之心。 白白穿好了肚兜,見面前的人坐著一動不動,面色也有些難看,不免心中疑惑,往日結束了他都是先行出去,再也沒有像先前那一次,一直都是溫和有禮的。 她見他滿身是汗,心中也有些過意不去,湊上去安慰似的親了下他的唇瓣,“你沒事罷?” 秦質當即伸手攬過她的腰抱坐在懷里,伸手撫上她的后腦勺,低頭極為用力地吻上她的唇瓣,力道極為兇狠蠻橫,叫人心莫名心慌。 白白見他這般,也知曉他已經極為克制,卻不想他突然用力撞了撞她,唇慢慢離開她的唇瓣,抵著她的額頭,聲音已經啞得不行,聽在耳里別有一番韻味,與往日的清透溫和極為不同。 “你說我有沒有事?” 白白被這般孟浪舉動弄得漲紅了臉,一時說不出話來,抬眼看了他一眼,見他帕子蒙著眼睛,便越發肆無忌憚的打量起他,這面皮生得是真好,遮了眉眼還是藏不住的風流,淡淡的唇色與她纏磨得泛紅,越顯殊色惑人。 秦質見她不說話,抬手摘掉了蒙在眼睛上的帕子,看了眼懷里的人穿著鮮紅的肚兜,襯得肌膚皙白如雪,烏發披散在身后,眉眼精致若素,模樣清冷卻叫一點朱砂點出了魅態。 那一抹幽香若有似無地纏著他,手掌間滑膩溫熱的觸感還殘留著,他一時難受到了極點,胸腔極為用力地起伏,呼吸聲極重,片刻后他唇瓣貼了貼她柔嫩的面頰,往日從容的語氣都有幾分懇求的意味,“白白,成親好不好,我受不住了,再這般下去我會瘋掉的……” 語調極為溫柔,熾熱的呼吸卻燙到了她,清冽的男子氣息染上她的鼻間,她被徹底擾亂了思緒,一時沒來得及接他的話。 秦質見她神情松動,伸手撫向她的臉頰,極為認真地看著她,“成親以后,我每日給你按小山包,每日給你買好吃的,有我在一日你想吃什么都行,你要什么都給你……”說著,他齒間微啟,眼中神情都有些鬼迷心竅起來,直在她耳邊極輕道:“命也給你……” 第102章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 低啞的聲線帶出性感叫白白的心突然一震, 話中的意思也讓她心顫不已。 她想她是喜歡他的,若是和那豬rou鋪子的掌柜相比, 她顯然更喜歡秦質, 因為他不僅給她準備各種各樣的好吃的而且為人也極好, 儼然一個溫潤端方的正人君子, 又是醫館的學徒, 往后做的都是治病救人的事, 這樣溫柔良善的人, 怎么可能會有人不喜歡? 反正他們現下和成親也沒什么區別,往后也免得這般兩頭跑,她想著便點了點頭。 秦質見她點頭了,神情微微恍惚,似乎沒反應過來,片刻才又確認了一遍, “你答應了?” 白白見他這般高興, 心中也生了些羞意,伸手環上他的頸脖,靠在他肩膀很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秦質見她這般靠在自己身上, 又輕輕地點頭同意,心中的歡喜都快要溢出來了,他覺得這是自己有生以來最歡喜的事了, 他伸手用力抱著懷里的人, 興奮道:“我們月十五成親好不好?” 白白聞言在他懷里直起身, 睜大眼呆愣道:“這么快?” “我看過了,月十五是個宜嫁娶的大好日子,你既然答應了我,我自然想早些將你娶進門,也想早一些和你在一起?!痹挼胶箢^,越發透出幾分莫名意味,明明是極正經的話,卻叫她極為清楚地覺出他另有別的意思。 她看向他的眼,他的視線太過炙熱,落在身子極為不自在,她面上一熱,忍不住縮了縮身子,默許了他的話。 秦質的速度極快,就像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一般,直等她開口同意,還叫來了兩個人幫忙,一個叫楚復,一個叫褚行,秦質說都是以前伺候他的,如今皆是念在往日情份才會來幫他。 大戶人家出來的仆從,即便家主落魄了,他們也能混得不錯,是以也帶來了不少仆從幫他們準備瑣事。 白白本還擔心秦質心中會有落差,畢竟他是從高處一下跌落到谷底,卻不想他根本不在意,每日忙著寫喜帖、送喜帖、派喜餅,幾乎是以龍卷風的速度和范圍,傳遞著他們要成親的消息。 成親前他們二人不能見面,秦質特別請了一些婦人來陪著她,這些姑姑一個個八面玲瓏,做派不比尋常人,那一張張嘴極為討喜,說得吉利話也逗得熱鬧,很是會把握場面,顯得家中喜氣洋洋,半點沒讓她產生孤孤零零的感覺。 可白白還是會覺得遺憾,因為家中的兄弟姐妹都不在,以往他們總念叨著把她嫁出去,可挑來挑去都沒一個合適的,家中的兄弟更是挑剔,十個兄弟十種審美,每每這個覺得好了,那個覺得不行,動輒就要上躥下跳撕打成一番,很是會鬧事,后頭實在活不下去了,只能拿了簡大哥調得老鼠藥,出去賣著謀生計。 如今秦質應該是會讓他們滿意的,畢竟這個人在她眼里沒有什么缺點,就像一塊美玉,德行端正,性子溫柔,半點瑕疵也沒有,很得人喜歡。 白白忍不住眼露笑意,她還是很幸運的,遇上了這么一個人,還對她這般好。 忽然窗外傳來幾聲輕叩,窗子上映著一個人的剪影,有人在窗外喚道:“白白?!?/br> 窗邊的缺牙從床板上探出腦袋,看了眼窗子。 白白一聽連忙起身下了床榻,行到窗邊正要開窗子。 外頭的人卻道:“別開?!?/br> 白白連忙收回手,一臉疑惑,“怎么了?” “她們說成親之前見面不吉利……” 白白聞言心里暖暖的當即打開了窗戶,秦質長身玉立站在朦朧夜色中,月光灑下籠在他烏發上,清衫上,眉眼如松墨入畫,清雋雅致,氣度清貴不凡,美玉浸入清水,溫潤而澤。 見她打開了窗子,似沒想到,反應極快欲轉身避去,白白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你怎么也信姑姑們的話,那些不過是習俗規矩,當不得真的,我們兩個情投意合,又怎么會有不吉利?” 秦質聞言笑彎了眼睛,向來穩重的人如今竟笑的像個得了糖孩子一般,“是我糊涂了,竟然信了這些?!?/br> 缺牙聞言冷哼了一聲,聲音雖然極為細微,但秦質還是聽見了,他順著聲音垂眼看去,才看見小屋子里的帝王蠱。 帝王蠱可還記得當初那關著它的鈴鐺,與他對視了一番,頗有些相看兩生厭的架勢,迎面躺回床板看著他一臉蔑視。 秦質眼睛微微一瞇,神情完全不復看白白時的溫柔似水,“這東西都睡在這里?” 白白見他看著缺牙,便開口笑道:“是呀,這是缺牙,我養的小蟲兒,它很聰明的,還會吃白菜葉兒?!?/br> 秦質看著帝王蠱的眼神莫名凜冽,那眼神就差飛出刀子來了。 缺牙感覺到他的殺氣,當即瞪起小眼兒,咧開參差不齊的牙兒,一臉兇狠地看著他。 白白見它又發脾氣,不由喚道:“缺牙,不準這樣?!笨上耆珱]聽見,沖著秦質嘶牙咧嘴,白白只好抱起小屋子放到屋里的桌案上,對秦質客氣道:“它的牙齒長不出來,最近心情不好,你別介意?!?/br> 秦質聽聞,眉間微微一斂,這之間的親疏關系他如何聽不出來,這般看來,自己在她眼里或許還沒有帝王蠱這藥丸子來得地位高。 缺牙見白白在惡人面前揭自己的短,又氣又怒又傷心,立時哭吼起來,頗有一副有他沒我,有我沒他的架勢。 白白看得懂才有鬼,直睜著眼兒安慰道:“缺牙,沒關系的,你還有別的牙齒,顆顆小小胖胖的,總盯著自己沒有的,這樣多難過呀?!?/br> 缺牙聞言更傷心了,隱隱有要嘔吐的架勢。 “白白?!鄙砗蟮娜藴睾蛦镜?,話中似有被忽視的低落意味,她也顧不了這般多,連忙轉身走去。 秦質微微一笑,伸手遞來一根蓬蓬的小狗尾巴草兒,“今日碰巧看見的,覺得像極了你,就想送來給你?!?/br> 白白笑彎了眼連忙伸手接過,小小一根毛茸茸的,很是可愛,摸了摸很是舒服,她面上有些羞意,不想他這般有情趣,還大半夜地送草給她。 秦質見她滿目羞怯,眉眼盡染笑意,溫聲道:“白白,明日我就要喚你娘子了……” 白白聞言抬眼看向他,便見他微微傾身而來,溫熱柔軟的唇瓣在她唇瓣輕輕一碰,極為溫柔,和他給人一樣,溫潤和善,不帶半點攻擊性。 白白微微抿了抿唇,覺出了些許甜意。 喜事總是熱鬧忙碌,白白一大早便被拉起來梳洗打扮,連穿喜服都忙活了大半個時辰。 等秦質來接的時候,鄰家未出閣的姑娘都來了,耳朵里灌了不少吉利話,姑姑們更是了不得,很多吉利話都是大串一大串,聽著很是費勁,弄得她暈乎乎,根本沒聽懂。 到了午間吉時,便聽外頭一陣鞭炮聲起,熱熱鬧鬧的人聲傳來。 白白正想探頭出去看,卻一條從上飄下的紅蓋頭遮住了視線,眼前一片喜慶的朱紅色,屋里外頭滿是熱鬧起哄聲,“新郎官來迎嘍~” 白白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姑姑們扶著往外走,外頭人聲鼎沸,她看不見人卻也能覺出周圍都是人,鞭炮聲連續不斷,很是熱鬧。 她被人扶著走至一人面前,從蓋頭下看去只見與她一色的朱紅衣擺,面前的人伸手過來,那只手節骨分明,修長好看,在朱紅衣袖相稱下越顯皙白文氣。 一旁的姑姑將她的手遞去,被他輕輕接住,周圍又起一陣喝彩聲。 秦質溫和有禮一一謝過,拉著她往前走去,伸手撩開轎簾,在她耳旁溫聲提醒道:“小心頭?!?/br> 白白忍不住嘴角彎起,扶著他的手彎腰進了轎子,坐下沒一會兒,便聽轎外一陣唱調兒,轎子一下抬起在人群熱鬧中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