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在極其熱烈的掌聲里,班主任連忙把他趕了下來。 喻冬認為這個人跟張敬可能很好聊。 幾天后,開學典禮。 喻冬拿著講稿在升旗臺后面轉來轉去背稿子,鼓號隊的男孩女孩都在好奇地看他。 眼看校長講話就要結束,喻冬背上出了一層汗。他自己在家里背的時候很順利,可是現在連站在鼓號隊面前都緊張萬分。 正踟躕著,身邊伸來一只手,將他的講稿抽走了。 關初陽的長發扎成一束整齊的馬尾,臉色紅潤,精神百倍。她似乎已經退燒了,腰背挺直,整體狀態看上去比所有人都好。 “我來?!彼唵味笠?。 喻冬感激壞了:“謝謝你啊女神?!?/br> 關初陽頓時皺眉:“……什么東西?” 喻冬笑笑,縮到了邊上。 國旗在晨風里飄揚,關初陽在日光里站上了升旗臺,進行國旗下的講話。 張敬應該能看到。他一定很高興。喻冬樂顛顛地想。 但很快,他記起了今天和宋豐豐一起上學時宋豐豐的快活神態?!拔遗笥岩吓_演講了!”宋豐豐特別高興,“有點厲害啊喻冬?!?/br> 讓他失望了。喻冬心里揣著這件事,始終有些愧疚。 開學第一天有些忙亂,鄭隨波莫名其妙成了文藝委員,負責做班級黑板報,問了喻冬好幾次寫粉筆字好不好看。 “四塊黑板?!狈艑W的時候鄭隨波拽住喻冬說,“班上一塊,宣傳欄里還有三塊。我干不完的,喻冬……” 他這人實在自來熟,才不過一天就抓著喻冬的手往他身上趴。 “喻冬?!?/br> 宋豐豐和張敬在后門喊他。 喻冬連忙扒拉開鄭隨波,拿起書包就躥出教室,推著張敬和宋豐豐往前走。 張敬探頭探腦:“我女神呢?” 喻冬:“被老師叫走了?;丶一丶??!?/br> 宋豐豐:“剛剛那個是誰?” 喻冬:“我同桌,一個藝術特長生,畫畫的?!?/br> 宋豐豐驚訝極了:“那他中考考分應該很高?” 喻冬點點頭:“全市排八十多?!?/br> 宋豐豐嫉妒了:“腦子怎么長的……” 他今天跟球隊請了假,回家整理家中物件。 臺風風球已經高高掛起,夏秋季節最可怕的自然災害就要來了。 “外婆讓你到我們家里來避避?!庇鞫f,“電視電腦什么的,能搬就搬過來吧。你家那漏風又漏水的?!?/br> 宋豐豐想的是別的事:“那我還跟你睡?” 喻冬:“當然啊?!?/br> 張敬的注意力終于從關初陽的去向轉到了身邊的朋友身上。他學著學委女友講話的口吻大喊:“你們兩個怪怪的!” 第22章 對沿海地區的人來說,一年之中最需要警惕的自然災害也就是臺風了。 這次的臺風先在臺灣屏東登陸,登陸后強度稍稍減弱,但離開屏東之后,風眼越來越清晰,強度居然又開始增大。 放學之前老師也在提醒學生,一定要密切關注天氣預報和臺風預警。 但基本上,學校就一個原則:“雨太大就不用來了,其余情況,還是堅持堅持?!?/br> 回家路上,宋豐豐和喻冬看到路邊的樹木開始加固或者剪去多余枝葉,高聳的廣告牌正在被拆除,許多戶外的燈箱也紛紛扯了下來。 興安街臨海,但好就好在,它的港口是長形的,狹長的洋面像一枚藍色的釘子深深插入陸地。無論外頭風里多強勁,港灣里情況都不至于很嚴重。 但即便這樣,宋豐豐的記憶里也仍有因為臺風太過猛烈而要離家避難的時候。 “現在還沒收到通知,應該沒關系吧?”喻冬心存僥幸。他從未在海邊直面臺風,反倒覺得很有意思。 第二天氣溫高達33度,地表溫度可能接近四十。體育課上只有寥寥幾個人還在打球,其余的都在樹蔭底下學做廣播體cao。 昨天別的班級有學生在上課時中暑倒下,學校緊急要求各位體育老師把握好分寸。 體育老師的注意力放在女孩和喻冬身上:“這位同學需要休息嗎?” 喻冬莫名其妙:“不需要?!?/br> 沒有一絲風。中午時候,學生和老師全都離校,整個校園就像一張凝固了風景的畫片,沒有一片樹葉被風擾動。 宋豐豐回到家,第一時間打開電視。中央電視臺一直在跟蹤報道臺風路徑。 它已經離開屏東,正往西北方向移動,現在就在兩個省交界處的延長線上。 天太熱了,宋豐豐越來越不安。宋英雄他們在南海海域,和臺風是兩個方向,他倒不是擔心父親和他們的船隊。 在周蘭家吃飯的時候,周蘭說出了宋豐豐想說的話。 “好多年沒有這么熱了?!敝芴m說,“這次的臺風很厲害?!?/br> 電視上,對這個熱帶氣旋的命名已經從“臺風”升級成了“超強臺風”。 一覺醒來,喻冬發現外面下起了小雨。 超強臺風要過來了,喻冬他們所在的這個地方立刻受到影響,開始刮風下雨。 喻冬沖出陽臺收衣服。順著玉河橋的方向望過去,在碼頭的方向上能看到一個矗立在漁監局樓頂的小塔?,F在塔頂上已經懸掛上一個圓形的風球。 周蘭讓他別去學校了,可是他和宋豐豐都沒有接到老師和班干部的通知,只能咬牙披上雨衣,各自蹬車往學校趕。 中午時宋豐豐已經把家里的電視洗衣機都搬到了周蘭這里,甚至連冰箱也叫上喻冬扛了過來。 東街比西街地勢稍低,他怕被淹了。 和這些貴重物品一起轉移的還有相框和他的一堆漫畫,全都亂七八糟地放在喻冬的房間里。 風越來越大,雨也愈加兇猛。 雨衣被無數次掀翻,喻冬只覺得自己的手都被沉重的雨珠砸痛了。 在距離學校還有一條街的時候,兩人看到了騎車往回趕的張敬。 “別去了!”張敬歡天喜地地沖他倆喊,“從今天下午開始停課!門衛說的!什么時候恢復等通知!” 兩人立刻掉頭,又迎著風雨艱難蹬回去。 臺風來勢洶洶。 按照慣例,它應該在第一次登陸之后強度減弱,再次登陸之后會弱化為熱帶風暴,所帶來的風雨不值一提。 但奇怪的是,這個臺風不僅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強,最終突破了現有的臺風評級——這是一個已經超過13級強度的超級臺風。 之所以只能定為13級,是因為評級標準的最高級,只有13級。 回到興安街,兩人發現街上人來人往,非?;靵y。 “外婆!”喻冬掀了雨衣,推著自行車回家。周蘭背著一個無紡布的書包等待著兩人,看到他們回來總算松了一口氣。 雖然興安街比較安全,但是為了防止出現不必要的損傷,市里還是決定轉移興安街上的所有居民。 “在圖書館那邊住一晚上就可以回來了?!敝芴m讓宋豐豐和喻冬都立刻去收拾重要的東西,“不用帶那么多,席子帶兩條吧?!?/br> 宋豐豐沒什么可收拾的,他的東西在搬過來的時候已經拾掇好了。喻冬把自己的身份證揣進書包里,抬頭看到宋豐豐把相框也帶走了。 “這個很重要?!彼呜S豐認真跟他解釋。 宋家天臺上的花也都搬了過來,雜物將喻冬不大的房間擠滿了。 喻冬關緊了陽臺的窗門,宋豐豐用布條死死堵上,確認安全之后才下樓。大門也緊緊鎖上了,宋豐豐甚至找出幾塊木板釘在門下加固和擋水。 祖孫三人跟著興安街的其他人在路口等待統一安排的公交車。 風已經猛到無法撐傘了。 所有人都套著雨衣,最有先見之明的則穿了上下兩件套的雨衣外加一雙雨鞋,把自己護得嚴嚴實實。 不過下午四點,天色已經陰沉得如同入夜。 喻冬看到街上還有幾戶人家亮起了燈,扯扯宋豐豐的衣角,向他詢問。 確實有人不肯走,但能留下來的也都是年輕人。興安街不是重點的轉移區域,聲嘶力竭的領導也顧不上這些賴在家里的人了,反復叮囑注意安全之后,好幾輛車終于噗噗噗地來了。 老弱婦孺先上車,喻冬和宋豐豐在隊伍末尾等著。 身邊有個小女孩抓住他褲腳,他把小姑娘抱起,遞給了在前方伸手的女人。 就在這時候,喻冬突然間想起了掛在家中墻壁上的那個相框。 相框里有不少照片。 他年幼的母親,他年輕的、美麗的母親。 周蘭已經上了車,正招呼喻冬趕快過去。 “外婆,我忘了東西!”喻冬把宋豐豐往前推,“我回去取一下,立刻就回來!” 喊啞了嗓子的男人大罵一句,催促他趕快行動:“那你只能坐下一趟!” “好好好!”喻冬裹緊雨衣,拔腿往回跑。 風越來越猛了,呼呼怪叫,掠過喻冬的耳朵。 他緊緊抓住胡亂飛騰的雨衣,拼命往前跑。 玉河橋下的廢船紛紛碰撞,發出巨大的響聲。水已經漲起來了,浪濤聲越來越響。 等跑到家門口正要開鎖,喻冬忽然發現門沒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