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喻冬還是愣著,臉上神情古怪極了,最后憋不住似的,哈地笑了一聲:“還、還能這樣?” 他的臉迅速紅了,從脖子,到耳朵,再到臉頰和鼻子,全都因為宋豐豐剛剛的話而紅透了。 宋豐豐只能裝作自己見多識廣:“你以為!” 他迅速地轉過臉,趁喻冬不注意迅速拍拍臉頰。 太燙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好犀利噶=我很厲害的 第19章 酒精爐的藍色火舌舔舐著薄薄的鍋底,細小的水泡在鍋底生成,一串串浮到水面,隨后破裂。 和龍哥有關的話題就此中止,誰也沒再著意提起。。 宋豐豐停了船,開始往水里拋鉤子。 釣魷魚的魷魚鉤長得也跟個魷魚似的,尖長腦袋,觸手則是銀光閃閃的金屬鉤,尖端有個小倒刺。 天徹底暗下來了,喻冬看了眼手表,他們在海面上慢悠悠飄蕩,已經過去將近一個小時。 四面都黑乎乎的,船上點著燈,宋豐豐還把一個瓦數稍大點兒的小燈掛在船舷邊,就懸在魷魚鉤上方。 喻冬發現周圍也有和他們差不多的船,幾個人,小爐子,幾根魚竿與魷魚鉤,幾盞小燈。 “喻冬,魷魚來了?!彼呜S豐挺高興地喊他,“你小心點,過來看?!?/br> 喻冬轉移到他這邊時,宋豐豐已經飛快閃到了鍋子那頭。 被燈光照亮的一小片海水里,有飛快游動的銀白色物體,似乎正在圍著燈光打轉。 它們光滑柔軟的軀體被燈光照亮了,又因為移動飛快,乍一看,白得像銀色的雪片。 喻冬吃驚不小。這還是他頭一回直接在海里見到活的魷魚。 釣魷魚不需要任何餌料,只要一個鉤子和一盞燈就夠了。魷魚是趨光動物,在黑暗的海洋之中只要看到有光,立刻就伸屈手足,直直往光源的地方撲。人只要在光源處放下鉤子,魷魚一旦碰上了就肯定跑不了。 它們柔軟的身體立刻會被鉤子掛住,著急的時候還會一口口地往外吐墨,船周圍的水色也會稍稍變暗。 喻冬看得都呆了。 “有一條了!”他大叫。 宋豐豐正往沸騰的清水鍋里放姜片。 喻冬不知道該稱呼魷魚為一條還是一只。海水清澈,他能看到鉤子上掛的魷魚一條條增多了。 “現在不算多,最多的是四五月份?!彼呜S豐用筷子攪動沸水,姜片煮熟了,辛辣的氣味沖得他微微瞇起眼睛,“魷魚冬天要到南海那邊過冬的,就更接近赤道的地方,比海南島還南……” “東南亞?”喻冬主動提示他。 “對對對,差不多?!彼呜S豐高興地點頭,“等到四五月份,我們這邊的海水水溫漸漸恢復,它們就會回來產卵生小魷魚了。那個時候的魷魚是最肥的,特別香。但我爸他們有個習慣,那個時候大家雖然也出海釣,但是不能釣多,如果發現是要生魷魚仔的,還要放回水里?!?/br> 漁民對海洋有天然的敬畏。遠航歸來的人會遙遙凝望烏頭山的媽祖像,若捕到太小的魚則會放回水中,若捕上了滿腹魚卵的稀奇大魚,船長還會拿著喇叭在駕駛艙里大吼:找死嗎!放回去! 海世世代代給他們吃穿,給他們子孫吃穿。他們是靠海討生活的,漁船出航,漁船歸來,帶回海洋的無窮饋贈。 這一點兒尊重,跑海的人全都懂。 “現在魷魚仔全都生出來了,長大了,所以我們才出來釣。四五月份的時候海上還會有漁監和水警巡邏,我們這種小船釣一些沒關系,那種就不行了,被抓到要罰錢扣船的?!?/br> 喻冬一直聽得認真,此時順著他指的方向抬頭一看,不遠處不知什么時候來了一艘比較大的船,船舷上圍了一圈燈泡。就在喻冬看的時候,所有的燈啪嚓一下全亮了。 倆人清楚地聽到了臨近一條船上有人笑罵:“條臭龍!又來搶魷魚!” 宋豐豐吃了一驚,連忙收回手。喻冬也沒想到那居然是龍哥的魷魚船,兩人又想起了方才的話題,臉上再次發熱,心里想的頓時都是同一件事:幸好天黑了,他看不到我的臉。 那頭燈光太亮了,魷魚都被吸引過去,幾艘小的船開始往更遠一點兒的地方駛。 船上有人認得宋豐豐和喻冬,跟他們打招呼:“黑豐,帶喻冬學釣魷魚???考得怎么樣?” 宋豐豐顧不上抗議自己膚色了,拿起筷子遙遙點向喻冬,驕傲極了:“今年狀元!” 喻冬:“沒有沒有,還不知道……” 那幾艘船上的人已經鼓起掌了:“肯定是肯定是!黑豐,你呢?能讀高中嗎?” “何止!我就要和你兒子做校友了!” 那人驚訝了:”丟!你都考得上市三中?!“ 他們聊得高興,喻冬發現鉤子已經掛滿了魷魚,于是收線起桿,一把提了起來。 ”等等?。?!“ 宋豐豐和對面的人一起大喊。 但來不及了。 在離水瞬間,所有垂死掙扎的魷魚憋足了勁,使足力氣狠狠噴出一口濃墨。 喻冬根本沒想到還有這一下,帶腥氣的水和黑墨已經全濺到了臉上和衣服上。 他拎著那串還在兀自扭動的魷魚,完全呆了。 宋豐豐抓起身邊的毛巾往他臉上擦,一邊擦一邊笑。 在周圍的笑聲里,喻冬惱羞成怒,一把捏著宋豐豐手腕:“不提醒我!” “是我錯是我錯?!彼呜S豐只好認了。 喻冬的衣服全臟了,他干脆脫了上衣,裸著上身繼續放鉤子。宋豐豐守著小鍋,也覺得熱,兩人只穿著沙灘褲,一個負責釣一個負責清理和煮。 最好吃的魷魚不需要任何多余的烹飪調料,就放在加了姜片和鹽的鍋里燙熟就行。 薄薄的魚身顏色變了,柔軟的觸手也不再擺動,但新鮮的、只屬于這片刻黃金烹調時間的香味濃得蓋過了大海的咸腥。 喻冬又拉起一桿魷魚。他這回學精了,拉出水面之后不敢立刻抬到船上,而是在水面稍稍一拎。 魷魚吐完了墨,一只只有氣無力地掛在鉤子上,被喻冬取了下來。 轉眼已經釣到了整整一臉盆,完全足夠了。 宋英雄現在又出海,宋豐豐繼續在周蘭家里吃飯。這一大盆魷魚分一些給張敬,再分一些給隔壁的張媽六叔王伯和七婆,剩下的就是他們自己的了。 喻冬坐在宋豐豐對面,對著那個還在不斷沸騰的鍋子,開始吃魷魚:“火,調小一點?!?/br> 燙熟的魷魚直接吃,是鮮甜的,味道雖然淡,可絕對不寡,細細嚼起來,在韌和嫩里能嘗到甜絲絲的海洋滋味。 宋豐豐又拿出兩個小塑料碗,一碗倒些醬油,一碗倒些辣椒醬。兩人蘸蘸這個蘸蘸那個,吃得不亦樂乎,都覺得此時此刻就差一點酒。 “但我不會喝酒?!庇鞫霍滛~燙得伸出舌頭,不斷哈氣,“你會?” 宋豐豐:“我從小就跟我爸爸學喝酒?!?/br> 喻冬不信:“咦……” 他促狹地笑了。 宋豐豐專心燙魷魚,抬頭時忽然看到喻冬身上有半滴沒擦干凈的墨點。黑乎乎的半滴墨,在喻冬的白皮膚上格外醒目。 “你這里……”他下意識伸手去抹,碰到喻冬皮膚時喻冬突然往回縮了一下。宋豐豐繼續往前探手,直到把那滴墨完全抹去。 喻冬:“……” 這很奇怪——他心里有個聲音在尖聲說:這舉動好奇怪呀喻冬! 另一個聲音卻又冒出來:這有什么奇怪的,他還幫你抹綠藥膏呢。 喻冬的臉又稍稍熱起來,他總覺得這應該怪龍哥……還有宋豐豐剛剛偷偷在他耳邊說的那些古怪事情。 眼看快到午夜,兩人終于返航。吃得太高興了,不知不覺把臉盆里的魷魚又干掉了十幾只。 兩人商量后認為,被吃掉的應該是張敬的份。 想到張敬給他倆提供了玩游戲的工具,他們又逗留了一陣,把屬于張敬的那些釣足了。 拎著一大袋魷魚回家,宋豐豐說他現在就給張敬送過去。喻冬蹲在家門口就著燈光分好給張媽六叔王伯七婆的分量,抬頭發現宋豐豐正慢吞吞地在玉河橋上走,認真盯著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看什么。 “十二點了!”喻冬對他喊:“明天再送吧!” 第二天,宋豐豐直接把魷魚拎到了學校。 張敬一家人去省城玩了一趟 ,張曼把頭發剪短了,尾稍燙卷。暑假回校沒人穿校服,她套了件顏色清爽的連衣裙,俏皮的發卷在肩膀上晃動,迫不及待地要讓喻冬和宋豐豐見識自己的新造型。 宋豐豐看了大吃一驚:“你這么靚的嗎?” 張曼:“那你以為我是什么樣的!” 宋豐豐:“比張敬靚多了。唉,我曾經很擔心你以后結不了婚……” 張曼追著他打,宋豐豐在教室里跑,手里的魷魚一路往下滴水。 佟老師叉腰站在門口聲嘶力竭地大喊:“邊個衰仔帶魚來教室!邊個!” 在充滿魚腥味的教室里,所有人都領到了自己的分數條。 張敬把魷魚掛在窗外,看完自己的分數條,很滿意,又過去看宋豐豐的,也仍舊很滿意。 “喻冬?” 喻冬神情很古怪。 “我們班的喻冬啊,是今年的總分第二!”佟老師在上面敲敲講臺,“太可惜了!就比第一名差兩分!就一道選擇題??!” 眾人紛紛鼓掌,吹起口哨。第一名果然是實驗中學的,至于到底是誰,他們并不認識。 宋豐豐先是感覺稍稍失望,隨后又很快高興起來,推了推喻冬,小聲說:“你可以上市三中了?!?/br> “嗯?!庇鞫o緊攥著自己的分數條。 接下來就是在學校這里填報各自報考的高中。等填報完畢,就可以回去等通知書了。 張敬和他們一樣報了市三中,張曼這次考得很好,排名緊緊黏在學委之后。但她報的是華觀:“我不想再被我哥的陰影籠罩了。每個老師都跟我說,學學你哥哥,他成績多好?!?/br> 張敬很理解:“太好了,我也不想被你的陰影籠罩。每個老師都跟我說,帶帶你meimei,她就差一點?!?/br> 張曼又要打他,張敬舉起魷魚防御。 學校里已經有各類高中擺起了宣傳牌。他們很簡單就選擇了未來就讀的學校,難的是那些分數不上不下,正在猶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