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昨夜從他忽然出現,到之后她決定救他,從頭至尾,她除了一開始有些驚訝與緊張以外,幾乎沒有過任何慌亂與失措的時候,換了旁的閨閣千金,哪個能做到她這樣的? 倒是與他記憶里那個被人圍攻時,也一副不卑不亢,不慌不躁模樣,要緊張后怕也是事后的人兒重合了。 就是她的醫術,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他記得她上一次分明就不會醫術,不然也不會死得不明不白了,那這一次,為什么會發生了改變呢,就像她的母親這一次竟然至今還活著一樣。 難道他回來了,無形中發生了一些變化,冥冥中,其他的人和事,也是發生在變化,并不是重來以后,一切都是不會改變的? 傅御想著,本來昨夜來之前,便已決定了今晨就走的,這會兒卻忽然不想走了。 他真的很想更深入的了解一下敏敏,了解一下她前世今生都不為他所知的另一面。 她這里也委實太舒服,竟然讓他生出了家的感覺來。 所以昨夜他才會忍不住睡得那么沉,半昏半睡間,也忍不住一聲聲喚起她的名字來,固然有病邪侵體,意志力變得比素日薄弱的原因,但何嘗又沒有他自己有意無意的放縱呢? 可問題是,敏敏怕是不會同意他留下,他的苦rou計和以退為進,在一個大夫面前,只怕也不會一直都好使,他要怎么做,才能順利留下呢?傅御正發愁,許夷光已經醒了,短暫的迷糊過后,立刻什么都想起了,站起身來看向傅御道:“公子什么時候醒的?看起來氣色已經好多了,想必休息一晚后,已經沒有大礙了,既是如此,趁著現在還早,公子請盡快離開吧,后會無期?!?/br> 第67章 不接招 許夷光說完,才發現傅御一直在盯著自己看,昨晚上光線昏暗,他又傷著,眼神很多時候不能聚焦也就罷了,她還可以告訴自己,他并沒有時不時的在看她,都是她的錯覺,可現在,他的眼神清明而專注 ,好似還夾雜著其他她看不透的情緒,許夷光便沒辦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可他為什么要盯著她看,這輩子她和他才第二次見面,就算她也叫敏敏,也是此敏敏非彼敏敏,他不覺得自己這樣很失禮?也不擔心會因此萬一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誤會來嗎? “咳咳……”許夷光假意咳嗽了兩聲,又道,“難道公子現在還不能走嗎?” 傅御聞言,總算戀戀不舍的收回了目光,敏敏肯定不知道她的臉紅了,就跟三月里枝頭開得最艷的那朵桃花一樣,真是好看。不過,再好看他也不能cao之過急,不然只會適得其反,他只能微啞著聲音道:“我已經好多了,姑娘放心,我這便離開,不會再給姑娘添麻煩的。只是一點,昨夜我發燒時,沒有說什么,不該說的胡話吧? ” 昨夜已經開了個好頭,他完全可以過幾日便以道謝做借口,再次登門來見敏敏,如此有了一和二,難道還怕沒有三和更多嗎? 怎么可能沒說,不但說了,還說了很多好嗎? 許夷光腹誹,嘴上卻道:“沒有,公子一直安安靜靜的睡著,除了偶爾叫一聲‘水’以外,什么都沒說過,所以只管放心吧?!?/br> “那就好,那就好?!备涤桓彼蓺獾臉幼?,心里卻大是失望,他都已經想好了,若敏敏問她為什么一直叫她的名字,難道是巧合,不然他怎么會知道她的小名兒? 那他就說,自己對她一見鐘情,所以上次見面后,私下里查了她,自然有關她的任何事,都知道了,如此以后便能光明正大的追求她,直至她答應嫁他為妻了。 只可惜,他想得再美,敏敏不按他的設想接招也是白搭,只能徐徐圖之了。傅御想著,又有些難為情的道:“那個,姑娘,我這會兒覺得有些餓了,能不能讓我吃點兒東西再走,不然我怕剛出門,我就沒力氣繼續走了。再就是,姑娘能否告知在下姑娘芳名?他日在下也好相報姑娘 救命大恩?!?/br> 許夷光想起他昨夜到現在,什么東西都沒吃過,的確氣力不濟,遂很痛快答應了他前一個要求,“是我考慮不周了,這便給公子準備吃的去?!敝劣诤笠粋€要求,她的答案卻不變:“我昨夜便說過了,當日承蒙公子解圍,今日就當我還公子的人情了,所以我不想知道公子高姓大名,同樣,也不想讓公子知道我姓甚命甚,彼此只當萍水相逢,過后即 忘即可?!?/br> 傅御就不說話了,敏敏擺明了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架勢,他和她這輩子難道也是有緣無分嗎?不,他絕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就算他和她真的有緣無分,他也要逆天改命……良久,傅御才道:“既然姑娘不愿意告知在下芳名,那在下不問了便是,只是姑娘的大恩,在下銘刻于心了,他日一定會 加倍相報的?!?/br> 許夷光不好直說她根本不想與任何姓傅的人扯上任何關系,便只是淡聲道:“隨便公子了,我給公子準備吃的去?!?/br> 說完轉身要出去。 門外卻忽然傳來了胡mama的聲音:“姑娘起了嗎?已經比往常晚一刻鐘了,姑娘可不能再睡下去了,奴婢這便讓春分和谷雨打水進來服侍姑娘可好?” 許夷光聽得心里一緊,早知道不該與傅御說這么多的,一說起話來,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都不知道。 她只能裝出一副剛醒來的聲調,道:“我已經醒了,讓春分一個人進來就是了,再讓谷雨去瞧瞧娘起了沒,我待會兒陪她用早膳去?!?/br> “是,姑娘?!焙鷐ama應了,不一時,春分便推門進來了,看見屋里竟多了個男人,差點兒沒把手里的水盆給扔出去,嘴里也控制不住的尖叫起來:“啊……” 聲音剛響起,就被許夷光給低聲喝斷了:“閉嘴!你想把所有人都引來嗎?” 春分被許夷光的氣勢唬得堪堪閉上了嘴巴,面上卻是驚魂未定,目光在許夷光和傅御之間來回游移不止,嘴上則結結巴巴的說道:“姑娘,這、這、這……” ‘這’了半天,也沒這出個所以然來。 外面傳來胡mama的聲音:“姑娘,怎么了,是不是春分惹您生氣了?奴婢能進來嗎?” 許夷光忙揚聲道:“沒事,她剛不小心滑了一下,幸好穩住了,mama不必擔心,也不必進來,忙你的去吧?!钡却_信胡mama走遠后,才瞪了春分一眼,低聲道:“向來只當你穩重,所以才叫了你進來,誰知道也這么毛躁。這位公子昨夜被人追殺,可巧躲到了我屋里,我見他傷得不輕,醫者父母心,總不能見死不救,何況他上次在郭記時,還幫過我們的忙,所以我替他包扎了傷口,還讓他在我屋里歇了一晚,現在,你給他弄點適合他吃的東西去,然后,再趁房里沒人時,把房間收拾打掃一下,該處理的東西也悄悄 兒的都處理了,省得回頭橫生事端?!?/br> 也是想著春分上次見過傅御,許夷光才叫了她進來的,不然沒個人掩護幫忙,她一個人善后掃尾可不容易。春分聽得傅御竟是上次在郭記幫過她們忙的人,忙細看了傅御一眼,見果然是熟人,整個人總算放松了些,道:“那我這就給這位公子準備吃的去,只是,只是姑娘跟他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也未免太不妥 當了,要不,我把谷雨叫起來陪著姑娘?她嘴巴也很嚴,絕不會讓其他人知道的……”話沒說完,許夷光已小小的翻了個白眼兒,道:“都已過了一整夜了,現在你才來說什么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不妥當,不覺得太遲了嗎?谷雨是嘴緊,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別叫她了,你快去準備吃的 吧,有這會兒說話的功夫,吃的早準備好了?!?/br> 也不想想,她如今就一個小女孩兒,傅御得多禽獸,才會對她不軌?他不是那樣的人,如今他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他那樣做,更何況,他有心上人的好嗎?春分聞言,也想到了傅御這會兒正有傷在身,到底沒再多說,屈膝行禮,自退下準備吃的去了。 第68章 苦盡甘來? 傅御這才笑著與許夷光道:“姑娘這個丫頭倒是個好的,既聰明能干,又忠心耿耿?!?/br> 還有那個‘谷雨’,聽起來跟剛才那個春分一樣,也是個好的,可前世她身邊好像沒有這兩個丫頭,不然她也不會在靖南侯府獨木難支了……是了,這輩子她母親至今還活著,那這兩個丫頭,自然是她母親替她挑選調教的,想來也是因為她母親至今還活著這個異數,她才會學了醫,整個人瞧著也跟前世有些不一樣了,就是不知道未來岳母的歡 心好不好討了? 許夷光聞言,只是抿嘴笑了笑,沒有說話,春分和谷雨自然是好的,她親自挑選,調教至今的,能不好嗎?說來還得感謝前世在靖南侯府掙扎的那幾年呢,至少讓她學會了看人、識人、用人,不是嗎? 春分想是不放心許夷光,所以動作極快,少時便端著一碗碧梗粥、幾個煮雞蛋、一屜小饅頭并兩樣小菜回來了。 傅御也不客氣,向許夷光道了謝后,便動作極快的吃起來,只是動作雖快,卻一點也不見粗魯,反而一舉一動都透著良好的教養,果然不愧是侯門貴公子。 許夷光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交代了春分幾句:“待會兒你悄悄的送公子出去,回來再把屋子收拾好,我先去娘那邊了,省得她等久了生疑,我也會交代胡mama,除了誰,誰也不許進我屋子的?!?/br> 然后沖傅御點了點頭,說了句:“公子好走,后會無期?!笨畈匠鋈チ?。 剩下傅御本來還覺得她這兒早膳味道挺不錯的,霎時也沒了胃口,敏敏怎么就對他這么避之不及呢?是生性怕麻煩,還是有其他原因? 再說許夷光去了李氏那里,因為有傅御在,她不方便梳洗換衣裳,少不得先找借口在李氏這兒梳洗了一番,再換了身衣裳后,才和李氏對坐著,用起早膳來。 李氏見她眼圈下一圈淡淡的青影,關切的問道:“敏敏,你昨晚沒睡好嗎?” 許夷光笑道:“是有些走困,想是昨兒午間睡多了,娘不必擔心。倒是娘,今兒氣色真不錯,可惜近來家里事多,不然咱們娘兒倆還可以坐車出去到處逛逛?!崩钍险f話,吳mama進來了,屈膝行禮后道:“奴婢才聽說老太太昨夜又吐又泄的,折騰了大半夜,今兒已是起不來身了,松鶴居那邊正亂著打發人請大夫,大太太三太太大奶奶和姑娘們都過去了,太太 和姑娘要不要也去瞧瞧?”到底許老太太是長輩,李氏這幾日身體好了不少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不知道許老太太病了還罷,如今是闔府都知道了,就她們母女不知道也不可能,既知道了,豈能連個過場都不去走一趟?所以吳mama有 此一問。 李氏聞言,道:“既然老太太病了,我們母女自然要去瞧瞧,收拾一下,這便過去吧,不然都以為我仍慪氣或是拿喬呢,那就過猶不及了?!?/br> 于是母女兩個收拾一番,被簇擁著去了松鶴居。 果然大太太三太太等人俱在,瞧得李氏和許夷光進來,倒是都比以前客氣了不少。 李氏與妯娌兩個廝見了,又受了小輩們的禮,便問起許老太太的病情來:“老太太這會兒怎么樣了,我方便帶著敏敏進去當面向她老人家問個安嗎?”許老太太的病,說穿了都是氣的,既氣許明孝不爭氣,氣郭姨娘一家不知天高地厚,氣李氏不依不饒、許夷光多事,也氣許明忠不聽話大太太帶著兒女一起逼她……總之就沒有一件順心的事就對了,她本來 也是上了年紀的人,連日來郁氣都積在腹中,終于壓制不住了爆發出來時,豈能不來勢洶洶? 所以這會兒許老太太已是半昏迷了。但就是半昏半醒間,見了大太太等人,嘴里也沒有一句好話,也仍嚷著讓大家都出去,她不想見到她們,叫大太太如何敢讓李氏和許夷光進去給她問安,誰知道她會把母女兩個罵成什么樣兒,她自己又會 不會激動之下,病情加重?是故大太太聽得李氏的話,只是道:“老太太這會兒正睡著,想是實在支撐不住了,有丫頭婆子們守著,二弟妹只管放心吧,倒是不必親自進去問安了,沒的白打擾了她老人家,還是等大夫來了后,看大夫 怎么說吧?!?/br> 大太太都這么說了,李氏自然不會堅持,與大太太客氣了兩句,就與大家一起等起大夫來。不一時,大夫來了,給許老太太診過脈后,說是氣結于肝,郁結于心,所以風邪入體,吃幾劑藥疏散一下,也就沒有大礙了,不過大夫還說,短時間內最好不要再讓許老太太慪氣,最好能讓她多開懷,多 高興,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心情一好,自然身體也就好了。 大太太聽得大夫的前半段話,松了一口氣,沒大礙就好,真有個好歹,自家老爺才被罰了俸祿得了沒臉,再丁憂三年,后半輩子哪還敢指望在官場上再所有建樹? 可聽得大夫的后半段話,大太太那口氣便又哽在了喉間。 老太太還好意思慪氣,若不是她當年收留了郭家那對賤人母女,再不然她素日好生約束許明孝,或是不那么抬舉郭氏那賤人,又怎么會惹出如今這么多事端來,連累全家? 偏她還牛心左性的生了病,也攔著下人不讓報,以致拖到現在,差點兒就拖出個好歹來,真是氣死人了! 至于要怎么哄她開懷,哄她高興,現下除非許明孝能官復原職,否則誰能做得到?還是別為難大家伙兒了,直接當沒聽見大夫這幾句話吧。然而再氣再惱,大太太也只能忍著,分配起接下來侍疾的任務來:“二弟妹身體不好,就我和三弟妹帶了人,一人一夜輪流來吧,白日人多,誠哥兒媳婦也可以搭把手,倒是不必擔心照顧不過來,未知三弟 妹意下如何?”長嫂都吩咐了,三太太能怎么說,說她對許老太太的偏心十分不滿,不愿意給她侍疾嗎?她還等著借大伯子的官位和人脈,為自家兒子將來謀一條好出路,結一門好親呢,縱有再大的委屈,為了兒女,也 得忍著。 遂笑道:“長嫂如母,自是大嫂怎么吩咐,我便怎么做?!?/br> 心里倒羨慕起李氏來,雖然是受了大委屈,可如今全家上下都得捧著敬著,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就是整整十幾年的苦,才換了如今一點甘,也忒不劃算了,所以,還是別羨慕她了,她本也沒什么值得羨慕的不是嗎? 第69章 苦rou計 等許夷光陪著李氏回到李氏院里,又陪著她說了一會兒話,回到自己院里時,傅御已經離開多時了。悄悄兒問春分,是怎么送他離開的,春分卻道:“奴婢也不知道那位公子怎么離開的。當時他用完了早膳,奴婢自然要簡單收拾一下,把碗筷都送回廚房,再就是順便看看走哪條路出去最隱蔽最安全,沒想 到等奴婢回來時,他就已經不見了。奴婢先還以為他是藏起來了,到處都找遍了,才確信他是離開了,姑娘,他不會出什么事兒吧?” 許夷光搖了搖頭:“他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了,該處理的都已經處理了嗎?”心里一哂,她本來還想著,傅御此番傷得不輕,就算已經恢復了一晚上,也還很虛弱,所以才特地讓春分送他出去,倒是沒想到,他竟然一夜間就恢復得又能來無影去無蹤了,也是,威名赫赫的少年將軍 ,豈能沒有幾把刷子?倒是她杞人憂天了。 春分道:“已經都處理了,絕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的,姑娘只管放心吧?!?/br> 許夷光贊許的“嗯”了一聲:“做得好,我有些累了,你服侍我躺一會兒吧?!贝悍謶?,一面服侍許夷光去床上躺下,一面語帶遲疑的小聲道:“姑娘,那位公子是什么人???我瞧著他的長相氣度,還有言行舉止,都不像是普通人。他也應當不是壞人,不然上次也不會幫我們了,可就算他不是壞人,卻并不代表,他就不會給別人添麻煩,姑娘,昨夜的事……不會引來什么,不好的事吧?以后夜間我和谷雨輪流給您值夜好不好,昨夜幸虧遇見的不是壞人,要是壞人,您不是已經……所 以,您就算夜間再不習慣有人在屋里,奴婢這次也要堅持己見到底了,不然,奴婢就只能去稟告太太了?!?/br> 許夷光一聽這話,就知道春分是真后怕壞了,難怪到現在她的臉色都還不怎么好看,也虧得她穩得住,并沒露出什么端倪來,還能像現在這樣,有條有據,軟硬兼施的勸諫自己。 她笑起來,道:“好丫頭,哪用得著去稟告娘,我應了你便是,就像你說的,萬一昨夜遇見的是壞人,后果簡直不堪設想,好歹多個人,能多一線生機,只是以后要多辛苦你和谷雨了?!鳖D了頓,“至于昨夜之事,會不會引來什么麻煩,傅……那位公子說他把尾巴甩干凈了,我們姑且信他的話吧,不然我們也沒旁的法子不是嗎?這才真是人在家里坐,禍從天上降呢,偏他一眼就認出了我, 讓我沒辦法見死不救?!?/br> 春分撇嘴:“姑娘的性子我還不知道么,就算他沒有認出您,您也不會見死不救的。不過天子腳下,那位公子怎么會受那么重的傷,難道是仇家追殺?” 許夷光打了個哈欠:“誰知道呢,也許……”話沒說完,已是睡著了。 看得春分一邊搖頭,一邊給她扯起絲被來。 彼時傅御已經回到靖南侯府了,丁卯正滿臉焦急的等在他的院子里,脖子都快要望斷了,好容易終于望見他回來了,立刻三步并作兩步的迎了上去:“爺,您可終于回來了,您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