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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華宮,當年的二皇子生母太妃娘娘住過的地方。 這座宮殿十分之大,可是已經多年不住人了,平時只有打掃的宮人出入這里。 這是宮里唯一一座沒有種植一棵桃花的地方。 當年的太妃娘娘最喜歡的是牡丹,最厭惡的就是皇后喜歡的桃花。 主殿的大門敞開著,殿中簾幔翻飛,院中微風卷起地面上的枯葉,無比蕭條,讓人有一種誤入冷宮的感覺。 慕脩站到了門邊,掃了一眼院子。 身后隨行的丫鬟生怕被怪罪,趕緊道:“陛下饒命,這些日子王爺他不允許人打掃,只要一安排人進來打掃,王爺就拿東西砸她們?!?/br> 慕脩冷淡道:“退下吧?!?/br> 丫鬟松了一口氣,轉身退下。 慕脩舉步邁進殿里,廊柱上掛的紗帳被放了下來,四周窗戶也大開著,風從窗戶吹起來,卷起紗帳輕揚。 紗帳后是一道人影,場景十分令人發憷 慕脩自然絲毫不懼,撩開簾子 慕信早已沒了前幾日的容光煥發,英俊的容顏上一片頹然,他坐在暗金色的地板上。 慕脩瞳孔微微一縮,這場景與十多年前,太像了。 他登基那日,慕信的母妃就是用匕首自刎于這間大殿。 待慕脩匆匆趕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年紀還不大的慕信跪坐在地上,懷里摟著他母妃的尸身。 聽到他的腳步聲,慕信轉過頭,用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那個眼神 讓慕脩記了許多年。 周圍的陳設都很華貴,一切的一切都看得出來是精心布置過的,任何一樣都價值不菲。 可越是價值不菲,越像是一座用金銀打造的囚籠,堅不可摧,讓被困在里面的人一點一點失去希望。 亦如多年前 不過這一次,慕信的反應不像當年 聽到慕脩的腳步聲,他轉過頭來,看著慕脩緩緩笑了:“太子皇兄,你來了?” 這聲皇兄讓慕脩精神一晃 有多少年,慕脩沒有聽到他這樣真心實意喊上一句皇兄了。 有多少年,沒有見到那個明明心中敬重著哥哥,卻也得聽母妃的話 不能接近他,不能喜歡他,不能跟他說話,也不能接他遞過來的東西的隱忍少年了。 慕脩微不可察的點頭道:“嗯?!?/br> 慕信笑了笑,垂下頭繼續盯著地面,場面一時間凝固了,他們誰也沒有要急著開口的意思。 第95章 最后還是慕信先打破靜寂,緩緩道:“這么多年,皇兄明知道是臣弟在背后做小動作,為什么還縱著我?” 慕脩一如既往惜字如金,道:“虧欠,是朕欠你?!?/br> 慕信抬頭朝他看過來,半晌后笑了:“皇兄你有什么欠臣弟的?因為沒把皇位讓給臣弟嗎?這皇位有什么好的,好好的皇兄變成什么樣了,哈哈哈哈” 笑聲蒼涼,響徹整個大殿。 慕脩沒有說話,只皺眉看著他。 慕信好似要將眼淚笑出來,聲音斷斷續續說了一句話,讓慕脩渾身一震。 他說:“可我還是喜歡曾經的太子皇兄...哈哈哈” 慕脩欲言又止,道:“沉璧?!?/br> 慕信轉過頭來,道:“別叫我這個名字,父皇他老人家可真會取名字,皇兄你深陷枷鎖,臣弟玉璧沉潭,您說他屬意的皇位繼承人是誰呢?” 央字的釋義非常不好,加之這個字本身就像一個戴著枷鎖的人,一般戴這種木枷鎖的人都是死囚。 只是如今去爭論孰是孰非又有什么用呢? 慕脩沒有再說話,慕信的狀態很不好,神色呈癲狂之態。 慕信一直在笑,笑聲卻滿是悲嗆。 也許本來就足夠悲嗆吧,生在帝王之家本身就是一場最大的悲劇。 慕信笑夠了,才緩緩收斂起笑容:“那么即便臣弟將我母妃的死強硬扣在你頭上,皇兄為什么從來也不肯解釋一句?” 慕脩淡淡道:“無需解釋,你知分寸?!?/br> 這些年,慕信明里暗里勾搭朝臣給慕脩添堵,雖然從未下過死手,卻也夠得他煩心了。 而慕脩明明心里跟明鏡似的,卻只是將他的責難一一化解,除此之外再無動作。 慕信牽了牽嘴角:“可我這次...差點就殺了你呢?!?/br> 慕脩的臉色寒涼了幾分,道:“所以,告訴朕理由?!?/br> 慕信是他弟弟,怎么樣對他都可以,但是此事卻牽扯到了他心尖上的人,他唯一一次心底是真的動過怒的。 慕信冷笑道:“還需要什么理由?臣弟給皇兄你使跘子也不是一回兩回了?!?/br> 他眉目間依稀還能看到當年寵冠六宮的寵妃幾絲風韻。 慕脩卻毫不留情拆穿了他 “若你要朕的命,不會隱忍十多年不發,況且就算如此你也不必急在這一時?!?/br> 慕信愣愣看了他一眼,雙眼放空了會兒,低聲道:“皇兄莫要太過自信了,別忘了,你我之間還隔著一層殺母之仇,即便到了現在,我仍舊這樣認為?!?/br> 慕脩直直看著他:“你恨朕,朕信,但你會對朕起殺心,朕不信?!?/br> 慕信抬眼看著他,眼睛里說不上是自嘲還是不甘心。 不得不承認,慕脩的感覺是正確的。 從一開始他便也不是真心實意恨他的,只是那時尚還年幼,失了這個世界唯一血脈相連的親人,能夠支撐他活下去的只有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