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花無修哈哈大笑,抬手指向那一群烏壓壓的人,厲聲道:“當初我應著他們的心聲去殺伐,去征討,去做所謂的順應民聲之事。到最后,我卻成了罪魁禍首?” 褚天云一點也不害怕,反而聲音愈加堅定,“確實如此!您已經成了全天下所憎惡的魔,只要您在世一天,這個王朝便建立不起來,任何制度也無從實行,天下便無法太平!這個天下已經不需要您了,需要的是一個可以治理天下可以得民心的帝王?!?/br> 花無修漸漸熄了笑聲,道:“王朝?制度?太平?這些關我何事?我從來也沒想當這個帝王!我本來是想好心等你們選好下一任帝王再離開,如今,我不想等了。我告訴你們,等這場雨停了,我就離開,從今往后,你們愛怎樣便怎樣!” 所有大臣都愣住了,隨即嘩啦跪倒一片,幾個層次不齊的聲音道:“王,您不可以離開。這個王朝如今全靠您一個人的威信苦苦支撐。您一旦離開,先前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花無修面容冷酷地笑:“關我屁事!” 褚天云突然拔劍,指向花無修,咬牙切齒道:“您若想離開,必須先把命交出來!為了這個天下太平,你必須死!” 站在兩側的黑顏燼與南神易突然飛了過來,齊齊拔劍按在褚天云的脖子上。 花無修看向黑顏燼與南神易,道:“你們兩個不要多管閑事?!?/br> 黑顏燼與南神易面面相視,一動不動。 花無修語氣加重道:“你們兩個給我退下!” 黑顏燼與南神易這才收起劍。 褚天云似乎有點不敢相信。 花無修走到褚天云面前,道:“想殺了我的話,你可以動手了?!?/br> 褚天云眸子一紅,揮起劍便刺入了花無修的胸膛。似乎不解氣般,接連刺了三劍。鮮血染紅了他的劍,也染紅了他的臉和干凈的衣服。當他累得氣喘吁吁時,面前的花無修依然站得筆直,除了臉色變得蒼白,連神情都沒有變化。 他似乎這才相信,那個無修帝不老不死的傳聞是真的,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花無修忍著痛,拔出了插在胸口的劍,扔在了地上。 血劍落地的脆響聲嚇得眾人心驚rou跳。 花無修咳了咳,蹲了下來,捏著嚇壞的褚天云的脖子,道:“你便是把我砍做兩半也殺不了我。知道為什么嗎?因為我是神,你是凡人。能殺得了神的,只有神。況且,就算你殺了我又怎樣?這世間的太平是靠殺一個神就能得到的嗎?我告訴你,就算你殺了我也得不了民心,因為沒有人會喜歡一個滿心殺戮的人!” 無修帝鑄宮登帝以來,第一次與大臣的會議,以驚心動魄的形式,短短幾炷香的時間草草結束。 隨著南神易宣布退殿,所有大臣爭先恐后地逃一般離開了大殿。而那原本意志風發的褚天云仿佛失去了生氣,面色頹廢地離去。 黑顏燼看著褚天云離去的背影,喃喃道:“我還以為王會殺了他?!?/br> 南神易亦有此疑惑,索性直接與花無修道:“王為什么不殺了褚天云?如王以往的做事風格,這種人早被您殺了一千次一萬次了?!?/br> 花無修端坐在寶座上,微瞇著眼睛,聲音微弱地嘆道:“南神易,我已經再也無法殺人了?!?/br> 南神易與黑顏燼皆一頭霧水,不約而同地道:“為什么?” 花無修笑了笑,嘆道:“這個世界變了,我也變了。黑顏燼,幫我叫侍女準備幾件干凈好看的衣裳?!?/br> 天空依然烏云壓頂,黑沉沉地讓人喘不過氣來。 霧氣氤氳的澡池里,花無修一邊又一遍用花瓣搓洗著身子,想用花香去遮掩這一身的血腥氣息??墒菬o論怎么洗,這血腥氣依然彌漫不散,她這才意識到,原來是身上的傷口還未痊愈,還在流著血。 她便換了一池水,等到傷口痊愈又洗了一次,終于把血腥氣洗掉,只留一身清香。 侍女給她準備了一件流金帶彩的衣裳,穿在身上讓她覺得自己有點像蝴蝶翩翩起舞,忍不住笑了下。 她想脫下來換件顏色簡單點的衣服,一旁的幾個侍女道:“王穿這件最好看?!?/br> 想著好看就好,她便沒有換衣,撐著傘走向奈何天。 屋外天昏地暗地分不清時辰。陪在她身邊的黑顏燼告訴她,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她便連忙叫侍女準備些好吃的一起端來。 奈何天中,華容墨因著咒術還在沉睡。 花無修將晚膳置在桌上,然后將一眾外人全部撤走。接著,她做了個幻境?;镁忱锫旆毙?,腳下云霧彌漫。遠處可見無數立在云端金光閃閃的城堡。 是她曾經夢里的景色,亦是她能記起的小時候見過的景色。 她解除了咒術,喚醒了華容墨,見華容墨睜開眼睛,撲了過去,摟住他的脖子,開心道:“你終于醒了?!?/br> 華容墨抱著她坐起,看著周圍奇怪的景象,喃喃:“這回又是哪里?” 花無修笑道:“依然是在夢里。有沒有覺得這里很熟悉?” 華容墨怔了怔,“確實有點熟悉?!?/br> 花無修道:“這里是我們前世時的景象?!?/br> 華容墨喃喃:“前世?” 花無修連忙點頭,看著他的眸子里滿是柔和的笑,“前世你是白澤,是一只受傷的神獸。我呢,則是個調皮的孩子。父君管不住我,就把我交給了你照顧。你天天馱著我到處飛,飛累了就趴在云上,帶著我看萬里云霞和滿天星星。你可還記得,那個時候我問過你一個問題。我說如果有一天我長大了,你可不可以化成人形娶我啊,畢竟只有你能管得住我。你說等我長大了再回答我?!?/br> 華容墨蹙著眉頭想了半天,搖了搖頭。 花無修噗嗤笑了起來,道:“那你現在可不可以回答我?” 華容墨抬起手來,指緣輕輕擦過她的耳垂,慢條斯理地撫摸她的臉,溫柔的聲音道:“等我醒了再回答你?!?/br> 一切都仿佛美好了起來,他們為彼此癡迷,眼中只能容得下彼此,再無其他。 ☆、夢醒 晚膳的香味隨風飄來,可二人顯然都沒有食欲,只是靜靜望著彼此。 花無修悄悄把手伸到了華容墨的懷里,想要解開他的衣裳,被華容墨阻止。 “為什么?”她不解,卻微笑,“明明之前還吻我吻得那么深情?!?/br> 華容墨面上微紅,“我還沒有回答你那個問題?!?/br> 花無修再次想去解他的衣裳,“可你的答案我已經知道了?!?/br> 華容墨在她的攻勢下節節敗退,最后被擼去了一層外衣,他見勢不妙,連忙跳下了床。 花無修由于撲空摔在了地上。 華容墨想去扶她,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將身上凌亂的衣服理了理。 花無修起身坐在床上,看著他,漸漸紅了眼睛。 華容墨面色尷尬地咳了咳,道:“這不是夢,是你做的幻境吧?” 花無修一怔,害怕真相被戳破,在華容墨說出下一句話之前,連忙揮手施咒,將他弄昏迷了過去。 她將他抱到床上,摟著他而睡,喃喃:“墨墨,我們一起忘卻過去一切,重新開始,好不好?……墨墨,我愛你?!?/br> 幻境漸漸消散,花無修趴在華容墨的懷里,沉沉睡去。 南神易不顧黑顏燼的阻攔,走了進來,當看到睡在床上衣衫不整的二人,眼神顫了顫,欲言又止,最后默默拿起被褥為他們蓋好。 黑顏燼亦走了進來,看著發呆的南神易道:“王變了?!?/br> 南神易卻道:“是嗎?我怎么沒有發現?” 黑顏燼看著外面下得越來越大的雨,呢喃:“你說,這場雨什么時候停?” 南神易隨著他一起走到屋外,看著黑壓壓的天空,以及游走在云層中的閃電,嘆息:“似乎有不好的東西現世了。這場雨,大約停不了了?!?/br> 黑顏燼轉身看著南神易,閃電的光芒種眼神幾分犀利,“如果雨停了,王離開了,你打算怎么辦?” 南神易神情凝重道:“永生永世追隨她?!?/br> 黑顏燼笑了一下,“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br> 這夜,花無修再次入了夢境。夢境里,三笑面館的老板娘站在面館前微笑著向她招手。她摸著餓得咕咕叫的肚子,欣喜地跑了過去。 老板娘給她做了一大碗三笑面。她吃得十分知足,可惜怎么吃都吃不飽,正當她想再要一碗時,周圍突然景色飛快變化,轉眼間,什么都沒有了,周圍一片空白,唯有老板娘還在。 她這才意識到是夢。 老板娘走到她面前,摸著她的頭發,微笑著道:“封印已被破壞,妖魔即將現世,人間要大亂了,不能再做夢了。你是神,要承擔起神的職責,知道么?” 她不解地問:“我要怎么做?” 老板娘只是微笑著,沒有回答。 她歇斯底里地大吼:“你說話啊,告訴我,我該怎么做!” “你會知道的?!崩习迥镎f完便消失了。 花無修被一道轟鳴雷聲驚醒。屋內光線十分黯淡,似乎天還沒亮。她一咕嚕爬下床,卻發現地上全是水,漫過了她的腳裸。 察覺到熟悉的氣息,花無修下意識地喊道:“南神易!” 南神易掀開帷幔走了進來,俯身道:“王,我在?!?/br> 花無修道:“這里怎么會有這么多積水?” 南神易道:“外面的雨下得太大,一夜間醒來地上便積了這么多水。王放心,我已經教人除水了?!?/br> 花無修道:“現在是什么時間了?” 南神易道:“已經臨近晌午了?!?/br> 花無修揉了揉額頭,“竟然已經這個時候了嗎?不對,如果是白天,天色怎么這么暗?” 南神易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天光似乎被層層濃厚的烏云遮住了?!?/br> 一道閃電劃過,花無修眼神顫了顫,耳邊回蕩起夢里的聲音:“封印已被破壞,妖魔即將現世,人間要大亂了?!?/br> 花無修神色匆匆走出了奈何天,可見到處都是人們在施法除水的景色。她一路來到廚房,拿了顆淚蔥又回到了奈何天,然后施法讓昏迷的華容墨睜開眼睛。 在淚蔥的刺激下,華容墨很快落下眼淚。 花無修想象著墨生以前在他面前做的那個法陣,一邊在華容墨面前化陣一邊道:“以淚化門,開!” 法陣包裹著華容墨的眼淚,漸漸化成一個黑洞,將花無修吸了進去。南神易嚇呆了,連忙想上去拽住花無修,結果也被吸了進去。 二人轉瞬間,出現在萬古湖中央的高高石柱之上。 此時的萬古湖已然不復上一次太平的模樣,黑色的湖面上掀起一陣陣碩大風浪,幾乎要將周圍吞噬。同時,可見屢屢黑色的魔氣從海面上升騰,直入天際。 南神易臉色蒼白道:“王,這是什么地方?” 花無修同樣臉色蒼白,道:“萬古湖?!?/br> 南神易顯然也聽過萬古湖的傳說,眼神一顫,“我們怎么會在這里?” 花無修道:“我故意來這里的。至于你怎么會在,就要問你自己了?!?/br> 南神易漸漸冷靜下來,道:“王為什么要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