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陰秀兒越想眼睛里變得幽深起來,身上的魔書真氣不動自行運轉,眼中閃過一抹有魔魅,讓此時只是略帶些嬌媚的美人變得魅惑起來,這種魅惑如同月夜下的幽光,神秘而詭異。 這天下,如果一開始是由不幸而轉變了心性就是魔,那魔又有何對錯? 秦正卿從小到大便是天之驕子,到如今也是高高在上,本身命運就不平等,她不服氣,她不認同,可她為何又要在意他所謂的評判呢? 兩種觀念讓陰秀兒不斷掙扎,體內的真氣運轉得越來越快,一瞬間,陰秀兒想就要做了秦正卿口中的魔,既然她認為的魔沒有對錯,那為何不抵觸? 這世上從來就不是公平的。 虛了凡撐著傷勢起身,他到門口的時候,門已經被打開了。 陰秀兒如同魔怔地問道:“和尚,你們一直說眾生平等,眾生真的平等嗎?” 虛了凡見陰秀兒模樣,此時她已經陷入突破的臨界期,偏偏也是入魔的征兆,虛了凡微微一笑,這抹笑容,是慈悲之笑,可以讓人心神祥和。 只是對此時的陰秀兒沒用,陰秀兒定定地瞧著虛了凡,她再等待他的答案。 虛了凡緩緩說道:“眾生并不平等,但是我佛追求眾生平等,至少……侍奉佛祖的弟子門要學會眾生平等?!?/br> 陰秀兒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本來就不平等,自然就會有秦正卿這等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塵埃中的她,她算盡心機,也不過是追求平等而已。 “我是魔嗎?”陰秀兒問道。 虛了凡搖搖頭。 陰秀兒微微閉上眼。 魔書上說:“以道觀之,造物無貴賤,若分貴賤,貴入沉泥,賤入神壇,是為吾之道?!?/br> 陰秀兒這時候第一回明白了魔書的真諦,當年墨笙從清凈秘典看出了追求萬物平等的真諦,佛與道講究修己,看萬物平等,而她也不知經歷了什么,她修的是他人,她讓貴賤相移,從而達成平衡。 這一思想,也無怪會與走清凈之道的佛音分道揚鑣,或許不是不愛,而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佛音那個時代,大家追求的是各類學說,而非現在的武道。 佛音未出家時是士族蕭氏的公子,早早地被送去清凈圣地參悟青龍圣人留下的道佛儒三派學說。 而墨笙是巨富墨家的伶人,墨家被誅,墨笙看遍了世情冷暖,轉而被送到了蕭家,兩人十歲那年,偶然回府的蕭楚,見墨笙有道性,就將她帶走了,兩人算來也是青梅竹馬長大,只是十歲之前的境遇不同,那時候的身份不同,兩人終究還是分開了。 但墨笙從清凈秘典中悟出魔書,但是核心思想確實一致的,只是方式并不同。 陰秀兒此時思想明悟,以往對魔書上的心法不得其解的地方一瞬間就明悟了,天極秘籍,需要一個和功法相近的心境,不然就會有一道天人的關卡堵著讓人的修為不得寸進。 陰秀兒此時明白了,心境開始接近魔書,這才造成她如今要突破的局面。 虛了凡看著在突破的陰秀兒,一時心里也不知這是好是壞,他這時候豈會看不出,陰秀兒突破先天的,并非他所教的佛門心法,若是不是佛門心法,那就只有《魔書》了。 她還是騙了他,她只怕早就破解了那半塊《魔書》的秘密。 虛了凡若是站在正道的立場上,他應該阻止她突破,甚至廢了她的武功,但是虛了凡想著她之前問的話,他沒法下手,她并不是墮入魔道,而是像《魔書》的創始人墨笙一樣在追求屬于自己的道。 只是追求的方式激烈了,帶著魔性…… 陰秀兒真氣慢慢溢出了身體,隨著真氣越來越多,本是無形的真氣在此時卻形成了一片紫色的霧氣,霧氣包裹著陰秀兒,隨著陰秀兒功夫運轉,那一片紫色霧氣竟然凝聚成了一滴晶瑩的紫色水珠,水珠輕輕地滴落在陰秀兒身上,剎那間就消失不見, 液態的真氣便是先天真氣,隨著凝聚地越多,天地間的靈氣也似乎受到吸引,剎那間就蜂擁地向陰秀兒的筋脈丹田涌去。 等到陰秀兒的筋脈丹田膨脹得最大,又開始沖洗著先天玄關。 沖破先天玄關的時候,那恍如春天百花盛開時聲音,讓陰秀兒睜開眼。 外界的靈氣開始從她身上任何地方侵入身體筋脈,這就是后天和先天的區別,后天只能自修內力真氣,而到了先天,就能吸收靈氣化為自身的內力。 陰秀兒的五感強大了十倍,百米開外的葉子也纖毫可見。 第47章 突破先天的陰秀兒再無半點稚嫩之色,那烏黑亮麗的長發如瀑似鏡,五官精致不似凡女,白皙如雪的玉容上仿佛透露著晶瑩的柔光,加上她一身男裝儒服,仿佛謫仙下落凡間,她靜靜地坐在那兒,仿佛多看一眼就像是褻瀆一樣。 然而這只是她閉目下的氣場,等到她睜開眼,那雙眼睛狹長而詭艷,一眼望去,那這雙眼睛仿佛是深不見底的黑洞,帶著致命的以吸力,只要被這雙眼睛看上一眼,立即就會忘卻周圍一切所有,神智都會出現崩塌,只要眼睛的主人遞上一把刀,都愿意心甘情愿自刎。 虛了凡只覺心驚rou跳,他閉目移開,然后回了房間,如今就連他如今這般修為都隱約受她影響,這天下的人…… 她還是只是初入先天境界,魔書和她竟然如此契合,那將來她突破宗師……甚至是大宗師,那誰還能躲過她的魔眼? 此外,虛了凡也不得不承認,陰秀兒本身就長得極好,加上這雙魔眼,效果更能蓋過這世間一切魅惑的法訣。 陰秀兒收獲良多,等她收功,心神全部恢復過來,并且本能地斂去了魔書真氣施加給她的魅力。 然而就是如此,她精致的美麗容顏還是無法讓人忽視,魔魅之氣雖然去了,但還是給她添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迷蒙氣息,只是稍微一窺,用動人心魄來形容也使得。 這番模樣,也是禍國妖姬一類。 如果說她習了武讓她有了幾分安全感,那如今突破了先天,如果終于有了一點底氣,她現在比郝成仙厲害了,似乎不再是釘板上的魚rou。 轉眼看到門是開著的,她微微一怔,然后就站在外頭看著在打坐的虛了凡。 分明是他擔憂她,然后強撐著看她的,現下……陰秀兒明白,她的謊言還是被戳破了。 她就在門口看著,也不進去。 “和尚,你是否后悔救我了?”不知過了多久,陰秀兒終于說話了。 虛了凡沒答話,更沒任何動靜。 陰秀兒靜靜地等著他的回應,她不知道她為什么要等,她就應該不在意才是。 然而,等了很久,虛了凡依舊沒有什么動靜,陰秀兒知道他不會給她任何反應了,也不用指望他如以前一般對她說,這世上好人比壞人多,修煉一道,可以有所手段,但是走得長遠的還是正道功法。 陰秀兒轉過身去,既然等不到了,那就這樣吧,她既然做了,就不會去后悔。 她正準備走的時候,虛了凡出聲了。 “施主可還會回藥王谷?” 陰秀兒腳步頓了頓,她也不轉身,說道:“自然要回的,這天下我本就沒地方去?!?/br> 虛了凡輕輕地說道:“如此,貧僧過些時日送施主回去?!?/br> 陰秀兒露出笑容,她轉過身了,身形一晃,剎那間就進了屋到了虛了凡跟前,蹲下身子和打坐的虛了凡保持同一高度。 “和尚你是不生我氣了?” 虛了凡睜開眼,正對著離他不過三尺的陰秀兒。 她此時面容帶笑,眼里的笑意似乎也是打心底欣喜,她還是顧及他的,他救她,并非是錯的。 “不氣?!?/br> 陰秀兒勾起嘴角,說道:“今天你說話,終于像了一個人?!?/br> 虛了凡若有所思:“施主這是何意?” 陰秀兒笑說道:“你以前是一個和尚,但是剛才像一個普通人,我很喜歡?!?/br> 虛了凡淡淡地搖頭,他不明白,只道是陰秀兒得了他的原諒,便又故態復萌調戲他了。 他并不知道,陰秀兒這天說的話都說她心里所想的真話。 “和尚,那林浩淵走后……你可還好?” 陰秀兒小心地問道,她修煉魔書這事一揭過,她說出了原本要來看虛了凡的目的。林浩淵帶著《魔書》過來對于虛了凡來說是及其氣人的,虛了凡身上又這么重要的傷,陰秀兒就是相信他萬事看得開,但也擔心…… 虛了凡搖搖頭,他自然是不高興的,可是相比生氣,他卻是更加擔心,有一就有二,李道河看來是完全將魔書看過了,只要他有興趣,可以隨時放出一本《魔書》。 原本虛了凡也是在懷疑李道河是想壞他修行,甚至是來警告清凈圣地不要插手李道河設計的正魔之爭,但是現在……陰施主都知道了,虛了凡不得不多想了。 “林施主和你說了多少?” 陰秀兒一點也沒隱瞞,就答道:“那林浩淵和我說,他又送來了一全本的《魔書》,我覺得這般秘密,他卻輕易地告訴了我,實在有詐,也不知他和李道河是何打算?!?/br> 虛了凡對此事輕輕放過,轉而問陰秀兒:“你既然修煉《魔書》上半部,可還曾想要下半部?” 他的語氣就如尋常一樣,讓陰秀兒完全猜不出他說這話時心里想得是什么。 陰秀兒剛剛躲過一劫,這會兒本能就想說能討好這和尚的話。 “你說《魔功》會影響人的心智,我……半部也夠了,和尚,我曾聽說過一句話,殺人的并不是手上的刀,而是用刀的人,你盡可以放心,它雖是魔功,但我答應過你的事,并不想就此毀諾?!?/br> 虛了凡對于這個答案應該滿意的,可是他依舊擔心她說得是否是真話。 “如此,貧僧多謝施主?!?/br> 陰秀兒一怔,她沒想到,這和尚會和她道謝。 虛了凡緩緩拿起床邊的一個盒子,盒子慢慢被打開,一本藍皮書出現在陰秀兒面前,陰秀兒心里無數個聲音都在告訴她,趕快將它帶走,這樣她就擁有完本的《魔書》,這樣她就不會只有邪針一種攻擊的招數。 虛了凡取出了這本《魔書》。 “施主,就替貧僧將此魔功送去正氣殿交給儒君?!?/br> 陰秀兒笑得有些勉強:“和尚你叫來儒君將秘籍交給他便是?!?/br> 虛了凡仿佛看透一切,他雙目慈和,說道:“施主可愿幫貧僧一次?!?/br> 陰秀兒的幽怨地說道:“和尚,你到底是不信我,用它來試探我?!?/br> 虛了凡一雙眼睛純凈無垢,說道:“貧僧無意試探施主,由施主交給儒君,儒君會對施主改觀?!?/br> 陰秀兒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 原來……還是為了她? 很神奇的,他就這么輕輕的一句話,將她心里的貪念給打消了。 和尚,你贏了。 “我去送?!?/br> 虛了凡微微一笑,說道:“有勞施主?!比缓髮⒛诺疥幮銉菏稚?。 陰秀兒接過魔書,這輕便的一本書,在此時她看來,有如千斤重。 “施主,慢走!” 陰秀兒抬起眼,努力回以微笑,以往常略不正經的語氣問道:“和尚,這次我幫了你,你拿什么謝我?” 虛了凡臉上還是笑著的:“貧僧能給的,都可做為謝禮?!?/br> 陰秀兒輕笑一聲:“那你說說,你有什么不能給的?” 虛了凡說道:“施主如今所想的便是貧僧不能給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