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之后的事就順理成章了,江方石承了許巖這么大個情,收到許巖的約見后,立馬趕了過來。 許巖還在背詞——秦放囑咐過他該從哪兒說起。 江方石又向他道謝,許巖回了禮,十分客氣道:“首領,其實我是有事相求?!?/br> 他開口來了這么一句,江方石愣了一愣,完全摸不著頭腦。 許巖便道:“即將入冬,我怕秘林躁動,如果到時有了危險,還望江首領能助大庭部落一臂之力?!?/br> 江方石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展開。 許巖繼續說道:“作為回報,等明年開春,我們一起耕種稻田可好?” 一起耕種稻田?大庭部落竟然要將珍貴的稻田分給他們江寨?? 江方石懷疑自己耳朵聾了,出現幻聽了。 許巖看到他這樣,心里對秦放的敬佩更上一層樓。秦先生算無遺策,輕而易舉就把整個江寨玩弄于鼓掌。不……何止是江寨,整個大庭也在其中。 許巖心中微凜,卻并不畏懼。因為他很清楚,秦先生給他們帶來的是希望! 第一場雪落下時,大庭和江寨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陶車終于被方塊人們自己造了出來,有了第一臺就會有第二臺,等到制陶工坊紅紅火火地搞起來時,又多了很多副產品。比如青銅器。 按照正常的文明發展,想從制陶中發展出冶銅技術需要一個極其漫長的時間。 首先要在開采陶土時發現赤銅礦,之后得有個工匠將赤銅礦放進窯爐,利用高溫改變其形態,進而發現這是一種比尋常石器更堅固更結實更耐用的東西。 當然有秦放在,那些需要漫長時間來觸發的偶然事件理所當然地成了必然事件。 秦放也終于把存了滿后山的陶器都拿了出來,不動聲色地摻到了制陶工坊中,沒幾日就散到了部落中。為了安撫江寨,許巖還搬了一大半去江寨部落,江方石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許巖的誠意,打了一萬個包票——大庭有難,江寨必定八方支援! 如此一來,兩個部落都用上了秦奕做出來的陶器。 秦放這些天最愛干的事就是窩在屋里盯著秦奕的胸口看。 果然分發陶器也可以填滿食字,這個食應該是溫飽的意思,只要改變了方塊人的生活,字就會一點點被填滿。 某次忘了關門,許巖一眼看到秦先生在摸奕先生的胸口…… 許直男登時紅了老臉,他支吾道:“打擾了?!闭f著就想退出去。 秦放趕緊給秦奕拉好衣服,問:“許隊長有什么事嗎?” 許巖哪里說得出,只低著頭道:“沒什么,你先忙?!痹捖渌呀浥芰顺鋈?。 秦放略有些茫然:“他讓我們忙什么?” 秦奕:“……” 跑出去的許隊長看看頭頂的大太陽,憂心忡忡地想著:秦先生身子骨弱,這樣白日宣x,受得住嗎? 就在大庭部落和江寨都喜氣洋洋,家家戶戶用上陶器,甚至有人做出了青銅盞時,災難無聲無息地逼近了。 起初只是一些人的憂慮。 別看許老頭平日里愛裝神弄鬼,這次他卻真是一語成讖。 “阿巖啊,部落里這樣大規模的制陶,真的不會惹來天罰嗎?” 許巖嚴肅道:“伯父覺得怎樣算天罰?” 許老頭小聲道:“獸、獸潮……” 許巖道:“我們沒傷天害理,為什么會引來天罰?” “話不是這樣說的?!痹S老頭道,“兩年前咱們也沒做錯什么事?!?/br> 許巖看向他道:“獸潮不是天罰?!?/br> 許老頭被他看得渾身發毛,他道:“翟先生說那就是天罰?!?/br> “天罰是懲罰做錯事的人,我們做錯什么了?” “這……”許老頭顯然沒聽過這理論。 許巖道:“當年阿文哥想的是稻田豐收,想的是部落能安穩過冬,這何罪之有?憑什么就要引來天罰?” “但獸潮就是來了啊……”許老頭心有余悸道,“死了那么多人?!?/br> 許巖沉聲道:“如果讓部落變得更好會引來獸潮,那我甘愿與巨獸死戰到底!” 許老頭心神一震,到了嘴邊的話是怎么也說不出來了。 就在秦放冷得恨不得天天黏在秦奕身邊時,獸潮來了。 秦放輕吁口氣,薄霧朦朧中,他輕聲道:“終于可以把小洱他們接過來了?!?/br> 秦奕給他緊了緊衣領:“老師覺得冷的話,我們先回屋?!?/br> 秦放搖搖頭:“我懶得戴那面具了?!?/br> 等了這許久,等得就是這次獸潮,他怎么能錯過。 相較于他倆的冷靜,大庭部落卻是人心惶惶。 兩年前的獸潮是無數人心中的噩夢。 那天也是這樣,冷風呼嘯,薄霧漫天,在安靜的夜里,突兀地傳來了地動山搖的震動。 無數人從夢中驚醒,沖出房屋,隱約聽到的是巨獸的怒吼聲。 那一瞬間的恐怖是沒有經歷過的人無法體會的。人的命,在洶涌的獸潮面前,如此脆弱不堪。 阿雯從噩夢中驚醒,看到的是全身武裝的丈夫。 她眼中閃過慘死的哥哥,面色瞬間蒼白,她一把拉住許巖的胳膊,張著嘴,卻無法發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許巖面色冷凝,安慰她道:“別怕,我一定會護你們周全?!?/br> 阿雯死死拽著他的手不放,巨大的恐懼像毒蛇一樣咬住了她的喉嚨,而毒液已經侵蝕到心臟:“阿、阿巖……” “放心?!痹S巖吻著她洶涌而出的眼淚,凝聲道,“這次我一定會為阿文哥報仇?!?/br> “不要……”阿雯死死抱著他,纖薄的手背上骨節凸起,已是用盡全身力氣,“不要去好不好,不要離開我們?!?/br> “我一定會回來?!痹S巖見她這樣,心如刀割,他極力安撫她,“阿雯,相信我,相信秦先生,這次獸潮我們是有把握的?!?/br> 阿雯搖著頭,她很害怕,是源自于本能的恐懼:怎么可能敵得過呢?人怎么可能贏得了天? 不只是阿雯有這樣的想法,整個大庭部落都陷入到這無窮無盡的恐懼之中。 “天罰,是天罰??!” 不知誰這樣喊了一聲了,無數人都誠惶誠恐,心中的不安被無限放大,恐懼越燒越烈,似要將五臟六腑都燒焦. “大庭部落的勇士們!”許巖站在空地上,厲喝道,“這不是天罰,這是想毀掉我們家園,吞掉我們生活的畜生!我們怎么能向畜生屈服,我們要為部落而戰,我們要誓死守衛家園,保護我們的血rou至親!” 在這種驚慌失措的時候,他的聲音猶如撕裂夜幕的星辰,將無限的希望投射下來。 “江寨的勇士們已經趕來幫忙,我們有什么理由退縮?”許巖舉起了手中的黑色長劍,高呼道,“戰士們,跟我一起上,我們的家園我們能夠守護!” 退無可退,只有戰! 哪怕深陷恐懼深淵,哪怕經歷過地獄般的兩年前,可眼前的這一切已經容不得他們退縮。 投降了,那幫畜生也不會放過他們。 與其看著妻兒子女喂了巨獸,還不如拿起武器拼死一戰! “畜生,畜生,趕走這些畜生,守衛我們的家園!”一人高喊,一呼百應,大家都被激起了戰意。 許巖看著前方,心中無比堅定:逃無可逃,退無可退,只有贏了這一仗,部落才有未來! 巨獸蜂擁而至,在這般山一樣的怪物面前,人的力量猶如螻蟻,能打倒一個,卻打不倒一群。 大庭的勇士、江寨的勇士,他們都是常年狩獵的大好男兒,此時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哪怕是以卵擊石,也誓要劈出一道光明! 秦放可不舍得讓他們受傷,他站在遠處的樹枝上,低聲道:“去吧?!?/br> 話音一落,秦洱等人像風一樣飄落,帶起的卻是最鋒銳的刀刃都無法掀起的猩紅漫天。 這是讓大庭部落所有人都一生無法忘懷的一幕。 山一樣的巨獸,恐怖的獸潮,他們傾盡全力都無法應對的深淵地獄,竟變得如此脆弱不堪。 那是什么?是人嗎? 真的有人可以獨挑巨獸嗎? 不……他們不是獨挑。六個頎長的身影,面對了成百上千的巨獸,卻輕松地帶出了一片血海。 這是以一敵十,以一敵百,以一敵千! 太夸張了,太不可思議了,太神奇了。 如果天底下真的有神,恐怕也不會有這樣強悍的力量。 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時,獸潮平息了。 陽光像在揭開帷幕一般,將夜色帶走,將恐怖掀開,留下了無與倫比的光明。 一片巨獸的尸骸之上,站著的是六個身形修長的男人。 他們迎光而立,耀眼奪目猶如神祇。 下等人? 沒人記得這三個字,他們看到的只是拯救了部落的真正英雄。 第33章 就在所有人都盯著這六位英雄, 看得目不轉睛時,又有一個年輕人從巨獸的殘骸中走了出來。 他生得略矮一些,身形也更單薄。 他裹了件白狐披風,毛茸茸的領口將臉襯托得更小, 更秀氣。他瞧著那么脆弱, 膚色嫩得像晨曦下晶瑩的露水, 可卻沒人敢小瞧了他,因為他是從那樣一片血海中走來, 神態如此從容, 眸色如此平靜, 巨大的反差給人帶來的是心靈上的巨大震顫。 更讓人驚訝的是, 隨著他的走近, 六位英雄彎腰行禮, 異口同聲地喚道:“老師?!?/br> 老師!他竟然是六位勇士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