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書房里,三個廢寢忘食商量“大事”的男人,在一本正經的爭論,七歲的孩子拿多沉的劍合適?!季行簡認為招式重要,鏡兒年紀小沒多大手勁兒,要是鑄劍的話不必鑄的太重。藺羨認為穩扎穩打重要,劍太輕了就容易流于形式,練不出好功夫。 凌鑒睜著猩紅的困眼兒,哈欠連連:“我說,能不能先把推筋過脈這個難關過了,再討論這些?!?/br> 三人頓時沉默不語,并肩王府的府醫人數不夠,朱辭鏡暫且吃著藺羨的藥先緩解著,這病拖越久越不利。 “柳御醫當年給大哥配過藥,推過筋,我們能否把他請來?”季行簡沉吟片刻方提議道。 “當年除了我岳丈大人,給大哥看過的御醫都遭了毒手,而這次我懷疑世家基本都被盯上了?!绷梃b道。 “若是我們擺了迷魂陣,迷惑那位的視線,倒不是不可行?!碧A羨思索了片刻方道,“我自會顧慮柳御醫一家的安危,事成之后,便將柳氏遷往藥王谷避難,我父王母妃在那里,料那群宵小也不敢擅闖?!?/br> “我替阿柳謝過大哥?!绷梃b正色道。 “水旱兩路都不好走了,那位的人定會埋伏在半路截殺,這樣吧,阿鑒的人馬走旱路在官面,我的人馬走水路在暗面,稍后我傳書給洛陽梅家,運作機關船將柳御醫一家都接來,省的給人留尾巴揪?!奔拘泻喌?。 “就這么定了,餓死老子了,先吃飯去?!碧A羨手里抓著桃木短劍朝麟趾院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也好餓,更完這一章,睡一覺,出門吃個火鍋,再更《高嫁女》 ☆、第二十章 剛剛還走的飛快的并肩王,到了麟趾院門前反而猶豫徘徊起來了,藺羨此刻有種近鄉情怯的感悟。 原以為再也不會有的期盼,就近在眼前,藺羨不知如何去面對,威名赫赫的并肩王竟會怯一個七歲的童子,說出去大概沒人會信。 榨鮮果的丫鬟們手上托著滿滿一盅果汁正從廚房回麟趾院,見王爺在門口踱來踱去,連忙跪下行禮。 見被人撞了個正著,藺羨索性朝屋里走去。 內屋,凌茴正在朱辭鏡的指導下解一個羊脂玉做的九連環,她自己玩了半天才解了一環,朱辭鏡只看了兩眼,便教著凌茴一步一步的解到第八環,只差最后關鍵的幾步了,忽聽門外報唱的侍從喊道:“王爺駕到!” 凌茴手一抖,差點摔了九連環。當下也不解了,忙趴好,等王爺進來正好行禮,朱辭鏡見她這樣,不由得輕笑一聲,想摸摸她油亮亮的小丸子頭,忽然記起自己還在病中,動彈不得,當即皺了皺眉頭。 藺羨進屋正見朱辭鏡皺眉頭,心里一慌,只以為他不喜自己來呢,剛剛鼓起的勇氣瞬間癟了下來。 “瓔瓔給大胡子伯伯請安,祝伯伯福壽雙全,身體康??!”凌茴見藺羨沉了臉色,嘴上抹了蜜一般的,好聽的話不要錢的往外撒。 藺羨將凌茴這個嘴甜的丫頭抱在懷里乖了乖,順手將桃木劍放在朱辭鏡旁邊,沉了沉氣方道:“等你身子恢復了,我便教你習武可好?” 朱辭鏡微微愣了一下,他有些吃驚,并肩王自是日理萬機,竟有空教人練武,聽說藺家鞭法獨步天下,也不知有沒有機會見識一番。 并肩王自是不會錯過朱辭鏡眼中的期待,當即便許諾道:“等你大一些了,我親自教你打鞭,打鞭用打神鞭才算過癮,不過得等你行了冠禮才能將打神鞭傳予你?!?/br> 朱辭鏡越聽越不明白,他只見識一番藺家鞭法便心滿意足了,怎的聽王爺的意思,還有意將此鞭法傳授給他,不僅如此,還要將并肩王府世代傳承的打神鞭傳給他?那……那不是歷代并肩王的權柄象征嗎?! 聽聞打神鞭為雙鞭,分麒與麟兩把,麒鞭在歷任并肩王手里,麟鞭或在并肩王妃手中,或在世子手中,打神鞭上打昏君佞臣,下打jian邪暴惡。想到此處,朱辭鏡心中一震,他……他活了兩輩子都沒這么震驚過! 藺羨見他愣愣的看著自己,不禁心內一軟,半晌才憋了個話題繼續聊道:“可見過你母親了?” 朱辭鏡回過神來方道:“自我出世后,便沒有母親?!?/br> 凌茴趴在藺羨肩上與朱辭鏡對口型道:“藺家姑姑!藺家姑姑!” 見朱辭鏡還不明白,凌茴急得小聲說出來,哪知朱辭鏡沒聽到,倒被藺羨聽了個正著。 藺羨失笑道:“你這丫頭倒聰明的緊?!?/br> 凌茴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樣子趴在藺羨肩膀上,生無可戀的想,哥哥這會兒好笨,是不是剛剛解九連環累著了。 朱辭鏡開始懷疑起了人生,從他記事起就沒有娘親,父親朱崇基待他一言難盡,說是好吧,有時候喝醉了,看他的目光透著遮都遮擋不住的厭惡,說不好吧,又將他請立為戰國公世子,在外面惹了禍事,被責罵懲罰的永遠不是他,他的吃穿用度和啟蒙先生,都是府里最上乘的。 哪怕這次因著他的緣故,麗貴妃的胎滑掉了,即使是戰國公世子這等罪過也是逃不過一死的,他父親也是極力為他求情,這才免了死罪,只輕判了流放。他一直以為姑姑是皇后,父親是戰國公才有此結果呢。 朱辭鏡活了兩輩子都沒想到,自己竟然有這樣驚人的身世。不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滿室沉默,凌茴的小肥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兩聲。藺羨猛然記起早飯還沒吃,連聲問一旁的隨侍:“血燕燉好了嗎?” 隨侍恭恭敬敬的答道:“已然好了,已命人去取了,想是過不了多久便到了?!?/br> 藺羨點點頭,對朱辭鏡道:“我命人燉了血燕,一會兒便有人送來?!?/br> 朱辭鏡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藺羨駕輕就熟的抱著凌茴去前廳用膳了。 偌大的王府里只有藺羨一個主子,有時公務繁忙起來,連早膳都來不及用,故而王府早膳極簡。等凌茴來了,早膳樣式才豐富起來。凌茴最喜歡三珍雞樅粥配著鮮rou灌湯包吃。 一連幾日,朱辭鏡的病都只是拖緩著,毫無起色。 這日晌午,派出去的人來報,凌家人馬在渤??み吔缭夥?,人馬傷了三分之一。季家在碼頭上的商船遇襲,船上的貨袋被人刺挑了不少。 藺羨接到消息冷哼一聲,心道:有人在那至尊位子上待的不耐煩了。 凌季兩氏人馬受創時,一艘行于冰層下的機關船,悄悄靠近了燕北。 此刻柳平山心情頗為忐忑,當年為并肩王府配藥的御醫大多不得善果,他不知道此事過后柳氏還能不能全身而退。 并肩王府內,朱辭鏡病情又反復了幾次,已陷入昏迷中,藺羨一顆心吊到了嗓子眼兒,心中發澀的緊,他承并肩王王位,威震燕北,權勢滔天,此刻卻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兒受難,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只得期盼柳御醫能安全到燕北并肩王府里來。 又過了一日光景,柳平山攜其外孫柳青陽來到王府門前,顧不得寒暄,管家命人抬了步攆,一路跑著將柳平山祖孫朝內院抬去。 王府密室萬事俱備,只欠柳平山這股東風,見他來了,一行人見了禮,大冬天的,柳平山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連水都顧不得喝,忙跟著府醫一起張羅。 推筋過脈的過程極為復雜,稍有不慎便可危及性命,疏忽不得。先取半碗藺羨的精血,柳平山與府醫用火炙過的銀針,過一遍精血,再同時定住朱辭鏡的各個大大小小的xue位,凌鑒與季行簡兩人用內力從朱辭鏡的百會xue起,依著常人的筋脈方向給朱辭鏡將筋脈捋順。如此三遍便可,可謂兇險萬分。 藺家折在這上面的子嗣不在少數,藺羨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生怕出什么閃失。 柳平山見精血已到了碗底,筋脈還沒過完,不由捏了把汗道:“王爺,精血不夠了?!?/br> 藺羨二話沒說,又拿匕首在手掌切開一道口子,繼續放血。 給周歲小兒過脈與給七歲幼童過脈終是不一樣的,單單需要的精血就要多上一倍。 朱辭鏡身上如被千萬只螞蟻噬咬一樣,疼痛難當,苦不堪言,他只覺得自己上輩子受過的傷都加一塊,也沒這個疼,然而他想掀開眼皮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兒?奈何眼皮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來,他只覺呼吸越來越困難,身子重重的往下沉,想被什么東西撕扯著一樣,往下沉,永無止境。 “王……王……王爺,小…小公子沒了氣息?!币慌詫iT負責朱辭鏡的府醫腿腳一軟,萎在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有話要說,今天被扣在辦公室加了會班,回來晚了,榜單還沒趕完,惶惶不可終日,竟有了上學通宵趕作業的緊迫感,piapia,下章開始在作者有話說里擼小劇場,今天不擼了,好困,空調開到十八度來醒神,然并卵,還是n多次把手機拍到了鼻子上,碎了,小仙女,小可愛們晚安(????w????)么么噠(????w????) ☆、第二十一章 藺羨忙起身想要去探朱辭鏡的脈搏,顫巍巍的手卻怎么也不忍心伸出去。 凌鑒見他這樣,便替他做出那令人心絕的動作,手在頸脈探了又探,依舊無絲毫動靜,他幾不可見的朝藺羨點了點頭。 藺羨眼眶通紅著想要去拔掉朱辭鏡身上的銀針,“咣”的一聲,密室的門被人干脆利索的破開了,門外傳來一陣刀劍相擊的金戈聲。 “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擅闖此地?”藺羨怒吼一聲。 “你爹我!”一道氣勢雄渾的男音理直氣壯的回道。 那聲音剛落,便見三人施施然走了進來,兩位年歲稍長的俊美男人和一位華裳美婦,那美婦俏鼻俊眼,儀容神態與藺羨有幾分相似。這正是已卸甲的并肩王藺崢,并肩王妃和藥王谷谷主。 藺羨呆了呆,一時沒反應過來。 藺崢也不顧他,竟自走到朱辭鏡跟前查看了一番,驀然松了一口氣道:“這孩子身上還有點熱乎氣兒,一切拜托谷主了?!?/br> 那仙風道骨的藥王谷谷主氣定神閑的驗了驗之前所用藥物,嘖嘖稱奇道:“并肩王府就是財大氣粗,這多么奇珍異寶都尋的來,可惜了,只缺一味麒麟果?!?/br> 藺崢聞言挑了挑眉,抬頭睨了藺羨一眼問道:“這孩子可是你親生的?” 藺羨聽他父王如此質疑,當即氣得跳腳:“那還有假?!” “這我就奇了,天下如何有你這般狠心的父親,推筋過脈,藥里都不加麒麟果,你是想活生生的疼死他啊?!碧A崢會心一刀,戳的藺羨心窩子疼。 “書……書上,明明沒有提麒麟果,那麒麟果是何物?”藺羨一時有些懵了。 “麒麟果是止疼的?!辈⒓缤蹂逶挼?,“再吵,我就把你們倆掃地出門,快來給谷主搭下手?!?/br> 藺崢聲勢頓時弱了,不過還不忘教訓兒子道:“老子還沒死,這等大事你不得先問問老子,老子當年可是把你從閻王嘴里掏出來的,比你有經驗!” “鏡兒的病來得甚急,藥王谷遠在云南,如何趕得及?!碧A羨辯解道。 “那你簽麒麟令的時候就沒想到?!笨死了,看你那挫樣,怪不得年紀一大把,媳婦沒一個。嗯,你看得哪本書?”藺崢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問道。 “就是太爺爺留下來的那本手札……紀錄的可詳細了?!碧A羨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祖輩。 藺崢頓時一副捶胸頓足的模樣,緩了好幾緩方道:“谷主,谷主,快……快給我一顆速效救心丸,將兒子養成這副傻白甜,我沒臉見祖宗了?!?/br> 并肩王妃將藥碗一下子重重地墩在桌上,一把抓過藺崢的耳朵,發狠心使勁擰了擰,憤憤的說道:“救心丸是吧,你孫子還在鬼門關遛彎呢,救不回他你就等著絕后吧,死了都沒人給你上香?!?/br> 藺羨看見他爹挨打了,十分好脾氣的去給谷主磨藥,識時務者為俊杰,沒看他娘都已經發飆了嗎。 谷主將一眾府醫拂開,配了麒麟果在原先的藥里,以一人之力將朱辭鏡身體所有xue位都用淬了藥的銀針重新封好,手速快的非人眼所能及。 凌鑒與季行簡配合谷主一同為朱辭鏡推筋過脈,朱辭鏡煞白的臉色才逐漸紅潤起來,見藺羨在一旁看的仔細,方才道:“小公子緩過來了?!?/br> 藺羨眼圈突然又紅了起來,藺崢最見不得他這獨子這副模樣,見媳婦不擰他了,他又立馬跳到藺羨跟前道:“你難道不知道你太爺爺卸甲后,去了云喜院當主筆嗎?” 云喜院是大尚最大的刊發府衙,里面云集了天南海北的文人墨客,大尚設云喜院的初衷是,給窮人家的讀書人一條活路。 恩科每三年開一次,但并不是所有的飽學之士都能考一次就金榜題名,不少苦人家的士子,傾家之力或許舉些外債才得一次進京的機會,考不中便是滅頂之災。 先皇憂心這些讀書人,特設云喜院供讀書人憑本事吃飯,院里設有多個科目,經史子集,但凡有絕妙絕倫的見解的,都可以刊發成冊,所得潤筆,除卻成本開銷,全歸著者所有。 云喜院自設立初始便風頭無倆,事情一旦蓬勃到了一定程度,必然會生出些意想不到的枝節來,經史子集雖為正經學問,但最賣座居然是傳奇話本,就這樣,云喜院的話本子,是最為出彩有看頭的話本子了,讀書人端著架子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起來,神仙都擋不住。 就這樣,云喜院每年都養著一大批寫傳奇話本的文人墨客,其中書籍賣的最洛陽紙貴的,便是云喜院的當家主筆了,其風頭一度賽過金榜題名的考生。 但堂堂并肩王不當,去當云喜院主筆,怎么想都讓人難以理解,大概,大概是因為愛吧。但畢竟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美談,藺羨的太爺爺寫書的時候都用得筆名作署。 所以太爺爺當過云喜院主筆這事兒,藺羨是真不知道,并表示聞所未聞。 藺崢見他這副驚呆模樣,便相信了他是第一次聽說,心里不禁為他掬了把同情淚:“你太爺爺留下的手札,其實是當年最暢銷的一本話本的初稿,我和你爺爺都是當話本子來看的?!?/br> 藺羨簡直難以置信好嘛,堂堂并肩王府,居然有這等奇葩事兒,藺羨沉了好幾沉氣息方道:“這事兒我怎么不知道?” 藺崢冷哼一聲:“那是你不按套路來,簡直胡鬧。難道步驟不應該是你先成親,等你媳婦有了身孕,我再告訴你該準備些什么嗎?誰知道你死活不肯成親,卻出其不意的生出個兒子來,還不湊巧的,兒子偏偏趕上大發作。你說,你給我機會說了么?” 好像,也是那么回事。藺羨見朱辭鏡緩過來了,便不再糾結那些有的沒的了。 藺崢跟著瞧了瞧朱辭鏡后,半晌方道:“果然是像我多些,長得真俊?!?/br> 藺羨:“……” 見藺羨不為所動,藺崢大為頭疼的納悶道:“老子都給你挪地了,你還討不到媳婦,真是…丟!光!我!的!臉!” 藺羨慚愧的低頭聽訓道:“父王教訓的是,兒子知錯?!?/br> 談話間,藺羨忽覺頭腦一空,身子一栽,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