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
“難得你的一片心?!?/br> 王子騰留飯,可賈政如何在這里吃得下,千頭萬緒都要他去辦理,堅辭不許才讓王子騰送出門去。 騎著馬才跟賈母問完安,吃了杯茶對著母親把恩賞捧給她瞧,才想回屋里用飯,就看到王夫人滿臉怒氣得坐在椅上等著他呢。 王夫人真沒想到賈政居然不跟他商量一聲就同意賈母讓他們給賈赦騰院子,她冷冷得譏諷道,“老爺您回來了?怕是走錯了門吧,怎么還抬腳往這兒走呢,不是要給大哥騰房子嗎?” 賈政看著王夫人,比起夫人來,她衣著素靜,雖然容貌一般,卻生生比她老相了許多,這不禁讓他心里一痛,可他卻也伸不出手去像對她那樣對,她。 “我今日已經辭了官,過兩日會先帶著寶玉回金陵一趟,若回來必是在家里閑著,你有什么話想怎么說都可以?!彼嘀夹?,“傳飯來?!?/br> 王夫人張大了嘴,這一雷未過,又是一道驚雷,她的怒火更勝,“老爺,這樣的大事兒,您也不同我商量一下嗎?”他是不是從來沒把自己當成過是自己的妻子。 “我怕你不同意,只好先斬后奏?!辟Z政自己凈面凈手,并不生氣,在他在這里的印象里,好像每逢這樣的時候,他都是甩門而去,跑到趙姨娘那里去躲清凈,由著趙姨娘說些王夫人的壞話,覺得趙姨娘跟自己才是一氣的,她是在幫著自己說出自己不方便說出來的話。 何等的幼稚! “老爺!”王夫人自然氣得全身直抖,榮國府肯定是由長房繼承,他若是連官都不肯當,她的元春怎么辦!沒有父輩兄弟在官場上照應著,她在后宮定又要被人欺負的了?!澳趺茨苓@樣做,就算是您一時仕途不順,可您也得想想孩子們??!” 賈政平靜開始吃飯,才入口的味道就讓他皺了下眉頭,“這是誰做的?” “不知道,老爺若要問,我趕緊問去?!辈试茋樀泌s緊跑出去問話。 只好泡了半碗湯,隨便混吃下肚子里去,微微解決了腹中饑感,賈政擦干凈嘴漱口,見又是茶,“以后取些薄荷葉煮了水來給我漱口?!?/br> “是,老爺?!?/br> 看他氣定神閑,王夫人再大的火氣在她的教養之下也不好高聲胡嚷,見丫環們都收拾了東西出去,她坐到賈政對方,手都壓在了梅花黑檀漆炕小桌上,“老爺,您說??!為什么您要這么做!” “你能靜靜聽著,不生氣嗎?”賈政看著她道,自然是要跟她說明白的。王夫人比她更懂得這世道規矩,一些地方也應當交給她辦。 王夫人微紅了下臉,知道是自己方才孟浪了,松下肩膀規矩坐好,“老爺您請說?!?/br> 這個樣子,卻跟自己的記憶里依稀相仿,賈政手不禁緊捏成拳,閉了下眼才告訴她,“我已經跟二舅兄見過面了,朝廷馬上會有大動靜,賈家王家史家等都跑不掉,更別說我們自己也是四下里錯漏,單是戶部欠銀卻造下這等輝煌的大觀園,一被人指出來就是個死!” “那娘娘……”王夫人急問。 “娘娘無事暫且無事?!辟Z政道。 這大觀園是為了女兒省親才修筑的,可是上過折子,皇上允了的??!唉,如今倒是要害了她的女兒,王夫人緊緊揪起了心。想來是皇上知道賈家居然有欠銀因此指責了娘娘,原來老爺是為了女兒不得不辭官!她嚅嚅道,“您若是這樣說,我豈能聽不入耳呢?!?/br> “嗯?!辟Z政再把要回金陵是為了置辦退路祭田,老太太還額外給了他銀子的事也一并說了。 王夫人就趕緊道,“我那里還有些銀兩,老爺一并拿去吧?!彼龑幵缸约簝€省些,也好歹為寶玉置辦下些東西。 賈政原想不要,可他其實是沒有銀子先行啟事,便應下來數了清楚,還當面寫了借據允了一分利錢給王夫人,“這算是我借你的,到時候我不但連本帶息還給您,我置下的私產都會記在你的名下?!?/br> 聽賈政說得這樣貼心,王夫人動容道,“老爺!” “以后你、孩子們、母親的開銷,我都會去賺回來的,再也不要弄些高利貸的利錢銀子來撐著場面?!辟Z政站起來道,“這原也不是你們應該做的事兒?!彼麄兌几灰粯?,要的也不一樣。 這事怎么說都是她的不對,雖說眼下這些事都不是她在cao心,是鳳丫頭在辦,可她是長輩怎么也脫不出這個責的,“我知錯了?!?/br> “還有,我知道你一向心慈,就是脾氣急些,可你到底得有自己的主意,別由下人倒把你給拿捏住了?!辟Z政看她這下臉色又不好起來,也只當這句白說,要收拾家里的豪奴jian仆,若沒有她的水磨手段,也只有靠母親來一言獨斷了。 話也說得差不多了,再看她的樣子,賈政有些受不了,便又朝外走去。 王夫人頓時委屈著,“老爺這是去哪里?”什么讓下人拿捏,難道她不知道嗎?可他不站在自己這里,她又哪里來的底氣? “我去夢坡齋還有折子跟事務要處理?!辟Z政看著丫環們抬著水進來喜意一下子都沒了,心中一嘆,又補了一道,“你若是忙完了,讓廚房做些餃子送來我當宵夜吃吧?!?/br> “好?!蓖醴蛉烁吲d得應下。 他有正事要處事,卻肯讓她去夢坡齋小書房里,這已經算是表示親密了。 果然王夫人送了東西見他都幾乎沒功夫吃,桌上地上滿滿都是寫的東西,她等著都熬不住了,讓賈政叫回去歇息。 一連幾天,賈政都關在小書房里,由著賈母讓賈赦清查奴仆,清點家財,王夫人領著家人丫頭搬東西,他都一概不管。 困極了才在榻上歪上一陣子,醒來吃些東西就繼續,別說以前的清官相公,就連門生門子都統統不見。 更有賈雨村連續來貼求見,賈政更是拒之千里之外,甚至去給賈母請安的時候看到門口的香菱,認出是甄士隱的獨生女兒甄英蓮,再一查問,原來薛蟠竟是為了她才打死人,這案子就是賈雨村判的! 原本他還想著這賈雨村不過是借了賈家的勢,要助著賈家,可明知道甄家對他有恩,居然任由恩人的女兒不認親母,作賤為妾,如此人品,實在可惡,也怨不得夫人見著他都不喜歡,賈政立即修書一封給舅兄王子騰,言賈雨村恐有反骨,不堪可用,早與他斷了關系才干凈。 就在寶玉以為父親不知道忙著事,怕是忘了他,又開始丟開功課與姐妹們一處嬉笑玩樂的時候,賈政二話沒說,就把他領著上了船回了金陵。 已經辦過的事再辦一次,賈政處理起來駕輕就熟,只是看著一臉懵懂的寶玉,想到他的長子珠兒,竟有時候越發傷懷起來。 寶玉見父親又開始咳嗽,“父親,您可吃了藥不曾?”這回出來,父親居然不是問他的功課,四書五經,領著他四下里走訪農工,他也是著實長了大見識的,而且才知道父親居然不是什么只懂得正統書理的平庸之輩,他提筆可畫,工之改善,田又改渠,還有什么蠶種桑樹,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經濟之學! 賈政擺手道,“無妨的?!?/br> 只要這些祭田修改可成,家里就有了保命的根基,還添上了進項。他把自己熬油點蠟寫出來的計劃都交給寶玉看,孩子還是這樣教的好,他不喜歡讀書也就算了,以后跟黛玉好好當家便是。 賈政咳嗽著站在船頭上,身上披著寶玉拿來的披風,雖是皆事算是都起了頭,想來賈家能渡過這一劫去,可他還是意興瀾珊,提不起什么精神來。 靠停在一個垛頭休息,就聽見有人在說話,“趁這功夫,釣兩條魚上來添道菜?!?/br> 釣魚。 一想到她那樣淘氣得想跟釣魚,卻一條魚也沒釣上來,反倒是兩個人都落在了水里,賈政不禁笑了起來。 寶玉便問,“父親,您可是想吃魚了?”怎么突然發笑呢? “此魚,非彼魚也?!辟Z政嘆道。 突然不知道哪里來了一陣風,也不知怎么的,賈政居然站立不穩,整個人都倒栽了下去,直入水中。 賈政聽不見其它聲音,只是靜靜得閉上了眼睛。 “醒醒,醒醒!” 王桂枝趴在賈政的耳邊叫嚷著,這個人也真是的,說是不睡懶覺,倒一個人在這里睡的這么香。 賈政睜開眼睛,見著是她,張口欲言卻是淚如雨下,只擁緊了她摩娑著。 我只愿意在這處長夢不醒。 “干什么呢?”一大早的又發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太晚了,沒趕得急,大家晚安。 (只求三十十字以上的評論,我就更一個后世番外好不好?) 第236章 不同 “我的老爺, 干什么呀?”王桂枝見賈政與她寸步不離, 有些好笑了起來,“你八尺高的漢子,不過做了一回惡夢, 就怕成了這樣?”她吃吃笑著, 到底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脯上讓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 據說這動作比擁抱更能安撫人, 而且在外頭, 總是摟摟抱抱也實在是不好意思的。 賈政低下頭并未多言, 他豈止是害怕, 惶惶終日驚弓之鳥也比他要好過。 “動了,動了!”王桂枝驚喜著, 她在這河邊守了幾日, 終于能親手釣上一條魚了嗎? “別著急?!辟Z政趕緊按住她想立馬扯線的動作, 她就是一見魚兒咬勾, 就著急, 反而驚了魚, 就釣不上來了。 “那你快點兒嘛?!蓖豕鹬φ娌恢涝诤舆呩烎~這么難, 她在海上的時候明明很容易就釣上來了的呀? 見浮漂已經全部沉入水底,十成魚咬勾上, 賈政就速度抬桿收線, 果見一尾活蹦蹦兩指寬的小魚兒串在上頭。 王桂枝先是高興得直拍手, 后來又見太小,于心不忍, “放了它算了,太小了?!背圆坏镁筒槐囟ㄒ浪?。 “這魚就長這般大的,你嫌它小不要便是?!辟Z政依她放魚入水。 “……我還以為它還沒長大呢?!贬炦^一次上來之后,王桂枝又開始嫌棄在這里不好玩了,她掐指一算,“老爺,咱們也該回去了,老太太的生辰要到了?!本吐犚娺说囊宦?,那魚桿居然從賈政的手中掉進了水里,順著水往下漂去,王桂枝伸手想撈,又被賈政抱住,只好朝那頭的人叫道,“快把魚桿撿起來?!?/br> 早有人盯著下水去撈了。 王桂枝見賈政臉色蒼白得可怕,怕他是哪里不舒服,“老爺,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她趕緊呼喚著來人,“快來人啊,抬軟轎過來?!?/br> “……我,我沒事?!敝皇且幌伦佑致犚妷鄢?,想到了那個時候,賈政不自覺得有些手顫。 “這還叫沒事?”王桂枝才不信他,讓人趕緊攙扶著上滑桿,“慢慢快走,讓跟來的大夫好好看看?!?/br> 賈政還拉著王桂枝不松手,兩個人怎么好讓別人走山路,“老爺,你乖,別害怕,定然沒事的?!?/br> “快快快?!?/br> 大家都生怕主子出了什么事,管家莊頭都急出了一腦門的汗,本來老爺就是病中過來休養的,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大家都著急上火趕回家,隨行來的大夫見賈政氣色確實是不太對,可一摸脈卻又沒察覺出什么毛病來,雖然能感覺到大人的手掌心微潮出汗,脈膊較快,可其它癥狀也顯得很正常。 “這,不知道老爺可是有什么心事?” 要說起來,富貴權勢人家的病,到底比窮苦人家的難治些,他們說的隱晦,心思又多,不好朝人吐露,加上容易疑神疑鬼的大驚小怪…… 賈政點了下頭,“我是有點心事兒?!?/br> 倒是坦白,“那老爺要開些什么藥?” “有些溫補的補中益氣方子便是,你看著開方吧?!辟Z政也緩了過來,只要她跟他在一處,什么情況他都能想出辦法來解決。 王桂枝回來就見已經開好方子,藥方子也瞧了,才舒了口氣。 就是知道她肯定不會就這樣放過大夫,賈政才讓他開方的。 “你肯定是累了,然后一下子閑下來啊,把你的生物鐘給打亂了,故此身體不適應才不舒服的?!笨戳四敲淳玫尼t者日志,連她帶孩子們不說懂醫通藥,那藥方治什么的,倒是一看都能明白的。 賈政心里又記下一個新鮮詞,何為生物鐘?也不知道此鐘是否是彼鐘呢? “那你說怎么辦?” “我看還是要像以前一樣同起同息才是,都怪我,是我這陣子胡鬧了?!蓖豕鹬z討著,她一心想把賈政來作弄,也沒想著兩人也是上了年紀的了。這里可不比現代,醫術肯定也遠遠不及后世的,起碼呼吸困難的時候沒氧吸,也沒有腎上激素跟心跳扶助器什么的急救藥用品。 這怎么能怪她,賈政就道,“老太太的生辰,今日咱們又送些什么?” “我們再排一出戲如何?”那些個其它玩意器具,自然有別人送,他們自家人,玩起來才更好。 賈政想到元春還未出閣她就興過一回,笑著點頭道,“行啊,那你要選一出什么戲?” “這倒還沒想好,咱們回去跟孩子們一起討論著來吧?!?/br> “嗯?!?/br> 回榮國府嗎? 賈政不禁又想到不知道是真實還是夢里,沒有她的那個榮國府,不知道他走了以后,怎么樣了? 回到榮國府先給賈母請安,才知道最近賈赦連真味館都不敢去了,也只能直日守在家里。賈璉倒還罷了,賈珠都開始像賈政學習,在外頭每日里少言寡語,半字不敢多吐。 見著賈政回來了,以為事情了轉機,賈赦便高興道,“可是有了什么準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