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幾個小時后，果然如預期般，整個顧園都炸了。

    ——原因自然是譚淑慧突然清醒了過來！

    而沒有任何人注意的空檔，沈宴卿就已經悄然回到了別墅中。

    她曾經去過那棟小樓的事情，也仿佛從未發生過，就這樣淹沒于整個顧園的一片凌亂之中。

    至于沈宴卿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樓上臥室的，她卻儼然已經不記得了。她只知道，在與譚淑慧談話以后，整個人就感覺到頭痛欲裂，一陣陣暈眩感襲來，她是一邊扶著墻壁，一邊急促地調整呼吸，這才勉強回到了別墅中。

    那個時間，大概顧園的人早已經被譚淑慧弄出來的動靜給吸引了過去。

    沈宴卿在回來的路上，只遇見了小潔。

    兩人都沒有說話。沈宴卿并沒有去特意關注小潔臉上的怪異神色，她只是一味回放著自己這些年以來的經歷，還有，當初沈母跪在地上求她嫁給顧驀挽救沈家的情形……想到那件事情如果是真的，那么她今后又該如何自處？

    離婚后回沈家嗎？

    沈宴卿默默笑了。

    她不要！

    “可是事情究竟是怎么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聲音徒然間哽咽，沈宴卿坐在自己的臥室中喃喃自語，目光呆滯，儼然窗外的一團凌亂與她無關的模樣。

    可是腦海中卻依然在不斷回想著譚淑慧之前跟她說過的最后一句話——

    「沈宴卿，有沒有關系，你只看顧驀今后會不會留下你腹中的孩子就應該會明白了……」

    眼前再次變得模糊，沈宴卿默默垂下眼眸撫摸了兩下自己的肚子，感覺到那里微微隆起，不知為何，竟突然感覺到渾身冰冷。

    ——

    “少奶奶……”

    “少奶奶？”

    ……

    翌日，當沈宴卿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已經身處于醫院的病房中。

    她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耳邊低低傳來的，是月嫂口中焦急又幾分關切的聲音。

    沈宴卿眸子不禁稍微朝著聲源處轉動了一下，看向床邊，發現坐在那里的人并沒有顧驀身影，只有月嫂的時候……心下驀然便是一股酸澀感襲來。

    忍不住虛聲問月嫂：“顧驀呢？”

    聲音無比清淡，幾乎毫無起伏。

    月嫂剛想要為她拉上被子的手卻是驀然僵住。

    “……”轉眼看了看沈宴卿那張蒼白的臉，當即心中一痛：“少爺……少爺他公司有些忙，所以晚點才會過來，少奶奶你想不想吃個蘋果？等著，月嫂給你削！”說著，月嫂趕忙為沈宴卿拉好被子，然后回身去取蘋果。

    她明顯在躲避她！

    只是月嫂不說，卻并不代表沈宴卿就猜不到。

    之前顧園發生了那么大的事，顧驀此刻想必一定是陪在那個女人的身邊了，并非自己……

    沈宴卿難掩臉上失落，卻也明白月嫂為什么不肯明說。

    畢竟，這種話說出來實在傷人。

    而且月嫂也深信，顧驀并非那種見異思遷的男人。

    他這十幾年以來對于沈宴卿的執著，她還有顧園中的每一個人都看的清楚明白。

    大概也就唯有沈宴卿自己還毫不知情罷了。

    現在沈宴卿既然已經知道了那個女人的存在，還有她跟顧驀之間的關系……這會兒不禁看了看坐在自己床邊模樣很有些局促不安的月嫂，原本將要劃出眼眶的眼淚，卻愣是被憋了回去。只冷冷淡淡說了句：“月嫂！我累了，想休息！我現在什么都不想吃，讓我睡一會兒?！?/br>
    末了，像是又想到什么，沈宴卿漠然補充：“如果顧驀來了，你叫他不要吵醒我?！苯淮?，人就這樣閉上了雙眼，身子半側過去，也沒等月嫂回話，就已經沒了聲音。

    月嫂原本還想說些什么，聽到沈宴卿的交代，正在削蘋果的手卻忽然頓下。

    這會兒眼看著沈宴卿神色不對，可是她卻全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只能在心中狠狠暗罵了顧驀一聲“混球”！

    可是回過頭來，再想到過去這些年以來顧驀的種種經歷與遭遇，現在好不容易終于熬到了譚淑慧清醒……月嫂便只能從嘴邊逸出一抹嘆息，什么都沒法跟沈宴卿交代，放下水果刀，便悄悄離開了病房。

    ——

    夜晚的風涼涼吹過醫院的回廊。

    當顧驀忙完一整天的事情去看沈宴卿的時候，卻發現她早就已經熟睡。

    男人就這么站立在病床邊上，看著床上正在沉眠，呼吸均勻的小女人，望著她眼角的一抹未干涸淚痕，原本即將要觸摸到她臉頰的手指驀然一滯……

    眼底不禁劃過了一抹憂色。

    “抱歉……”他現在唯一還能對沈宴卿說出口的，恐怕也就只有這兩個字。

    這一整天所發生的事情幾乎都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卻也仿佛早該是這樣一般。全因他等待這一刻，已經等了足足有十幾年之久。

    顧驀已經不想再這樣繼續默默等待下去了，為了顧園，也為了沈宴卿的安全著想，所以，對于譚淑慧的蘇醒他全然樂見其成。

    有很多事現在并不方便對沈宴卿全盤托出，顧驀只希望她可以理解自己。而且……再望一眼沈宴卿的腹部，想著那里即將誕生出屬于他還有沈宴卿兩人的孩子，顧驀原本緊繃的神色也不由放松幾分。

    心中忍不住想：有孩子在，就算沈宴卿真的知道了什么，大概也不會產生拋棄他，離開顧家的想法……

    而這樣就已經足夠。

    可是這些畢竟都還只是顧驀的一個猜想罷了。

    事情發展到最后，究竟會變成什么樣子，即便是他，恐怕也已經很難掌控。

    第二百三十一章 情裂！夜風下所演示的一出戲

    出了沈宴卿的病房，一個人安靜地來到醫院中專設的溫室花房中。

    猶記得以前曾經跟沈宴卿一起來過一次。

    那段時間還真是風波不斷?？粗矍叭绱耸煜さ木吧?，顧驀不禁再次想起他曾經跟沈宴卿一起待在這里看窗外星空的情形……心中不由嘆了一聲。

    轉角的玻璃隔斷后方，原本還在靜靜喝茶的女人，當看到顧驀走進這間休息室，眼睛里面立馬亮了起來，可是又聽到他嘆氣，不由又黯然幾分神色。

    抿唇，想了下，直到顧驀已經走到近前，譚淑慧才收斂了臉上的暗沉，微笑仰起頭來：“她怎么樣了？”女人一臉的溫柔，長發飄逸散落肩膀，面色雖然還是很蒼白，呈現出多年不見天日的病態，可是經過了一整天的折騰與檢查，仿佛也添加了幾分紅潤般，在室內暖光的照耀下竟熠熠生輝。

    顧驀原本想在窗口邊的吸煙口為自己燃上一根煙，回身便看到已經轉動輪椅來到他身邊的譚淑慧：“……”默了一下，便也堪堪收起煙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問：“今天啟賢給你做檢查，除了精神上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你腿上的傷……”顧驀順勢看了眼譚淑慧依舊還蓋著毛毯的雙腿。

    “……”譚淑慧頓了下。

    隨即才笑著微微垂下眼簾：“已經無所謂了！”說著，她才抬起頭來，順著顧驀的眼睛看向窗外：“啟賢說，因為這是十幾年前落下的毛病了，所以不容易康復。不過，也并不是全無康復的可能?！睂⒍叴灯鸬陌l絲再次隆回耳后，譚淑慧并沒有注意到顧驀臉上的怔然。

    ——全因她之前那動作幾乎像極了沈宴卿。

    可她終究不是。

    她們兩人之間在他心中的位置早就天差地別。

    內心中忍不住一抹愧疚感緩緩升起，顧驀這才悄然闔起眸子說了句：“抱歉！這些年一直都把你關在顧園后面的閣樓里，我沒有好好地完成你爸媽臨終囑托?！鳖欜嚲従彄u晃著譚淑慧遞來的熱茶，實在不知道，十幾年后，兩人再次重聚應該說些什么開場白才能夠掩飾他一直以來的殘酷。

    然而譚淑慧卻只微笑著搖搖頭。

    她并不怪顧驀。轉身將他的腰緊緊抱?。骸皠e再提這些事。驀，我現在只想要問你，如果十幾年前我沒有出那場事故，你如今娶的……還會不會是我？”說完，仰起頭，譚淑慧竟淚眼婆娑地望著顧驀，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完整的答案。

    事實當年顧驀從來都沒有承諾過她什么，那些都只不過是她一廂情愿?？墒钱吘诡?、譚兩家早有婚約，所以譚淑慧當年就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半個顧家人。只不過……

    顧驀這會兒看著譚淑慧的淚顏，卻是一時間驀然沉默了下來，甚至想要伸手推開她的樣子。

    譚淑慧見此，又發現眼角余光處堪堪掩映在虹膜中的小小身影……一時間，心中不甘的驅使下，她拄著拐杖，竟一下子便站了起來，踉蹌著腳步便將自己的身子傾向顧驀。

    顧驀下意識接住了譚淑慧，蹙眉：“淑惠，你……”男人一臉詫異。完全沒想到輪椅中女人居然也有如此舉動。

    然譚淑慧眼眸卻是深深望著不遠處入口的玻璃隔斷后面正遮遮掩掩的小女人，唇下陰暗之余不禁露出一抹哀傷：“驀！我求求你，就算是給我最后的一個念想，抱我一會兒，一會就好！我知道你現在已經結婚了，你心里有她，我不會跟她爭什么，我會欣然接受你們已經結婚的事實，也不會破壞你們之間的感情，所以我只想要你最后再好好抱我一次，只有這樣……”說著，譚淑慧突然閉上雙眼，雙手搭在顧驀肩膀上微微使力，轉過面頰便吻在了顧驀的唇上。

    顧驀完全措不及防。

    沒想到結果會是這般，將想要推開譚淑慧，卻只聽身前小女人又說：“我知道當年事件的一些線索，只要你肯給我這個回憶，我什么都答應你?！表廨p微閃爍著，話落，她的唇也已經緊密地印在了顧驀那張薄冷而冰涼的唇上。

    顧驀僵著面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微微垂眸，看著譚淑慧眼中的那一抹晶瑩，心下難免生出了一股子難以言說的感受來。

    ——

    多年不見，舊情復燃……

    大概眼前一切此刻看在沈宴卿的眼中就是這般。

    雙手驀然攥緊，沈宴卿此刻就站在不遠處的盆栽之后，看著兩人親密相擁、接吻的畫面，淚水早已劃破臉頰。

    她整個人都向后踉蹌地退了一步。

    原本，她沈宴卿只是想要趁著顧驀走出房門的功夫跟在他身后，看看他究竟會去哪里。然而沒想到……眼前所見竟是這般。

    仿佛一切幸福都已然在眼前化成了泡影，沈宴卿立馬掉頭，什么都不敢再看下去地跑回了自己的病房。

    中間撞了一個人都猶不自知。

    而那人則是站在廊道中央，穿著一身白袍，只微微側身，看著沈宴卿狼狽逃跑的身影，眼眸中一抹不明黑暗驀然劃過。

    ——

    一整個黑暗的夜晚就這樣悄然流逝。

    第二天，當天光乍亮，整個市綜合醫院的大門外也已然變成了一片“汪洋大?！?。

    “請問，當年譚家的大小姐譚淑慧就住在這里的病房是真的嗎？”

    “她之前是否一直都住在顧園？”

    “顧驀跟她到底是什么關系……”

    ……

    一大早，當醫院開始正式營業，院門口也已經堵滿了形形色色的人潮。

    其中大多都是記者。原本聞訊而來的吳雪瑤，整個人都被擠到了大門口之外，進都進不去。

    男人婆的暴脾氣也馬上來了，忍不住便罵了句：“該死的顧驀！究竟在搞什么鬼，有老婆的人了還敢給老娘在那邊勾三搭四！”一邊說，一邊擼著袖管，吳雪瑤顯然已經開始手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