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景安帝這事先是與鄭老尚書商量的,這是景安帝的首席心腹,君臣二人秘議此事,馬公公依舊去外頭守門。宗室的奏章,鄭老尚書也看了,這位老尚書年紀一大把,說話也不急不徐,先道,“恕臣直言,宗室書院可以建,但除了京城的宗室書院,地方上的略緩一緩,也是無妨的。老臣去程尚書那里問過了,今年西北大旱,赤地千里,民不聊生,戶部的銀子緊張。不如就先建京城的宗室書院,如此,待書院建好,可以先挑選些出眾的宗室子弟過來念書,省得誤了宗室子弟的上進之心?!?/br> 鄭老尚書實不愧景安帝的首席心腹,這話雖然是把西北大旱的事都扯了進來,說朝廷沒錢,但中心思想只有一個,那就是,地方的宗室書院暫且不修建,先建京城的宗室書院。 景安帝道,“藩王們俱是明理之人,朕想著,朝廷的難處,他們都能理解。只是,若是幾位藩王知道朝廷困難,定會親自掏腰包,先在各藩鎮建宗室書院了?!?/br> 鄭老尚書笑道,“這是朝廷仁政,怎能令宗室出銀子?老臣們臉皮還沒有這樣厚,先建宗室書院,也不獨因眼下戶部不寬裕,還有就是宗室書院先時誰也沒見過,這是頭一遭開辦,建在京城,先讓子弟過來就讀,看看可有何不足之處,也可改進。待得京城的宗室書院萬無一失,在開辦藩鎮的宗室書院,亦是一樣的。不然,忙忙的建一大堆書院,不是這里不好,就是那里有礙,白花了銀子錢不說,也委屈了宗室?!?/br> “鄭相此話有理?!边@個解釋,起碼還算個過得去的解釋。 但,景安帝并不如何滿意。就是鄭老尚書心下也明白,他這個理由,若是遇上軟弱肯講理的,還說得過去,對付宗室,怕有不足。不過,眼下鄭老尚書也沒有什么好法子,鄭老尚書悄聲道,“陛下放心吧,只要京城宗室書院開起來,還怕宗室子弟不肯過來就讀嗎?有人來,咱們就不怕。若宗室提出他們也要在藩鎮修建書院,先由內閣諸人辯上一辯。介時叫上秦翰林過來,他是個渾不吝的,只要商量不通,立刻叫秦翰林翻臉,談不成還怕談不崩嗎?”談崩了也只好再談。 景安帝笑,“鄭卿也如此促狹了?!?/br> “人盡其才。秦翰林一向機變,而且,他年紀小,又有些莽撞,做這翻臉的事最是合適。只是,如今宗室最恨他恨的緊,若是再叫他來做這翻臉之人,宗室更要深恨于他,這往后,還得陛下多看顧他一些。實是宗室變革之制關乎我大景朝百年氣運,不然,老臣斷不能讓秦翰林做這得罪人的事?!编嵗仙袝K歸是覺著這主意有些難不住秦鳳儀的。 景安帝正色道,“鄭相只管放心,朕視鳳儀如朕子侄一般?!?/br> 鄭老尚書也知道這位陛下對臣子一向不錯,沒做過那些過河拆橋的事,不然,他也不能叫秦鳳儀過來拉仇恨,倘真的拉個大仇,就是把秦鳳儀往炮灰路上引了。先不說鄭老尚書與景川侯這些年交情不錯,就是方閣老那里,也交待不過去。眼下實在是沒法子,需要這么一個人,原本,這個人選鄭老尚書是傾向三皇子的,三皇子是出了名的脾氣臭,可三皇子在機變上就差秦鳳儀一些。 這事,是鄭老尚書親自秘密的找秦鳳儀說的。 秦鳳儀看老頭兒神神密密的,還以為什么事呢,原來就這事啊。秦鳳儀道,“內閣與宗室談宗室改制的事,能叫我旁聽?”別看這事是他捅破的,但具體的內閣商量國家大事啥的,秦鳳儀還一回都沒見過哪。他這個一向好奇心重,讓他砸場子啥的倒沒什么,主要是,秦鳳儀想聽聽,這樣的軍國大事,雙方是要怎么個談法兒! 鄭老尚書道,“你原就是陛下身邊的侍讀,如今又在宗人府做事,此事事關宗室,你隨著二殿下,自然是可以聽一聽的?!?/br> “那就成!”秦鳳儀一口就應了。 秦鳳儀應的這般爽快,鄭老尚書反是心中略有不安,道,“鳳儀,要不,你再想想?” “想啥啊,不就是讓我過去砸場子么?看你們那邊兒談不下去,立刻翻臉,是不是?”秦鳳儀道,“這事兒又不難,還要想什么呀?” 鄭老尚書看他都未多想自己安危,更是不忍心,嘆道,“朝中要說比你機伶的,不是沒有。只是,他們不是位置不對,就是沒你那一往無前的氣勢???,這事又很得罪宗室?!?/br> “誰還比我更機伶???”秦鳳儀不愛聽這話,道,“不要說比我更機伶了,就是比我聰明的,世上不過兩人而已,一個是陛下,一個是我媳婦?!?/br> 鄭老尚書好笑,“這么說,老夫也不及你聰明了?” “誰讓你說朝中還有人比人機伶的?”秦鳳儀認為自己才是朝中第一機伶之人,論機伶,陛下一把年紀,他媳婦是很聰明,但論機伶,也是略遜他一二滴。 “不說這些玩笑話了?!编嵗仙袝?,“鳳儀,你也曾叫我一聲鄭爺爺。今日托你做這事,我必要將此間利害與你分說明白的?!彼鞂⒋耸掠卸嗾腥撕尥伉P儀說了。 秦鳳儀搔搔頭聽了,道,“我知道啊。都說沒事兒了,原本這宗室改制之事就是我說破了,我還當朝上了折子,宗室現下就挺恨我。我起碼還有陛下,還有鄭爺爺你們照著,你們要是換個人來,不一定有我命硬能抗住宗室。放心吧,我心里有數哪。這兩家談事情,形勢都是瞬息萬變,眼下我也不能保證什么,但你只管叫我過去旁聽,我自有法子讓內閣占住優勢的?!?/br> 秦鳳儀有個優點,甭管什么事交到他手上,從來都是信心百倍的模樣,便是景安帝都很喜歡他這自信爆棚的態度,何況此時對勝負都不大有信心的鄭老尚書了。 鄭老尚書的確沒的把握就說服了宗室,但是,他有一個理念,凡事,即便勝負難定,也不能畏懼對手的拋出的任何手段。 有一種輸,叫,怕了。 鄭老尚書這輩子還沒怕過,他看秦鳳儀信心至此,不禁一笑,“這事,非鳳儀你,我不能放心的?!?/br> “這就對啦!”秦鳳儀對于鄭老尚書這話就很滿意了。 內閣這邊連攪局的人都準備好了,可見是準備充分。 宗室也不是好纏的啊,只看宗室此一道奏章便將景安帝君臣難的連一個萬全之策都拿不出來,便可知宗室諸王的厲害。 能想出建宗室書院這樣讓景安帝頭疼的法子的宗室,連情報工作都有其過人之處,雙方就宗室書院建設的問題尚未展開談判,宗室就已知道,介時談判,秦鳳儀亦有一席之地。而且,連秦鳳儀的用途,閩王都打聽的一清二楚。 閩八郎輕聲道,“父親,內閣想用秦鳳儀砸場子,那個秦鳳儀,的確是個能臉都不要的人。父親看,要不要先叫此人參加不了宗室書院的談判之事?!?/br> 閩王微微一笑,“八郎,內閣若有萬全之策,何需安排秦鳳儀砸場呢?可見,內閣對于書院之事,亦是沒有把握。我知道內閣在什么地方心虛,明日,我就要看看內閣那幅小人嘴臉的丑態?!?/br> “父親,恕兒直言,秦鳳儀這等渾人,還是要有所防范,他那張嘴,會說出什么,可實在無人能預料?!本拖裣惹?,明明是宗室大比后,在說允宗室自由婚嫁之事。這件事,宗室原只想做個略為難的樣兒再答應陛下,不為別個,就因為,答應的太容易反叫陛下覺著宗室太好拿捏。故而,宗室只是想稍擺個譜兒。結果,就因秦鳳儀在場,這小子不知道是哪根筋不正常了,一張大嘴巴啦巴啦就說到裁撤普通宗室糧米上頭去了。這該死禍害,俺們宗室是哪輩子得罪了你??!是挖你家祖墳,還是怎地呀! 所以,甭看秦鳳儀是出了名的有些個不正常,但閩八郎認為,若是正常人的思維,一般是好推測的。哪怕鄭老尚書這種,都不放在他父親眼里。但,秦鳳儀這種神經病類型的,正常人哪里能明白神經病是怎么想的呢? 雙方談判之事,容不得半點差池。 閩王道,“讓你順王兄去對付他,上回他對你順王兄不敬,你順王兄早就憋著一肚子火想把場子找回來呢?!?/br> 于是,內閣安排了秦鳳儀做事有萬一的攪局翻臉人。 而消息靈通的閩王,則是安排了一心想要從秦鳳儀這里找回藩王臉面的順王,對付秦鳳儀! 而這場有關宗室書院的談判,到底誰輸誰贏,在這一晚,在此時此刻,怕也只有天知曉了! 別說,還真有人去找欽天監去算命了! 第225章 戲精~~~ 閩王雖然提前獲悉了內閣談判的人員配置, 自認勝券在握。但,就在談判前夕, 宗室也做了件丟人的事。那就是, 一個迷信兮兮的鎮國公, 竟然去找欽天監去問天時。 雖則這位鎮國公沒有直接問宗室談判勝負,但這都問天時了, 京城里哪里有傻子??!如果真有傻子,就是這去找欽天監算天時的傻蛋了!閩王氣得, 這還不如去廟里找個和尚問呢。起碼,你找和尚不會被清流知道。你這去找欽天監, 可是叫清流看大笑話了??! 閩王一向神機妙算, 這回清流看笑話的事, 也著實叫他給說著了。內閣得知此事, 私下很是嘲笑了宗室一回,盧尚書都說, “有把這算天時的心思用在宗室子弟教養上, 斷不能考得那般丟人現眼?!?/br> 清流瞧不起宗室這神叨勁, 宗室也看不上清流小心眼,成日間圣人大道的,跟咱們談事情還要安排個砸場子的, 這可真是滿口仁義禮智打的好盤算! 于是,這么互相看不起的雙方, 還要在一個桌上談事。 雙方都虎視眈眈, 秦鳳儀與順王這對死對頭也都準備好了, 卻是有一人,很不樂意秦鳳儀這差使。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秦鳳儀的媳婦李鏡。 秦鳳儀有事一向不瞞著媳婦,便把他要去砸場子的事同媳婦說了,李鏡當下就不大樂,哼道,“這些老東西們,好事找不著你,這樣得罪人的事就找上你了。別看清流成天說自己如何清凈潔白,都是鬼話!” 秦鳳儀勸他媳婦道,“這可怎么啦,反正我也得罪過宗室啦?!?/br> “得罪一回跟得罪兩回也沒什么差別,是不是?”李鏡反問。 “不是這么說?!鼻伉P儀拉過媳婦的手,悄聲道,“我還沒見過內閣是怎么談事情的呢,何況,這可是朝廷大事。我就是想去瞧瞧,他們到底是怎么個商量法兒,也長些見識?!?/br> “難不成除了叫你去得罪人,就沒別個位子給你了?”李鏡道,“你一向實誠,這是給那老狐貍算計了?!?/br> “不至于,雖則我是跟陛下不錯,可鄭老尚書內閣首輔,他難道會算計我個七品官兒?” “鄭老尚書不至于此,可鄭老尚書身邊的人呢?不見得個個就是干凈的?!崩铉R道,“找你去砸場以備萬一,這主意若是旁人想出來獻策予鄭老尚書,說不得就是要對付你?!?/br> “難道我就是個傻的不成?”秦鳳儀覺著自己聰明的不得了,他道,“我是想著,這一來長個見識,二則這事雖是個得罪人的事,可也得看怎么做,難不成,是個人就能把場子攪了?” 李鏡皺眉道,“宗室改制的事情上,清流雖則沒有袖手,可我看他們終是拿你當個外人,不然,這得罪人的事,不會落在你頭上?!?/br> “我也沒把他們當內人?!鼻伉P儀道,“清流也就那樣兒,我與人來往,主要看人的性子,哪里就看清流不清流了。他們也是個狹隘的,把宗室當賊防,既要裁宗室糧米,又不想給宗室些實際的好處,這就叫我看不上。把朝廷弄好了,人人都會有飯吃,若是朝廷里雞飛狗跳,就你自家吃這飯,怕也不是什么好飯。放心吧,我心里有數呢。我干嘛跟他們一伙啊,他們都是講論資排輩,煩人的很。我是跟陛下一伙的,陛下正是用人之處,這事我怎么好推托?!?/br> 李鏡也知此事既已應下,便是再推托不得的了,叮囑丈夫道,“就是要翻臉,也要瞅準時機,莫要給人留下話柄?!?/br> “我曉得?!?/br> 盡管知此事沒有回旋之地,李鏡仍是不大放心,面兒上卻是不肯露出來,一大早的親自送丈夫出門去了。 秦鳳儀早朝之后就沒再出宮,他依舊是與二皇子一處,此時,三位掌事皇子三位未成年皇子,是的,連六皇子這還不大懂這國之大事的,也被景安帝叫來在一畔旁聽。另則就是愉親王、壽王、閩王、蜀王、順王、康王等王爵,連帶八位在宗室頗有份量的國公,另一方便是內閣諸人,連帶著秦鳳儀,他是算是宗人府一邊兒的。 康王先說了,“秦翰林既是在宗人府當差,便坐我們這邊才合適?!?/br> 盧尚書道,“都是陛下的臣子,坐哪邊兒不一樣啊?!?/br> “既然都一樣,就請秦探花坐過來吧,我們宗室都很欣賞秦探花的才學?!笨低跻幻嬲f,一面還對著秦鳳儀露出微微笑意。 秦鳳儀沒想到雙方的話題自他身上開始,秦鳳儀笑嘻嘻地,“唉喲,真沒想到,我竟還成香草包啦?!彼环雷套痰哪?,卻又露出個令雙方都有些惡心的十分為難的神色,道,“坐內閣這邊,宗室想我。坐宗室這邊,內閣吃醋。人緣兒忒好,也叫人為難啊?!彼纱?,哪兒都不坐,三兩步過去御前,躬身行一禮,站景安帝身邊兒去了,秦鳳儀笑,“我站陛下這里,正可服侍陛下,也省得你們再為我拌嘴?!彼镜哪堑貎?,比大皇子還靠前呢。不過,大皇子坐著,他站著。如此,景安帝左手邊站的是秦鳳儀,右手邊站的是馬公公,若不是秦鳳儀穿著七品官服,不知道的還得以為他與馬公公是同行呢。 秦鳳儀都站到皇帝陛下那里了,雙方也不好再為他這么個七品小官兒斗嘴,大家各安其座,開始說這宗室書院之事,宗室說要建一百所宗室書院,這不是空空的就提一句口號,實際上,宗室這些天也沒閑著啊,他們說要建的一百所宗室書院,都是自太|祖年間的第一次分封時,算起的各地宗室情形,來設計的各地書院的建設,那都是有理有據的安排,便是內閣研究來研究去,拿出雞蛋里挑骨頭的精神,也挑不出這份奏間上有什么宗室故意尋事生非的毛病來。 由此可見宗室的手段也是建立在精細縝密的計劃書之上的。 內閣并沒有否決宗室這份建一百所宗室書院的折子,事實上,內閣沒有對宗室這份奏章提出任何半點不是,老尚書也沒有拿之前在陛下跟前說的那套“西北大旱,戶部銀錢緊張”的理由過來搪塞宗室,鄭老尚書先是贊揚了宗室的折子,然后,戶部拿出自太祖年間開始分封各的地諸宗室的人口分布圖,鄭老尚書道,“一百所書院,不是一個小工程。而且,宗室書院到底要怎么個建法,咱們先前都沒經驗,依我的意思,先在京城建一所,召些優秀的宗室子弟過來念書,看看可有不足之處。倘有不足,以后的書院便可改進了?!?/br> 閩王笑的溫煦,“鄭相此言甚是。只是按本王所說,京城到底是天子之地,與我們藩鎮之所又有不同。不過,確像鄭相說的,先時誰也沒建過宗室書院,就是我們這些藩王,心里也沒底。只是,光京城建一所宗室書院,這也沒個比較,倒不如我們藩鎮的宗室書院一并建起來,一共也沒幾所。這樣,書院多了,有什么問題,咱們再一共探討,之后,就好建剩下的書院了,是不是?” 閩王這話說得,宗室們紛紛點頭稱是,就是幾位皇子,未嘗沒有心里覺著藩王所言有理的。連秦鳳儀一面聽,一面也在點頭。 康王笑,“看,秦翰林也覺著這主意不錯,是吧?”這位不知為何,時時關注著秦鳳儀。 秦鳳儀就站在御前,他點頭是因為覺著,這內閣與宗室明明都互看不順眼,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咬死你,而且,鄭老尚書還安排自己瞅著時機砸場。秦鳳儀還以為,這兩伙人談判不定怎么火藥氣沖天,一言不合就要混戰的。沒想到,雙方卻是如此一派其樂融融的模樣,這也忒出乎秦鳳儀的意料了,再擺上幾碟時興的果子,簡直就是御前茶會啊。 秦鳳儀想著,這兩家也忒會裝了,于是,他也裝模作樣的點頭,就聽到康王點他的名。實際上,倒不是諸人在關注秦鳳儀,大家關注的是景安帝的意思。但秦鳳儀就站景安帝身邊兒,他那大頭一直晃啊晃的,除非是瞎子,人想看不見都難。這個時候,清流不由心中暗道:個秦翰林你是不是早上沒睡醒,你瞎點什么頭??! 人家秦翰林可不是瞎點頭,秦翰林還道,“嗯,我覺著,閩王爺的話是挺有道理的?!?/br> 啥? 宗室們都覺著自己幻聽了,清流們臉上卻是不大好,以為秦鳳儀這是見宗室情形大好,要叛變哪! 蜀王立刻笑道,“秦翰林果然有眼光,記得秦翰林以前說過,你少時也頗是紈绔,后來發奮,一舉考得探花!我們宗室子弟,皆是太|祖皇帝子孫,老話說的好,浪子回頭金不換,他們現下是貪玩兒了些,只要奮發,想來以后也會大有出息的?!?/br> 秦鳳儀點頭,“就是塊兒木頭,好好長,去了身上的旁支雜蔓,也能長成棟梁的。何況,宗室皆是太|祖皇帝的子孫,我聽說,太|祖皇帝可有本事的人啦。像我家,祖上十八代都是平民,我都能考中探花,你們宗室,奮發的話,肯定要比我還強?!?/br> 宗室臉色大為好轉,想著,莫不是這小子突然改邪歸正,又想來跟咱們好了?不然,如何這般拍咱們的馬屁?蜀王亦笑道,“只盼應了秦翰林這話才好?!?/br> 清流們氣得,一個個的恨不能用眼神戳死秦鳳儀。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你們家孩子想超過我不大容易啦?!鼻伉P儀道,“我能念四年書就中探花,一則是我天資過人,二則就是我長得好,這兩樣,宗室里便少有人能及啦?!鼻伉P儀習慣性的露出個招人嫌的得瑟樣,他繼續道,“三則是因為我有個好老師,我師父可是方閣老,他老人家年輕時就是狀元出身,又是個大有見識的人,你們現在能給宗室子弟請來這么好的先生?” 秦鳳儀其實自己對于宗室書院也頗有想法,他為啥做炮灰都想過來旁聽啊,就是因為,他也十分想就國家大事摻一腳好不好。秦鳳儀是個會抓機會的,眼下這機會,他再不能放過的。而且,聽著宗室與內閣啰哩啰嗦的你來我往,他也聽出了一些門道。宗室是想在自己藩鎮也建書院,內閣呢,是只想建京城宗室書院,藩鎮的再等一等。秦鳳儀一時想不透這里頭的緣故,卻完全不影響他對于帝心的判斷,他知道,陛下在這上頭是偏著內閣這邊兒的。秦鳳儀自己是跟著景安帝的,他組織了下語言,便道,“你們說的,多建幾所書院以做比較,聽著的確有道理。還有內閣說先建京城書院看看書院建好后可有什么紕漏。唉喲,一個書院,能有什么紕漏啊,無非就是個上學的地界兒。京城就有國子監,正經的書院,我二小舅子三小舅子都在國子監念書,仿國子監來建,總不會有差子吧。書院有什么要緊的,無非就是幾間屋子。屋子是死的,難的是好先生難尋!你們各位不是王爵就是國公,家里孩子們也都念書,給親生孩兒們找先生,定也是當地名流,結果如何?瞧瞧你們各家孩子們把書念的,真個亂七八糟。就你們這個,自家孩子的書念得一塌糊涂,你們還說建書院哪。蓋房子的事兒,你們興許能成,如何請先生,如何安排課程,如何叫那些壞小子們認真學習,你們成嗎?” 話到此處,宗室們再不覺著秦鳳儀是要改邪歸正了,原來這小子是欲抑先揚??!倒是清流們,一個個露出欣慰模樣,想著秦鳳儀到底是個明白人??!可不就是這個理,你們宗室知道怎么教導課業,開辦宗學么? 盧尚書不失時機的插了一句,“宗室諸王不懂,咱們禮部就是管這個的,王爺國公們放心,這事兒交給下官,下官定能安排妥當!” 順王不服揉揉手腕,握著缽大的拳頭,瞥秦鳳儀一眼,道,“誰就是生下來什么都懂的,不懂還不能學??!秦鳳儀你能自紈绔學成個探花,我就不信我不能把書院管好!” “你能你能你啥都能,成了吧?”秦鳳儀道,“我說話,你們別覺著我偏心。還有順王爺,把你的大拳頭放下,某是個斯文人哩,不與人打架?!?/br> 這話險沒惡心死順王,秦鳳儀繼續道,“先說這書院怎么建,建在哪兒?哎,大家先摒棄各自私心,我知道,宗室你們自然是愿意你們各藩鎮上建宗學的,內閣諸位是想先在京城建宗學。這其實無所謂,宗室你們愿意建就建唄,京城哪,也建一所。這就是各地官學與國子監的關系了??赡銈円墙?,你們不要內閣幫忙,那你們就自己張羅。京城的宗室書院,你們愛來不來,朝廷也不勉強,免得你們多想。但是,我告訴你們,你們要是拿自己個兒那些小心思忖度陛下,那就錯啦!我姓秦,你們宗室愛怎么著怎么著唄??闪?,陛下是真心想宗室子弟好的!因為,陛下要擔任京城宗室書院的山長!你們不是羨慕我念書出眾嗎?我師父,致仕在家的方閣老,快八十的人了,還是陛下親自相托,為著宗室子弟成才,他老人家要親自擔任京城宗室書院的執事。余者,在京城宗室書院任教的,皆是朝中一流大儒!你們那些個九曲十八折的小心思想什么呢?陛下一樣是姓景的,是宗室與皇家的掌舵人,陛下難道不盼著宗室有出息!你們沒把孩子教好,考了個烏漆嘛黑,你們自己個兒不急,陛下好幾宿睡不著覺,覺著對不住列祖列宗,為著你們,陛下cao心cao的,頭發一把一把的掉,幸虧陛下頭發多,要不,就為著你們,陛下都得掉成個半禿?!?/br> “你瞅瞅你們各自的小心眼兒,一個個的,沒一個實誠人,你們傷陛下的心哪?!闭f著,秦鳳儀眼圈兒都應景的紅了紅,哽咽起來,過去蹲下,拉住景安帝的手,仰著一張如花似玉的臉,與景安帝四目相對時,秦鳳儀眼中閃過一抹促狹,背對著宗室內閣,聲音卻是哽咽的,“陛下,咱們不與他們好了,他們愛怎么著怎么著吧,咱們看歌舞去,隨他們如何好了?!?/br> 第226章 方向~ 秦鳳儀拉著景安帝就要走, 景安帝看向宗室的眼中露出一抹失望,也便起身牽著自家小探花去了。景安帝帶著小探花去了內書房, 又打發了閑雜人等, 曲指敲秦鳳儀大頭一記, 忍不住笑了。 秦鳳儀一雙大桃花眼里,精光閃閃的, 早不見了淚滿,此時是滿臉促狹, 亦是一樂。 景安帝問他,“半禿是怎么回事?” “我那不是為了表示陛下cao心, 現成給陛下編的么?!鼻伉P儀解釋道, “人要是為什么事煩惱, cao心, 就會掉頭發,我以前念書特用功, 剛開始就一把一把的掉頭發, 后來, 我五天就要喝一盅首烏湯,天天吃黑芝麻、核桃、枸杞磨成粉煮的粥,這才保住了頭發。要不, 早念成禿子啦?!?/br> 景安帝又是一樂,此刻, 景安帝真是覺著, 自家小探花怎么看怎么可人意, 心下喜歡的了不得,與秦鳳儀道,“中午與朕一道用膳?!?/br> 別人哪怕做了件合乎帝王心意的事兒,縱心下得意,人家也謙遜著。秦鳳儀不一樣,他一臉得瑟地邀功,“陛下,我這法子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