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不至于吧,人心哪有這般險惡?少年眼睫顫了顫,想要說話又無從辯解,已經開始心慌。 “且你涉世未深好對付,雖然我修為差你幾層,費些力氣也能殺了你?!?/br> 少年還在震驚,剛抬頭就對上一雙冰冷又無情的眼睛,驚得他退后幾步。 這人何時貼近,他沒看清。練氣四層修士就這般難對付,那兩個修士,豈不是更難纏? 以這人兇性,保不齊他就敢對自己下手。 先被人揭穿修為,又是生命遭受威脅,少年真有些驚懼了。 師父說的對,比起一路拼殺而出的修士,他心性修為都差得遠。 少年夾緊了那張符紙,指尖也開始顫抖,“我相信善有善報,我救了你一命,你不會殺我?!?/br> 也許是這句話起了作用,那人后退了,冰冷眼中也有淺淡暖意。 “人各有志,不必勉強。我有我的生存之道,閣下也有你的行善之法。我感謝閣下之前助我一臂之力,就此別過,有緣再見?!?/br> 他當真坦蕩地走了,大大方方將后背亮給自己,和自己表現截然不同。少年震驚又羞愧,訥訥無語收好那張符紙。 白衣少年怔怔望著楚衍背影,越發覺得他有氣宇有風度。雖和自己差不多年歲,卻比他成熟千百倍。 要是自己能變成他那樣,那就好了。少年舍不得眨眼,直到楚衍背影消失,才移開眼睛。 楚衍勉強維持高人風范走出樹林,就開始長吁短嘆:“兩只儲物袋啊,誰知道里面有多少靈石法寶,我虧大了!” 每當自己高看楚衍一眼時,他總會自毀形象讓簡蒼嘆氣。青衣魔修不以為意地揚眉,“能糊弄過去就算順利解決,你如果惹上霓光派弟子,那才叫麻煩?!?/br> “霓光派雖說低調,卻護短得很。欺負小的來了老的,最終與整個門派為敵,也不算什么稀罕事情?!?/br> 那不是話本小說里才有的事,霓光派當真不分青紅皂白? 楚衍心里犯嘀咕,他沒說話,反而想到起自家門派來。 護短也不是什么壞事,至少不必像自己一樣,被筑基師兄逼得離開門派。逼走人還不放心,非要派人追殺廢去經脈,由此才能不擋他的路。 后怕消退,楚衍仍覺得自己好運。至少來的是練氣大圓滿修士,而非筑基修士。 練氣大圓滿尚有一搏之力,筑基修士就真無法可想,不如束手就擒。 楚衍不知道,此刻嘆氣的不止他一人。太上派內,陳世杰也跟著坐臥不安。 千里之外的江州是黃昏,太上派已是靜謐夜晚。遮擋月光的云朵絲絲縷縷陰魂不散,看得陳世杰煩躁又難過。 月色再美,他也無心情欣賞。仔細估算時間,那兩人若是成功,該來道傳音通報一聲。 沒有消息,就是最壞的消息。意味著兩個蠢貨已經失手,意味著他再無機會報復楚衍,還意味著一向腰桿挺直從不低頭的自己,不得不屈服。 那日陳世杰送走謝天,一轉身,洞府里就多出個人來。 什么防御法陣全然無用,他仿佛影子一般突兀出現,神秘莫測又令人膽戰心驚。 那人年紀不大,還沒陳世杰老成。一張臉令人印象深刻,艷麗慵懶太過驚艷,像只皮毛華美脾氣壞的貓咪,一望令人既愛又畏。 那種敬畏來源于神魂之中,是低階修士碰上大能之輩,本能地畏懼與害怕,都不敢抬起頭來。 縱然陳世杰家世不凡,一見那人他心就涼了一半,明白自己所作所為早被那人看在眼中。 陳世杰沒有僥幸,立刻躬身行禮低頭,“拜見尚殿主,不知您深夜來此,有何貴干?” 尚殿主心平氣和地反問:“我為了什么,你應當清楚啊?!?/br> 不等陳世杰回答,他又自顧自地說:“你要考驗一下楚衍,我并無意見。比如讓他去江州除妖,算是打磨心性與膽識,不錯?!?/br> “可凡事皆要有度,不能過猶不及。半路派人攔截,準備廢他經脈,就過分了?!?/br> 尚殿主說得輕飄飄不沉重,陳世杰卻已經驚慌。 實在無可奈何,他們身份修為差距太大,又被抓個正著,想辯解都無從談起。 事情明擺著,是尚殿主不知從哪聽到風聲,替他那徒孫興師問罪。 “是晚輩錯了,考慮不周?!标愂澜茴^又低了一些,覺得脖子分外僵硬,“尚殿主放心,晚輩定會化干戈為玉帛……” 話沒說完,又被打斷了,“真是圓滑又不得罪人,明明自己做錯了,還能厚著臉皮留條后路。你之處事風格,和你先祖一模一樣?!?/br> 說得極不客氣,又不留情面。陳世杰死死低下的臉漲紅了,不知是血涌到頭頂,亦或是生氣到難以自持。 他想不明白,為何尚殿主心血來潮替他那小徒孫撐腰。若是尚殿主一脈早對楚衍十分看重,蘇青云不至于對楚衍那般冷遇。 猜不透內情就看不清前路,一顆心也跟著忐忑不安。 “我也不用你當眾認錯,照常行事即可?!比A美云履走了兩步,停在他眼前,“但派出兩個筑基修士,大材小用。練氣大圓滿剛好,物美價廉?!?/br> 物美價廉?這可未必吧。 陳世杰不敢抬頭,眼睛卻瞪大了。 少年模樣的大能又一拍掌,想到了絕妙的主意,“嗯,一個練氣大圓滿修士并無太大用處,那就兩個吧,妥妥能夠碾壓?!?/br> 聽到這話,陳世杰抬起頭來,眼神明亮無畏,“刀劍無眼,若是傷了楚師弟……” “那是他自己無能,和你并無關系?!鄙械钪鞔鸬蔑w快,“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不會向外吐露?!?/br> 大能修士很忙,拂拂衣袖就已離開,陳世杰也不敢阻攔。他長長吐出一口氣,越發覺得自己憋屈。 計謀被揭穿還不算完,還要花靈石替別人考驗徒孫,花錢又丟人。 只此一樁事情也不算什么,現在陳世杰猜到結果后,覺得更憋屈。 楚衍練氣四層對付兩個練氣大圓滿修士,有什么特殊手段逃出生天? 陳世杰煩躁不安地在院中踱步,兩位侍女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長長吐出一口氣,他又覺得事情也沒那般糟糕。 就算那兩人出手阻攔不成,不是還有江州的妖獸么?能讓三個太上派弟子折戟沉沙,顯然那只妖獸并不簡單。 如果楚衍真有命從江州回來,他才值得陳世杰正視。在此之前,想得太多徒勞無用。 ***** 上界的凡間,比下界凡間大出不少。 江州云臺府興隆鎮,不能駕馭云光的楚衍,又買了一匹馬足足跑了三天,才到此處。 小鎮不大,溫柔水鄉風景優美。 一條河縱貫南北,青石橋將小鎮連接為一,垂柳依依綠意nongnong,和高冷出塵的太上派全然不同。 見多了仙家氣派仙氣繚繞,還是凡間的煙火紅塵更親切。有孩童嬉戲打鬧,小販沿街叫賣,一點不像有妖精作怪。 就算看到楚衍這個面孔陌生的外地人,小鎮居民也只是稍稍打量他一眼,不好奇也不意外。 楚衍牽著馬,沿街走到鎮上最大的那樁宅邸前。 富戶蘇家愿出靈石五百塊除妖,云臺府再補貼五百靈石十瓶聚氣丹,這才有太上派弟子愿意接受任務。 既能出得起五百塊靈石,想來不是普通人家,必定有些仙緣。 楚衍定睛一瞧,沒看出什么端倪。 這宅邸既無陣法籠罩,也沒地脈靈氣,是普普通通的富戶。 兩只鎮宅的石獅子威風凜凜,黑漆大門莊嚴凝重,門上的銅環也是光滑的,井然有序絲毫不亂。 看這莊嚴氣派的景象,也不像是鬧妖精。 他握住銅環敲了敲門,立時有人來應答。門房一見楚衍出示的太上派弟子腰牌,就十分客氣地請來管家。 黑漆大門吱呀一聲敞開,年約五十的管家恭恭敬敬迎了出來,“敢問這位仙師,可是從太上派來?” “仙師不敢當,小弟子出師門賺些靈石罷了?!背艽鸬锰拐\又老實,讓管家一肚子恭維話沒地方說,尷尬地笑了兩聲。 進門之后,還不見主人。管家說蘇府主人為了宅邸之事心力憔悴,病得無法起床迎接,只派他出來,還望見諒。 楚衍帶著笑,寬容大度地說沒關系。有人接待有地方住就好,其余事情他都不在乎。 管家忙著安排楚衍入住,走了幾步就轉身回頭,話說得直截了當:“想來仙師也知道,這件事實在棘手。就在您之前,也來了兩位太上派弟子,再加上霓光派棲霞山,滿打滿算都有六人?!?/br> “他們全都下落不明,至今生死未卜。我看仙師年紀輕輕……” 言外之意,楚衍明白。是委婉地勸退他,讓他自行離開。 他知道自己被人瞧不起,不只因為太年輕。還因他衣著平凡,居然還牽了一匹馬來,和普通凡人旅者并無區別。 仙家修士出行不說騰云駕霧,至少也得氣派非凡前呼后擁。沒有排場太樸素,難免被人低看,覺得你沒本事。 當凡人的時候如此,成了修士還是如此。 楚衍不生氣,笑一笑就揭過不提,“管家大可放心,若是我下落不明,太上派就派筑基修士來,決不讓那妖精好過?!?/br> 仙人也要保持神秘,六名修士下落不明,就少了那份神秘與尊敬。 上界凡人對修士的態度,也不如下界般戰戰兢兢奉為神明。大約是仙人下凡見得太多,習以為常。 這事楚衍不在意,他覺得蘇家宅邸鬧的妖精更有意思,只抓修士不擾凡人。 蘇家奴仆主人都好端端活著,只是來除妖的修士下落不明,蹊蹺又有趣。 管家嘆了口氣,似是惋惜又似欣慰。 他將楚衍引到一處精美院落中,痛快交了底,“既是如此,在下也就放心了。還有一位霓光派的仙師,早您半天到達,就住在您的隔壁?!?/br> 霓光派,不會這么巧吧?楚衍眉心一顫。 管家敲了敲旁邊的房門,輕聲訴說情況,就有人大大方方敞開門來。 誰知剛一開門,那人立刻關門,弄得管家好不狼狽。 照常理說,同為上等門派弟子,打個招呼實屬正常。瞧了一眼就直接摔門,不是有過節就是太過桀驁,怎么看都是前一種可能性更大。 越是蹊蹺越是反常,剛才那一眼,楚衍已經能確認了。 他仍站在原地,笑吟吟等那人開門。果然不一會,房門又重新敞開。 白衣少年瞪眼不快,秀氣面容上滿是怒意,“怎么又看到你了!” 第34章 少年臉圓眼大模樣秀美,說起生氣的話來都像撒嬌,半點威懾力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