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第二百七十六回 276 史鼎被賈母請去府上敘敘舊,史菲兒便特意用了史府家中的傳統菜品來款待史鼎, 這第一道便是楓涇丁蹄, 而且還告知其這道菜昔日里史府稱之的諢名, 史鼎吃著頓覺得到口的菜品忽然間就改了滋味。 史菲兒可不管是史鼎有沒有覺得菜品變了口味,將旋桌一轉, 又一道菜品轉至史鼎眼前。這味菜史鼎也是熟悉,家中宴客時也會做,不過史鼎本就是個常年出征在外, 對飲食一事所求不多, 雖然這菜滋味甚好, 但史鼎倒沒覺出其中層層疊疊的豐富滋味來。只是菜都到了跟前,史鼎自然不好拂了姑母的好意, 舉箸便夾。 史菲兒瞧他夾菜入口道:“這菜rou中滋味大半都融進湯中, 你怎么不品湯, 反倒先出起rou來了?” 史鼎一聽放下筷子道:“姑母說的是, 這道三套鴨乃是府中宴客之常菜,只是侄兒我久在沙場, 這種細致滋味著實咂摸不透, 若是強讓我來品評, 也不過就是一個鮮字罷了, 哪里說得出許多。只是如今好奇一樣, 不知道這道菜還有何諢名?” 史菲兒見其開口來問,也不賣關子,直言道:“你祖父為其起了個諢名, 稱其為官之道?!?/br> 史鼎一愣,用筷子指了指面前的菜問:“這官之道如何做講?” 史菲兒一笑道:“這說來也簡單,這三套鴨家鴨中藏野鴨,野鴨中又有家鴿,好比這官員一級之上還有一級。這菜湯中滋味繁復,可達七層之多,也猶如身在官場中,有時做事被各方牽住了手腳也般。若想真品得其中滋味,倒是要身在其中才能知曉?!边@番話說完,史菲兒便見史鼎捧起湯碗自斟一碗,細細咂摸起滋味來了。 此番再吃,史鼎倒是能有些品出其中滋味復雜來,一碗飲罷,史鼎放下湯匙咂咂嘴道:“不只是因聽了諢名倒覺得更有滋味了,我倒是頭一遭咂摸出這許多滋味來?!?/br> 史菲兒點頭道:“昔日我便問過你祖父,為何是這諢名,你祖父對我言:你這一生怕是無法咂摸出,如今想來這湯鮮美依舊,不過我始終無緣為官,自然感悟差了許多?!?/br> “姑母這便是說笑了,我自是不信的?!笔范u搖頭。史菲兒也不多做解釋,又將旋桌微轉道:“下一道菜吃些清淡的吧?!?/br> 史鼎再瞧,一個白瓷八角小方盆中間方方正正放著塊白玉豆腐,周圍淺淺漾著一洼靚湯。史鼎笑道:“今日能吃到這玉函泥也是難得。這道菜我倒是喜歡,覺得有趣的緊。每每吃時都覺得那泥鰍著實太笨,怎么就如此乖乖的鉆進豆腐中去了呢?!?/br> 史鼎頓了頓瞧向賈母:“不知道這道菜的諢名又是何?” “不由己?!笔贩苾阂彩腔卮鸶纱?。 “不由己,不由己!”史鼎低聲念了兩遍,朗聲笑道:“好一個不由己,這名倒是再貼切不過了。今日我再仔細品嘗一番?!笔范φf完倒也不客氣,舉起湯匙將盆中豆腐一下舀去了小半,大吃大嚼起來。許是這菜對了史鼎的胃口,不肖片刻,竟將其吃了個干凈,連湯都未剩。 史菲兒一旁冷眼瞧著,一旁吃了幾口素菜。史鼎駐了筷,臉上少了幾分笑意:“今日來姑母這領的一餐可是收獲頗多。莫伸手、官之道、不由己,侄兒都算是知曉了。不知姑母還有何教訓,侄兒洗耳恭聽便是?!笔范@番話和方才大不同,其中多了幾分挑釁意味。 史鼎來賈府之前心中便頗有顧慮,畢竟姑母是史府出去的,若是日后有變,那少不得還是要看在兩府的情分上要顧全一二??扇缃袂浦思掖蛐难劾锸乔撇簧献约耗?。否則怎會上這道泥鰍鉆豆腐給自己?這是擺明了講故事笑話自己呢! 史菲兒對史鼎言語挑釁倒是不以為意,嘴角一挑道:“這才吃了幾個菜?難得我命人做了這么一大桌子。你且慢慢吃,我們慢慢說話。你看這早回頭、細思量、明眼辯你還連嘗都沒嘗呢?!闭f罷史菲兒將菜品一轉,幾個史鼎還未吃的菜都轉到了跟前。 史菲兒也不勸史鼎動筷,自己細斟慢飲,喝了一杯酒下肚才又開口道:“這天底下最不缺的便是明白人。而比明白人精明的便是自詡聰明之人。我如今也算是有些閱歷的,可細細將這些人過了過,這聰明的也好,糊涂的也罷,卻都不如揣著明白裝糊涂的。大智若愚這四個字你與誰說,誰都知道,可你若是說明了讓誰去做個愚者,怕是萬千中只存那么一二罷了?!?/br> 史鼎舉著筷子也不下筷,也不瞧著賈母,似乎若有所思。史菲兒頓了頓繼續言道:“大丈夫行事,一來問心無愧,二來則看此事端正無偏,三則是思量私利合洽。若光論些大義,這是圣人行事了。若常人不論私利則太過虛言。但即便裹了私利,仍需在意四個字?!?/br> 史鼎將筷子撂了:“侄兒敢問姑母是哪四個字?” 史菲兒頓頓道:“再普通不過,便是天地良心四字。有了這四字墊底,便是裹了再多的私利,天底下也無人能說出個不字來?!笔贩苾阂沧×丝?,這一餐自己著實是沒有胃口。 史鼎點頭道:“謝姑母賜教了,改日得了空再來向姑母討教?!笔贩苾簲[擺手:“哪里話,我們姑侄兩個說說閑話吃頓家常飯,說什么賜教受教的。你得了空了只管來便是,如今也是方便,時常走動走動也是好的?!?/br> 史菲兒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我倒是要問問你,你祖父給這些菜品的諢名起的如何?” 史鼎暗暗咬牙道:“自是不錯的。祖父乃是有大謀略之人,是我這樣孫輩萬年也不能及的?!?/br> 史菲兒搖搖頭道:“自古云:長江后浪推前浪。后人到底要勝于先人才不枉費先人打下的一番基業。不過細論起來,這攻于守還是更易些。所以適時明白這世上明白人多也是件好事。畢竟到底沒有不透風的墻,如今你身居要位,行事自然謹慎,不用姑母多言,但怕不知多少背地里眼睛瞧著呢。動前慎之又慎才是更好啊,切莫做得不償失、悔不當初之事啊?!?/br> 賈母言語懇切,一席話說的史鼎連連點頭,之后兩人便都不在多言,只等飯散了席,又喝了茶,史鼎推說還有事,此時史菲兒也不多作挽留,只是又扯了幾句閑話,又交代其問候湘云母女,出府時又命人帶了禮物給史湘云母女。另外裝了幾匣新做的時令小點心,賈母特意交待讓其休息時墊墊肚子用,史鼎推脫不過,只得受了。 出了賈府,史鼎自然回了自家,進了府,先命人將賈母給史湘云母女之物盡數送回去,便回自己書房去了。 獨坐書房中,史鼎開始細細琢磨今日之事。今日哪里是去赴宴敘家常去了,分明是受教育去了,賈母說的話句句有所指,這又如何聽不出??善@句句所指之事又都是直指自己心中最為隱秘之事,這才讓史鼎心生恐懼。畢竟這事牽扯甚多,風險又大,自己平日里已經處處存了小心,究竟是何處漏了風聲?史鼎想不明白。 不過賈母這番話倒是真引得史鼎深思,姑且不談何處xiele消息,單論此事值不值得一搏便讓史鼎動了心思。畢竟父親在時對此事頗有信心,一心想著光耀門第,可如今父親已經作古,雖說此事他與自己細論過,但史鼎心里還是頗有疑慮的,只是那時已經上了船,如今想要下船著實不易。 可真的值嗎?若真的事成了,昔日諾言能兌現嗎?早些時日自己還不覺得如何,可是這陣子一些事史鼎瞧在眼里,心里也是有些忐忑。若這事要是不成,史鼎深吸一口氣,那畫面自己可是不敢去想了。 史鼎在書房里端坐了一夜,徹夜未眠。次日一早有下人捧著洗漱之物、早膳食盒前來伺候。史鼎喝了口茶,身邊常隨將食盒里的點心捧出,史鼎隨意捏了一個,還未進嘴就聽見一旁的小廝道:“爺,那不是吃的,昨日姑老太太囑咐說,那是個討個彩頭伴著玩的?!?/br> 史鼎一愣,心里琢磨著這老太太花花腸子越來越多了,吃食也成玩意兒了。將那點心一掰兩半,果然其內中空,里面有個小紙條,史鼎將紙條一展,只見上面寫著:“中吉?!毕旅孢€有一行小字:“但行好事,莫問前程?!?/br> 史鼎捏著這張小條微微出神。一旁常隨瞧見了插言道:“這幸運餃望江樓一天要賣出不知多少個,如今就連街上有的卦攤開張前都要去先買一個討個吉利。不過倒也算是有趣,只可惜這餅的味道著實一般?!?/br> 史鼎將紙條一團指著桌上食盒里剩下的幾只幸運餃道:“這幾只你給我留好了,我也每日來卜個吉兇?!?/br> 第二百七十七回 277 史鼎離了賈府,賈赦次日來給賈母請安還略略抱怨了幾句??诜Q史鼎走時太過匆匆, 自己本想待其和老太太敘舊之后, 自己再與其小酌兩杯, 怎知道自己還沒來的急派人來請,史鼎就匆匆回了府。 史菲兒笑言道:“你若是想請其喝酒自己再請就是了, 何必還要借著我的名頭?!?/br> 賈赦苦笑道:“我的話哪里有老太太好使?如今京城防衛之事,表弟管了大半。我還指望其能對府上格外關照一二呢?!?/br> 史菲兒瞧了瞧面上有幾分可惜之意的賈赦,心中暗想萬幸你沒等到史鼎一起喝酒, 自己那一餐就已經將話說的挺明白的, 但凡聰明些自然是能聽出這話外之音, 你再提及讓其幫忙照應府上安全,就怕史鼎聽了以為那隱秘之事恐怕是眾人皆知, 若是反而將其逼迫太緊也是不好。 賈赦見賈母只顧著出神, 也不知在想什么, 輕聲喚了兩聲, 史菲兒才回了神,言道:“如今精神越發不濟了, 看了老了力不從心卻也是實話?!?/br> 賈赦言道:“即使如此老太太思量起事來, 還是比我們看的通透。另有一事也告知老太太, 昨日我給我兄弟去了封信, 想來再過一兩日, 便是要收到了?!?/br> 史菲兒一聽微微一愣,不等其發問,賈赦又道:“我不過是問問其路途如何, 可否順利,是否有什么落下的,我好打發人給其送過去。除此外沒有其他?!辟Z赦將最后一句話加了重音,史菲兒聽了點點頭,如今這事自然不敢去信去問,但說些家常、旅途安頓之事總不顯的太過。 旁的暫且先按下不表,話折回頭單說賈政。賈政領了出京外任的差事,辭家赴任。起初倒是心里盡是要大展鴻圖之志,可其畢竟沒離過京城,在京中雖說官位不高,但結交的也都是自詡文人雅客,吃的也是錦衣玉食,眼見都是繁華之景。如今出了京,放眼再看卻多見破舊衰敗之色,一路上雖不至于風餐露宿,但也是在館驛安歇,驛館再好,可哪里能比得上榮國府半分?而且一路上賈政也命人打聽,越是往西,越是貧瘠。賈政這心里便更生了幾分忐忑,心里便更生幾分悔不該當初??捎绣X也難買早知道,這該赴任也不能就這樣打道回府了,這要是上面怪罪下來,麻煩更大。 這一日賈政一行人剛到了豫州邊界,竟遇到一位舊相識。此人不是別人,竟是賈雨村。這賈雨村之所以會與賈政相識追究根源還是因為賈府家學。 昔日里其曾拜會賈政盼能入賈府家學當個夫子,怎奈那時家學錄用夫子第一便是考證人品如何。賈雨村本就是因為官場徇私革了職的,此事難以遮掩。賈政雖愛惜其才,但家學終不能收,之后便贈了些銀兩讓其另謀高就。賈雨村收了饋贈,從此一去便沒有音訊。賈政萬沒想到竟在在京外之地二人會再度相遇,甚是感慨。 賈雨村見到賈政也是頗多感慨,拉著其不讓去館驛投宿,而是去了自己駐地休息。當夜兩人把酒言歡倒是頗為開心。暢聊一番后,賈政這才知曉原來這賈雨村離了賈府后,經人引薦去了義忠親王府上,因其見識不錯,現在便跟在王爺跟前做了個西席。 賈政一聽連連道賀,稱贊其此番定能有一番施展。賈雨村也不太過自謙,口中稱對賈政昔日饋贈頗為感激,又問起其此番為何離京。賈政少不得將自己要去甘陜赴任學政之事說與其知曉。賈雨村一聽大聲哀嘆,稱存周此番赴任可真真是屈才了。那里民風強悍,又少好學之風,委屈了賈政一肚子才學云云。 賈政被賈雨村灌了酒,一路上又眼見所去之地頗為辛苦,也覺得自己此去赴任是大材小用,可是身上有旨意在身,又不敢抗命不尊,也只得嘆氣不已。 賈雨村見其如此,忙出言安慰,既然路上相遇便是有緣,明日由自己引薦著和王爺聊上幾句,讓王爺也見識見識其的才學,王爺素日是個惜才的,見您學富五車必然大喜,若是日后有了缺也好提點提點,如此豈不是美哉?賈雨村巧舌如簧,說的賈政頗為心動,便連連點頭應了下來。二人秉燭長談直至天漸明方休。 賈政本就旅途勞頓,又飲了酒,況且此處比路途中驛館要強了百倍,賈政一覺睡到晌午才醒。再問雨村兄在何處,下人答其一早去見王爺議事去了,賈政想起昨日二人言語投機,賈雨村曾言要和王爺薦其才之事,雖有下人來問何時啟程上路便讓其先在此處休息兩日,待自己見過王爺,再去赴任,如此也耽誤不了多少行程。下人自然是不敢多言,均依照賈政所言行事罷了。 待賈雨村再返歸來,見賈政忙道喜稱:“王爺早就耳聞存周兄高才,只是兩府間走動較少,王爺軍務繁忙不得見,今日難得有如此機緣,晚上便設宴款待存周兄?!?/br> 賈政聽了自然歡喜,沒想到自己才名居然王爺也會有耳聞,忙收拾一番又換了衣裳去王爺處赴宴。宴會當地知州知府皆來作陪,席間把酒言歡甚是快哉。 賈政一連在此地留了兩日,第三日一早身邊的常隨又來問賈政打算何時動身,賈政雖仍有不舍,但心下還知這赴任之事耽誤不得,便說要跟王爺辭行再上路。常隨自是不敢多言,得了準信便開始打算收拾行囊,租賃馬匹等事。 待行囊諸事收拾停當,臨行啟程,卻是左等右等也不見賈政歸來,常隨又不敢去王爺住處詢問,只得去求賈雨村,賈雨村對常隨言道定是王爺不舍挽留罷了,你等下人只需聽命便是,不必管了太多。 常隨無奈只得回去等著,果然到了后半夜,賈政才醉醺醺歸來,一覺又過了晌午,晌午之后又遇大雨,一連三日,此番更是走不了了。 此番跟隨賈政此番赴任的諸多下人基本都是唯賈政命從的,見此狀也不會多言。唯有一人見賈政再次地駐留多日,眼看要誤了上任時間,心里頗為著急。此人是賈政選在身邊在的負責伺候筆墨的小書童,年紀不算大,但難得伶俐,而且此人又是賈珠書童周全的表弟喚做程祥,昔日因賈珠外出遭難,周全一直忠心護主,回府之后,王夫人賞了周全,知曉其還有個表弟也在府里當差,便命人領了來,一瞧覺得說話利索妥當,正巧賈政書房缺一個斟茶倒水磨墨鋪紙的小書童便點了他,如今跟著賈政也算是有了幾年。 眾人皆不提要走之事,唯有程祥心內覺得此事不妥,只是自己位低言輕也不敢貿然去勸。正巧連下三日大雨,賈政出不得門去,忽然有了詩興,便只命程祥一人在一旁伺候筆墨。 程祥一旁小心伺候著,一旁小心地將話題往行路上引。賈政起初聽著不以為意,后來多聽幾句,面上便露出不喜之色。程祥倒是伶俐,見賈政變了臉色忙住了聲,只是心里依舊煩悶。臨了收拾筆墨,嘴上低聲嘀咕了一句:“王爺不愧是胸懷寬廣,決勝千里。如今這么看怕是戰事已平了?!?/br> 程祥雖說得小聲,但賈政卻聽得清清楚楚,賈政眼睛一瞪,怒道:“這等事也是你這種人可隨意議論的?你人不大膽子不小呢!” 程祥倒也是個膽大的,直接回了一句道:“老爺我也是因為這雨阻礙行程才急,不過老爺你看我們只是赴任,尚有時日,雖耽擱了些倒不是大礙??墒峭鯛斔麄兪浅稣靼?,而且要比咱們出京還早呢,可在這里停留卻比我們還久。所以我才說王爺決勝千里呢?!?/br> 賈政一聽,倒是一愣,翻過來細想倒覺得程祥這話說得不無道理。此番本來就是出征,按理應該急行軍去戰事,怎么會在此處逗留許久?更何況還在此處宴客?賈政心里忽然存了疑,對程祥道:“此事事關重大,你切不可向旁人言?!背滔辄c頭應了。 過了申時,王爺又遣人來請賈政,賈政假意推脫一番,又隨著去了。此番賈政倒存了心,酒過三巡,眾人皆有了幾分醉意,賈政裝做不經意問起為何王爺久留此處,義忠親王一聽大倒苦水,一面說兵力不濟,一面說糧草短缺,將種種歷盡苦楚盡數道出,言語中對當今朝堂之事又指點一番。 賈政越聽心中越多疑慮,畢竟自己祖上也算是兵戎出身,雖然自己專心文章,妄圖博個仕途,但也不是對此事一點不通。若僅是因為此而滯留在此處發兵不前,難不成就不怕圣上降旨責怪?賈政也是個沒心機的,借酒醉便直接將這話問出口。 義忠王爺笑言道:“若是真有人如此妄言,自己定要回去先將這等小人揪出來,以清君側?!辟Z政聽了大驚,忙佯裝酒醉。眾人繼續飲宴不提。賈政飲宴回去,忙囑咐下人明日便繼續行路,否則回誤了上任。下人也不多言只忙著收拾行囊準備馬匹。只是次日一早,開門欲走,卻發現門口有了兵丁守備。兵丁告知沒有王爺下令不得出,賈政此番卻傻了眼。 第二百七十八回 278 賈政赴任途中遇到義忠王爺,因受其邀請, 又遇大雨, 耽誤了幾日行程, 待其決定要走之時,卻意外發現自己竟然走不了了。自己所住院外有兵丁把守, 進出皆要有王爺諭旨才可。 賈政傻了眼,想趕緊去求王爺,讓其放自己速去赴任。這回兵丁非但不理不睬, 還稱王爺事務繁忙, 豈是他想見便能見的?賈政無奈只得求人去請賈雨村, 怎知這王爺如今不見他,連賈雨村也避而不見了。 賈政這下心內真是著急, 且不說赴任會延誤, 單是自己如同被囚禁于此處就足夠讓人心焦。思量半天, 賈政覺得怕是因自己宴席之上無心之問引來了這樁禍事, 可越是順著這個思路,賈政就越覺得不妙。心里暗自琢磨莫不是這王爺真的想回京城好好先清君側一番?如此帶著幾萬兵將返回京, 就算是沒事也變成有事??!可如今自己被困于此處, 也著實沒有辦法??! 又困了兩日, 這一日傍晚, 賈雨村登門拜訪, 賈政急忙將人迎了進來。賈雨村一見賈政連連拱手道:“這幾日真是委屈存周兄了?!?/br> 賈政一臉無奈,長嘆一聲:“我和時飛兄他鄉偶遇便是巧緣,承蒙時飛兄照應, 又將我存周與王爺引薦,甚是感激。本應是該多留些時日,但實在因為身上皇命難違,如今再滯留下去,怕是要誤了赴任之期啊?!?/br> 賈政連連沖著賈雨村行禮道:“我也不知因為何事開罪了王爺,還請時飛兄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替我美言幾句,當我等西去赴任吧?!?/br> 賈雨村道:“存周兄這是哪里的話?這幾日王爺還談起你的才學韜略,言語中頗為贊賞。你怎會開罪王爺?為何如此做想?” 賈政被這話說的一愣,“若不是賈某言語沖突冒犯了王爺,那為何王爺命兵將把守院門,不讓出入呢?” 賈雨村道:“此事說來話長,前些日子王爺發現軍中有了jian細,正巧這幾日那jian細又要行事,王爺打算一舉將其擒獲,但又恐走漏了風聲。所以才會如此。你也莫急,橫豎再堅持幾日,待王爺料理得當了,自然會放你赴任?!?/br> 賈政聽這話自然又急:“旁人不知,時飛兄還能不知我?我怎會和此事相關?” 賈雨村言道:“我自是知曉,王爺也是知曉,所以這才叫我前來給存周兄賠個罪。軍機大事我也不好多言,能說與你聽的,我俱以如實相告。還望存周兄多多擔待?!?/br> 賈政著實無奈,賈雨村又道:“王爺還說了,等這幾日事情了結了,王爺定親筆書信一封講明此事,已解存周兄赴任遲到之過?!痹捯阎链?,賈政也不好多言,只好點頭應了。 賈政待賈雨村走后,又思量此事,覺得仍是不能解,忍不住長吁短嘆。一旁侍候的程祥瞧見了自然要寬慰幾句。賈政本來就心中煩悶,見程祥搭話,便扯著其跟他說起這些事。程祥聽完小聲道:“老爺,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br> 賈政言道:“你但講無妨?!?/br> 程祥言道:“這幾日我憋的著實難受,這院子后面挨著賈大人宅的后院,昨日我便出去逛了逛,可我卻發現別的院落并無兵丁守衛,而且我無意中還聽到賈大人他們議論不幾日就要返京之類的話?!?/br> 賈政一驚道:“你是如何出去的?” 程祥撓撓頭憨笑道:“那后院旮旯處用稻草塞住了個狗洞,我那日實在是悶的難受,就鉆出去逛了逛。老爺我只是鉆出去了,并未作旁的事?!?/br> 賈政哪有心思管這事,忙言道:“你且將出去瞧見的聽見的事一五一十與我說清楚?!背滔橐娖湟荒樥J真,也不敢有絲毫隱瞞一五一十將聽到的話看到的事都說了清楚。 賈政聽完冷涔涔一身汗。即便現在自己再笨再不通兵場之事,也知道這王爺壓兵不發可不是如他說的那般簡單的。賈政急得在屋子里團團轉,思前想后也沒個準主意。 一旁的程祥瞧著道:“我們困在此處不能走,不如給府里大老爺送個信?” 這一語驚醒夢中人,賈政趕緊命程祥布紙研墨,可這等事自己又沒實證又不能寫明,賈政想了半天,才寫了一封信藏頭信出來,自己看了幾遍,覺得應該沒有什么馬腳,又恐賈赦無法洞悉信中深意,便又在背后注了第一要緊四個字。將信折好了,交給程祥,讓其想法子將信送出去。 次日程祥瞅了空,換上件粗布衣裳,將信揣好帶著銀兩,從狗洞里鉆了出去,因不敢將信交給當地驛站寄送,程祥一路搭牛馬車去了鄰近縣城館驛才將信送了出去。這一來一去又是兩日,好在程祥不過就是個小書童,每日也是被賈政安排著跑來跑去,兩日沒露面賈政這邊也沒什么人問起,此事便算是過去了。這樣才有了信送到了京城榮國府賈赦手中一事。 信送出去了,但賈政心里卻更是忐忑,自己也揣測不出賈赦接了信會如何反應,畢竟現在所有事也只是聽言,自己除了被困在此處外也沒有別的事。賈政想著自己這樣的小官,于王爺也沒甚用處,也許過幾日放了自己去赴任也說不定。 又過兩日,賈政在屋中看書打發時日,賈雨村又登門,此番見賈政倒是臉上笑:“存周兄這幾日可好?今日我可是來給存周兄送喜訊的?!?/br> 賈政合了書道:“承蒙時飛兄照顧,在此處倒是不錯,只是存周兄知道我心憂何事,斗膽問一句,王爺可是將事情處置妥當,可放我等西去赴任了?” “時飛兄果然厲害!竟然一下便猜中我今日來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