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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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丫頭片子,一個干脆就是傻子,她咋能放心扁頭跟這倆混在一起呢? 再一次鉆了牛角尖的袁弟來,完全沒有考慮過一件事兒。毛頭才是天天跟喜寶和臭蛋混在一起的人,咋就沒見他笨過? 不過,這顯然不在袁弟來的考慮范圍之內,她只是接過了藥,想了想,又出門進了張秀禾那屋。 經過了一夜的休養,張秀禾的病好了一大半,可喜寶和臭蛋還是非常不放心她,反正袁弟來過去的時候,倆小只都在屋里,跟昨個兒的情形類似。 袁弟來是過來要熱水瓶的,還隱隱帶了些不滿:“大嫂,熱水瓶給我吧,我被你傳染病了?!?/br> 張秀禾又被迫灌了大半熱水瓶的熱水,這會兒她深深的覺得,自己的腦子里都裝滿了水。聽到袁弟來的話,她頓時眼前一亮,剛打算一口答應,結果臭蛋不干了。 “不!那是我給媽燒的水!”臭蛋的眼睛都瞪圓了,張開雙手站在熱水瓶前面,“不準拿,是給我媽的?!?/br> 袁弟來那叫一個氣啊,氣得胸口一陣陣翻騰,加上她病了一宿,這會兒腦袋也是昏昏沉沉的,見臭蛋連親媽都分不清楚,更是氣得心肝肺揪在一起疼:“行,那我不要了!” 目送袁弟來負氣摔門走人,張秀禾的內心在吶喊。 你給她喝! 我不想喝了! 讓她喝個夠! 從來沒覺得喝水也是酷刑,張秀禾真想問問衛生所的醫生,這真不是在故意涮她玩嗎? 當然不是,無論從中醫角度還是西醫角度來說,多喝熱水都有很大的好處,尤其是對于感冒發燒的病人來說。當然,女人每個月的特殊時期也一樣。所以,要多喝熱水?。?! 在喜寶和臭蛋的聯手配合之下,不出三天,張秀禾的病就痊愈了。不單完全康復,起碼在短時間內,她是不想再生病了??上?,臭蛋腦子里的記憶功能是隔段時間才刷新一回的,哪怕她的病好了,臭蛋還是會冷不丁的捧了杯熱水遞到她面前:“媽……” 知道了知道了,要多喝熱水! 張秀禾好無奈啊,可她真的狠不下心來兇臭蛋,每次看到臭蛋那一臉無辜的表情,她的心就軟了。喝就喝吧,大不了多跑兩趟廁所。 然而,跟張秀禾不同,袁弟來的病卻沒那么容易好。于是,張秀禾特地把吃剩下的感冒藥并熱水瓶給她送去,并安慰她,沒事的,多喝熱水,病好得快。 可惜,這話并不是對誰都有用的,直到熊孩子們的期末考試結束了,直到考試成績都出來了,直到大年夜再度到來…… 袁弟來的病還是沒有好。 最叫袁弟來難受的還不是生病這個事兒,而是宋衛民實在不會帶孩子,扁頭本來就瘦,在他的照顧下,看著愈發瘦了,臉頰上的rou都沒了,瞅著像個猴子多過于像個孩子。袁弟來看得心疼不已,偏偏她的病一直沒有好轉,尤其嗓子疼得要命,每天吃飯都變成了一樁酷刑,最嚴重的時候,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宋衛民瞅著也著急,可他也沒辦法,藥是買了,袁弟來也依著醫生的叮囑,一天三次的吃藥,可病就是不好,他又能咋樣呢?認真的回想了一下先前張秀禾的舊例子,他有樣學樣的對袁弟來說:“你得多喝熱水??!” 袁弟來差點兒沒叫他氣得撅過去。 終于,趕在春耕前一天,她的病好了。用趙紅英的話來說,這病也挺懂事的,起碼沒耽擱春耕。 可要她說,簡直就是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對,再仔細一想,她發現每次遇到張秀禾她總會倒霉,就跟上輩子是仇人一樣。偏偏,她又處處不如人。比男人,宋衛國是生產隊的干部,宋衛民就是個只會在地里刨食的莊稼把式;比孩子,張秀禾生了四個,還白養了兩個,而她身邊只有個整天嗷嗷哭鬧的扁頭;比人緣,好像這個家里,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都喜歡張秀禾,就連難搞的婆婆趙紅英,也明顯偏幫著張秀禾…… 得虧趙紅英不知道這一茬,不然她肯定翻白眼,她才沒偏幫著張秀禾,這里頭壓根就沒她啥事兒。 然而,袁弟來就是鉆了牛角尖,可她也終于鬧明白了,自己無論如何也斗不過張秀禾,那還能咋樣?老實縮著腦袋過日子唄。 …… 春耕開始了,熊孩子們當然也又一次放了假,可惜春耕的假期很短,沒過多久,他們就再度老老實實的背起書包上學去了。 一上課,曾校長就告訴大家一個無比慘烈的噩耗。 “從這學期開始,咱們學校就會跟縣小學接軌,以后每個學期考兩次,一次期中考試,一次期末考試?!鳖D了頓,曾校長特地點了臭蛋的名字,“宋濤同學,老師真誠的希望,你這次別再考兩個鴨蛋了?!?/br> 臭蛋完全不知道曾校長是在說他,不過他上課還是很認真的,雙手放在課桌上,兩眼看著黑板,神情專注到連曾校長都忍不住回頭看了兩眼黑板。 黑板上干干凈凈的,今天是毛頭當值日生,他把黑板擦得無比干凈,上頭連一個字都沒有。 曾校長在心里默默的嘆了一口氣,他原本以為,臭蛋在讀小學期間,會連著拿到二十四個大鴨蛋,畢竟小學六年十二個學期,每次又考兩門功課,這么算也沒錯??烧l能想到,昨個兒去公社開會時,那頭突然宣布,要跟縣小學接軌,每個學期都得多一次期中考試…… 完了,老宋家注定要被鴨蛋堆滿了。 比起曾校長的無奈,毛頭更發愁,他都沒顧得上這是在上課,忍不住扭頭對喜寶說:“期中考試啊,不知道大哥他們要不要考?!?/br> “咱們都要考,他們肯定也要考,又要被考糊了?!毕矊氁卜赋?,可她只能對自己的功課負責,一點兒也看不懂強子他們的功課。 一想起過年那會兒,強子哥又是三門功課及格一門,完全可以想象,這回的期中考試,估計也差不多,反正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當然,大偉也一樣。 毛頭愁啊,自打這回春耕他也跟著哥哥jiejie去自留地那邊幫忙后,他就決定以后一定不要當農民。這跟看不看得起無關,只是因為太累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真的不是一句夸張的話。 他就不明白了,種地那么辛苦,讀書那么容易,為啥強子和大偉就非要考砸了回家種地呢?而且,奶都說了,考得好一點,回頭萬一碰上城里工廠招工,興許就能進城當工人,吃上供應糧了。 “你想當工人嗎?”毛頭壓低聲音問喜寶。 “奶叫我考大學,我自己也想考大學??晌也恢勒硬拍苌洗髮W,應該得先上初中,再考縣里的高中,才能考大學吧?”喜寶跟毛頭咬耳朵,“你呢?你長大了要干啥?要不要跟四叔一樣,去當兵?” “我要唱戲?!泵^始終初心不改,這個夢想從四歲堅持到了現在,目測還能再堅持挺長一段時間。 這時,曾校長點了名:“宋社會同學,你在說什么?來,站起來,大聲的告訴全班同學?!?/br> 喜寶驚了一下,她不是害怕老師,而是怕老師經不住來自于毛頭的打擊。 果然,毛頭壓根就無所畏懼,幾乎曾校長話音剛落,他就站起來用最大的嗓門,向全班同學并老師宣布道:“我長大以后要唱戲!” 曾校長:…… 恰好來學校視察工作并傳達上級精神的趙建設和宋衛國:…… 第048章 上學的日子總是過得那么快, 在喜寶認真苦讀,毛頭時不時玩一把抓臭蛋的游戲中, 很快就到了暮春四月。 四月里, 最明顯的就是天氣突然熱了起來,好像前一天還要穿著長衣長褲, 后一天齊刷刷的就換上了短褂。不過, 比起盛夏,暮春時節相對來說還是很舒服的, 學校甚至組織了一次春游活動,走得倒不是很遠, 就在趙家后頭那座山上。 一幫小孩崽子, 央求著家人準備了一些小零嘴兒, 興高采烈的排著隊拉著手往山上走,哪怕所有人都不止一次來這邊了,他們依然高興得好像頭一次出來玩似的。不單小學生們樂壞了, 就連已經初三的強子、大偉以及剛上初一的春麗,都羨慕壞了, 紛紛說以前根本就沒有春游這回事兒,曾校長太偏心眼兒了。 春游那一天,他們熱熱鬧鬧的折騰了一整個上午, 中午回家,下午放假,又因著是在星期六搞的活動,連上星期天, 能足足休息一天半呢。 于是,又是一通歡喜,以及來自于上初中的哥哥jiejie們的羨慕嫉妒。 也就在這天下午,喜寶意外的發現了一個事兒。 原本,喜寶是乖乖的待在家里寫作業,毛頭腦袋瓜兒太靈光了,他連初中的功課都沒問題,小學生作業根本就不在話下,至于臭蛋……隨緣吧。 所以這天下午,毛頭帶著臭蛋去地里挖蚯蚓了,只有喜寶一個人待在家里,她寫了一會兒作業,突然想起中午因為太高興了,好像忘了給雞喂食,趕忙放下作業本,往屋后頭跑去。 屋后,老宋家養的狗子小黃已經老大老大了,這會兒太陽曬得很,它就趴在窩里,舌頭吐得老長。聽到喜寶的腳步聲也沒在意,在老宋家待了這些年,它早已熟悉了全家人的腳步聲。 喜寶匆匆趕到屋后,一眼就看到趴在狗窩里打盹的狗子,以及在雞窩外頭不停蹦跶四下啄食餓得眼睛發綠的母雞們,她趕忙開始喂雞。 等喂完了雞,喜寶剛要走,就感覺頭頂微微一痛,卻是被樹上的果子砸了個正著。 迷茫的抬頭看向屋后那幾棵歪脖子樹,喜寶當然知道自家有兩棵酸橙子樹,結的果實她還吃過一次,卻是被強子哥騙著吃了一小瓣,酸得她自此徹底遠離酸橙子樹,再不肯拿自己的牙冒險了。 可酸橙子樹應該是秋收以后,秋季開學往后幾天才成熟的。然而現在,卻是暮春四月。 喜寶的目光在兩棵空蕩蕩只有樹葉沒有果實的酸橙子樹上打了個轉兒,很快就又落到了旁邊一顆更矮更丑的樹上,然而那棵樹上卻長滿了紅彤彤的小果子。 仰著腦袋瞅了半天,喜寶才分辨出這應該是以前在山上看到過的野櫻桃樹,不過長在自家的就不算是野櫻桃了,而且瞧著顏色通紅,個頭也比在山上的大,味道…… 應該還不錯吧? 等毛頭拖著臭蛋回家后,喜寶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哥,咱們后院長櫻桃了!” 毛頭完全不信:“你要是告訴我,酸橙子樹上長的果子不酸了,那我還是相信的。咋可能長櫻桃呢?” 喜寶:……我沒說是酸橙子樹。 老宋家屋后最初有一整排果樹,也不知道是啥緣故,幾十年了都沒結過果子,縱然家里并不缺老莊稼把式,可就算是老宋頭也分辨不清楚所有的果樹,加上不結果的果樹原本就不值得放在心上,等時間一久,誰還記得屋后到底種了啥樹。 直到前幾年,其中兩棵樹結了果子,哪怕味道酸掉了牙,家里人也還是很高興的,尤其是強子和大偉,天天吃,吃到牙根都發酸,也依然對酸橙子情有獨鐘。 然后今年,又有一顆樹結果了…… “哥哥你看!”見毛頭不相信,喜寶直接把人拖到屋后,指著那棵樹說,“看那頭,是不是櫻桃?” 毛頭瞅了兩眼,這回沒開口了,只是蹭蹭爬上了樹,抓了一大把揣在兜里,掉下來跟喜寶分著吃。 可真甜??! “臭蛋……”喜寶跑回前頭叫弟弟,可不多會兒就一臉糾結的跑回了屋后,“哥,臭蛋又跑丟了?!?/br> 剛吃完了手里的四五顆櫻桃,正打算再上樹的毛頭:…… 得了,先去找人吧,回頭還得把這事兒告訴奶。 等到了傍晚,大人們下工回來了,倆小只忙把這事兒告訴了趙紅英。 櫻桃不是酸橙子,味道好是一回事兒,可它真的放不住。趙紅英把兩個大孫子指揮得滴溜溜轉,不過強子和大偉也樂意幫忙。沒多少時間,他倆就把樹上已經成熟了的櫻桃盡數摘了下來。至于沒熟的,那就先放著唄,瞅著那樣子,沒兩天肯定熟了。 別看就一棵櫻桃樹,上頭結的果子真不老少,趙紅英挑里頭最大最紅的洗了一碗給喜寶,又給家里其他人分了分,小孩子多得點兒,大人少吃點兒,剩下的就給親戚送一送。 喜寶先得了櫻桃,捧著個大海碗,笑瞇瞇的四下投喂。奶來一顆,媽常一個,毛頭哥哥不能少,臭蛋也不能忘了,還有jiejie們……等一圈下來后,趙紅英直接讓她邊玩兒去,家里每個人都有的分,橫豎這玩意兒放不住。 親戚那頭就沒喜寶啥事兒了,趙紅英照例給隔壁家分了一大碗,趙建設家也不能忘了,剩下的還有一小籃子,她準備明個兒一大早給菊花送去。 在趙紅英看來,就算是親戚,那關系也是處出來的,幾個果子不值當什么的,可你送了,起碼證明你在乎這門親戚。旁的不說,這宋家近親是少,老趙家的人丁可興旺了,然而除了親哥哥趙滿倉,也就是趙建設他們一家子,其他姓趙的,對于趙紅英來說不過是面子情,泛不著時刻掛心著。 結果,她是這么想了,卻有人并不這么認為。 老宋家這頭,趁著果子剛下樹正新鮮著就給親戚送了過來,沒想到隔不了多久,就有人上門了,卻是以往從來也不曾登門過的趙建躍。 說起這個趙建躍,毛頭絕對熟悉,哪怕已經隔了好幾年,他依然清晰地記得,在那個天氣晴朗的下午,他帶著一群小蘿卜頭上山撿柴禾,卻意外看到了在林子里親熱的趙建躍和女知青姚燕紅。從此,毛頭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時隔數年,毛頭一眼看到趙建躍,立馬想起了當時的情況,他蹦蹦跳跳的走過來打招呼,開口就來:“建躍叔,你和嬸子還去山上林子里拉手嗎?” 趙建躍差點兒沒被這話給噎死,等緩過勁兒來了,權當自己聾了,理也沒理毛頭這熊孩子,只問毛頭身旁的喜寶:“我姑在不?” “在呢?!毕矊殯]毛頭那么好的記性,這都好幾年了,當初他們還是四五歲大點兒的小豆丁,現在都念小學二年級了,等再過幾個月,秋季開學后就是三年級的小學生了,誰還記得那成谷子爛芝麻的事兒。 領著趙建躍去找了趙紅英,喜寶一面吃著櫻桃一面喚道:“奶,趙家的表叔找你?!?/br> 趙家近親遠親還有那張明明沒血緣關系只是姓氏相同的所謂族親實在是太多了,到目前為止,喜寶熟悉的就趙建設這么唯一一個表叔,其次就是趙玉蘭家里人了,不過充其量也只是面熟而已。 “那個,姑??!”趙建躍一個大老爺們,羞羞答答扭扭捏捏的搓著手心,倒是惹得原本要離開的喜寶好奇心大起,干脆就立到了一旁,打算看看他想干啥。 也沒干啥,就是他媳婦兒飯后無聊去竄門子,因為趙家都住在那一片,竄著竄著就進了趙建設家里,一眼就瞅到了那些水靈靈的大櫻桃。 趙紅英是挑了最大最紅的給喜寶,可這回的櫻桃各個賣相都不錯,喜寶才吃不了那么多,所以她給趙建設送去的櫻桃,也都是鮮紅欲滴的,瞅著就叫人忍不住口齒生津,想著憋了一冬,春耕又忙得很,嘴里都快淡出鳥兒來了,要是能嘗些新鮮果子,該有多好??! 這不,姚燕紅就攛掇她男人趙建躍腆著臉過來要。 那可是大櫻桃,誰不喜歡呢?哪怕自個兒不吃,拿去充人情走后門也是好的。姚燕紅是嫁了,可她始終不怎么甘心,仍然惦記著回城的事兒,即便回不去,多打聽打聽上頭的政策,也沒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