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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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若顯然對這種炫美的手法,其實是心向往之的??墒?,她常年的刀奴生涯,讓她無法接受這些響動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若若,真的能夠擺脫她那個刀奴的身份嗎? 翟容在手指間,徐徐轉動著那只釉質肥厚欲滴的青色杯子。她的長清哥哥尚在星芒圣教的掌控之中,她肯定是不可能拋下不管的。她還殺過那么些人……這些事情,都會給他們兩個人的關系,造成一些什么樣的后果呢? 傍晚的蔡玉班里,那些外出表演的舞姬、樂師都還不會回來。練了一下午琴的小樂師們則也覺得疲勞了,他們正坐在樓下堂屋里,一起吃點點心、零食,唱唱歌曲兒,和看門的小狗兒們玩在一處。一陣陣清脆的笑聲,夾雜著那名歌姬的歌聲,所有聲音從樓堂屋外,沿著抄手廡廊,遠遠飄上來。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br>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钡匀葺p聲念著,想起蒲昌海邊,自己看著碧藍湖水,等了她一天一夜,那份焦慮揪心…… 而此刻的她,則跪坐在褥毯上,正在將他們同榻擁眠之處的臥具,收拾齊整。陽光逆光入屋,將一切都籠罩上一層虛光。梨花木的矮案一側,她最喜歡的碧玉項圈、他給她畫的折扇、他們一起練習用的字紙,全都沐浴光輝……幾片紅蕊花瓣飄落在一邊…… 翟容的嘴角彎起:無論以后會面對什么,先前她一個人的時候,不也好生生扛下來了?如今有了他,肯定能將事情處理得更好。 ——他只管安心欣賞眼前的這張畫。 “郎君,不去叫飯嗎?”秦嫣走到他身邊,彎下腰問他。 “我來去叫?!钡匀葑叱鋈?,伸著胳膊腿,蔡玉班人手再少,總歸也是知道規矩的,門口不遠處有個擦地板的婆子,聽了翟容的吩咐,便去取飯菜了。 張娘子是成心奉承翟家的,不僅菜肴美味,食具也是很講究。 吃完了這頓偏早一些晚膳,兩人以青鹽漱口。翟容還帶過來了張娘子給他的葡萄汁。如今湃在井水里,命人取了過來喝。 秦嫣一看就很喜歡。 那是一個弗林國菱格紋的琉璃長頸瓶,剔透如整塊水晶雕刻而成。里面裝的是高昌國的葡萄汁。這個葡萄是厚皮紫種的,放在冰窟里有了一段時間,如今拿出來榨汁,又冰又甜,微微含著一點酒味。 翟容說:“那么少,你喝罷?!?/br> “很好喝,你不喝嗎?”秦嫣再三跟翟容推薦著,翟容其實喝過,不喜歡這種酸酸甜甜女孩子喝的玩意兒,這東西說它是果汁,又有點酒味;說它是酒,實在不夠勁。 “真的不來點?”秦嫣喝完了整整一瓶葡萄汁,紅撲撲著眼圈,覺得這么好喝的飲料,被她一個人喝得只剩了一個底了,這感覺多不好。 “你自己喝吧?!?/br> 秦嫣將那細頸瓶舉起,很豪放地仰起脖子,嘴對嘴倒了個底朝天。翟容看著她的脖子,與那晶色琉璃在一起,映襯得跟一抹白緞子似的。湊過去:“真有那么好喝?” “已經沒有了!邀請你好幾次了!”秦嫣給他一個白眼。 翟容握住她腦后扎起來的發束,深深親了進去。 “干什么?!”秦嫣將他推開。 “嗯,是挺好喝的?!?/br> “……”秦嫣紫漲著臉皮,他是一本正經說要聽從張娘子的勸告,不動她的身子,可是呢?這樣動不動就來一下……真的很好嘛? 翟容站起身:“我要去松云聽濤了,明日早上來看你?!?/br> “松云聽濤?你不是去云水居定席面嗎?”秦嫣跟著他走到門口。松云聽濤是敦煌的另一座大酒樓。 “明知故問是不是?”翟容刮一下她的鼻子,“記著,云水居不許過去!” “好吧?!鼻劓堂亲?。 送走翟容,自己回臥室,看著灑在地上的項圈、字紙,跪在地上,收拾整齊??粗莻€大大的“容”字,字寫得瀟灑流逸,可是那字的個頭,跟要堵滿人眼中似的。字如其人,這個字兒跟翟容自己簡直一模一樣,笑瞇瞇地站在她面前,恨不能漲滿她的眼簾……郎君有時候,真是很有趣…… 正粉面融融地整理著,梳頭陳娘子走過來,立門口輕扣門框,道:“花蕊娘子?!?/br> “在,娘子有何吩咐?”秦嫣在地板上直起身子。 “絲蕊娘子讓我送個口信?!标惸镒拥?,“她明日在香積寺的講俗臺上表演節目。約你去她的梳妝屋子說話?!?/br> 秦嫣高興道:“好啊,知道了,謝謝陳娘子!”陳娘子笑了笑:“先前你們住一處倒不覺得你們親近,如今倒是成了朋友?” 秦嫣點頭道:“我明日去想給她帶個小禮物,陳娘子你看帶什么好?” 陳娘子走進屋子來,秦嫣跪在地上打開她的箱子。陳娘子從里面選了個牡丹纏枝的繡品來:“這個就很好?!?/br> “謝謝陳娘子,陳娘子幫我明日跟師傅請個假,可以嗎?!?/br> “要早去早回,午膳還是要回樂班吃的?!?/br> “是?!?/br> 送走陳娘子之后,秦嫣摸著手中的小繡品,這是那些大jiejie們拿了她的衣料點心后,特地回贈她的。是菡萏娘子親自繡的,做工很好。拿來送給絲蕊很合適。 她先前因自己身負不可告人的任務,與絲蕊保持著距離。絲蕊墜樓以后秦嫣很喜歡她,說好跟她做做朋友。從夕照大城回來就寫了信給絲蕊,想要見個面。絲蕊在籌備香積寺的節目,當時沒空。便約她明日去她的梳妝間見個面。絲蕊等待表演的時間比較長,也正好無聊,兩個姐妹可以多說說話。 秦嫣等著明日跟絲蕊見面,她沒什么機會跟女孩子做朋友,對這件事情還是很有一些期待的。 第二日上午,她早早出了蔡玉班,向香積寺走過去。 香積寺的講俗臺,有富商出資邀請樂班來表演節目,供敦煌城的黎民欣賞。與上次的翟家洗塵宴不同,這一次,是專門針對普通老百姓的表演,作為功德散布的。這個表演沒有達官顯貴,只是用青毛竹簡單做了隔欄。全城無論是平民還是下奴,只要能有空都能去觀看。 一大早整個敦煌城里就跟過節似的,許多平日里沒有機會看表演的大人小孩,你呼我擁地前往香積寺。這種事情每個月都有一回,沒什么大事,敦煌刺史派了五十步兵維持基本的秩序。 秦嫣手中拿著作為禮物的小繡品,興沖沖走在敦煌的黃土路上,一匹高頭大馬正迎面走過,馬鈴叮咚。秦嫣看到是翟容,他大約又是來看她。穿一件軟綠襕衫,配著一塊花青墨玉,長長的穗子垂在蹀躞帶下。 翟容也看到了她:“若若,你去何處?” 她道:“我去香積寺?!?/br> “香積寺?有要緊事嗎?” 秦嫣屈膝應道:“絲蕊在講俗臺表演舞蹈,她讓我去她梳妝處說話。平日里大家都忙?!?/br> 翟容聽著她是找姑娘玩,自己不便于同行,道:“你大約要跟她說多久?我先找個茶肆坐一會?!?/br> “半個時辰罷?!?/br> “那我過會兒來接你?!钡匀堇R轡頭,轉身離開了。 秦嫣走到香積寺,找到玉鸞班的管事娘子,卻聽說絲蕊有事暫不見人。她當日等候表演的那個長著芍藥花的大木棚子,是尋常樂師、舞姬候場的。像絲蕊這種有些身份的娘子,都是另有小繡間做梳妝室的。 秦嫣估計她正在上頭,做發飾,既然不便打擾,秦嫣便坐在玉鸞班里等著。因絲蕊在玉鸞班是個小頭牌,管事娘子很熱情地招待她,給她端了酪漿,拿些蜂蜜油炸小零嘴兒。管事娘子的小女兒才六歲,蹲在秦嫣腳邊一起蹭著吃。秦嫣跟她一起吃著。順便仰頭看著講俗臺上正在表演的“參軍戲”。 香積寺前張燈結彩,紅幡飄揚。 有男人扛著幼子,帶著妻女;有老年夫婦相扶而立;還有平日做慣苦工的下奴難得主人放假,卷著袖子看著臺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一個個面帶笑容,不時被臺子上的表演者逗得前仰后合。 秦嫣久等不見絲蕊出來,便去絲蕊的梳妝間看一下。走到門口,她靈敏的聽力頓時聽出了異樣。她心中抽緊,只聽見里面傳來女子痛苦的聲音,還有男人粗大的喘息聲。 秦嫣推門不開,倒退數步撞開木門。 那梳妝間只是個臨時木板小屋,門鎖也不是太牢。她撲進去一看,一個粗壯的身影正壓著絲蕊,絲蕊身上已經沒有外裳了,褻衣也破了好幾處。 一股熱血涌上秦嫣的心口,她發現那個臥在絲蕊身上的男子,身形竟然頗為熟悉! 八歲在黑狐部落里,正是這個男孩子將她推下了戰馬,兩人結下了深深的怨恨。九歲那年,她將他設計趕入狼牙谷,令他幾乎喪命;十歲那年,他將她關入雪洞,使她差點成殘廢…… “矮腳!怎么是矮腳!”她想,難道,矮腳也被派到敦煌來,執行扎合谷的任務了? 秦嫣怕被認出,扯下一條衣襟裹住臉面,頭一低,將矮腳奮力從絲蕊的身上推開。矮腳怒嚎一聲,揮手就是一拳。 秦嫣挪步避開,木屋狹小,她的背貼到了墻壁上。 矮腳一看又是個頭面干凈的小姑娘,發出嘶啞的悶吼,向她撲來。 第76章 塵暴 單獨面對矮腳, 秦嫣是并不害怕的。 她的目光在小小的梳妝房里一轉,這是搭在講俗臺下的臨時木板房,外觀平平, 里面為了凸顯這些歌舞大娘子的身份, 四處都張掛著富麗厚實的羊毛剪絨提花壁毯,上面則繪著蓮花藻井, 里面的用品也都是貴重之物。 秦嫣拉下一塊提花絨毯,手腕飛轉將其平平轉成一片, 向著矮腳兜頭蓋去。如果在空地上以蠻力與矮腳相爭, 秦嫣不是他的對手, 但是,如果利用身邊的地形地勢,與其游斗, 秦嫣則一向占有上風。 矮腳此刻并沒有認出她來。 因她平日里在扎合谷時,長清哥哥生怕她長得漂亮,招來不必要的麻煩,都會讓她小心地用油泥、污垢、亂發將自己的真實面目掩藏著。此刻她干干凈凈的模樣, 矮腳他們這種“刀奴”并不曾見到過,加之布條裹住,矮腳無法辨認出來。 面目雖則無法認出來, 但是,她和矮腳畢竟都是多年同受著星芒教的特殊訓練,身法眼步是能夠一眼便認得出來的。 秦嫣為了保護自己,把矮腳的眼睛蒙了起來之后, 才大展手腳,將矮腳一頓捶打。同時注意方向,將他慢慢地推向了小梳妝屋的門口。 矮腳本來也并不比她弱多少,況且力氣要比她大得多,一開始只是覺得是個美貌的小姑娘,想著是沒有什么用的。誰知道對方居然頗有幾分力氣。當下一陣暴力爆發,一片灰塵飛揚中,那細密編織的厚實剪絨掛毯,竟然被他的蠻力深深撕成兩片。 他充血的眼睛再次出現在秦嫣的面前。 秦嫣見他剛從絨毯底下出來,尚不能分清東南西北。迅速抄起胡凳,向他當頭砸去。胡凳在矮腳的頭上破裂,一道血線從他額頭上掛下來。矮腳咆哮一聲,沖過來壓她。 秦嫣將計就計,假作奔逃,一步跨到了小梳妝屋門外。 矮腳力量雖然大,靈巧性到底不如她。眼看她逃出去,也一步跨出屋子,秦嫣立即從他身邊擦身返入梳妝小屋。將昏迷不醒的絲蕊從床上一把拖下來,把那小木床舉起來頂在門口。自己拼命堵住門。 “砰砰砰”她聽到矮腳瘋了一般砸著門,小木板房在他巨大力量的擊打下,搖搖欲墜,發出令人擔憂的吱嘎聲。 秦嫣咬牙頂住門口,心想,畢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不信矮腳能砸多久。 果然,矮腳砸了十來下便不砸了。秦嫣把那張小床榻的角度頂得穩一些,以防止矮腳再度破門而入。她心中想,矮腳如此行徑,估計講俗臺周圍也有人看到了,應該會去匯報給附近巡邏的守城將士們。 喘息稍定,她走到絲蕊身邊,摸了摸她身上,褻衣只是破了手腳外沿處,她來得及時,絲蕊并沒有吃虧。秦嫣松了一口氣,靠著木墻上,覺得渾身都緊張出了酸痛。 她摸著自己臉上遮著的布條,暗自梳理一下如今的局面。矮腳在外面,如果,矮腳被敦煌守軍捉住了,要她一起去查問,自己該如何說話? 她正在將絲蕊照顧著找個平整的地方,讓她休息一下,等她醒來。 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陣慘叫:“殺人啦!殺人啦??!”秦嫣怔忡了:一波未平,又是一波,這是怎么了? 她不敢將木門貿然打開,將耳朵貼在木板上。 她分明聽到有鐵器切入皮rou的聲音……還有無數踩踏聲……女人和孩子們的慘叫聲…… 她驚住了,她本以為,將矮腳趕出木屋,此處的事情就結束了??墒怯性瞎鹊杜鰶]之處,怎能沒有血腥? 尤其是矮腳這種,被星芒教義腐蝕得無比殘酷之人! 梳妝小板屋的前面不過兩三丈遠,便是香積寺講俗臺下的觀眾席。 猛然,一聲響亮粗啞而蹩腳的漢語出現在她的耳畔:“星芒永垂,以血洗魂!” 不! 秦嫣頓時心中冰涼:這是,這是星芒圣教的刀奴在大開殺戒! 將刀芒對準無辜民眾,大肆殺戮的行為,被星芒教稱為“恐洗”。以恐怖血腥的行為,清洗人間。 長清哥哥曾經讓她發過誓,如果有一天,她不得不去執行“恐洗”的任務,哪怕自盡也不能去做! 不參與恐洗,不把刀口對準無辜者,這是長清哥哥給她定的一個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