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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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若洪鐘,擲地有聲,竭力讓翟容感覺,她這般有如斯壯志的樂師,待在翟府的確限制了她。 翟容不置可否:“嗯?!?/br> 秦嫣說:“所以,二郎主不必為奴婢前途憂愁?!?/br> 翟容看她堅決,也就不堅持她入府了,道:“那我以后來聽你彈曲子,可否打折?” “那不行!”秦嫣跟他開玩笑,“以后你要聽我的曲子,需要帶兩車絲絹。一車才可以跟你見面,兩車我才彈一首給你聽?!鼻劓趟f的一車絲絹,是指當時以獨輪小車為計量,一車大約十二段白絹。兩車便是二十四段白絹。 “這么貴?”翟容抬起眉毛:“一首曲子要二十四段白絹,你當錢是畫出來的?” “否則怎么叫名滿河西???” 翟容聽出她調侃的意思,笑道:“一言為定,到時候我帶兩車絲絹來聽你的曲子?!?/br> “一言為定!”秦嫣搓著手,仿佛那一曲兩車絹唾手可得一般;“奴婢要趕緊練琴了,否則怕掙不到?!?/br> 她說到興頭處,掀了被子就去拿琵琶,在“蔡玉班”倒是日日勤練不輟,到了翟家吃喝玩樂有些荒廢了。翟容走過來將她一把按回被子:“今晚你還是歇息好一些?!?/br> 她又被他裹進被子,掙扎著要從被子里脫出來。翟容索性坐在她床側,按住她的頭,用力將她壓在被子里。 兩個人正鬧著玩兒,門側旁是一面銅鏡,翟容的余光掃到,身子忽然緊繃。 秦嫣也感覺到了他的緊張,順著他的視線往銅鏡方向一看,唬得朝他身后一縮。銅鏡里赫然映著一張慘白的臉,雙眼凹陷如骷髏。雖則模糊,卻更顯可怕。 如果不是翟容在身邊,她得嚇得立刻跳出屋子,呼人來相救。不過,翟容在,她就沒那么驚乍了。她只是將身子靠在他的胳膊上,壓抑著心中的砰砰直跳。 畢竟這里是翟容自己的家,雖然沒見過這樣的臉,他立刻反應過來對方是何人。拍拍緊靠著自己身子的小姑娘,回頭對她笑笑:“別怕?!?/br> 秦嫣膽子大,只是事出意外而已?;卮鹚骸班??!?/br> 此時,窗外微風吹過,那張臉就從銅鏡里消失了。 “是琴娘嗎?”秦嫣跟他悄悄咬耳。 翟容亦悄聲:“你怎么知道是她?” “她白日說會過來找我?!鼻劓陶f,“她為何是這般長相?” “聽我兄長說起過,她年輕時跟人結仇,中了毒?!?/br> “下她毒的人,好歹毒啊?!鼻劓痰?,“將一個女子的容貌毀成這般。是什么人下的?” “不清楚,這些年一直靠府中的藥養著?!?/br> 兩個人都在回味方才看到的那張臉,翟容跟秦嫣頭湊在一起繼續咬耳朵。他道: “她來找你,多半是跟我哥相關之事。你可想得到些什么?” “難道是那首曲譜?”秦嫣說,“家主昨日讓我拿譜學一首曲子,可是我不認識譜子?!?/br> “西缺曲”他哥是有一首很特別的曲譜,琴娘會在府中彈。 “那是首什么曲子?” “是我嫂子以前喜歡彈的曲子?!钡匀莸?。 秦嫣恍然明白了,翟家主為何要讓她學了,一定是思念夫人,希望她能彈一曲給他聽罷?翟家主能看上她的這些琴技,秦嫣頓覺無上榮光。她一定要學會這首曲子,讓翟家主滿意。她對翟容道:“我去叫住她?” “別,她可能不知道自己被我們看到了?!钡匀菡f。 “為什么?”秦嫣覺得既然他們能看到琴娘,琴娘也該看得見他們啊。 “我們看見的是燭光和鏡子的反光,她那邊反而看不清?!钡匀葜噶酥改倾~鏡,“你就當沒見過她那張臉,否則只怕她著惱?!?/br> 秦嫣點點頭,琴娘的脾氣是很不怎樣,她不想惹她。 “好了,早點睡覺吧?!钡匀輰⑺吹酱采先?,看了看她的小臉,想起昨夜將她壓在里坊的土墻上,那脆弱的小身板,說道,“你薄得跟紙片似的。多吃多睡。等回了‘蔡玉班’我去打個招呼,讓班主把你養胖一些?!?/br> 門忽而被打開,燭火被吹進來的風搖得一陣明滅。 翟容想,琴娘難道要帶著那張臉進屋嗎?抬起手臂將秦嫣連人帶被子護著,怕她受到驚嚇。 門外站著的不是身姿娉婷的琴娘,而是英勇豪邁、純良正直的楊召。管娘子讓他來,務必將二郎主從花蕊小樂師的床上拉走。威脅他:那倆孩子再不干涉,估計今晚就要給翟府“鬧出人命”來了! 第24章 夜月 楊召一看,兩人果然在床榻上貼得緊密。翟容的手還圈著那小姑娘。 他太熟悉這個造型啦!他自己為了勾引花姑娘,抽冷丁丟個蟑螂在地上,引得姑娘尖叫,抱著自己胳膊,順便鉆個懷里什么的……然后溫香暖玉,趁機揩個油。 沒想到,表弟也開始玩這一手了? 楊召快步走上來,一把拉著翟容的胳膊:“起來起來?!钡匀菟匀皇抢粍拥?,不過秦嫣看到有外人過來,也不好鉆在他懷里,連忙抽身退了出去。想到自己裹著被子也不妥,將被子放下來,努力端莊地坐在床榻上。 翟容只得松了手,聽到楊召又說:“我說表弟,你要喜歡女人好生找一個。與你兄長的客人在床榻上拉拉扯扯,這算什么?”其實秦嫣的身份,還真夠不上“客人”兩個字,楊召就是特意拿“客人”這兩個字去壓他一下。 翟容此時跟秦嫣相處,玩伴的意味更多一些,并沒什么男女之私情。揚臉道:“你胡說什么?” 楊召也沒怎么仔細看過秦嫣,此刻將她仔細打量了一下,搖頭評價著:“你看看那姑娘的胸,有奶/子嗎?你圖啥呢?”秦嫣正襟坐著,扁平的胸口一覽無遺,沒想到楊召如此沒遮攔,嚇得紅了臉。雙手捂住胸口。 翟容站起來一掌往他肩上拍過去,楊召一邊躲避一邊道:“我有說錯嗎?薄得跟張紙片兒似的……誒呀……痛??!” 翟容聽到“薄得跟張紙片兒似的”,不禁愣住,生生剎住了手。他分明記得,自己方才也這么說過她。當然,他并沒有這種猥褻的意思。 他心虛地回頭看看秦嫣。 秦嫣果然惱到了,正捂著前襟,目光無比嚴肅地盯著他。 翟容發怒了,手指迅速捏住楊召的肩骨:“閉上你的嘴,再敢亂說,讓你三個月抬不起手?!彼@回總算是領教了楊召的葷話有多泛濫,嘴上是有多不把門了。凌空一提,將這表哥足不點地地帶出秦嫣的屋子,對秦嫣道:“快些睡覺!”順手將屋門關嚴實。 楊召被他捏得眉毛眼睛扭成一團:“你又欺負人!哎呀!早晚老子……” “怎么?”翟容眉毛一豎,嘴角一歪,“你自己細想想,你方才對我哥的‘客人’說了什么?”他冷笑一聲,“我說給姑媽聽,你說她會怎么教訓你?” 楊召喊冤:“她算哪門子客人啊,有何說不得?” 翟容哼道:“你自己才說她是客人,這么快就改口?” 楊召被他拿住口舌之短,癟了:“好表弟,表哥錯了?!?/br> “慫樣!”翟容搡了他一把,放了手。 “走了走了,聶大哥等著我們喝酒呢?!睏钫龠B忙靈活地換話題。 翟容點著他,警告道:“以后,不許在小姑娘面前說那些混賬話?!?/br> 楊召心中暗道:哪有不說混賬話的男人?你小子只是毛沒出齊,還不懂這些! 看翟容稍微氣勁過了一點,他手臂圓滑地勾住翟容的脖子,跟他勾肩搭背:“我說小表弟,你不要這么實誠,以為是個姑娘都是要當仙女兒捧著的。改天哥哥帶你去喝花酒,你就知道了,這些樂坊的小娘子,皮厚實著呢,什么沒見過……” “哦,知道了?!钡匀萋犞踹?,眉頭攢得緊緊地敷衍了一聲。 他覺得幽若云這個小丫頭看起來還是眼神很干凈的。捉翠鳥時,她的那雙眼睛露在水面上,清澈地像兩汪水晶丸子。這樣的姑娘,就生活在那種污言穢語的環境里嗎?他沒法想象,她抱著個琵琶,坐在歡場之中,旁邊一堆浪蝶狂蜂,一時議論她的身材,說不定還會伸出手…… 不過,他也管不上這些事,隨著楊召折出杏香園,去找聶大哥他們喝酒去了。 屋子里,秦嫣重新將被子披起。 發了一會兒楞,想著翟容被楊召纏走了,估計他們一會兒不會出來。那個楊表哥真是讓她很是難堪啊。那些話,說真的,她在樂班里不是沒曾聽過。以前都是毫不介意的,可是在翟家郎君面前,這么被他的族親議論,實在很有一些撞墻的心思。 可是,又能怎樣? 她想起自己尚有事情不曾做完,從床榻上爬了起來。找了一身外裳穿戴好。自己將頭發在腦后梳了個辮子,拿起放在屋中的琵琶,走出屋子。 她在杏香園里找個石階坐下,拿起木撥子,準備在月夜下彈琵琶。上一回她僅僅是在屋頂上跳躍幾下,琴娘就出來斥責與她,若是夜下彈琴呢? 杏香園到了夜晚就分外寧靜,樂師們都不會在晚間練琴,只有琴娘的琴聲會在暮沉夜露之時,悄然而起。她的琴聲哀婉幽怨,彈起那首《西缺曲》時則咽噎宛轉,令人聽著心生悲戚。 除了被家主挑走的幾個去為二郎主和他的客人彈琴助興的樂師,杏香園剩下的幾個姑娘早已吹滅了燈準備睡覺。 忽然,一曲教坊司時常能夠聽到的,俗到不能再俗的《春宵樂》在園子里彈了起來。彈的人因早已熟練無比,彈出了一股油勁兒。惹得杏香園還不曾入睡的姑娘們都堵住耳朵,只不知道什么人這般膽大妄為,也有聰明的猜到是那個“蔡玉班”請來的樂師。 其實,府中私養的樂班姑娘都是看不起外面的姑娘們的,她們入了府,平日里見的都是達官貴人,不需要與人逗笑戲謔出賣皮rou,生老病死自有主人會安排。特別是攤上翟家主這種主子,年齡大了配個看得上的小廝什么的,生的孩子是翟府的家生奴,無形中就更容易得到主人親厚。 而如花蕊這般散單在外面的,年輕時候就難免被各種三教九流的客人揩油。年齡大了則大多是入了低等妓寮。 只不過,對方才來三天,大家都保持著明面上的客氣??墒歉芍髂歉独捎星閬礞幸獾哪?,很多人都看不慣了。 醒著的人,便暗暗期待著琴娘給這個姑娘一點教訓。 那首俗氣的曲子并沒有被琴娘悍然一聲打斷,大家聽到一個特別清脆柔軟的聲音從某個角落中傳出來,與那《春宵樂》纏來纏去,聽著那《春宵樂》漸漸走形,越來越難聽。大家在屋中心照不宣地笑了,琴娘雖然沒有打斷花蕊彈琴的那點“雅興”,但是用了點手段在將她的曲子帶歪。 這就是她們沒人敢在夜晚彈琴的原因,誰彈就會被琴娘的曲子纏住。 在琴娘的曲子牽引下,那《春宵樂》跟條長滿了刺的毛毛蟲一般,扭來扭去掙扎地奄奄一息,叮叮當當的聲音,快從琵琶曲變成打鐵鋪了。 于是,很老實地停住了。 過了一會兒,那《春宵樂》又開始歪歪扭扭出現了,果然被帶歪了曲調,每個音都聽著奇怪??墒请S著彈琴者心情越來越穩定,那曲子漸漸就恢復了先前的圓熟流暢。那彈曲之人似乎到了興頭上,越彈越高興,一派春意融融的快活感。 秦嫣邊彈邊想著二郎主帶她練功之事。 這些年,她花了無數精力在腰身腿指的力度和準確度上訓練,從未有過能引氣過體,騰轉挪移的修為。這幾天初窺門徑,心中暢快宛如三月花開,怎能被一些幽暗小聲音所左右? 忽然,一塊石子擊中了她的琵琶琴弦,聲音如裂帛一般溘然斷裂。秦嫣從方才快活入云霄的感覺之中一下子墜入凡塵。她沮喪地看看手中被石子打斷的琴弦,心想,她不就是彈個琴嗎?何必如此兇悍。 一道白影從樹叢中走出來:“不懂事的小丫頭!”琴娘聲音里顯然帶有怒氣,“上次便跟你說過,夜晚莫要出聲鬧人,怎么又來了?” 琴娘自己時常夜晚琵琶如訴,卻不讓人在晚間彈琴。不過她應該算是此間的主人,秦嫣的確不該跟她斗這個氣。當下連忙放下琵琶跟琴娘行禮:“琴娘對不住,奴婢只是心中煩悶,想散散心?!边@自然只是托辭,她的確是故意將琴娘引出來見面的。 自方才翟容告訴她,琴娘來找她是為了翟家主的事情。她想到,琴娘可能是看到她和二郎主在一起,便不打算找她做翟家主吩咐的事情,心中頗為著急。 那日翟家主給了她樂譜,她不認識曲譜已經非常不好意思了,如今,翟家主差遣了琴娘來找她,因為她和二郎主在一起而使這事無勞而返,她甚覺對不住翟家主。為了翟家主,她一定要學會《西缺曲》,也不枉翟家主請她來府中做客一場。 琴娘哼了一聲:“娘子若有煩悶就等出了翟府再煩悶。這里是你隨意撒野的地方嗎?” 秦嫣心系著要完成翟家主的囑托,說話越發謙卑恭順:“奴婢那日得翟家主一張曲譜,可是不會識譜,不知道琴娘jiejie可愿意幫助,如愿意,奴婢明日問家主討來再學習一下?!?/br> 琴娘本來就受了翟羽所托來教她曲子,方才在秦嫣屋中看到似乎有旁人。湊在窗前看時,發現二郎主在,便不再樂意跟她教琴了。打算明日跟翟家主推脫,那花蕊小娘子一直跟二郎主在一起,她不方便教。此時,見她已經開口討教了,倒不好推卻了。 當下,冷笑一聲:“你那腌臜屋子我是不能進去的,我的屋子也是不讓人進去的,隨意找個亭子我教你一遍?!?/br> 秦嫣點頭,說:“奴婢的琴弦已經斷了,先換一根?!?/br> 琴娘道:“你要快一些,我等不住一刻功夫?!?/br> 秦嫣自懷中掏出琵琶弦:“不必等多久?!彼氖种溉珏F鉗,迅速將弦樞擰開,穿絲拔線,將琴弦穿上去。須臾功夫,便垂手道:“望琴娘賜坐?!?/br> 《西缺曲》再難,也架不住秦嫣滿心想學會的熱切之情。秦嫣極其專注地跟著琴娘學了兩遍,以她對于動作的記憶能力,加上前一陣子在琵琶技巧上數千遍的錘煉,很快就能基本彈下來。琴娘再不喜外人,對于如此執著努力的孩子,終歸還是有些另眼相看的。又多教了她兩遍。 看她基本會了,琴娘飄然站起來,說:“羽哥托付的事情既然我已經完成了,那就回屋子了?!?/br> 離開亭子之時,還不忘記提醒秦嫣:“晚上不能在翟府練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