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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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蕊倒是觀察細致,道:“若不是那道長執意要跟師傅喝兩杯,他們早已撤走了,哪會跟我們說話?” 大家嘀咕了一陣,沒人敢下車,一來湖邊剛死了人怕見血;二來,也擔憂師傅責備。便草草睡下了。 秦嫣卻怎么也沒法躺下來,她因練琴被罰了飯,餓到兩眼發綠。只能悄然滑下馬車。先看了看車外的情形。死尸、俘虜已經被裝入了一輛馬車里。另外五個黑衣人在大澤邊整理著什么。只剩下那個眉眼很標致的“宜郎”,在三位老者身邊生著一個火塘。陳先生拿了自己的琵琶,正在給兩位大俠彈琴,樂聲蒼茫遼遠,伴隨著老人們的爽朗笑聲,一直傳到大澤深處。 秦嫣去儲放食物雜糧的馬車里尋到幾根胡蘿卜,河西天寒,她討厭吃生冷的食物。便走到火塘邊,揮了揮手中的胡蘿卜對那宜郎道:“我沒吃晚飯?!币死牲c點頭。秦嫣遠遠坐到對面去,將胡蘿卜丟入火塘。這個味道燒起來很淡,吃幾口盡早回馬車就是了。 蘿卜軟了,用一根有彎頭的草棍掏出一個最小的,她吹去黑灰,不顧燙嘴匆忙吃著。身后傳來聲音:“花蕊兒,膽子不小啊。溜出來吃獨食?” 秦嫣抬頭看到是玉蕊,另外幾個姑娘也下了馬車。 玉蕊看見師傅正喝得高興,似乎沒有心思來管這里,對著火塘對面的宜郎道:“小郎君,你可要聽曲兒?我們來唱給你聽?”姑娘們都笑了起來。連另一輛馬車上六個姑娘也都輕輕下來。 那宜郎見火塘邊瞬間花團錦簇,拿起刀,退到了遠處。 他走開,自有人走過去迎合那些姑娘們。四個高大修長的黑色身影從大澤邊走過來,姑娘們回頭看一看,原來是方才跟“胡商”廝殺的那幾位小爺,他們在大澤邊清理髁拉赫利的首級,翻查身上的印信,處理尸身。此時活已干完,留了一個綽號“小紀”的同伴在收尾,其余人等則回宜郎生好的火塘邊來休息。 一走近火塘,他們便順手將臉上的黑巾扯掉。十幾位姑娘一看,都喜愛得不得了,果然個個劍眉朗目,英俊得各有特色。 隋唐狎妓成風,那四人也有二十上下的年紀,大多已知人事,見此處的姑娘嬌嫩嫩、水靈靈也都很高興,遂坐下來跟她們說話。 火塘邊忽然這么多人,秦嫣便被活活擠了出來。眼睜睜看著自己剛烤下的蘿卜也被掏出來吃掉了,氣得正待沖上去搶些回來墊饑。 聽得身后有人叫她:“小孩,你過來?!?/br> 第3章 潮聲 秦嫣回頭一看,是那宜郎在叫她。 那宜郎在大澤邊,又生起一個火塘,對她道:“小孩,那輛馬車里有些什么吃食?” 秦嫣對那馬車里專供“班主”的食材覬覦已久,聽他問起,立刻很聰明地猜出,自己即將有一頓美味可吃。知無不盡地扳著手指,如數家珍道:“鹿腿rou、生雞、野豬塊、牛羊rou,還有一些素菜。調料在何處奴婢也知道!” “你去拿五塊鹿rou,兩只生雞,牛羊rou多一些,碟子多拿幾個?!?/br> “好的?!鼻劓虧M心歡喜。 “弄一點給幾位前輩吃?!币死烧f,“你來幫我打下手?!彼麖乃臒崆橹锌吹搅怂糁龅氖秤?,補一句,“你也有?!?/br> 他要的量不少,秦嫣跑了三趟才將東西都運了過來。 他將秦嫣拿來的八個碟子整齊擺好。將rou放在里面,掏出一把短刀先切了幾塊大小形狀一致的rou塊出來,讓秦嫣比著大小幫他切rou。秦嫣依言,盡力去切出這份整齊來。 宜郎帶著挑剔的目光,審視著她的動作??此衅饋淼男螤畲笮【笾聺M意,便自己拿著刀削木簽。秦嫣問他,要不要幫他串rou? 他說,不必。 右手單手將木簽逐一扎入rou中,找個空盤子一拍,那rou就分隔好了相等的距離。左手手指分開,可以均勻插入十根rou串,然后放在火上慢慢翻轉。 烤了不一會兒,鹿rou的香味就直往外竄。在大漠艱難討生活,吃過無數半生不熟烤rou的秦嫣感到,這些火候到位的rou塊香得讓她熱淚盈眶。秦嫣越發餓得咕咕叫。 第一個十串烤完了秦嫣就想吃。宜郎說:“你先送去前輩那里?!?/br> ——管天管地,還管得住她嘴巴不成?秦嫣路上便吃掉了兩串。 待到她回到宜郎的火塘,他已然將面上黑巾扯下。黑巾拿掉之后,其實人長得很不錯,只是有點兇。當他斜斜掃著她的嘴,黑白分明的剪水瞳如同一把鋼刀劃過她的臉。秦嫣不覺捂住油嘴,這個人看起來如此惡頭惡腦的,發現了她偷嘴,會不會揍她? 宜郎沒揍她。 拿起十串rou串放碟子里:“你先吃,吃飽了再做事?!鼻劓谭畔滦膩?,覺得他還是挺有人情味兒的,遂津津有味啃著rou串。rou串很好吃,外脆里嫩的。 吃了一會兒想起自己還應當切rou,問他,需要她切嗎? “拿了生rou,再吃烤rou不臟嗎?”他反問她。 秦嫣覺得有吃就好,哪管“腌臜”兩字怎么寫?不過,她相當虛偽地回答他:“軍爺說得對,特別臟?!彼?,安心抱著rou串吃著。 那大火塘邊此時正鬧得有趣。 四個黑衣后生已經跟姑娘們聊得頗為熟諗,姑娘們給他們唱起了歌。唱的是秦嫣自己也會彈的《綠枝繞》: “河畔草離離,庭院杏花濕,青衫誰家俏郎君,白馬引轡來。 青絲桃花面,春風吹畫舫,綠枝繞樹系情儂,小詞唱晚空……” 秦嫣也聽得搖頭擺尾不亦樂乎,對她而言,這曲子里飽滿欲滴地含著唐國的世俗風光。 宜郎看她邊吃邊聽曲兒,問她:“這曲子很好聽么?” “好聽,里頭講了個故事?!?/br> “講了個什么故事?” “說春日的一天,杏花開放,有個騎著白馬的郎君遇上了一位姑娘,綠柳陰里……”秦嫣瞄他一眼,感覺他并無興致,遂住了口。 此時,在湖邊做掃尾事務的第五個人也走回火塘了。雖然此人和其他人一樣穿著玄色布衣,鉚釘皮甲。脖子里圍著灰色扎巾,手腕上套著玄色護腕??墒敲嫒萸逖趴±?,儼然翩翩佳公子??吹酱蠹页院鹊煤苡淇?,溫柔地笑了笑,隨便找了地方坐下來。 姑娘們都被這最后到來之人看住了眼睛,問身邊的一名身姿健挺的后生:“楊召哥哥,這位郎君叫什么?” 楊召發現風頭被奪走了,不耐煩道:“他叫小紀,最沒脾氣最無趣了?!?/br> 姑娘說:“奴家倒是喜歡這樣溫和的,我們找他說話去!” 楊召急道:“你手里還拿著烤給我的蒸餅呢……”旁邊名叫聶司河的黑衣人,是個面目冷峻的男子,六人中年齡最長,道:“老楊,你搶風頭搶不過小紀的,死了這條心吧?!睏钫傺壑橐晦D:“各位小娘子,可要看我胳膊上的紋身?” 唐國男子以紋身為美,果然一部分姑娘回到楊召身邊,看著他將衣衫褪下,胳膊三角肌上赫然有青虎。楊召賣弄地鼓動肌rou,讓那青虎臉面上出現變化。姑娘們驚叫起來:“可以摸摸嗎?”楊召得意地道:“各位娘子請——” 還有一對是崔氏兄弟,也跟姑娘們說說笑笑,不時和前輩們討杯酒喝。 小紀被幾個姑娘纏得受不住,便走到宜郎這邊,本來尚有幾個姑娘嬉笑著追來。被那宜郎一雙冷眼掃了一眼,她們頓覺微微有了寒意。楊召和崔氏兄弟求之不得將姑娘們招回去,對她們道:“那人脾氣不好,你們休去惹他?!?/br> 那楊郎君說話也不避著人,連秦嫣都聽見了,回頭悄悄看看那小郎君。宜郎恍若未聞,楊召是他表哥,一貫嘴上不干凈。只要那些鶯鶯燕燕不來叨擾他就行。秦嫣也不知那楊郎君所言真假,不覺悄悄挪遠一些。 宜郎拿過幾根烤rou,遞給小紀:“他們又把活兒都丟給你做?” 小紀拿著烤rou一口口吃著:“那赫利的頭顱我已經用石灰處理好了,我帶回長安去復命?!币死牲c點頭。 宜郎回頭對秦嫣道:“你吃完了吧?給前輩送點東西去?!鼻劓堂Σ坏c頭。 小紀笑著看秦嫣端了一大堆食物碟子向三位老人那邊跑去:“這姑娘指法不錯?!?/br> 宜郎道:“做事很勤快?!彼麑⒃掝}轉到他更關心之處,道:“傾玦,你方才腳步又錯亂了三處?!彼麖氖诌吥闷鹨桓莞?,說道:“我將你們的陣法復了一盤,你來替我看一下。梳理清楚了,我再去帶表哥他們練?!?/br> 兩人是同門,一起入選了圣上的“白鶻衛”。從小就是宜郎負責指點江山,小紀負責具體實務。 小紀便隨著他的筆劃點戳,一起討論了一番“歸海一濤”的進退得失。這陣法是他們的師叔所研創,然則,臨陣對敵之千變萬化,還是要他們自己從鮮血、鋼刀的碰撞中,去逐步參悟。 師兄弟品談切磋了一番,雙雙都感覺到有了幾分進益,說得額角微微出汗,這才停下來休息一番。小紀問他:“二郎,回了河西,準備在敦煌如何過?” 宜郎說:“走一步算一步。表哥要去看姑媽,跟我一起回去?!?/br> 小紀道:“替我向羽大哥問好,這次不能去看他了?!?/br> 此時秦嫣一溜小跑著回來,說道:“兩位軍爺,幾位前輩說酒喝夠了,要找地方睡覺?!?/br> 小紀推宜郎一把:“去吧,我再弄些吃的?!?/br> 那宜郎去了老人們喝酒的地方,果然已經喝得爛醉。宜郎招呼了楊召他們,一起把老人們安置到馬車里。然后趕了其他姑娘們去睡覺??纯辞劓滩辉?,找了一下,她正蹲在湖水邊給陳應鶴先生洗那身尿濕的衣褲。宜郎走到秦嫣面前,指著灑落地上一堆狼藉的碗道:“那些碗,你去收拾收拾?!?/br> “是?!背燥柡茸愕那劓谈蓜藕茏?,將洗好的衣衫掛到馬車后面晾著,又開始著手收拾那些油膩膩的碗盞。將剩菜剩rou倒在地上,拿土埋了。從馬車里找出一只小木桶,將一大堆碗碟分批放進去,將那些碗帶到了大澤邊,然后挽起袖子、束緊裙子,蹲在石頭上開始洗碗。 正洗得熱火朝天,忽然頭上一重,一只手揉上了她的發頂,秦嫣轉頭看到宜郎也蹲到了她所在的石塊上。 宜郎道:“你洗不完吧?我來幫你?!鼻劓蹋骸斑@些事兒都是下人做的,哪里需要貴人動手?奴婢很快便能洗完……” “洗成這樣?”宜郎拿起一個秦嫣洗過的碗,油得尚在滑手。秦嫣道:“今日吃得太油了,需多洗幾遍?!毙〖o也蹲到那石頭上,笑道:“我們跟你一起洗?!?/br> “多謝兩位軍爺?!?/br> 宜郎和小紀開始洗碗。 他們倆的手法完全一致,先用右手拇指按在碗沿上一轉,那碗上厚厚的油水便被他們都摩了下來。勻長有力的手指扣著碗沿,往大澤的碧水中平平旋轉而出,碗在清純湖水中畫出一道雪亮的弧線,等到那碗轉回左手,已經滌蕩得干凈如新。 這樣也行? 秦嫣下巴頦驚得掉了下來。 他們手法如鳳鳥穿梭,深藍的湖面上,白蓮盛開一般,數十只粗磁碗在水面疾轉,擊碎滿湖明澈月光。再一個個乖乖排著隊,回落到他們倆的左手,不一時就疊起一大疊。 宜郎將秦嫣手中的碗,還有手邊已經“洗”過的那一疊拿過去,和小紀一起,如法炮制也重洗了一遍。兩個人洗到濃酣處,手中磁碗急轉,兩人卷起螺旋波浪,彼此互撞。 秦嫣蹲在一旁,滿頭滿臉都是他們玩出來的洗碗水,拿袖子揩一把臉。 大澤春日夜晚的涼風,輕爽地拂過少年人意氣風發的眉角,遠處的祁連山在月下晶瑩如玉,傲立紅塵。 碗都疊好,宜郎道:“都好了,你睡覺去?!闭酒饋淼臅r候,秦嫣仔細看了看,自己比他倆的腰高不了多少,難怪那宜郎總是叫她“小孩兒”。秦嫣說:“你們是同門師兄弟吧?洗碗的動作都那么像?!?/br> 宜郎點點頭:“你多大?”他一開始見她矮小,以為是個小孩,可是做事說話又不算太幼稚。 “十五了!”秦嫣告訴他。 她的主人,那個名叫莫血的人會摸骨分齡,說過她今年是十五。 “當真十五歲?” 秦嫣也知道,她比同齡姑娘要矮小不少。信嘴說道:“老家吃不飽,這次去敦煌,我要多吃好東西,很快便能長高的?!?/br> 小紀說:“你琵琶彈得如此出色,不會尋不到飯吃的?!?/br> 秦嫣點頭道:“奴婢也是如此想的?!?/br> 宜郎說:“我送你去馬車?!笔掷锿兄吒叩耐氡K走在秦嫣身邊,紀傾玦則去了馬匹聚集處。 宜郎隨著秦嫣的指點,將碗盞放置在馬車中,又將秦嫣送到了樂師們睡覺的馬車邊。 分手之時,宜郎彎下腰,對秦嫣道:“去了敦煌好好練琴。有機會我來給你捧場,等出了名,你的日子就好過了?!?/br> 他仔細看了看秦嫣的臉,見秦嫣臉上始終毫無變化,伸出兩個手指一把捏著秦嫣的臉皮:“你是不是不會笑?” 秦嫣被他扯痛,哎呀哎呀地掙扎出來。自己摸摸自己的面皮,扎合谷大家都不笑,她沒有笑容也沒甚么可奇怪的。她說:“從小就沒什么機會笑,可能臉長僵硬了吧?” 那宜郎微笑著點點頭,像摸一只小貓狗似的,揉揉她的臉頰。 他低頭微笑的樣子真是好看,秦嫣想,不過還是離得遠些好。 第4章 敦煌 第二日一早,風清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