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唐文清卻仍是一臉凝肅, 手完全沒松開的意思, 極其鄭重道:“前輩,我帶你離開這?!?/br> “……唐公子,不用勞煩……”杜言疏話還未說完,就被唐文清拉著向巷子深處走…… “杜前輩, 兩年前在蜃炎島, 晚輩因擔心引火燒身,置前輩的生死于不顧,這兩年來我每思及此都懊惱羞愧不已, 此番終于尋得補救的機會, 晚輩定不會再讓前輩如兩年前那般任人欺負!”這番話說得頗有慷慨激昂之意,大氣都不帶喘一下的。 “唐公子,手……”杜言疏再次強調。 “……啊……冒犯了?!碧莆那褰K于意識到自己逾越的舉動,忙松開手, 手心有層薄汗卻忍住沒往衣擺處蹭一蹭。 “……無妨,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沒必要牽連你?!倍叛允柙频L輕道,這是真心話,易家人不是省油的燈,纏上了不好應對,且唐文清如此清清白白毫無污點的一個人,若此番拉他下水,杜言疏良心會疼…… 況且,他也幫不上什么太大的忙,得不償失…… “晚輩再無法坐視不理!”唐文清鄭重道,說著又下意識去抓杜言疏的手,杜言疏吃了一次虧,這回有了心理準備,稍稍往后避了避,巧巧避開對方抓來的手。 “……”抓了個空,唐文清的手頓了頓,訕訕收了回去,意識到自己的冒失,面上一陣紅一陣青,大冷的天居然冒汗了。 “唐公子,冷靜?!倍叛允杳嫔习孙L不動,言簡意賅提醒道。 唐文清故作穩重點了點頭:“晚輩這兩日探得一條出鎮的路,可避開易家耳目,沿途也沒設有咒符陣法,前輩且隨我來?!?/br> 聞言,杜言疏心中微微有些詫異,易家此舉也太猖狂了些,這無兮鎮雖處于無人管轄地帶,怎么說也屬于觀州玉州交界,輪不到他家插手。 瞧唐公子一心要幫自己,杜言疏不好再推脫:“有勞了?!?/br> 唐文清邊左拐右拐疾步走邊憤憤道:“這是晚輩應該做的,易家就是看準無兮鎮位置特殊無人管轄,才暗暗布下人手陣法想針對前輩,太過卑鄙?!?/br> 杜言疏心下明了,貓鬼已除,鎮上人失魂癥已痊愈,唐文清還留在此處,定是顧慮自己的處境,這份心意當真難得。 “易家女修為我所殺這傳言,是否還未傳出去?” “對,晚輩也是瞧見這兩日無兮鎮莫名多了許多修士,才暗暗打聽到的?!?/br> “他們打算對我用私刑?”杜言疏冷靜一想,易家此舉實在算不得光明磊落,新仇舊恨賴在他頭上,又怕修真界出手干預,捂住消息暗暗在此擒人,來個先斬后奏,此后隨便編個理由敷衍了事。 “晚輩正為此擔心,現下無兮鎮已布了天靈界,他們怕是真有這打算?!?/br> 唐文清這話說得委婉,布下天靈界,讓外界接收不到結界內的靈流波動,就相當于關起門來私自了斷恩怨了,可他們人多,杜家只得杜言疏一人,實在算不得公平磊落。 “易家女修士被殺,又是怎么一回事?”易家人雖恨他入骨,也不至于殺了自家子弟來陷害他,其中必有隱情。 唐文清搖了搖頭:“具體情況沒打聽清楚,據說那女子是當年易輕澤的表妹,聽聞在她尸身周圍探得杜前輩的靈息……這幾日他們循著前輩的靈跡尋人,最后在無兮湖斷了線索,料定前輩離開不遠,所以才在暗中布下天靈界?!?/br> 杜言疏微不可察嘆了口氣:“這就很難說清楚了……” “我相信不是前輩做的?!碧莆那迕摽诙?。 杜言疏怔了怔,笑而不語。 唐文清看對方態度模糊,有些摸不著頭腦,轉念一想補充道:“即使……即使真是前輩做的,我相信前輩一定有那么做的道理?!?/br> 杜言疏不置可否,半晌莞爾一笑:“謝謝你?!?/br> 他這一笑,細長的眉眼便彎了彎,淺色眸子里的清冷化了一大半,竟有些水光瀲瀲的意味,唐文清頓時心尖一顫,神思都跟著這縷笑恍惚了,半晌才稍稍緩和過來…… 杜言疏自然察覺不出對方的魂不守舍,面上又恢復了往日的清冷疏淡,他雖緊跟在唐文清身后,卻心有疑惑,憑易家的狡猾,怎么會有疏漏,讓他們尋得一條逃脫的路…… “唐公子,且慢,這路恐怕有蹊蹺?!?/br> 唐文清終于徹底回過神兒來:“前輩,有何不妥么……” 杜言疏正欲與他解釋,忽而瞳孔驟縮,猛然抓住唐文清肩膀向后避閃,原先他們站的地方早已被靈流炸出一個大窟窿。 唐文清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對自己險些被炸成碎片的現實顯然接受不過來,杜言疏面上依舊八風不動,也瞧不出個情緒來。 “易島主不遠萬里到此,不妨現身一見?!闭Z調平穩,不卑不亢。 “兩年未見,杜三公子的修為想必又精進不少,殺人的手段也別出心裁了許多呢?!甭曇魷喓窬d長,從遠處磅礴而至,一聽就知對方靈力渾厚修為了得。 話音未落,巷口便出現一個身著紅衣的人影,也不見他如何動作,瞬息便移到兩人跟前。易云燈本生得細眉細眼矮小枯瘦,可做了多年家主,也練就了一派穩重威儀的氣勢,時隔兩年再見,他倒是滄桑了許多,可見這兩年過得不怎么好。 背井離鄉,顛沛流離,能好到哪里去? “易島主,人并非我所殺?!倍叛允璧徽f道,信不信是對方的事,該解釋的他都解釋了。 易云燈冷冷一笑:“杜三公子何必再稱老夫島主,拜你們叔侄所賜,蜃炎島沉了大半,易家百年基業毀于一旦,你再叫我島主,可不就是嘲笑老夫了么?” 杜言疏與他,無話可說。 “易島主,你這話說得好沒道理,此事怎能全怪杜前輩?!碧莆那褰K于緩過神來,畢竟年輕,心里有話便盡數說了出來。 易云燈微瞇著眼打量了唐文清一番,面帶嘲色冷哼一聲:“唐公子本是清清白白的身份,卻與陰毒之輩為伍,自甘墮落,實在不是君子所為?!?/br> “易島主何必如此不講理,往杜前輩身上潑臟水?!碧莆那鍛嵢坏?。 易云燈微微挑眉:“唐公子如此護著杜公子,不得不讓易某懷疑,杜公子真如傳言那般,有讓身側男子服服帖帖的本事了?!?/br> 這話實在不堪入耳,杜言疏眉尖只微微動了動,面上仍無半分情緒,倒是唐文清頓時羞紅了臉:“易島主不要口出妄語!” “唐公子,他的話無需理會?!倍叛允栊钠綒夂偷?,曉得對方無中生有,是在言語激怒他們,生這氣反倒自個兒吃虧。 唐文清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神色莫測地別開臉。 “易島主,在下今日可與你把這新仇舊賬一并結了,只此事與唐公子無關,在下不想牽連旁人,易島主也不想與唐家結下梁子罷?!倍叛允栎p描淡寫道,絲毫不露怯。 要知這易云燈算是他的前輩,修為不可估量,即使能勉強與他一搏,可無兮鎮內還有眾多易家修士,這一戰,勝算幾乎是沒有的。 “杜三公子放心,易某自然不會牽連無辜?!痹捯粑绰?,易云燈便將靈力灌注于右手,結成一個護靈罩朝唐文清投擲而出,頓時風起云涌雪絮漫天,瑩白的光圈將唐文清整個人罩了起來。 “杜三公子,這樣總放心了罷?!?/br> “有勞了——”不歸應聲出鞘,灌滿靈力的劍尖朝易云燈直劈而去,迅捷若雷如鬼如魅,眼看就要刺入對方咽喉,忽然間銀光閃動,兵刃相交之聲響徹巷陌。 易云燈靈力渾厚,杜言疏只覺得手臂發麻,四肢百骸都隱隱作疼,卻也不敢有絲毫懈怠分神,劍鋒一轉,易云燈險險避開,兩人各退一步。 靈力從劍尖流溢而出,雙劍再度纏斗難分,杜言疏劍法靈巧飄逸,易家劍法質樸平穩,瞬間雙方就交手了上百招。 唐文清的靈力破除不了易云燈的靈罩,只能在風卷殘云中暗自著急,瞧著兩位前輩交手眼都不眨一眨,現下雖勢均力敵暫時看不出誰勝誰負,可以杜言疏的靈力決耗不過易云燈,敗落是遲早的事…… 轉眼間又纏斗了幾百招,杜言疏的靈脈似被千萬毒針扎了般密密麻麻的疼,劍招間已隱隱有些不穩,漸顯敗落之象。 易云燈劍尖陡然一轉,凌冽劍意直削而來,杜言疏正欲提劍抵擋,卻突然靈力一滯,面色陡青! 唐文清看在眼里,驚得一頭一臉汗,破音喊道:“杜前輩,小心——!”直恨不能沖破靈罩為前輩抵擋傷害! 眼看鋒利的劍尖朝他喉頭直刺而來,杜言疏知已避不開,必死無疑,反倒松了一口氣,閉眼等劍刃刺破喉嚨的一瞬——! 易云燈忽然低低‘啊’了一聲,劍從他手中滑落下地,還未等他反應過來,整個人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了起來,片刻屁股朝下狠狠墜地。 “啊啊啊——!” 易云燈咬緊牙站了起來,悄悄揉了揉屁股,他是有痔瘡的,這一摔可差點要了他老命…… 他正欲提劍再戰,腳似受人控制般又一個踉蹌,穩穩當當屁股朝地,又摔了個正著,如此反復了七八次,易云燈疼得臉都青了。 杜言疏無奈地看了片刻,扶額道:“宋公子,別玩啦?!?/br> 作者有話要說: 引之:小叔,貌似有十個人喜歡你誒~小叔:……?不信 引之:真的! 小叔:……哪十個人? 引之:我呀我呀我呀我呀我呀我呀我呀我呀我呀我呀小叔:…… 【請假預警:11月29日請假一天(周三)】跪搓衣板~最近實在是太崩潰了碼不動字~然后存稿告罄,不過周四一定會按時回來的~你萌要相信從不食言的我●v● 畢竟小叔每天都想吸魚,我也舍不得讓他被虐太久~ ☆、調戲 只見一道白影倏忽閃過, 還未看清對方是如何動作的, 宋離便笑微微地站在杜言疏跟前。 “前輩, 好巧,我們又見面了?!?/br> 杜言疏嘴角抽了抽:“確實巧?!?/br> 整個身子貼在靈罩上的唐文清定定的瞧了瞧眼前這俊朗恣意的青年,覺得十分眼熟,名字到嘴邊又說不出來…… 宋離含笑著走到唐文清身側, 只揮了揮衣袖,靈罩便散了,唐文清猝不及防得了自由, 險些沒站穩一個踉蹌摔了下去, 杜言疏剛想伸手扶一把,宋離先于他一步拽住了唐文清的袖子。 “唐公子, 小心?!?/br> 唐文清一時面上訕訕的,站穩后拱了拱手道:“多謝……公子出手相助?!?/br> 宋離笑:“唐公子,初一那日我們在酒樓見過, 在下宋離?!?/br> 唐文清面露恍悟之色, 笑道:“宋公子,失禮失禮?!?/br> “是我失禮才是, 唐公子乃杜前輩朋友,這幾日都沒機會請唐公子到家里吃頓便飯, 實在失了禮數?!彼@話雖說得輕描淡寫,措辭態度卻十分耐人尋味。 唐文清頓時恍悟,原來這幾日是宋公子將杜前輩藏了起來……難怪尋遍無兮鎮所有客棧也找不到…… “宋公子哪里話,你救了我與杜前輩, 我理應好好答謝你才是?!闭Z氣恭敬客氣,一雙眸子卻不是那么回事,警惕閃爍頗有點如臨大敵的意味。 宋離微微挑眉,朗朗一笑:“為杜前輩解圍,是我分內之事,至于救唐公子,也是舉手之勞罷了,不必如此客氣?!毖韵轮?,你得救不過是沾了杜前輩的光,不要太放在心上…… 唐文清干笑:“……” 杜言疏扶額:“……” 易云燈惶恐:“……” “這位少俠,易某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多管閑事,插手我與杜三公子間的恩怨?”易云燈歪歪地站著,劍尖向下,不可言說之處傳來陣陣劇痛讓他不自覺夾緊雙腿,面色鐵青表情猙獰。 宋離終于轉過身來,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易島主,你可需要晚輩尋把椅子,坐下說話?” 說罷,目光又向杜言疏處移去,俏皮一笑,露出小小的虎牙,倒沒說什么。 四目相對,杜言疏被瞧得面上一熱,微微別過臉去。 宋離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又轉向易云燈道:“哦,不對,對前輩來說,坐下怕是會更疼?” “你——!”易云燈氣得額角青筋暴起,一張臉通紅,卻又不敢妄動,剛才那幾下他便清楚,眼前這位青年的靈力修為遠遠在他之上。 易云燈有痔瘡一事,據說還是他家貼身女下人聊天打趣時說漏嘴的,這病在修真之人中甚少出現,所以眾人驚訝的同時也暗悄悄地流傳,權當茶余飯后上不得臺面的笑話。 雖然奚落易云燈十分過癮,但大庭廣眾說這些未免有些不雅,杜言疏勉強做出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抬起眼望向宋離道:“宋公子,此番又得你相救,在下都不知要如何相謝了?!?/br> 一雙細長的淺色眸子隱著笑意,竟有點水光瀲瀲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