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有那么一瞬間,杜引之失去了知覺,眼前看到的一切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小叔,以及罪魁禍首的「自己」…… 直到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么美的一雙眼睛,滋味一定很好罷——”說著便用手指饒有興味地勾勒著杜言疏的眉眼輪廓,就像方才杜引之在溫泉里做的一樣…… 杜引之幾乎下意識朝「他自己」揮劍而去,可他是夢境的闖入者,并不能對夢中的人事插手干預,凌冽的劍意就似一股微風,連對方的發絲都無法吹起,更別說造成傷害了。 他又手足無措地沖上前去,擋在小叔身前,宋珂的手輕而易舉地穿透他的身體,朝杜言疏的眼睛直刺而去! “不要啊啊啊——!”杜引之聲嘶力竭地喊出口,即使知曉無濟于事還是將全身的靈力匯于掌中,朝對面這個「自己」狂炸而去,他已經猜到這個宋珂要對小叔做什么,對方冷冷的笑意爬上熟悉的面容…… 杜引之就這般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生生剜了小叔的雙眼,血流如注,小叔自始至終一聲不吭,全無血色的嘴唇不住地顫抖,從眼窟窿滾落的血水凝在下巴,一抹觸目驚心的紅。 他轉過身去,朝奄奄一息的小叔伸出手,想抹去對方面上的血污,顫抖的手指卻頓在半空中,他不敢,做不到,用這樣一雙剜了小叔雙目的手,擦掉他眼中流下的血。 手足無措,無能為力 “小叔……我……我不知道……” “那個人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我這雙手是用來守護小叔的,怎么可能傷害他,挖了他眼睛……不可能的…… 就在他歇斯底里崩潰到極限之時,對面的「自己」涼涼道:“侄兒名叫宋珂,記住了罷?” 不!你不是!你不配做我! 他瘋了般揮動手中的無妄朝「自己」劈砍而去,全是徒勞,那人依舊冷冷的笑著,面上因興奮泛出病態的紅,鋒利的指甲從指尖蔓延瘋長,朝杜言疏心口直刺而去—— 皮rou撕裂的聲音—— 小叔——! 指甲拔出的一瞬間,連帶著剜出了一顆赤紅的心臟,新鮮的,似乎還會跳動,奄奄一息的杜言疏只壓抑地悶哼一聲,將所有痛苦往肚里咽,身子微微抽搐了一陣,便再沒有動靜了。 「宋珂」歪著腦袋,極親昵撒嬌地喚了聲:“小叔?”,探了探杜言疏的靈息,揚眉道:“死透了?”面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杜引之早已站不住,雙膝一軟癱坐在小叔腳邊,從上方淌下的血水一滴滴穿透他的身體,落在巖洞銀白的細沙里,染成一簇簇的紅,他再不敢抬頭看一眼小叔血rou模糊的尸身…… 入骨的恨意刻在天青的眸子里,肅殺之氣洶涌而至。 在這個夢境世界,他只是一個旁觀者。 然而,他想親手撕了這個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某菊:虐不虐?不虐?虐? 引之:……一條被作者玩死的魚,要小叔抱抱才能復活 小叔:……勉強答應 引之:要果體抱抱哦 小叔:……再忍忍,魚就死透了~(≧▽≦)/~ 引之:(╯‵□′)╯︵┻━┻ …… 真誠說,不算……虐吧? 如果覺得被虐了廢柴作者在評論區接受鞭笞→_→ 下一章會果抱甜回來啦放心 日常表白大天使~周末了誒誒誒 ☆、相擁 反反復復夢到前世臨死的場景,杜言疏已經習慣了,每次夢魘醒來,說不上多害怕,就是有一口氣郁結在胸,不上不下的,有些悶。 但是這次,胸上似壓著一塊千斤巨石,他險些喘不上氣來,不僅僅是胸口,全身都被捁的緊緊的,完全動彈不得…… …… 比起方才的夢魘,現下的狀況似乎更令他毛骨悚然…… 不用睜眼他也曉得,此刻,就在溫泉水里,他們叔侄倆,皮膚相貼,四肢相交,抱在一起…… “引之?” 捁住自己的身體顫了顫,沒有應答,杜言疏試著動了下身體,卻被對方摟得更緊了。 “……引之,你松一松手……” “不” “……?” “不松”語氣堅定,不肯妥協。 “……”杜言疏剛想使勁掙開他的手臂,突然感覺對方的身體在細細顫抖,怔了怔,有些懵,這孩子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了? “引之,怎么了?”雖然依舊是淡淡的語氣,卻含著關切的意味。 聞言,抱住自己的身體頓了頓,只一瞬,肩膀顫抖得更厲害了,引之用力搖了搖頭,將腦袋深深埋在杜言疏的肩窩里,一股熱流順著他的鎖骨直淌而下,落入溫泉水中凝成黃豆般大小的透明珠子。 杜言疏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鮫人滴淚成珠他曉得,所以,這家伙,是……在……哭? 他抬起半截可以活動的手臂,想朝對方顫抖的背脊撫去,又遲疑了番,頓在半空中,糾結片刻,最終還是輕輕的拍了上去,像哄小孩一般,緩緩的,柔柔的安撫著,嘴唇動了動,卻不知該說什么。 誰知,他此番難得溫柔的安撫舉措,讓杜引之哭得更兇了,從之前隱忍的顫抖到微微泄露出一絲喘不上氣的抽泣聲。 ……你這樣,我如何是好…… 安慰人這技能,在他杜言疏這里是絕不存在的。 “你……哪里不舒服么?”末了,終于干巴巴的吐出一句話來。 杜引之依舊不答,只蹭在他肩窩里搖了搖頭,杜言疏無奈,只拍拍他的背,語氣中有寵溺的責備:“怎么長不大的?!?/br> 他面上是云淡風輕的視死如歸,想著,哭就哭罷,這孩子從小到大都沒見他哭過,難得哭一回,就讓他哭個痛快,自己也委屈一下借他個肩膀,盡一個做長輩的職責。 只不過現下赤身裸體的有些一言難盡…… 約莫過了半盞茶功夫,捁住他的肩膀漸漸止住了顫抖,杜言疏淡然道:“好受些了?” “沒有”帶著淡淡的鼻音,有些嘶啞。 “……那你想怎樣?”杜言疏無語,這條魚真是越大越難哄了。 “小叔,打我一頓,越狠越好?!闭Z氣篤定,不似說笑。 “……你皮癢?”杜言疏好笑,這是什么癖好? 杜引之點頭:“恩,想被小叔打?!?/br> 杜言疏琢磨了片刻,開口道:“好,你先松開我,穿上衣服,光溜溜的屁股我可不想打?!?/br> 雖然在他心里,這小魚兒一直是個孩子,可他畢竟長成了一副青年人的身材,肩寬腿長肌rou緊實,兩個大男人赤身裸體在溫泉水中抱作一團,其中一個高高大大的青年還哭得一臉淚痕,這個場面怎么看怎么不尋?!?/br> 遲疑片刻,杜引之終于從他肩膀上抬起頭,用那雙哭得跟胡桃仁似得眼睛,與杜言疏四目相對,杜言疏瞧他那副淚痕斑駁的模樣,險些沒繃住笑出來。 “小叔,我發誓,絕對不會傷害你?!倍乓荒槆烂C鄭重。 杜言疏微微挑眉:“怎么突然說這話?!?/br> 杜引之抿了抿嘴,微微垂下頭,不答。 杜言疏正色道:“引之,到底發生了什么?” 沉吟片刻,杜引之喃喃道:“我做噩夢了——”頓了頓,聲音顫抖:“夢到小叔……離我而去,再也不搭理我?!边@句話說得半真半假,夢里小叔被鐵鏈子穿透手心掛在石壁上,已然是一具血rou模糊的尸體,神魂俱散,可不就是永永遠遠離開他了么。 杜言疏怔了怔,旋即笑道:“就為這個?”語氣輕巧,就似在說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 杜引之嘴角抽了抽,不言語,眼里滿是隱忍委屈,因為剛哭過,還隱著淺淺的水光,看起來分外可憐。 杜言疏終于投降似得嘆了口氣:“放心罷,瞎想什么?!?/br> “小叔,我——” “不會的?!倍叛允杞亓怂脑?,依舊是輕描淡寫的語氣。他自然不會離他而去,有魂契在,誰也跑不了。 杜引之眨了眨眼睛:“小叔不會騙我?!辈皇欠磫?,而是陳述式的肯定。此話說罷,杜引之又為了確認似的一把將小叔摟入懷里。 杜言疏被猝不及防的動作驚得低低‘嗯’了聲,這一聲壓抑隱忍的‘嗯’,讓杜引之渾身為之一顫。 “……怎么又抱!”杜言疏忍無可忍,方才因為對方蜷在他肩窩上哭泣,顯得脆弱乖巧,現在他挺起來背脊,自己在他懷中就跟玩偶似的,十分不堪…… “一下就好?!迸d許是因為剛才一頓哭,引之的聲音有點低沉的沙啞,給人一種直擊人心的錯覺,杜言疏被對方溫柔得近乎祈求的話語懾住了,住了嘴,任他靜靜的抱著。 杜引之在他脖子處蹭了蹭,濕熱的鼻息掠過耳邊,杜言疏身子微微顫了顫,一種陌生的焦躁感讓他不知所措,從未與人如此親近過,這種感覺,并不討厭,但是,說不好,興許是溫泉泡太久,又被對方緊緊擁在懷里,呼吸不暢,有些微頭暈燥熱。 只抱了抱,蹭了兩下,杜引之果然遵守諾言地放開了小叔,不是他抱膩了乏了,而是,他已經感覺到自己腹下的躁動……恩……再抱下去的話后果非常不妙。 畢竟現在彼此赤*裸相對,雖然不是干柴烈火,卻也是月色溫泉,懷中摟著心心念念的人,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忍得住不逾越那簡直不是正常人。 杜引之內心發笑,他若是把這心里話說與小叔聽,小叔一定嘲他‘你分明是魚,怎么是正常人呢’,也是有道理的。 想要,十分想,日日夜夜想,卻只能忍耐不動,畢竟,無論如何,他喊對方一聲小叔。 他不愿去冒這個險,不舍得,也輸不起,能一輩子這般平平順順的在小叔身邊撒撒嬌,保護他,就很滿足了,只是,小叔的夢境…… 他不敢細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變成夢里那個「自己」,他寧可自裁也不會傷了小叔一分一毫!思及夢中場景,杜引之將手握成拳頭,直到指甲幾乎嵌進rou里,才稍稍止得住身體的顫抖。 杜言疏又在泉水里仔細洗了遍身子,方才引之將眼淚直往他脖子頭發上蹭,鮫人的眼淚會凝成結晶,取其放入茶水飲食中,無色無味,慢性毒,長期食用可腐其五臟六腑,直至臟器化為一灘血水爛rou衰竭而死,所以杜引之從不流眼淚。 這東西黏在頭發上還輕易洗不掉,杜言疏搗鼓了許久,杜引之卻在一旁干看著,也不上來搭把手,杜言疏嘴上不說,腹誹道,這個罪魁禍首倒是兩手一甩輕松自在得很。 杜引之其實冤得很,他倒是相幫,卻不敢,雙腿間已經到了極限,他哪里還敢靠近小叔半步,更別說洗發這種讓人把持不住的曖昧行徑了…… 待彼此穿戴整齊,天已蒙蒙亮,兩人在熹微的晨光中,御劍回戚月宮。 …… “我們浣州境內的湯泉水,同別處比,可有不同?”戚桑瞧他們二人一大早并肩而歸,身上分明是新浴泉水的味道,笑得別有深意。 杜言疏心里咯噔了一下,沏茶的手頓了頓,就似秘密被人撞破般如坐針氈,他這表弟,總是料事如神,事事都瞞不過,但是……好像也沒什么不可言說的…… “浣州人杰地靈,湯泉水清沸似玉,自然也比別處妙些?!倍乓鸬脧娜?,儼然一副懂事乖巧、會哄人歡喜的乖晚輩形容。 有引之應對,杜言疏自然無需費神,只靜靜的在一旁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