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就是再怎么惡形惡狀，都比不上這種來自于明川的輕視更讓林瀝覺得不甘心，礙于太多人在場，他只能壓低聲音，痛心疾首：“你就一定要這么浪費自己的才華嗎？”

    明川：“??？你在說什么？”

    林瀝更有氣無處撒：“我都知道了，你為什么還要裝？”

    明川：“你知道什么了？”

    林瀝迫不得已，只能揭破：“我知道你被顧碧城包養了。好好努力不好嗎，為什么一定要這樣作踐自己？你的天賦比我還高，如果好好努力早就有所成就了，為什么執迷不悟？”

    明川默默再啃一口鮮嫩多汁的羊rou：“哦?！?/br>
    他管得好多啊。

    林瀝預料到明川會油鹽不進，但他不知道自己會暴躁到這個地步，更不能理解為什么明川會是這種人，簡直陌生的令人害怕。而明川也不理解為什么他這么激動，對話注定不能繼續。

    “所以你一定要這樣嗎？被人包養到底有什么好處，你沒有獨立的靈魂嗎？”

    明川徹底沉默了：“……”

    然后轉身走向陸離，手上的盤子空空如也。陸離露出欣慰的老母雞一般的笑容。

    接著，明川確信自己今天是真的流年不利了。

    陸離臨時被拉走作為合影吉祥物站臺去了，明川順路去廁所，出來的時候在門口碰到一個人。

    不知道從哪里來的裴深。

    兩人默默對視良久，裴深臉上的肌rou突然抽搐一下，好像終于啟動了憤怒程序。

    明川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應該害怕，還是應該憤怒，好在裴深幫他做出了選擇。

    剛被關過禁閉的裴深實際上現在還屬于觀察期，所以看到明川的第一反應并不是要把他怎么樣，而是告誡自己不能再失去信用分了，隨后馬上就意識到現在的明川對于他而言并不是逃跑的寵物，而是更加礙眼，恨不得殺掉的情敵。

    所以他們就十分奇怪的在廁所門口僵持著了。

    裴深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上下挑剔的打量面無表情臉色蒼白的明川，實在看不出來他有什么特質會被顧碧城看上。

    除了他的苦難。

    裴深看人眼毒，雖然向來是從從利益立場開始分析，可是對少年時代就認識的顧碧城，還是相對了解的。顧碧城什么都好，就是成長的太過順遂，所以習慣性悲天憫人，越是可憐的越是能夠打敗他，就好像他自己始終立于不敗之地。

    這也就是裴深為什么不能做出柔弱需要愛護的樣子去得到顧碧城的原因，他要是這么做，就等于把主動權交給顧碧城，讓他走過來。

    那不算是得到。

    但他承認自己嫉妒明川，即使他根本不明白明川除了柔弱這一點，還有什么值得顧碧城矚目的地方。

    令他意外的是明川居然這么快就差不多洗清了他留下的痕跡，這其中固然顧碧城居功甚偉，但也證明了明川心性確實堅韌，這幾年他打破了他的外殼，到底沒能摧毀他的靈魂。

    真是可惜，更令他感到挫敗。

    在明川身上他終究是失敗了。

    第四十八章

    裴深不動，明川就出不去，明川出不去，就只能和他大眼瞪小眼。奇怪的是，明川覺得或許是和顧碧城的關系越來越親密，遠遠超過裴深在他精神上留下的烙印，以至于再次獨自面對裴深的時候，實際上他也沒有太害怕了。

    更多的是一種你怎么配的憤怒。

    顧碧城被覬覦的事實完全激發他的攻擊本能，甚至都忘了裴深對他來說本來應該是個威脅才對。

    裴深的眼神陰冷而晦暗，雖然人模狗樣，帶來的卻是毒蛇一樣黏膩冰涼的感覺，明川微微皺起眉頭。

    對視之中，裴深向前幾步，身體動作懶散，心態卻并非如此，他的聲音很奇怪，如同蛇嘶嘶吐信，帶著令人不舒服的沙?。骸芭?，看看，改頭換面?！?/br>
    明川默不作聲，挺直了脊背，感覺到腎上腺素沉默著流淌到身體的每一處，他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這么強壯，有力，完全可以反抗，也完全可以保護什么過。

    沉默之中，明川后退了一步，就像是拱起后背炸了毛的貓科動物，十分警惕的看著他。

    裴深冷笑一聲：“怕了？”上下掃他一眼：“我真不明白他怎么回事，居然會看上你？不知道你又能堅持多長時間?！?/br>
    又？

    明川敏銳的察覺到這個詞，但他很快拉回了自己的注意力：“這和你無關，我要走了?！?/br>
    衛生間的門不算狹窄，裴深又前進了兩步，明川只需要側過身就完全可以通過，所以他也不準備停留了，徑直向前走。

    裴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之大讓明川簡直吃了一驚：“我絕不會放棄的，我等著那天！”

    攻擊本能終于徹底占了上風，壓制許久的憤怒讓明川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掙脫他然后很快給了裴深一拳。

    裴深悶哼一聲，踉蹌后退。

    明川覺得手有些疼，但與之同時而來的是興奮感，說實話，對他來說一拳完全不夠，根本不夠，他恨不得打死裴深好了。

    他知道裴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他說的那天是什么意思，一想到這個他就完全暴躁了，從來沒意識到的暴力沖動在他的血液里流淌。

    裴深難得的退縮了，捂著肚子靠在門上，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臉。

    明川還在思忖要不要再來一拳，肩上突然搭上一只手：“你們怎么都站在這兒？”

    是個熟悉的人，顧芳馳。

    明川瞬間化身乖寶寶，回頭正要說話，忽然注意到顧芳馳奇怪的眼神，于是選擇暫時沉默。

    裴深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笑：“芳姐?！?/br>
    顧芳馳點點頭，一如既往：“好久不見，聽說你最近有點麻煩？”

    鑒于她的特殊地位，裴深對她態度一向都是挺好的，足夠尊重和乖巧：“沒事，不用芳姐擔心?！?/br>
    顧芳馳回頭張望一下，笑道：“那就好。有什么事就跟我說，不用客氣?！?/br>
    裴深終于調試過來，腹部還在一抽一抽的疼，沒有什么心情繼續，只是含糊過去了：“沒事，我能處理?！?/br>
    他對顧芳馳實際上還是忌憚的，因為在他長大的過程中，顧芳馳始終表現的太過穩定，和顧碧城一點也不一樣，并不是那種道德標準高于一切的人，況且他更不可能讓顧芳馳知道自己的計劃與想法，更沒必要浪費不必要的精力，很快就告辭離開。

    顧芳馳鎮定的目送他走遠，一把拉起明川馬上離開。

    畢竟一個女人站在男廁所門口可就顯眼多了。

    一走到僻靜處，明川就放松多了，不等顧芳馳問問情況，就搶先說：“你幫幫他?！?/br>
    顧芳馳一頭霧水，聯系上下文，覺得不可思議：“怎么了？幫誰？”

    “他要，他要傷害……”腎上腺素的作用逐漸從身體里消退，明川覺得后怕，腦海里出現十分可怕的聯想，幾乎不能好好說話，顧芳馳隱約猜出些什么，二話不說一把抱住他，摸摸他緊繃著的后背：“沒事了，乖哦，不用怕……”

    一通順毛，內心柔軟的簡直要滴水，尤其是感覺到明川慢慢放松下來，靠在她懷里，簡直覺得自己是個溫柔慈愛的老母親?？疵鞔ㄟ@個反應，顧芳馳就理解過來他根本不是害怕自己怎么樣，而明川又絕對不可能不知道裴深真正的目標是誰，一時之間心情十分復雜。

    她覺得自己觸碰到了一顆赤誠的心。

    一直以來大多數人都以為在這兩個人的關系里，顧碧城是給予最多的那個人，但顧芳馳卻知道那不過是因為顧碧城本來就擁有太多，而明川卻可以毫無猶豫的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給出來，這種熱烈也已經足夠回報了。

    明川慢慢平靜下來。

    懷抱往往會很快就給他安全感，尤其是來自于他信任的人。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從顧芳馳的臂膀里掙脫出來：“對不起，我剛才失控了?！?/br>
    顧芳馳松了一口氣，笑瞇瞇的摸摸他的臉：“乖，沒事了，你要不要找碧城和他說說？”

    明川出乎意料的搖頭：“我想先和你說說?！?/br>
    顧芳馳有些意外，順手遞給他一杯酒：“好?！?/br>
    實際上明川要說的，顧芳馳知道的比他還多，但是這些消息是不能互通的，為了不引起更嚴重的不安，所以顧芳馳只是安靜傾聽。

    明川眼神像只小狗狗，滿含著期待：“你一定會幫助他，保護他的，對不對？”

    顧芳馳瞬間覺得自己頂天立地，恨不得呼嚕呼嚕他的頭毛：“對，我也會保護你，你們倆什么都不用怕?！?/br>
    明川明顯的放松了許多。這種輕而易舉就被信任的感覺實在太好了，顧芳馳滿意的摸摸他的頭：“好了，去玩吧，沒事了?！?/br>
    剛才明川沒反應過來，再加上情緒緊張，喝了好幾口顧芳馳給他的酒，現在臉上的紅暈已經透出粉底了，整個人看起來白里透紅，可愛極了，顧芳馳笑瞇瞇的目送他離開，慢慢吐出一口氣。

    “哼?！?/br>
    結果明川就喝醉了。

    顧芳馳給他那杯酒還沒到醉的程度，但陸離心大，一個沒看住，等到發現的時候明川已經開始噸噸噸了，陸離目瞪狗呆，仿佛看到自己的血條飛速消失。

    哎喲媽呀我的老天爺！陸離呼天搶地的撲上去制止他，結果發現了更崩潰的事情——明川手上不曉得怎么回事受傷了，破了個口子。陸離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好在喝醉了的明川乖得不得了，順從的跟著他進了臨時拿到房卡的房間里，然后癱在了沙發上。

    陸離松了一口氣，要來酒精和白藥，一點紗布。

    傷口雖然不大，但對于他們來說必須要重視的原因是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的體質是不是疤痕體質，對于身體最好還是盡善盡美，不要疏忽。

    酒精清洗傷口的時候明川一點反應也沒有，靠在沙發靠背上直往下滑，還哼哼唧唧。陸離滿頭大汗扛著他，又忍不住嗤嗤發笑，笑著笑著顧碧城進來了。

    “明川怎么了？”

    陸離的笑容漸漸消失。

    “啊，那個……我……呃，他去上了個廁所就……喝醉了……”

    陸離完全能夠理解顧碧城不可置信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也覺得很奇妙。

    不過既然顧碧城來了，顯然陸離就可以撤退了，他扶著明川坐好，趕緊撤退了：“那個，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顧總再見！”

    迅速消失。

    明川翻了個身，扭著腰趴在沙發上哼哼唧唧，順便用臉蹭了蹭沙發。顧碧城走過去翻過他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明川睜開眼睛，非常遲鈍的嘿嘿嘿了：“疼……”

    顧碧城的感受十分奇妙。他還真的沒見過明川喝醉的樣子，更沒有見過他傻兮兮什么原因也沒有就開開心心笑出來的樣子。雖然很狼狽，可是也好可愛啊。

    莫名其妙，明川就發現自己掉到了一個懷抱里，一雙手臂把他圈起來了：“咦？我好像……我好像掉下來了？”

    顧碧城：“……沒事，你很安全?！?/br>
    明川呆呆的回答：“哦……”

    然后好像想起來什么一樣，突然開始推他。顧碧城不明就里，居然就被他軟手軟腳的推開了，接著就看到明川咣當一聲頭朝下掉下去了。

    顧碧城連忙出手及時把他撈起來，出了一身冷汗，還沒來得及讓明川老實一點，明川又開始推他：“我……我要回家去了……太晚了外面都好黑……還有壞人……”

    他這樣子誰敢讓他自己走，顧碧城抓住他不讓他動，明川就生氣了：“放開！我要回家去了！外面黑黑的，有壞人！我要，要打壞人！”

    顧碧城開始覺得好像不太對勁，明川好像從來沒有什么攻擊性，雖然現在幼稚了很多，但也不應該滿腦子都是和壞人搏斗，到底發生了什么？

    “壞人在哪兒??？他怎么了？你的手怎么回事？”顧碧城疑問三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