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
許青珂瞥了那戶部頭頭一眼,“以這樣的速度,派送的人大概到半路就可以原路回家,因為燁軍已經破城而入?!?/br> 這話可真夠毒的,那戶部的頭頭臉都綠了,額頭滿是汗水,支支吾吾推諉下面的人辦事能力不行,只能達到這樣的速度。 許青珂沒說話,倒是鐘元等老臣大為訓斥,又是一番勒令跟商討…… 許青珂很少插嘴。 因為她管的不多。 倒是提及一件事——燁國領兵的將軍是齊野,齊野這個人是燁國當今風頭正經的將軍,不過最重要的是他的父親齊藤是當年坑殺北地屠城的那個將軍,許寧遠出事后,他乘機帶兵攻打…… 艱難一戰后,二次屠城。 這于整個蜀國而言都是莫大的恥辱。 所以齊藤之子再次帶兵攻打蜀國,這于蜀國的壓力也很大。 許青珂卻一點都不擔心,左右這是秦川手底下玩弄的把戲,秦夜是必勝的,齊野是必敗的,軍事家的權謀只在刀劍之上。 戰是必然要打的。 人也總是要死的。 她轉了手里的茶杯,眼里很平靜。 半個月后,兵臨城下,秦夜站在蜀國邊境城墻之上,握了握腰上的劍。 來了。 —————————— 春去秋來,秋去冬來,若是再一反復,那是多久? 這一天是大雪天,寒冬臘月的,城門口守城的守衛凍得直哆嗦,可職責所在,也不敢擅離職守,只得臨著風雪鎮守大門,但他們的目光多時不時飄香前頭百步開外的一家酒肆。 “他娘的,早該叫上官封了那破店,時不時用美酒香味來勾我們,真守不住這門?!币粋€士兵忍不住埋怨,旁邊士兵失笑,卻也勸解:“可別,那老板的酒可相當不錯,封了他的店,咱們喝什么去啊?!?/br> “那倒是……” 此番士兵真聊天說笑,卻不知那酒肆的美酒十里飄香,引來了不少酒蟲發作的酒鬼,老老少少權貴還是平民都頂著風雪前來喝酒,這喝酒啊,不聊天說地就沒意思了。 喝酒,你能認識朋友。 喝酒,你能忘記自己。 但一喝酒,心里的一些事兒必留不住,何況是一些天下人皆知的事情。 于是談及了朝政。 “論咱們蜀國,兩年前燁攻打咱們蜀邊城,攻勢何等強橫,兵馬強壯糧草先行,可愣是被夜將軍攔在城外不得進,逼退三里野地,大大小小打了十幾二十次的戰,最終逼退那不知天高地厚在城前嗤笑辱罵的齊野小子,歷時一月半凄慘退兵?!?/br> 提及這場戰役,所有蜀國人都倍感揚眉吐氣,深覺得蜀國曾經的榮耀并未遠去,對那秦夜將軍也舉國冠以天降夜將的美譽,后秦夜領兵又逼退莫度,讓莫度求和…… 南部秦夜,北部秦爵,雙秦大將鎮守蜀國,儼然弱化了景霄的軍中威望,這是蜀國希望的,所以一改從前冷遇,反而大加賞賜跟信任。 但論他們蜀國的時局,卻是有點怪的。 “燁退后,咱們邊防穩固起來,君上卻越來越暴戾古怪,也不上朝,倒是愛起了美人,短短兩年就又小選了兩次美人,兩年前可才大選一次……” “是極!可畢竟是君上……然,君上放著鐘大人等肱骨老臣不去重用,卻將政權放給了那姓許的……” 姓許的? 若是三四年前,天下人也只有一些人知道歸寧之許,可兩年前天下人都知道有一個許青珂。 再兩年后,蜀國就是六歲小兒也知道蜀國的許也只能是許青珂的許。 本就是大雪天,眾人借著酒興談論朝時跟文武之官,涉及秦夜跟鐘元等等,其中很大篇幅都落在了許青珂身上。 御史大夫,北地之主,如今跟鐘元各章半邊中樞,算起來,她在手頭的權柄已經不下于當年最巔峰的景霄,只是她不掌握軍權而已。 這樣的人,世人該當如何評價? 有人低聲不屑:“寵臣而已!” 有人皺眉辯駁:“斷案無冤,處事絕頂?!?/br> 有人恥笑:“何謂絕頂,不若心機似海,取信君上而已?!?/br> 有人冷笑:“天下官員何人不至此?不怕她得寵高位,就怕為官不做事或者干干壞事?!?/br> 爭論不休之下,城門那邊忽有了不小的動靜——馬蹄聲? 守軍戒備,卻是很快露出歡喜之色。 “秦將軍回來了?。?!” 酒肆里正爭吵的人一下子躁了,秦夜將軍回來了? 他不是去西北鏟除??苋チ?? 怕是又凱旋而歸了。 所有人都起了身,匆匆到店門口,仿佛要迎接這位功臣將軍。 也的確英武不凡,縱馬而入的將軍率領彪悍的騎兵入了城門,守軍們看著馬兒從眼前掠過,也似乎看到馬上的冷峻青年腰上隨駿馬奔走而上下鏗鏘的佩刀。 但……馬忽然被勒令停下了,馬蹄落下,馬上的秦夜轉頭看向那酒肆,當不是為那些眼露崇拜敬畏的酒客。 下馬,他大步走向那酒肆。 “酒家,來十壇好酒!” 他自己掏了銀兩放在桌子上,也不許酒家不要,更不在這里喝酒,而是讓酒家送到將軍府去。 這些本該是副將或者小兵該做的,可他自己倒是無所謂,不過看酒家老板灶上正煨著一盅燒酒,頓時眼睛一亮。 那老板也是猴兒精,立刻說這燒酒乃等稀客,要送給秦夜。 只是一小壺燒酒,秦夜并不推辭,謝過了,正拿過來,忽轉頭。 他也聽到了馬蹄聲。 準確的說,是衛隊跟馬車的聲音。 行軍打仗自然視力極好,何況他正直大好年華,于是看到了那衛隊標記。 是她…… —————— 這年頭,皇家有無上榮光,權貴有族輝,權臣的威嚴便在于衛隊。 獨占半壁江山的權臣衛隊并不奢華鋪張,卻有軍隊那樣凜然的氣度,但也平添了幾分清冷。 如她的人呢。 不緊不慢而來。 到了城門口,守軍統領正要上前,卻見秦將軍已經走上去了。 第177章 燒酒 —————— 秦夜是什么人, 如今蜀國甚少有人不知道, 雖然他這兩年一慣在外打戰, 很少有人見他真容。 此時他提著一壺還十分溫熱的燒酒,走上前來。 本許青珂的馬車停下是遞交官帖出城去的,本朝律法規定司部官員出城都必須登記在案, 所以馬車衛隊停下了, 但秦夜走過來了。 秦夜……阿青知道這人底細, 卻沒什么其他情緒跟表情。 “許大人……”秦夜頓足在馬車邊上,沉聲冷冽,如當年一樣。 可簾子撩開了,那簾子是素色的,干凈,柔而綢, 手背撩開簾子, 看到纖細的手指, 后才是人。 簾子撩開能看到的好像不是一個用兩三年就穩穩把持朝政無人敢輕視的當朝權臣,而是一個人。 是的, 只是一個人,聞其名而駭其人,見其人卻忘其名。 皮囊清絕色, 眉眼鎖遠山。 秦夜恍惚了下, 以至于自己先喚了人,卻又無聲,倒讓許青珂開了口, “秦將軍?” 她素來聲線纖柔,但有冷清之意,反越發涼人耳目浸潤心情。 秦夜回神,指尖狠狠掐了掌心,“好久不見,許大人?!?/br> 他這話有幾分隱晦,畢竟他也知道自己的底細于此人是已知的把柄。 “是許久,兩年來不曾照面?!鼻匾拐f這話,其實自己也覺得唏噓,因他跟許青珂都不至于退避對方,但事實就是他們一文一武,卻鮮少有公務上的接觸,且更大的原因是他常年在外,幾次難得回邯煬,對方卻剛好出了邯煬。 再比如今日,他才回邯煬,對方仿佛又要走了。 “許大人要出城去?是君上又有指示?” “倒不是,去避寒罷了?!?/br> 一般人是避暑,于許青珂這里卻是避寒,也是,許青珂的身體素來…… 本來話到這里就該結束了,畢竟一文一武不適宜交往過重。 那守軍通靈也交還阿青官帖,后者收起官帖,轉頭看了秦夜一眼,后者忽就不想退開了。 “許大人比兩年前略有不同?!鼻匾孤牭阶约赫f。 “不同?”許青珂揣度此人心思,非要在這種時候這樣閑散聊天? 地點時間跟對象都不對。 但她并沒有不耐或者打斷他。 “外表上?!鼻匾拐f的也不是其他,也沒說多,就三個字而已。 天上飄著雪,秦夜站在雪花紛飛之中,站在馬車邊上,對著車里的許青珂,你外表不一樣了。 外表? 大概是另外一種贊美許青珂一年比一年容顏絕世的說法。 這是一個將軍的贊美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