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陸明遠不以為然:“公司內網上說,是聚眾賭.博罪。他在附近的酒店,開了一間房,帶了幾個年輕人,玩德州.撲克?!?/br> * 郭董被捕的消息,一早就傳遍了公司。 涉事的不只有郭董,還有為蘇喬工作的趙秘書。但是趙秘書一再堅稱:他只是看郭董喝醉了,醉的七葷八素,便把郭董送進了酒店。他很快就出了門,絕沒有參與犯罪。 趙秘書證據充足,十分清白,他依然按部就班地生活。 董事會內部,不知情的人連連嘆息。 他們只說郭董栽了,和一幫街頭混混搞上,去了酒店,聚眾賭.博,還玩抽頭。郭董年輕時好賭,本是人盡皆知的秘密,但他近十幾年來收斂了不少,大家也都快忘干凈了。 然而昨夜的牌桌上,還有一兩位沒被收買的董事。 其中一人狐疑地質問蘇喬:“蘇總,昨晚上,您走了以后,您的秘書上了牌桌,又和老郭玩了幾盤,把那一百萬都贏了回去,還問他要欠條。到了十點,聚會結束,蘇家開始清場,老郭才會去酒店……” 蘇喬臉色一凜:“我和郭董并沒有任何資金往來,哪有什么欠條?錢董,你也參與了那場牌局,我們沒用籌碼,也沒有人轉賬,我要是真欠一百萬,一定會當場給的。我缺那一百萬嗎?” 錢董方知其中有詐。 蘇喬旁敲側擊道:“我昨天晚上走得早,后來發生了什么,我知道的,還沒你清楚?!?/br> 錢董不愿惹是生非,打著哈哈道:“唉,要怪就怪老郭自己,以前董事長還在時,經常說,老郭是賭徒的命。那話不假,老郭把自己賠進去了?!?/br> 蘇喬滿意道:“是啊,真可惜?!?/br> 她流露出一點惋惜的意思:“郭董為公司做了這么多年,他要是能一直保持原樣,多好呢?只是從一月開始,他變化很大,淪落到吃牢飯,也不能怪別人?!?/br> 這番話含沙射影,硝煙十足了。 錢董搓了搓手。 他只覺得,蘇家上下,無論老小,都是天生一副黑心腸。眼前這個蘇喬,與蘇展的套路如出一轍。老郭在公司高層,拉幫結派反對她,轉眼自己就出了事——但是他能怪老郭嗎?不能。 每個人都有缺點和弱點。 錢董心中理解,口中卻與“老郭”撇清了關系:“蘇總,你犯不著為了老郭生氣。他那是老毛病了,分不清形勢,看不穿局面,有點蠅頭小利,一股腦就鉆了進去?!?/br> 第71章 凝思 錢董的那一番話, 可以理解為示好。但是在公司高層, 頗有一幫人敢怒不敢言, 私底下對蘇喬充滿怨恨。 蘇喬心知肚明, 卻認為他們不足為懼——郭董這一走, 他們沒了領頭羊,鬧也鬧不到哪兒去。想當初郭董還在時, 他敢在董事會上破口大罵,雖然是五六十歲的人, 卻激進得像個憤.青。 郭董離職,皆大歡喜。 然而有人歡喜,就有人愁。 * 早上八點多鐘, 蘇澈得知,與他交好的郭董進了局.子, 一時半會兒撈不出來。郭董這人重利, 一毛不拔,貪財愛財, 政界的朋友很少,蘇澈試圖救他, 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蘇澈無計可施, 心中壓了一塊石頭,甚至吃不下早飯。 他的管家年近五十, 照料蘇澈許多年, 把蘇澈當成了親兒子。蘇澈這一幅煩悶模樣, 讓管家見了心疼, 忍不住說:“阿澈,你對公司的事上心,不能忽略自個兒的身體。早飯吃得合心合意,工作才能順順利利?!?/br> 蘇澈拿起刀叉,傾訴道:“我慫恿郭董對付蘇喬,得了,還沒蹦跶一個月,他就滾去蹲號子了。蘇喬殺雞儆猴,興許下一次……” 刀鋒敲響銀盤,蘇澈嘆了一聲:“她會拿我開刀?!?/br> 語畢,他緩慢地切割一塊魚rou。 蘇澈沒和管家說,蘇喬看破了自己的身份。因為被蘇喬捏住把柄,蘇澈不敢輕舉妄動,哪怕是在平日里的部門會議上,蘇澈也不敢貿然反對蘇喬,簡直成了她的擁簇。 每當想到這里,蘇澈食難下咽。 他問:“如果這些事兒,砸到我大哥手上,他會怎么處理呢?” 管家為他倒了一杯果汁,實話實說:“阿澈,你哥哥一向是先下手為強?!?/br> 蘇澈挑起叉子,把三文魚送進嘴里。他一邊喝果汁,一邊觀賞窗外景色——寒冬臘月,萬物蕭條,唯獨一片梅花盛開,欺霜傲雪。 他驀地笑了出來:“mama種下的梅花開了?!?/br> 蘇澈所說的“mama”,是他父親的正牌妻子,卻不是他的親生母親。這么多年來,蘇澈早把她當成了生母,也很看重一家人的關系。 管家應和道:“是啊,我剪了一束梅花。等下,給夫人送過去?!?/br> 他們二人說話時,蘇澈的父親恰好路過。父親穿著一身裁剪得體的黑色西裝,步履穩重,風度翩翩,彰顯成熟的瀟灑。 蘇澈喊了一聲:“爸!” 父親駐足。 蘇澈推開了餐盤:“爸,早上吃過飯了嗎?” “沒呢,我去公司吃,”父親走到餐桌邊,稍稍垂首看著兒子,“郭董的事,不用你插手。昨天夜里,他前腳踏出了我們家,后腳就邁進了酒店,跟一幫混混扯上關系,叫人坑了?!?/br> 他的話語平淡,不帶一丁點兒感情:“郭董在我們家的聚會上賭.錢打撲克,自是沒人敢管。走出蘇家的大門,他還敢昏頭昏腦,這樣的人,你用不得?!?/br> 蘇澈拿起餐巾,在嘴上一擦而過:“我想給蘇喬一個下馬威,托關系拉攏了郭董。唉,爸,我哪兒知道,他不頂用,還沒到一個月,被蘇喬整得掃地出門了?!?/br> 放下餐巾,蘇澈抬頭,滿心擔憂道:“爸,蘇喬在公司里,快要一手遮天。郭董倒臺了,別人會害怕,不敢明著忤逆她?!?/br> 父親靜默。 半晌后,父親說:“經過阿展同意,蘇喬才當上了總裁。你哥哥寧愿相信一個外人,也不相信我們自家人——這是最讓我痛心的地方?!?/br> 蘇澈面容一怔。 父親沉聲:“我看他是打定了主意要讓我失望?!?/br> 蘇澈張了張嘴,想為哥哥辯解。 直到父親的身影消失,他也沒講出來一個字。 他只記得,父親最后說了一句:阿澈,好兒子,你要想個辦法對付蘇喬,阿展還躺在病床上,咱們家只能靠你了。 咱們家只能靠你了。 蘇澈明白,這是一種不容退縮的囑托。 當天上午,蘇澈在辦公室里翻出來一份文件——那是蘇喬剛上任時,行政部遞交的規劃。蘇喬入駐總裁辦公室,對那一批桌椅板凳不滿意,行政總監一得空,上趕著獻殷勤,從財務劃了一筆錢,整飭了一套歐洲手工家具,大老遠地空運過來。 蘇澈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他給父親打電話。 手機響了三聲,父親接聽:“阿澈,有事嗎?” “爸,”蘇澈笑道,“總裁辦公室要換一套沙發桌椅?!?/br> 父親會意:“你想到辦法了?” 蘇澈點了點茶幾,手指微微顫抖,他的內心是恐懼的——因為自己的陰狠與喪德,可他的語調十分輕快:“我們給家具刷一層透明油漆,混點東西,苯、□□、甲.醛、氧化.汞,哪個最好?” 父親道:“氧化.汞。沒有氣味,查不出來?!?/br> 蘇澈應了一聲好。 他放下電話,心有余悸,嘴唇都開始抽搐。他的腦海里冒出四個字:變相殺人。殺的還是他的親meimei,年輕美貌,聰明伶俐的meimei。 可他別無選擇。 蘇澈暗想,完事之后,他會給蘇喬燒紙。正如每年清明,他給自己的親生母親燒紙。 與他同在一棟大樓里的蘇喬沒來由地打了個噴嚏。 競標小組的整改方案正在進行,蘇喬親臨指導。她與組長達成了協議,不在組內宣布方案泄露,只說是要重新潤色,然后加班加點地完成任務。 這一忙,就忙到了中午。 蘇喬和組長打了個招呼,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期間又咳嗽幾聲,她方知真的感冒了。 * 總裁辦公室內,并不只有蘇喬一個人,陸明遠早已等候多時。他燒了一壺水,灌進保溫杯,又對蘇喬說:“喝不喝熱水?” 蘇喬反鎖了房門。 她脫下西裝外套,僅穿一件羊絨襯衫,胸前曲線惹人垂涎。她故意靠在陸明遠的后背上,像是蔓草纏縛一道槳,阻止水中的木舟繼續航行。 陸明遠走不開,在她身前說:“我去給你拿溫度計。小喬,你的臉有點紅?!?/br> 蘇喬撒嬌道:“不要?!?/br> 她一個勁地蹭他,還對他動手動腳:“你呀,只要多陪陪我,我什么病都好了?!?/br> 陸明遠縱容蘇喬胡亂地摸著他,衣領都被她弄得一團亂,待她終于揩足了油,他才握住她的手:“老實點,別鬧,我正在陪你?!?/br> 他還幫她回憶了一下:“每天早晨、中午和晚上,都在陪你?!?/br> 蘇喬道:“這三個時間段,我心情最好?!?/br> 陸明遠沒接話。 他搭住蘇喬的額頭,察覺幾分guntang。他尚不確定蘇喬的情況,又用自己的臉貼上她的臉,立刻變得漠然且不容置喙:“真的發燒了?!?/br> 蘇喬這會兒燒得不清醒,她在陸明遠面前沒有心防,幾乎是脫口而出:“你也發過燒吧?我剛回北京的時候,你在倫敦,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就得了重感冒?!?/br> 陸明遠微微低頭,“嗯”了一聲。 他一心拴在蘇喬身上,沒提自己是怎么熬過來的。他在桌上找到了溫度計,拿給蘇喬用——他解開蘇喬的衣扣,拉下了一邊的袖子,目光無意中掃過她的胸部,蘇喬便要抬手去遮。 陸明遠將溫度計放好,壓抑著呼吸,仍要挪開視線,故作矜高和冷淡:“別遮了,我全部看過?!?/br> 他在蘇喬耳邊說話:“不止看過,也親過,揉過?!?/br> 蘇喬眼角彎了彎,笑意輕佻。 她把自己的頭發撥到一側,躺在了沙發上,又裹住了一張毛毯,接著和陸明遠說:“我要是燒到了41度以上,我就去醫院。41度以下,我吃點藥,睡一會兒,再起來工作?!?/br> 陸明遠道:“41度以上?”頓了一下,冷靜地說:“那你已經燒得半熟了。暫時不用去醫院,保持這個溫度,努力工作,爭取燒到全熟?!?/br> 他不曾用過這般嚴厲的語氣。 蘇喬被嚇得一激靈。 她從毛毯里伸出手,輕輕扯住陸明遠的衣袖,但他抽開了自己的袖子,沒事人一樣站在沙發邊上,蘇喬壓根碰不到他。 這般做派,徹底讓蘇喬服軟:“你不知道我有多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