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她托住自己的腮幫,咬著吸管,喝了一口檸檬威士忌——哪里有心思深沉、運籌帷幄的樣子,充其量只是個年輕漂亮,又愛喝酒的小姑娘。 但她也慣會算計別人。 賀安柏依照蘇喬的囑咐,第一個接話道:“是啊,我們才剛來這里。聽蘇喬說,你們人手不夠,我們不就來幫忙了么?” 在陸明遠的面前,賀安柏對蘇喬直呼其名,這其實不是他的習慣。 賀安柏的父母都受雇于蘇喬的父親。賀安柏從大學畢業后,輕車熟路地進了公司。因為業務出眾,為人圓滑,受到了老板的重用,于是他見了蘇喬,就喜歡叫她“大小姐”,權當調侃一般。 蘇喬卻說,在陸明遠面前,調侃也要收斂。 賀安柏果然順從。他收斂極了,接著道:“昨天晚上,我又接到了老板的電話?!?/br> “我爸還在催我回國嗎?”蘇喬反問。 “那倒沒有,”賀安柏如實回答,“他就是希望你能平安回家?!?/br> 蘇喬眼波一轉,瞄向了沈曼:“問題沒解決,我怎么回家呢?還有幾個疑點,糾纏我很久了,怎么想都想不通,沈曼,你幫我調出檔案,仔細查一查?!?/br> 沈曼連聲應好。 為了方便打理,沈曼剪了短發。她額前的劉海細碎,尤其當她低頭時,緊鎖的眉毛也被掩住了。 她聽見蘇喬一字一頓道:“幫我準備一月份的檔案。我爺爺去世那幾天,公司內部……” 講到這里,蘇喬端起玻璃杯,閑來玩鬧一般,撞上了陸明遠的杯口。 “砰”的一聲,冰涼的酒水微濺。 沈曼手指微僵,仍然和往常一樣:“公司內部的什么?您再說一遍,我剛剛沒聽清?!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蘇喬再一次下達命令:“公司內部有沒有人員調動,財務糾紛……對了,還有宏升集團的董事會,不知道他們一月份都在忙些什么,知不知道再過幾天,董事長就要被撞死了?!?/br> 她的措辭未免輕率。 言罷,蘇喬還與沈曼對視。似乎百分百地信任沈曼,將一件極其重要的事委托給了她。 沈曼便道:“好的,再過兩天,我把報告交給您?!?/br> 蘇喬笑著回復:“謝謝,你真是我們公司最好的助理?!彼鹗?,拍了賀安柏的肩膀,又說:“幫我告訴父親,我很快就能回國了?!?/br> 這場聚會從頭到尾,陸明遠都沒說幾句話。 他旁觀蘇喬的舉動,有時明白,有時不明白。 但他依然往好的方面想——蘇喬把他介紹給了她的助理,并不避諱幾人見面,他們的關系明朗化,似乎更有幾分前景了。 第二十七章 臨近傍晚, 落日西沉。晚霞紅如火燒,點亮了船帆和桅桿。 美麗的新娘和她的丈夫站在一座拱形石橋上。她的婚紗潔白無暇,手中還有捧花——旁觀的路人們趕上了一場婚禮。 婚禮的晚宴即將開始。餐廳在席間布置了玫瑰,鵝黃淡粉扎成一束,盡顯馥郁芳香。 周揚踏足上岸, 扭頭回身,起了一絲興致:“要不,咱們遲點回去?看看新郎和新娘的first dance,沾些喜氣?!?/br> “得了, 先回家吧, ”陸沉同他笑道,“等你的女兒茜萍出嫁了, 咱們再坐下來,沾沾年輕人的喜氣?!?/br> 周揚扶了一下帽子,悵然若失:“我先前有個念頭——你兒子, 我女兒, 他們同天舉辦婚禮, 我們見了也高興。前兩日, 我女兒聽說, 她能在這里見到明遠,她很期待的?!?/br> 提及女兒,周揚的目色舒緩下來。 陸沉卻調笑道:“我兒子可不是一個人來的, 他還帶著蘇景山的孫女。蘇喬在羅馬時,你說要殺了她, 拔除后患,我看那后患沒拔成,反而越長越多了?!?/br> “老陸,時間緊了點,沒找到合適人選,”周揚竟跟著抱怨,沒打算瞞住陸沉,“他們提前幾天訂下了旅館,我才想到去找人。你說說看,蘇喬一個年輕女孩子,哪里打得過約翰?結果巧了,陸明遠也在那兒?!?/br> 他雙手負后,沿著一條石板路,向前行進:“蘇喬他們家的人能對蘇景山下手,就不會把咱們倆放在眼里。話說回來,蘇喬她爸爸,狗急跳墻,也是被逼得沒辦法,為什么要策劃車禍?那些個緣由,沒人比咱倆更清楚。我也沒想到,蘇景山坑了自己的兒子?!?/br> 陸沉笑而不答。 他停步,往上抬頭,欣賞古舊的建筑物。 兩位便裝保鏢跟在他身后。那些保鏢虎背熊腰,肌rou敦實,若論年齡,和陸明遠差不多大。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陸沉和保鏢耳語,做了一個手勢。 幾步之外,周揚回首,又說:“他們蘇家的人,基本都在國內。天高皇帝遠,難辦?!?/br> 陸沉心下了然。 他不愿回國,一來是因為,他能掌控的生意都在國外。國內的那一份,他爭不了,也爭不贏。二來是因為,蘇景山火眼金睛,明察秋毫,jian猾了一輩子,臨到頭來,還能被人害死。 ——何況是他陸沉呢? 他的懷疑名單上,并不只有蘇喬的父親。 不過眼下,他還有門戶要清理。 他驀地低笑,和周揚道:“蘇景山養了三個兒子,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不過呢,我是五十步笑百步,我自己養的兒子,也沒把我當回事。陸明遠總勸我松手,放棄現在的生意……早幾年,我頭一回提,他還想在英國寫信,舉報我們公司,好不好玩?” 陸沉講完,嘆了一聲:“自作主張的白眼狼?!?/br> 他目不斜視,這么說道。 “小孩子嘛,總要放在身邊養,不然會被學校的老師教壞,”周揚伸出手指,虛點了一下,談起育兒經,“天底下的事,不是非黑即白。他們不懂?!?/br> 前路與來時不同,岔進了一條小巷。 周揚一邊走,一邊問:“老陸,明遠現在是怎么想的?” 陸沉自嘲一笑:“他啊,他想回國?!?/br> 兩堵高墻圍出一條窄道,僅容一人單獨通過。在中國的風水學里,這被稱為“天塹煞”,運勢不吉,氣數大兇。 燈盞漸明,斜陽黯淡。街上飛石滾沙,起風了。 這一晚,陸沉和周揚都沒回來。 陸沉給兒子打了個電話,說是有事,要去羅馬,隔幾日再來威尼斯。他還囑咐道,秘書會幫忙照看房子,讓陸明遠什么都別管,隨便旅游,就當是散心。 然而秘書只來過一次。 他接走了百般不情愿的周茜萍。 這間隱蔽的屋子里,就只剩下蘇喬和陸明遠。 趁著陸明遠不注意,蘇喬去過陸沉的書房。她撬開門鎖,戴著一雙手套,把整個房間掀了一遍——什么都沒找到。 蘇喬便說:“咱們搬出去住吧,這里太悶了?!?/br> 陸明遠聽從她的意見,拎著行李箱,住進了另一家旅館。 彼時已至七月,游客激增,天氣愈發暖和。 沈曼給了蘇喬一份報告,厚厚一沓,足見她的細致和用心。蘇喬正是看中了沈曼的這一點,不曾薄待于她,打開文件袋時,蘇喬的心情也很復雜。 七月了,她在心里想,快要來不及了。 天色向晚,窗外海波翻浪,紗簾被風卷起,又被陸明遠拉上。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剛洗過澡,毛巾掛住了肩膀。 這一天即將結束,黑暗沉積在視野中,唯有海水拍打石階的聲音,掃破這一瞬的靜謐。 “不要開燈,”蘇喬忽然說,“我想躺幾分鐘?!?/br> 她偶爾會覺得疲乏,躺在床上,望向紋理繁復的帷帳,如同薔薇花叢中的睡美人,散開的長發鋪滿了軟枕。 陸明遠道:“你這兩天是不是太累了?這一袋子的文件,你明天再看吧?!?/br> 他幫她收拾散落床沿的紙張,無意間看到幾行字——今年1月16日,董事會決議,再次將收購宏利的計劃提上日程…… 所謂“宏利公司”,正是蘇喬爸爸的企業。 陸明遠尚未細想,蘇喬就伸出小拇指,勾住了他的手指頭。 床頭柜上,放了一瓶罐裝飲料,冒著絲絲涼氣,還沒有被打開。 蘇喬起身跪坐,借著室內暗光,扒開了易拉罐的鐵環。 她捏著這個環,套到陸明遠的無名指上,求婚一般,與他嬉鬧道:“你每天都這么關心我,好像變了一個人。那我送你一個戒指?!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陸明遠早已摸清她的性格。 他知道她在鬧著玩,配合道:“這也算戒指?我再去買罐啤酒,和你湊個對戒?!?/br> “我們平常買賣商品,會在廣告里加故事,”蘇喬將鐵環摘下來,擱置到床頭柜上,“比如什么,五十年傳承的油煙機,長壽村的秘密酸奶?!?/br> 蘇喬捧起陸明遠的手:“那個戒指就代表,無論順境或逆境、富?;蜇毟F、快樂或憂愁……” 她在背誦結婚誓詞。 最后一句“我始終愛你如初”還沒說完,陸明遠反扣她的手腕,將她往床上一按,因他沒拿捏力道,枕頭和床墊均是一顫。 臨近海岸,潮汐漲落,夜色窺探進來。 無人點燈,遐思占據上風。 陸明遠放下床帷,慢慢圈緊了蘇喬。他摟著她的腰,安然側躺,嗓音有點?。骸澳銊偛诺脑?,我當真了。別告訴我,你是開玩笑?!?/br> 蘇喬“嗯”了一聲。 她如同纏樹的藤蔓,倚靠進了他的懷里。 陸明遠低頭,吻她的唇角。 他身上的氣息溫暖,足以融化一塊堅冰。而蘇喬一貫貪心。她悄悄解開他的扣子,描摹他的脖頸、鎖骨、肩膀,如夢初醒,得償所愿。 陸明遠卻停了下來,抵著她的耳根道:“別再繼續了?!?/br> 他雖然這么說,還下流地含住她的耳尖,任憑松軟的發絲劃過他的臉,他極小聲地含糊不清道:“硬了,過一會兒才能軟?!?/br> 蘇喬打開了床頭燈。 燈下,她長發散亂,衣衫不整,領口從肩膀滑脫,皮膚白皙得幾近反光。當她側身而坐,曼妙挺直的脊背,就和陸明遠近在咫尺了。 “我記得……”蘇喬在床頭柜里翻找,“我昨天在超市買了避.孕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