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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升官發財死后宮在線閱讀 - 第132節

第132節

    若是尋常官吏,此刻已然諾諾不敢語,宋睿僅是稍稍變色,立即道:“老臣輔佐兩代君王,眼中只見明光,陛下自不在凡俗之列?!?/br>
    “哼?!币蠛p哼一聲,不說話了。

    宋睿繼續道:“若世間婦人盡皆效仿陸侯圖學入仕,莫說耕織一事荒廢,那家中子女便宛如失孤,王朝必有遠憂,陸侯以為然否?”

    眾人點頭之時,陸棲鸞笑道:“宋公這就說得長遠了,男人若欲考科舉,只需依循律法,不拘出身;而反觀女官試,則需上查三代清白、下檢身家雄厚,去載千日欲考,九百鎩羽而歸,到最后選出的女秀才,家中莫非還缺了仆人教養子女不成?”

    “胡說八道!這豈能混為一談?!”

    陸棲鸞笑了:“那宋公的意思是,今年春闈將男女科舉門檻并個齊?好讓今年的舉子同舟競渡龍門?!?/br>
    宋睿猛然咳嗽數聲,旁邊的御史給匈奴使者使了個眼色,后者眼底泛出一股深意,道:“久聞陸侯兇名猛如虎,起初入貴都時,還不懂街頭小兒所唱童謠是何意,如今卻是明白了三分?!?/br>
    一提童謠,陸棲鸞還好,她身后的文官們頓時警鐘大作,深知這是謠言的一貫套路,連忙起身道——

    “不過民間閑話,難登大雅之堂,使者何不多聽聽我楚地雅樂?”

    匈奴使者一撇嘴,剛被堵住話頭,忽然殿后傳來一低沉男聲——

    “朕也想聽聽,是怎樣的童謠?”

    殷函神色微變,起身道:“父皇怎么才來?”

    下面官吏連連行禮,太上皇落了坐,讓人平身,道:“身子不濟了,本是想多睡片刻,聽說前殿熱鬧,這便來了。繼續說吧,是怎樣的童謠?”

    匈奴使者眼底閃過一抹喜色,道——

    “既然是皇帝陛下要求,小人便直言了,那京中童謠說的是——高平地,壓龍翻;商君墟,陰魂亂!乾坤顛倒天公怒,牝雞司晨日月換!”

    高平地,是為陸,商君姓殷……至于后面乾坤顛倒、牝雞司晨說的是誰,不言而喻。

    一片寂靜中,太上皇猛然咳嗽起來,紗簾翻飛間,袖上竟見幾許血絲!

    “父皇?!”

    太上皇擺擺手,一臉疲憊道:“今日便散了吧?!?/br>
    不說話,不表態,但所有人都意識到陸棲鸞怕是要有難了。

    匆匆宴散,匈奴使者嘲弄道:“小人只圖個趣兒,陸侯以為這童謠可押韻否?”

    他剛一問完,外面突然有另一個同來的匈奴人連滾帶爬地奔進來:“大人!不好了!”

    “怎么了?大呼小叫——”

    “王子的腿被打斷了!”

    “什么?!”

    殿下一陣大亂,不多時,匈奴使者便眼睜睜看見蒙護不省人事地被太醫院的人抬走,而那對手不止毫發無傷,面色都未有半分改變地走進來。

    “你怎能下此狠手!”

    詰問加身,蘇閬然淡淡瞥了匈奴使者一眼,道:“貴邦王子說讓我盡力而為?!?/br>
    陸棲鸞道:“然后呢?我不是說讓你留手嗎?”

    蘇閬然道:“我留手了?!?/br>
    陸棲鸞:“……”

    果然是留手了,就剩下手了。

    匈奴使者怒極,只覺得今日被陸棲鸞戲弄了,高聲道:“陸棲鸞,今日之辱我匈奴記住了!草原上有句話——自傲者,終有報劫臨身!死無葬身之地”

    眼底神光微冷,蘇閬然甫上前一步,肩上就搭上一只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口里說的話卻遠比他動手更加狂妄。

    “為何不能自傲?我年二十,已輔九五階前,與我同齡時,爾不過秣馬之輩,莫說二十年后,便是今日今時,世上能斷言陸棲鸞生死者,誰人?”

    ……

    三五日后,朝野因那童謠氣煞太上皇一事,暗潮洶涌。

    而在匈奴使節的別館,正迎來一位外客。

    匈奴的王子蒙護,纏綿傷榻兩日,也怨毒了蘇閬然兩日,到了第三日時,得了易門的尊主親自相贈的藥,止了疼,心思便活絡起來。

    “葉先生,你易門的手段那么多,能不能為小王搶了那女侯?”

    葉扶搖像是甫從最枯燥的佛堂中出來,整個人仿若覆著一層疏離的霧,聽見蒙護如是說,語調亦未變道:“只不過一場誤會,王子胸懷若蒼穹,竟也如此記仇?”

    “也算不得記仇,你們中原人也說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雖戲弄于我,可小王養傷時總夢見她一顰一笑,實在渴慕難耐?!泵勺o眼中灼熱,道,“女帝尚且是個小娃兒,怎及得上已長成的女子風華絕代?小王再三考慮過,此番娶不了女帝,帶個女侯回草原也是好的。她出身勛貴,便是不要這個官位,也足以與小王相配,先生以為如何?”

    “君子好逑……”將這四個字默念一番,葉扶搖轉眸看向蒙護掛在旁側的短匕,道:“那就恭喜王子了,聽說匈奴為心儀之人下聘,也是要先贈腰刀,是嗎?”

    “是有這個規矩,”見葉扶搖徑自取了他隨身的短匕,蒙護不以為意,撐起身坐在臨時代步的輪椅上,道,“先生手段百出,定有助我得到此女的辦法!”

    葉扶搖拔出匕首,把刀尖在桌上燭火間來回燒灼,慢悠悠道:“有是有,但可汗已答應了西秦赫連霄出兵,裂東楚之壤,王子如此節外生枝,可汗豈不是會動怒?”

    “出兵?”蒙護自嘲道,“我父已是暮年,再無雄心壯志,金帳之中那不明來歷的右賢王又堅持聯楚抗秦,要不是他當年待我父汗有活命之恩,父汗又是個重情的……哼!”

    “哦?依王子看,如若師出無名,要想可汗找個合適的理由出兵,是難上加難了?”

    蒙護搖了搖頭,道:“不談這些了,先生還是給小王支個招,如何把那女侯弄到手!”

    葉扶搖輕聲問道:“陸侯的兇名與智慧王子應當有所聞,就不怕成了她手上又一縷冤魂?”

    “怕什么,不過一個婦人,再聰明,沒了權勢傍身,還不是任由我……”

    “好啊,我教你?!?/br>
    那邊話音甫落,蒙護只見葉扶搖手一拂,將那燈燭拂滅,一片黑暗間,愕然道——

    “葉先生,你做什……啊啊啊啊啊?。?!”

    凄厲的慘叫聲自黑夜中響起,偌大的行館,竟詭異地無一個侍衛聞聲來查。

    而房內中,鋒銳的刀尖在蒙護眼窩里隨意旋攪著,待內中烏白盡成rou泥后,行兇者才意興闌珊地松開手,任由蒙護捂著眼睛在地上翻滾扭動。

    月光照見行兇者半面清淡輪廓,喃喃出聲——

    “現在,師出有名了?!?/br>
    第146章 地龍翻身

    “高平地, 壓龍翻;商君墟, 陰魂亂!乾坤顛倒天公怒,牝雞司晨日月換!”

    逢魔時分,家中的長輩尚在忙活, 無人管束的孩童便在街頭巷尾一路唱著僅僅是因為押韻好玩才口口相傳的童謠, 唱的人無心, 卻也不知一路走來,有多少聽者因此有了意。

    “住口!誰讓你們胡說八道的!小心我打你們!”

    “啰啰啰~小矮子軍爺打人咯~”

    蘇小臨甫跟著雁云衛調動軍務罷, 聽說蘇閬然要去東滄侯府辦事,本是興沖沖粘著去, 哪知聽了一路謠傳的話, 到了侯府前聽見孩童指著侯府們唱這等悖逆的童謠,一時間氣歪了鼻子,攥拳就要追打那些野孩子, 可野孩子們也曉得打不過他, 遠遠地扔了一撥兒石頭子兒和蟲子就嘻嘻笑著四散奔逃了。

    “有本事你別跑!”蘇小臨磨著牙剛要追出去, 身后傳來一聲清冷——

    “阿臨, 回來?!?/br>
    蘇小臨誰都不怕, 就是怕他小叔叔, 動輒就罰他扛鐵槍扎馬步,便只能灰溜溜地走回來, 委屈得不行:“小叔叔,他們在說陸侯的不是呢?!?/br>
    蘇閬然搖了搖頭,道:“防民之口, 甚于防川?!?/br>
    “陸侯輔政后,那些百姓分明過得比以前更好,為什么私底下還要說她的壞話?”

    蘇閬然不語,片刻后,牽著蘇小臨進了梟衛府:“她不是為取悅世人而在此的,自然比不得運作官聲之人。阿臨,你是軍人,守土開疆即可,無需與百姓爭執這些末節?!?/br>
    蘇小臨咬了咬下唇,抬頭道:“可小叔叔,你就一點也不在意嗎?”

    眉目清冷的人,不知何時已褪去初見時的模樣,沉默時不再流連于空想,而是學著識破那迷霧中的步步謀算。

    “……我在意?!碧K閬然按住蘇小臨的腦袋,壓得他低下頭,“自然是在意的?!?/br>
    ……在意到,有時會按捺不住,把那些人殺個干凈。

    分明已至初春時節,但天色依然是一副陰慘慘的模樣,晨昏之時,總也還見得天地落冰塵,霜華覆枯枝,讓新來的南燕不知何處落居。

    人心也是如天色一般的冷,蘇閬然入府時,恰好聽見兩名長史怒聲斥責。

    “……到底是誰人如此歹毒!什么高平地,壓龍翻!我就真不信上天還能應言預警了,太上皇怎么就信了?!”

    “立信如移山,毀人如岳崩!也不知禮部的人怎么壓制的謠言!活該被提來問罪!”

    那二人正要出去,一轉頭看見蘇閬然,面上怒色一斂,拱手道:“見過蘇府主?!?/br>
    “陸侯可在?”

    “剛從宮中回來,陪著去的人都說因近日謠言,陸侯受了太上皇兩句奚落,剛回府,便召了禮部的秦侍郎來問話?!?/br>
    召秦爾蔚?

    民間謠言本不關禮部的事,可自從民間謠言起,今年趕赴京城的應試舉子因此爭執起來,禮部應該下轄的儀制清吏司對此管束不力,致使那些舉子爭執間還流出了不少嘲諷女侯的打油詩,一時間謠言擴散,使得陸棲鸞今日去拜見太上皇時,被當著群臣的面不輕不重地點了幾句,落得沒臉。

    秦爾蔚因與陸棲鸞本就因身世一事有所隔閡,收到陸棲鸞的帖子讓他“來一下”時,嚇得六神無主,慌亂之下連遺書都寫好了,一副悲壯之態踏入東滄侯府后,倒是反把陸棲鸞看得一愣,還當他是家里出事了,問了兩句才哭笑不得地說明來意。

    “……民間謠言而已,現在朝中一團亂局,不借口找你麻煩,隨便把你喊來談一談,怕是會落人口舌?!?/br>
    秦爾蔚戰戰兢兢道:“那陸侯喚我來是?”

    陸棲鸞抬頭看蘇閬然來了,稍稍坐遠了些讓開位置道:“怎么來得這么晚?”

    “阿臨調皮了點,提點了他兩句?!?/br>
    “小孩子而已,你也別對他過于苛求了?!毖粤T,陸棲鸞轉過來對面色尷尬的秦爾蔚道,“閑話休提,你我自幼一起長大,雖然看不對眼,但到底知根知底,我今日尋你來,不是為了翻舊賬找你麻煩的,只是有些好奇,你當日是為何如此肯定我乃西秦出身的?單憑一件玉佩我是不信的,可是你見過什么人,對你說過什么事?”

    秦爾蔚眼底驚慌了片刻,道:“此事、此事既已平息,陸侯何必再翻出來……”

    陸棲鸞提起酒壺將他面前酒盞斟滿,淡淡道:“我就是要翻出來,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和易門勾連過?!?/br>
    “我沒有!”秦爾蔚連忙否認,急急解釋道:“我所知者,皆是從一個修羅寺的老僧處得知,絕對沒有和易門中人勾結過!”

    “那你倒是說說看,你對那裝神弄鬼的家伙到底知道多少?!?/br>
    秦爾蔚面露難色,隨即嘆了口氣,看向蘇閬然,躊躇間,陸棲鸞道:

    “無需避忌,他是我唯一信重之人,連他都叛離了,我還不如死了的好?!?/br>
    秦爾蔚看了一眼外面森立的府衛,曉得再不說,這宴只怕便要變成鴻門宴了,只得將以往的事細細道來。

    那是他因父親調至京中,與陸家告別離開遂州后,搬至京城第一日,家仆在新府前收拾行李時,不慎把一只盒子打落在地上,里面裝的是他臨走時和陸棲鸞打鬧摔破她的那塊,本就碎成兩半,掉在地上后更是摔得七零八落,根本無法修補。

    秦爾蔚當時也沒放在心上,只想著改日物色一塊更好的賠給陸棲鸞就算了,但此時剛好路過一隊佛僧,為首的僧人剛好踩到了玉佩碎片,撿起來看了半晌,便說秦爾蔚要有災劫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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