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只見衛修拿出了手機,點了兩下,遞給她。 梅衫衫狐疑地接過。那畫居然還不在這里? 她垂眸一瞥,瞬時臉頰耳根熱成一片—— 屏幕上,赫然是前置攝像頭照出的,她的臉。 幾、幾個意思? 最美的……? ……她嗎? 仿佛看出了她的不對,衛修探頭過來,俊臉也出現在鏡頭中,與她頭挨著頭,畫面親密。 緊接著,便聽他哦了一聲,“點錯了?!?/br> 梅衫衫:“……” 自作多情了。 她窘得幾乎是將手機扔回了衛修懷里,視線游移著,咕噥,“我說呢!嚇我一跳!” 啊啊??!梅衫衫你也太自信了!什么最美的,羞不羞??! 衛修又在手機上點了一下,再次遞給她。 梅衫衫差不多做好了心理建設,接過來。 一看,再次想把手機丟還給他。 “……你故意戲弄我是不是?” “沒有啊,”衛修無辜地指著桌面背景,“在我眼里,在我心里,就是最美的,不接受反駁?!?/br> “……”梅衫衫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被當做桌面的照片中,她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神色恬淡,眼睛沒有看鏡頭。顯然是偷拍的。 問:一個男孩子,偷拍你的照片,當做手機桌面,還特意讓你看到,這代表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修修: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每一個微笑都讓我沉醉~baby記得那次約會~那夜我想你想的無法入睡~ 周伯:是每夜吧,眼都是綠的。 ☆、xxx chapter 30 答案呼之欲出。 靜謐的收藏室內,呼吸可聞。油彩和畫布特有的氣味中, 隱隱的仿佛能聞到一絲淡淡的青檸味, 干凈, 清新。心中的那只小鹿,像是要把它這些年缺席崗位所落下的功課全部一次性補齊似的, 悶著頭在她的胸腔里橫沖直撞,撞得那道名為理智的墻晃了幾晃。 女人天生就有第六感, 對于男人是否對自己有好感這件事, 總是敏感的。 梅衫衫更不是個遲鈍的人。若是硬要說自己在此前沒有意識到衛修對自己有意, 那顯然是在裝瞎了。 年輕的男孩子,手是溫暖的,感情是炙熱的, 喜歡也來得轟轟烈烈。他似乎也沒有刻意隱藏, 囂張地將這份喜歡寫在臉上, 熱烈地含在眼眸中,不加掩飾地表現在一舉一動里,真摯得能讓干涸的沙漠里開出花來。 就算因她上次的回避而那么惱怒,可沒多久, 還是再次主動靠近。桌面上那張照片,看衣著和背景,不就是送畫那天交換聯系方式時偷偷拍的么? 可他們才認識多久? 而且, 在他看來,她應該還是個有夫之婦吧? 為了避免破壞畫中的油彩,這里避開了直接的自然光照, 溫度也控制在20度左右。剛才走來走去時還不覺得,此刻靜立著,冰冷的空氣撫上身體,梅衫衫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狠了狠心,就要將手從那只源源不斷將熱力傳輸過來的手掌中抽出來。 “很冷嗎?”衛修仿佛毫無所覺,不僅沒讓她松手,長指反而順勢滑入她的指縫,從普通的牽手變成了十指緊扣,還若無其事地拉著她往外走,“都怪我,想給你個驚喜,沒能提前準備外套……我們先下去吧,待會兒吃完飯,我讓人送衣服過來,你要是還想看,我們再回來?!?/br> “我……” “今天是我的生日?!?/br> “可……呃?”梅衫衫愕然。 “今天是我的生日,”衛修又重復了一遍,“到目前為止,這是我過的最開心的一個生日。我覺得,應該還可以再堅持一下,你認為呢,衫衫?” 梅衫衫一句干巴巴的“生日快樂”卡在嘴邊。 最開心……嗎? 可是明明是他帶她來看畫,給了她一個驚喜啊。 拒絕在某種程度上和作戰是一樣的,講究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既然一開始沒能甩開他的手,那么被一路牽著回了展館,在一張不知道什么時候布置好的餐桌前坐下,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我還是第一次在這么多價值連城的畫作的注視下吃飯?!?/br> 終于重獲自由的手在桌下蜷著,試圖遺忘那溫暖干燥的觸感,梅衫衫歉意道,“生日快樂。我不知道是你生日,都沒有準備禮物?!?/br> 衛修倒了杯果汁,放在她面前。 “沒關系,我允許你之后補上?!?/br> 梅衫衫:“……” 那還真是謝謝少爺格外開恩了。 美術館不歡迎油煙,因而菜肴十分清淡,以時蔬色拉為主,但烹制的鮮香可口,顏色也搭配得清新爽利,令人食指大動。 衛修把切好的牛排遞給梅衫衫,見她嘗了一塊,眼睛一亮,笑了,“看來我得向廚師討要菜譜了?!?/br> 梅衫衫想起那盤鹵豬蹄,心痛得無法呼吸。 他話中的深意,她自然聽得出來,她理應委婉地拒絕,可那盤鹵豬蹄的遭遇,讓她實在無法開口——今天是他的生日呢,還是不要惹他生氣了。 而衛修的下一句話,立刻吸引了她的全盤注意。 “那天你問我,是誰對我恨之入骨,想要置我于死地。我說說來話長,但其實說簡單,也很簡單。這個世界上,最巴不得我消失的人,無非是那幾個姓鄭的,還有我父親?!?/br> 他表情平淡,提起自己的親爹對自己厭惡如此,好像談論天氣一樣波瀾不興。 “……為什么?”梅衫衫艱難地問。 “鄭倚菱在我父母結婚前就跟了我父親,兩人一直藕斷絲連。我母親性子單純,一場商業聯姻,她卻動了真情,然而結婚四五年,她一直想要孩子,卻遲遲沒有懷孕。在第六年,她終于如愿生下了我,可是我還沒滿月,鄭倚菱就帶著一個三歲的孩子找上了她,說那孩子名叫‘承望’,是父親取的?!?/br> “母親病了一場,外婆很憤怒。當時祖父還在,押著父親負荊請罪,保證那個孩子只能是鄭承望,不可能姓衛,又做主將衛氏的部分股權給了還在襁褓中的我,以作補償?!?/br> “周家和衛家之間,利益關系也是盤根錯節,不宜徹底撕破臉,加上母親不愿離婚,這事就先這么過去了。兩年后,祖父祖母飛機失事,大伯和父親根基不穩,為了斗叔伯斗堂兄弟姐妹,需要依仗周家的支持。那可能是母親過得最快樂的一段日子吧——父親時時陪伴她,極力討好她,好像把鄭倚菱母子忘到了天邊?!?/br> 梅衫衫不知不覺間,已經放下了刀叉,屏息靜聽。 “一晃幾年,大伯和父親在衛氏越來越占上風,慢慢把帶頭挑事的幾個叔伯都壓了下去,連站錯隊的人也都一一逐出。我在父母恩愛、家世顯赫的錯覺中漸漸長大,母親婚后多年才好不容易得了一個我,之后再想給我添個弟弟meimei,都沒能如愿,對我更是溺愛有加。我是衛家最眾星拱月的三少,誰也不能逆了我的意思?!?/br> 梅衫衫完全可以想象小小的衛修驕縱不可一世的樣子。 “然而假象就是假象,哪怕維持了十二年之久。也許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就是那么盲目吧——在我十二歲的時候,母親才在無意間發現,原來父親和鄭倚菱母子一直藕斷絲連。當然,我很懷疑是鄭倚菱故意讓她發現的?!?/br> “那……”梅衫衫緊張地攥住了餐巾。她有不好的預感。 “她很崩潰,去找父親對峙,而一直表現得像個模范丈夫的父親說,那是他的長子,還有生了他長子的女人,他總不能放著不管。又說她太多心,不大度?!?/br> 衛修深吸一口氣,“那天我就在外間,聽他們爭吵。后來母親紅著眼眶出來,拉著我就走。我……我應該阻止她開車的,她明明神情恍惚,情緒那么不穩定。家里又不是沒有司機……” “那不是你的錯,”梅衫衫忍不住抓住他微微發顫的手,柔聲道,“你又不知道會發生什么,那不怪你?!?/br> 衛修反握住她,仿佛要從她身上汲取力量,“你知道,在危險來臨的時候,司機的本能是向左避開危險,所以副駕駛座是車中最危險的位置??墒悄翘?,母親是向右打方向盤的?!?/br> “她是為了保護我,我明白,可我一直在想,她是不是,是不是……” 他聲音顫抖,失去血色的薄唇緊緊地抿著,梅衫衫的心揪成了一團。 幸福家庭的假象一朝破滅,情緒崩潰之時遇到那樣的危險事故,母愛的本能驅使她選擇保護自己的孩子,同時也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不會的,”梅衫衫輕撫他因為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背,“她還沒看到你長大成人,還沒為自己受到的欺騙討回公道,她怎么可能會選擇放棄?一定只是情況危急,而她太愛你……” “真的?” 他眼神迷茫,像一個迷途的孩子,梅衫衫心里又酸又軟,堅定道,“真的?!?/br> 如果換作是她,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挖一個史前巨坑,把那些賤人統統坑進去,再在上面狠狠踩上幾腳。 衛修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緒,接著道,“母親是外婆最小的女兒,白發人送黑發人,她接到消息時當場就暈過去了。后來舅舅過來,跟父親動了手,但是人死不能復生,事情已經發生了,再無可挽回。且當時大伯和父親已經幾乎完全掌握了衛氏,勢力已成,不再能輕易撼動?!?/br> “大人的世界,總是充滿利益糾葛,勢力平衡,周家也很難孤注一擲,只為把衛家整垮。另外,也不無為了我考慮——我畢竟是衛氏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之一,衛氏,也是我的利益?!?/br> “當然,兩家的裂痕已經造成,失去周家的鼎力支持,大伯和父親如同斷了一臂,之后又很是起了些波折,舅舅他們也找了不少麻煩。母親去世后,父親對我的態度大不如從前,我那時才知道,原來他那么厭惡我,之前還要裝得和樂融融,呵,真是難為他了啊?!?/br> 梅衫衫柳眉緊蹙,對衛永言充滿了厭惡。 想必他原本不愿與周家決裂,過后可能還要再去哄衛修的母親,可惜事故突如其來,人沒有了,不能挽回,就索性連面子功夫都不愿做了。真是枉為人夫,枉為人父。 “可后來我才知道,他對我不僅止是厭惡,他是真恨不得我從來沒出生過?!?/br> 說到下面的事情,衛修有些緊張地盯住梅衫衫的眼睛,“那個跳樓的學姐的事情,你想必聽說過?” 梅衫衫點了點頭。 在她先前的猜測中,她覺得最大可能是少男少女走到一起,偷嘗了禁果,然而豪門世家不滿意女孩子出身貧寒,可能也嫌棄她年紀更大,意圖拆散小情侶。也許是手段太過侮辱人,女孩子不堪忍受,憤而輕生。 可聽了前面那一番秘辛,她對這個猜測產生了懷疑。 “我跟那個女生根本不熟,只在天臺遇到過幾次,”衛修想了想,“還有回齊二帶著人霸凌幾個資優生,我把他揍了,那女生也在其中,”他急急補充,“可我只是單純想揍齊二,隨便找了個由頭而已!” ……好了,知道那位齊二真的很欠揍了。 梅衫衫好奇,“你老去天臺做什么?” 衛修并攏食指和中指,做了個夾煙的動作。對上梅衫衫復雜的眼神,他赧然捂住了眼睛,“那時候覺得全世界都虧欠了我,沒有人理解我……我早就不抽了,不信你可以檢查我的手?!?/br> 他的手指修長白皙,指甲短而干凈,完全沒有梅衫衫的父親手上那種煙民常見的發黃痕跡。 梅衫衫無端想起,她mama至今堅持,她的心臟先天發育不全,跟母體孕期吸入大量二手煙有關。 可這跟衛修抽不抽煙有什么關系!頂多是他以后的妻子懷孕時不會因為二手煙而導致胎兒異常,跟她更沒有半點關系…… 梅衫衫搖頭,揮退腦中這莫名其妙亂入的聯想,更不去深究自己在想到他以后娶妻生子時那股心臟緊縮的異樣感覺。 “后來不知道哪里來的傳聞,說我對那女生有意思,也有說是她故意去天臺‘偶遇’我??傊蚁訜?,有天上去,看見她在,我轉身就走了。就是那天,她后來跳下去了?!?/br> “當時我還不知道?;氐郊依?,沒一會兒,父親叫我過去。那時候他可是看我一眼都嫌多,巴不得我不在他面前晃悠的,居然會叫我,我就過去了?!?/br> “一進廳堂,就被他叫人按住,家法伺候。邊打邊斥責我,小小年紀心腸歹毒,簡直毫無人性,衛家的臉都被我丟盡了,又怪母親把我慣得無法無天,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歹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