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權微看忽悠不了他,只好簡單地講了下經過。 實際上也沒什么好說的,就是權微說完那句拜托父母別難為他之后,羅家儀不知道哪根筋被觸動了,忽然就發怒了,站在父母的立場上,他覺得權微簡直是無可救藥,惡人先告狀!不知悔改! 但也就打了那么幾下,第一次權微條件反射地躲過了,第二次好像抽在右膀子上了,后面的不太記得了,羅家儀見他還東躲西藏,動作大開大合,揮舞的扒子沒控制好,照著臉上就去了。 權微沒躲過,當時就倒抽了一口氣,用手捂住了眼睛,權詩詩驚叫一聲,沖過來要看他的眼睛,羅家儀手抖的不像樣,可嘴卻硬得像死鴨子,說瞎了正好,跟心將將能配成一套。 權詩詩拉不開權微的手,氣得開始跟羅家儀吵架,可能母性天生更心軟一些,搞男人跟瞎眼睛比起來,后者更讓她一聽就兩眼發黑。 之后就變成了父母之間的戰爭,權詩詩罵羅家儀冷血,羅家儀說她糊涂了一輩子,兩人越扯越遠,連雙方的父母都拉了出來。 權微被冷落在一邊,看他們用激烈的言論相互傷害,原來再融洽的伴侶,心里都藏著怨氣,那楊楨呢,對自己有沒有什么意見? 爭吵之后就是冷戰,家里的氣氛難受的要命,權微想走了,可他媽這會兒正在懷疑人生的峰值上,覺得他走就是為了去跟楊楨鬼混,老母雞一樣地攔著大門,不肯讓權微離開。 權微不好火燒澆油,只好在沙發上干坐,待到了入夜才回來,走前給那兩位叫了外賣,但沒有自己的份,他心里很明白,他現在只能算半個家里人。 “一五一十、原原本本,”文盲一口氣用了兩個成語,舉著筷子說,“就這么多了?!?/br> 楊楨點了下頭,表示了自己的信任,這是絕對的糟心事,但權微的情緒還算平常,沒把父母家的陰霾帶回家里來,這一點挺讓人佩服的。 權微看他不說話,心里沒底,就交代道:“我覺得這回他們的態度,比起上次來說已經軟化了不少,再磨幾次估計就要倒戈了。萬一,我說萬一他們背著我找你,讓你離開我什么的,你別忘了我們8套房的約定,聽見沒?” 在他說話的時候楊楨扒光了陪吃用的那口飯,舀了勺湯在墊底,聞言像個一諾千金的江湖人一樣,以湯代酒地比了個花架子,仰頭喝光了:“銘記在心了?!?/br> 權微這才放心了,給了他一個碗,表示自己也要干一碗。 考慮到權微是個臭美的家伙,臉上的傷處理一下才能早點恢復帥裂蒼穹的狀態,睡前楊楨找了管紅霉素軟膏,又翻出幾枚創口貼,等權微進來了準備給他糊上軟膏了貼上。 權微洗完溜進被子里,心有點累也調不動情,躺得平平的,一副乖寶入睡的架勢。 楊楨卻不遂他的愿,掀了被子又去掀他的睡衣,權微以為他是要去火,但自己實在是提不起什么興致,一堆人焦心灼肺的時候自己要還浪得飛起,那不叫灑脫,那叫缺心眼。 權微壓著衣擺說:“楊哥,我今天早泄,給個面子,改天約?!?/br> 楊楨愣了一下,好氣又好笑地抽了他胳膊一巴掌:“你腦子里能不能少裝點黃色的東西!我是想看看你身上有沒有傷,你給我正經一點?!?/br> 權微出了個烏龍,自己也笑了起來,把睡衣一下從腹部撩到了脖子上,晾著肚皮說:“現在腦子里都是紅色的了,八榮八恥,來,需要翻面你叫我?!?/br> 楊楨大概看了看,發現應該是羅家儀獨臂的原因,淤青都集中在右邊的肩胛和手臂上,不算嚴重,就當是走路摔了的算了。 體檢過后,還有最重要的臉部問題,楊楨拿起紅霉素就往權微臉上涂,權微一直往后避,楊楨沒法cao作了,就說:“你別動行不行?” “不行,”權微的身體在床上都快拉成了后彎弓,“紅霉素太臭了?!?/br> 楊楨聞了聞,沒聞到氨氣的類似氣味,就揶揄道:“你嗅覺是不是有什么問題?這個味兒是臭嗎?” 權微從小就不喜歡這種油糊滿鼻腔的氣味,歪曲事實地說:“是!” 反正也不是什么皮層傷,楊楨也不難為他,聞言開始擰蓋子:“嫌臭那就算了,我只是覺得涂點能好快點?!?/br> 早點消了早點眼不見為凈。 權微求之不得地“好”了一聲,翻身抱住了楊楨,沒多久就安靜了下來,呼吸勻稱地睡了過去,他們雞星人可能比較反常,累的時候覺就多。 楊楨將藥膏輕輕擱在床頭柜上,鉆進被子里,在他有點腫的眉毛上面親了一下。但凡傷口處總有一股腥咸,楊楨苦中作樂地想道,卿本鮮rou,奈何放鹽。 權微要是知道他詆毀自己是臘rou,估計得要收拾自己。 —— 周六是帶鄭大姐夫妻再次去看房的日子。 楊楨跟他們在約定的時間和地點碰了面,這次更巧,直接跟黃錦在那間房里碰了個正著。 在高峰期的時候,一套房子同時會有6、7個中介帶客戶看房,楊楨會再次遇到黃錦,除開緣分的因素,還有就是樓市的升溫。 黃錦這次帶著一個新客戶,見到楊楨表現得完全像個陌生人,楊楨尊重他的態度,也沒跟他打招呼。 鄭大姐看來看去,底線已經越來越低了,這次里外顧盼了沒幾分鐘,因為不太懂規矩,當著房東、中介和競爭客戶就對楊楨說:“俺覺得可以,就這套吧,接下來是找房東面談嗎?” 黃錦眼神一凝,臉上透出了不高興的意味,他就是有點想對著干,自己不能成交也就算了,但這屋里的中介隨便挑一個簽單他都沒意見,除了楊楨。 于是他張嘴就說:“大姐,我勸您還是再考慮一下,您找的這個中介,以前有點不老實?!?/br> 一時包括房東在內的、近處的人,都看了過來。 鄭大姐皺著臉打量了黃錦一會兒,忽然說:“啊呸!俺看你才不老實呢,俺們看之前你不說話,就俺剛說看上了,你就來提醒俺們,你什么居心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來還是咋地?跟你講啊年輕人,少把別個當傻子?!?/br> 第107章 黃錦好心……他摻了私人情緒,已經不能叫好心了,他只能說是從事實出發,想要給這女人提個醒,誰曾想她竟然會像個斗戰的公雞一樣公然維護楊楨。 中介之間的競爭向來烏煙瘴氣,言語攻擊、抹黑隨處可見,目的無外乎是為了摧毀對方的單子,可只要客戶不買賬,那多少口舌都是白費。 而且鄭大姐這些話說得義憤填膺,先從氣勢上將黃錦譴責成了一個挑撥離間的小人,圍觀者你一眼我一眼地看向他,臉上或多或少都有點“你活該”的看熱鬧的意味。 黃錦臉上有點發燒,心里卻堵著團棉花一樣郁氣叢生,有陣子他簡直是唯他的楊哥是從,可結果是什么?他丟了財物,還被蒙在鼓里了很長一段時間。 信任是一種無法修復的易耗品,因為從它凋零的那一刻起,懷疑的種子就生根發芽了。 “您愿意相信他,那是他工作做得好,”黃錦說話的內容明明是說給鄭大姐聽的,可眼睛卻看著楊楨,說,“是我多嘴了,您聽不進去,就別往心里去?!?/br> 楊楨不閃不避地接住了他的目光,他不知道梁丕軍曾經造訪過幸?;▓@的合租房子,但卻明白黃錦對他成見已深,第一次解釋沒有奏效,后面的想必也是徒勞。 原身的糾葛是楊楨永遠擺脫不了的東西,所以黃錦這個朋友,無論是有心還是無心,差不多都留不住了。 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鄭大姐的維護是楊楨沒有料到的,這舉動猛然讓他有些感動。 既然黃錦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楊楨不能假裝沒有聽到,他剛想謝謝對方的夸獎,卻被鄭大姐搶先了一步。 楊楨是鄭大姐找過的中介里最老實的,她有為時不短的直觀體驗,這點印象不是黃錦一句話就能帶偏的,于是在她的判斷里黃錦才不老實,主觀意向決定著一個人的態度,大姐橫豎看黃錦都陰陽怪氣的,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 她將黃錦斜著眼瞥楊楨,看起來既不是很尊重自己,又有點正話反說、挖苦楊楨的意思,便好笑地打斷道:“誒俺說,你這小伙子說話咋這么不清不楚,告狀的是你,夸人的也是你,那小楊到底是不老實,還是工作做得好???” 黃錦哪知道這個看起來沒什么文化的婦女會有這么刁鉆的邏輯,一下被她給問倒了。他的本意是想給楊楨添堵,事態卻發展成了他自己下不來臺,眾目睽睽之下黃錦有點惱羞成怒,忍不住脫口而出道:“他……他欠過高利貸!還把當時跟他合租房子的我的財物消息賣給了高利貸抵債,這種人是老實還是工作做得好?你自己看吧!” 過去從來不會過去,它將伴隨人的一生,眾人都是一愣,齊齊去看楊楨。 楊楨聽見這個爆炸性消息,一時也怔住了,腦子里電光石火間滿是回憶和分析。 黃錦的東西失竊是在章舒玉到來之后,不管是財物還是消息他都沒賣過,要是真的,那就是原身泄露的,但這么拉仇恨的事,楊楨從來沒聽黃錦提起過,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對黃錦說:“你過來一下,我有事問你?!?/br> 黃錦連珠帶炮地倒完心里的霉豆子,內心暢快之余,見大家都在看楊楨心里又隱隱有點后悔,但他強行將這種念頭壓下去了,抬杠道:“就這么說,還是說有什么話是不能讓別人聽的?” “那算了,現在是工作時間,本來也不該說私事,有機會我再找你說吧,”楊楨沒跟他對著掐,說著轉向鄭大姐道,“鄭姐,你要是看完了,我們就回店里去說?!?/br> 鄭大姐雖然好奇,但買房才是頭等大事,聞言配合著就要走。 黃錦見他無視自己,愈發覺得楊楨是心虛,不敢跟自己當面對質,他快步走過來說:“那就下去以后約個時間,我看你想問什么!” 楊楨點了下頭,這次臉上沒有笑容,他不想失去朋友,但也知道很多人都得分道揚鑣。 在回托管鑰匙的門店的路上,鄭大姐頻頻看他,楊楨察覺到她的視線,就問道:“鄭姐,您有事嗎?” 鄭大姐笑著說:“俺看你這樣子,怎么也不像會欠高利貸的,還有那男的說你賣他東西,你跟他是不是有仇???” “沒有,”楊楨裹了裹毛呢大衣,有點懷念地說,“我們以前是朋友?!?/br> “那他咋還……那么說你?”鄭大姐十分詫異。 楊楨眼底有點遺憾:“有點誤會,解釋不清楚,就成這樣了?!?/br> 鄭大姐反過來安慰他:“解釋不清楚就甭解釋了,費那老心的,城里那么多人,你就去交新的朋友嘛?!?/br> 楊楨點頭笑了起來,也許很多糾結在別人看來,都是一眼就能看出好歹、毫不猶豫做出選擇的事情。 道旁的銀杏也黃了,落在地上顯得秋意綿綿,有時候凋零竟然也是一種美。 既然房子看上了,那約見房東事不宜遲,楊楨匆匆帶著大姐夫婦回了這所房子托管鑰匙的門店。幾分鐘后維護人給出消息,說房東今天沒空,但明天10點半可以過來,楊楨于是交代大姐明天帶好身份證和定金,準時到這里來面談。 接著他又讓維護人把房子屏蔽,省得還有下家要見房東。 于是黃錦還在那間房子里陪他那個謹慎的客戶,拿出手機一看,這房子的狀態已經成了“已停售”。 權微又去了父母家。 權詩詩的元氣恢復的比上次快,已經在攤位上賣菜了,就是把權微當空氣,跟沒看見他一樣。 權微又跑去倉庫里,發現羅家儀在整理葉菜,他只有一只手,干什么都慢悠悠,權微用腳挑了個凳子過去獻殷勤。 羅家儀一開始沒理他,等菜堆慢慢變平,材抬起頭忽然說:“你天天往這兒跑,楊楨沒有意見嗎?” 權微勾了下嘴角:“他又不是圣人,意見肯定有,就是沒說?!?/br> 他們這兒子十分獨立,就是說話太直接,一般人不都該說“沒意見”嗎? 羅家儀想起楊楨是個好孩子,心里除了嘆氣,實在是對他倆祝福不起來。 兩家長都對他愛理不理的,權微頂著冷處理的家庭氛圍在菜市場呆了半天,下午就回市里去了,他也要吃飯,得去跑房子,不能每天都那么自由。他本來想讓楊楨陪他去看套房子,不巧楊楨下午沒空。 之前不歡而散的周艾國再次上門,楊楨有點詫異,但還是客氣地將人請進了店里。 周艾國還是一派雷厲風行的作風,坐下后廢話不多,開門見山地說:“我想在你這里掛一套房子賣?!?/br> 楊楨心里其實有點疑惑,最近樓市有點輕微的跳價,房源是中介搶著在爭的資源,周艾國作為資深炒家,通訊錄里的中介沒有100也有80,怎么會想起要便宜自己這個在他看來軸的沒救的人? 不過楊楨還沒有傻到當面問原因,他按流程去查了周艾國的房本,然后將房子收進了系統。這是一套十分過硬的學區房,片區內小到大學應有盡有,就是房子年齡老,建在1996年,因此樓里樓外都破破爛爛,看起來讓人沒什么下手的欲望。 楊楨下班回家的時候,闊別廚房好幾天的權大廚總算回歸了,兩人吃了頓長長的晚飯,又到陽臺上踩著電火桶喝了會兒茶,亂七八糟地聊了今天各自的經歷,總體覺得比昨天舒坦,主要原因是權微爸媽那邊今天沒吵沒鬧。 回到臥室里權微就鉆被子里了,楊楨還有事要忙,小黃和方思遠等人都是夜貓子,毛筆字還在逐個逐個地做調整,二手房新人小蔣也有問題要問。 楊楨拿著權微的電腦,敲鍵盤的速度與日俱增,頻率聽起來有點日理萬機,權微被他“噠”得睡意都沒了,閑不住地爬起來,光明正大地審閱楊楨的聊天記錄。 小蔣:楊哥我明天去看房子,具體我該看點啥? 小黃的右上角還掛著消息提醒,楊楨正要輸入,權微的爪子從他脖子兩側伸到鍵盤上,假冒楊楨的對小蔣說:去百度。 他的胸膛在自己頭頂上,楊楨用頭撞了下他的鎖骨,笑著說:“別搗亂,我快忙完了?!?/br> 這時小蔣回了個“哦”,緊跟著沒有再回消息,像是真的去百度了。 權微看小蔣挺上道,沒有接著問“那我該搜些什么”,就開始教育楊楨:“這些網上一搜一籮筐,堅決不能慣伸手黨,不然忙不死你?!?/br> 楊楨覺得哪有那么嚴重,笑了笑但沒反駁。 小蔣看來是真搜上了,權微越俎代庖地敲著字:你先搜,有問題明天再說,睡了。 楊楨“誒”了一聲:“我才跟小蔣說了兩句話,你就給我下了線,這也太敷衍了?!?/br> “買房又不是一天的事,”權微一堆大道理,“而且這都幾點了,年輕人不該體諒體諒你這個上班族嗎?就像我這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