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他這時還沒想到是孫少寧在做怪,只是覺得屋里安靜得太過分,他知道楊楨應該不在家,可還是沒忍住抬高音量喊了一聲:“楊楨?” 室內只有細不可聞地回聲答復他。 第63章 按照案例里楊楨這個人顯露出來的人品,他應該是屢挫屢敗、不要臉起家的,孫少寧沒想到他竟然會離家出走。 出走就出走,該青年全手全腳、年輕力壯,一般人不聚成團也不能把他怎么樣,就是權微忽如其來的這一嗓子讓孫少寧有點緊張。 上天給了他gay 的眼睛,他卻用它來尋找基情,孫少寧可能是有點太在乎老鐵,時不時就會被權微和楊楨好像有點什么的疑神疑鬼嚇一跳。 茶幾上的文件整齊的呆在原地,但孫少寧以小人知心度楊楨之腹,覺得這人一定是看過了。 他忍不住就開始想楊楨回來又出去的原因是什么,無顏以對?惱羞成怒? 可他永遠不會明白,楊楨真正的心情是含冤受屈,一直一直。 權微喊完發現沒人理他,當時心里還沒有太大的反應,他已經習慣楊楨圍著他噓寒問暖的模式,潛意識里就覺得過一會兒楊楨就會回來了。 慣性思維要人命,權微自顧自地進門換了拖鞋,走到沙發跟前像截被鋸斷的木頭一樣倒了下去。 扎針的時候他流了很多汗,現在嗓子眼渴到冒煙,不過他意識疲懶,不太想動。 孫少寧跟進來喝了口水,見他反應平平,心里莫名就松了口氣,覺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普通的朋友,普通的室友,世界因此更和諧。 權微冷眼看他喝獨水,想起這要是換了楊楨,肯定會問他渴不渴,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他瞥了眼手機開始趕人:“很晚了,你趕緊回去休息?!?/br> 孫少寧的生物鐘蠢蠢欲動,他珍愛生命地走了,走前他不動聲色地掃了下楊楨的房門,因為沒有人追問資料長腿的事,他也就沒有不打自招。 權微趴了一會兒,終于是扛不住身上的汗氣和酒精味,打了盆水避開針眼地擦了擦,然后直到他熄燈躺平,都沒有聽見開門的動靜。 黑暗漸漸肅清嘈雜和混亂,只余安眠的清凈,然而隨著時針分秒趨近垂直,權微老年作息卻忽然失了效,他不僅沒睡意,反而越來越清醒。 楊楨到底去哪兒了? 這個念頭是如此的后知后覺,卻又相當厚積薄發,頃刻就侵占了權微的整個腦海。 所謂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經歷或許要千山萬水,但覺悟真的只是一瞬間的事。 眾多聳人聽聞的負能量新聞開始在權微的意識里串頻,他燥熱地將胳膊抽出來,搭在被子上貪涼。 5個電話也沒什么,有時候移動會抽風。 回來又出去也很正常,比如領導、同事、朋友忽然邀約。 關機的理由更是多得沒法說,沒電、手機被偷甚至是不小心碰到了飛行模式等等。 然后胳膊上是涼得雞皮疙瘩都集體起立了,可權微心里卻越來越煩。 他睡意全無地開了燈,坐起來,下床到客廳,躺平又起來,捏雞都變得索然無味,他無頭蒼蠅似的在屋里晃了一圈,看見了廚房的打包盒,最后進了楊楨的房間,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找人。 他在找楊楨,這個老實巴交、像是沒有脾氣、每天兩點一線的人忽然聯系不上了,權微擔心他,遇到任何一種讓人猝不及防卻損失慘重的意外。 電話還是關機,權微遷怒地將手機扔進主臥關了起來,自己在客廳開電視轉移注意力,可過了不到10分鐘,他又患得患失地將手機刨了出來。 楊楨失聯的第3個小時,權微擔心到差點報警。 這天……不,已經是第二天凌晨,在權微無規律地撥出了9個未接電話之后,楊楨的電話終于不再是電子音模式了。 — — 晚風越來越大,楊楨吹了會兒,感覺呼吸開始沒那么通暢了,一抬腳進了路邊的書店。 書店24小時營業,面積大、圖書多,二樓還有個咖啡館。 青山市的房價高,與之匹配的生活節奏也快,想要見識這個城市人們的努力程度,最好的去處就是早晨5點的第一班地鐵,和凌晨之后的咖啡館和書店,基本都是人滿為患。 有些人覺得委屈、覺得付出和回報不成正比,很多時候其實是誤判了努力這個詞,努力就是連抱怨的時間都拿去拼搏和投入,少說多做,接受結果。 書架里到處游弋著人頭,混入人群之后,孤獨和失落才被驅散了不少。 書不會說話,但它們給人的感覺是治愈的,楊楨在書脊堆成的陣列里晃蕩,盡量將權微和鍋一起放在腦海之外。 地下一層的暖氣很足,楊楨不用擔心衣服沒穿夠,他隨手翻翻暢銷書,雖然看不進去,但時間一樣打發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書店里越來越安靜,這本該是一個由于誤會而黯然失色的夜晚,可老天爺喜歡設計“意外”和“驚喜”,楊楨在“現代文學”區碰到了一個熟人。 那個捧著本紅黑色封面、低著頭讀得暗自發笑的人赫然就是吳杰。 權微家茶幾上那一沓紙的案例里,吳杰占了2張投訴的戲份,楊楨明知道自己是在遷怒,可是遷怒就遷怒,他慣常背鍋受委屈,又沒立志要去當圣人或菩薩,難道還不能沖動一次? 而且權微找人查他……這事一過腦子楊楨就覺得如鯁在喉,像是被人從沒設防的背后捅了一刀。 查他干什么呢?對他持有懷疑和意見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問,藏著掖著才最傷感情。 提起“感情”這兩個字楊楨又是一陣悲哀,他也是不爭氣,權微否定了他的人品,連基礎的信任都沒有,他不思離這個道不同的人遠一點,反而只想避其鋒芒,溜得像個逃兵。 他以前明明不這樣的,那就怪這個陌生的世道,和這些有過節的狗皮膏藥好了。 楊楨揣著一腔復雜的情緒,幾大步沖過去拍到了吳杰的肩膀。 他用的力氣不小,吳杰接受到了不友好的信號,端著書不悅地抬起頭,就看見了楊楨鎖眉沉眼的嚴肅表情。 “干什么?”吳杰不遜地道。 對于這個騙子,他要不是體格不夠,能動手的絕不廢話。 楊楨沉聲道:“有事問你,這里禁止大聲喧嘩,我們出去說?!?/br> 吳杰“砰”一下合上了玄幻小說,蓄意挑釁說:“你特麻以為你誰啊,命令誰呢這是?” 楊楨身體力行地扣住了他的肩頭,同時用上了力氣和語氣,說:“走!” 吳杰被他捏得齜牙咧嘴,一聲準備吸引別人注意力的哀嚎剛到嗓子眼,就聽見楊楨小聲地說:“你要敢喊出來,我就告訴這里的人,你有艾滋病?!?/br> 雖然檢查的結果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但孫少寧的血真是把吳杰嚇壞了。 有句話叫怕什么就來什么,他歧視孫少寧,更怕別人歧視他,讓別人拿他做艾滋病的談資,吳杰想想都覺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因此楊楨這么一說,他登時就不敢嚷嚷了。 他表面乖巧、內心cao他大爺地跟著楊楨出了書店,在凍到拉肚子的西北風里瑟瑟發抖地說:“你到底想干什么?” 楊楨煩死這些無窮無盡的黑鍋了,他說:“你說我騙了你的錢,我怎么騙的?你原原本本給我講一遍?!?/br> 吳杰小聲咧歪道:“你自己干的事心里沒點逼數嗎?” 不巧就不是他干的,楊楨不受攻擊地說:“沒有?!?/br> 口供的記錄是管中窺豹,楊楨根本捏不出自己騙了吳杰的來龍去脈,所以他還是得聽聽吳杰的描述。 不過這人似乎不太配合,楊楨沒什么表情地做勢要喊:“艾……” 吳杰受不了地說:“行行行你牛逼,cao!” “去年我在網上找房子,你那個騙子單位掛的價格最低,我貪便宜就給你打了電話,然后見面、看房子、押一付十二,完事兒了……才怪?!?/br> “這里才是真正的開始,我住那房子不到4個月,房東大媽找上了門,問我要房租,我他媽交過了??!” “房東說你只給了她3個月的房租,那我他媽交了1年的,還有9個月的你沒給她,那是你們跟她的事,跟我有什么關系?我就沒理房東,又住了1個月,然后下班回去就看見我行李堆垃圾一樣被扔在樓道里,租那房子門也打不開了,一問房東她沒收到房租,不能白給我住了,尼瑪?。?!” “我找你,你態度好得像兒子,說你忙成了傻逼,明天就給我補交過去,然后明天的明天之后,你就聯系不上了?!?/br> “你跑路了,那我去找你公司投訴,去了之后前臺告訴我說你根本不是他們公司的員工,是他們分公司的,我又去分公司找,嗨!這回直接告訴我沒你這么個人了,我去報警,警察說像你們這種掛靠在別的中介公司下面騙租金的騙子太多了,像大海撈針不知道從哪里查起,讓我回家等消息?!?/br> “我之前所有的存款都拿去交你那一年的房租了,一下被坑走小2萬,我一毛錢沒有,還要租新房子,就差去撿破爛了,所以那回在那樓盤看見你,當時殺了你的心都有?!?/br> 你確實殺了他,楊楨冷冷地說:“那你現在呢?還想殺我嗎?” 這人身上忽然就冒出了一股有些攝人的氣勢,吳杰欺軟怕硬地搖著頭說:“沒沒,殺人是犯法的,而且那回……那回你躺在地上像頭死豬的樣子,也把我嚇到了?!?/br> 楊楨繼續嚴肅:“我差一點就死了,腦部缺血,治療花了很多錢,比2萬還多,所以你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怎么算賬?” 吳杰愣在當場,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倒打一耙,可他明明是個受害者啊。 — — 嘟…… 那邊接得很快,但是沒人說話,權微等了幾秒,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楊楨,說話?!?/br> 他的語氣非常的不客氣,有種即將暴跳如雷的感覺。 然而說話的人卻不是楊楨,是個陌生的中年男聲。 “喂,是楊楨的親屬不?他在八七路派出所,你過來把他接走好吧?” 第64章 派出所? 一聽就不是什么好差事,權微的胃口被吊起來,可不等他問是怎么回事,聽筒的背景里就鈴聲、喊聲四起,跟他說話的民警對他說了句“那就這樣”,之后就急忙慌地把電話掛了。 去,還是不去,這對他來說已經不是一個問題了,楊楨不回來他睡不著,明天開盤都沒這么惦記過,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感謝老中醫喪心病狂的打豬針,權微活動起來只是隱隱作痛,車被孫少寧開走了,他拿上手機錢包很快就出了門。 深夜的馬路有點空,隨處可見出租車停在路邊,權微敲了敲離他最近的一輛的車玻璃,窗戶搖下來露出一張疲于奔波的臉,司機打著哈欠問他:“去哪兒?” “八七路,走不走?” 車程太近司機不愿意走,這年頭顧客太多慢慢開始失去了上帝的待遇,權微沒多糾纏,退了兩步放棄了試探其他車的打算,打開軟件在路邊叫車。 接單的司機十多分鐘才來,他大概是開車太過疲勞,冷不丁地跟權微嘮起了瞌:“這么晚了還在外面,加班了吧?” 權微都不知道加班長什么樣,這要是擱在平時他懶得理路人,圖方便也就“嗯”一聲了事,不過他一共不到公里的車程,這大哥愣是從2公里之外的地方趕來接他,這要不是有過不去的難處,沒人愿意比別人更辛苦。 “沒加,”權微難得跟路人談起了隱私,“出門接人?!?/br> 司機笑呵呵地說:“那感情夠好的,用你們年輕人的話說,這深更半夜愿意出門的都是真愛?!?/br> 生活簡單又重復,一天一天地溜過去,十分的順其自然,權微從沒考慮過他跟楊楨之間有沒有愛,這會兒被師傅提到點子上,這才愣了一下之后發現,他半夜出門接過的熟人,除了他爸媽和孫少寧,就只剩他今天去接的那個了。 至于真愛,自己什么時候跟楊楨這么好了,別人都不用提要求,他屁顛屁顛就上了接人的路……權微發人深省地走了下神,心想他圖什么呢? 然后過了會兒等他抵達派出所之后,權微才陡然明白他身殘志堅出來的意義在哪里,這會兒時機未到,他只是有些心事不想說話。 師傅打了個冗長地哈欠,看得出是個靦腆人,沒再無話找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