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你做了什么,朕一清二楚,如果你還想抱著瞞天過海的心思,那就做好在這里待一輩子的準備罷?!?/br> “兒臣知錯了!兒臣不該撒謊,不該推姑姑下水!”善雅大聲叫道。她是真的怕了,這里的每個人都好像不怕她似的,她說話沒有人聽,她哭沒有人哄,她想見母后會被門口的人攔下來,她害怕極了。 “你說了真話?!瘪橈@說。 “兒臣說的是真話,父皇……”善雅嘴巴一憋,又要哭出來了。 “說真話難嗎?” “……” “你剛才對朕說的,很難說出口嗎?” 善雅不知其意,低頭不語。 “你不說話朕就當作不難了,既然不難,你那天為什么要說謊?” “因為……因為兒臣做錯了事,如果把實話告訴父皇,父皇會責罰兒臣的?!鄙蒲盘?,抹了一把眼淚。 “做錯事會受懲罰,難道說謊就不會嗎?”駱顯又問她。 “兒臣錯了,兒臣再也不撒謊了……”善雅跪在床上,頭發披在身后,看起來像個罪人似的。她今年虛歲五歲,卻已經知道了“懲罰”“妒忌”“畏懼”這些字眼了。 駱顯說:“那你可愿親自去向樂暢道歉?” 善雅的嘴唇蠕動了兩下,沒有開口。 “繼續睡吧,朕改日再和你聊?!瘪橈@起身。 善雅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擺,哭泣道:“父皇別走,兒臣愿意去道歉!” “當真?” “那……父皇可否陪著兒臣一塊兒去?”善雅囁嚅道。 “為何?” “貴太妃娘娘恨死兒臣了,她……” “她不會?!瘪橈@重新坐了下來,伸手拍了拍善雅的肩膀,“且做錯了事就要認罰,即使貴太妃讓你跪下你也得跪,她要懲罰你你也得受著,這是你做錯事又撒謊的代價?!?/br> “母后說……” “朕的話不管用嗎?”駱顯提高了聲音,略顯嚴厲。 “不是?!鄙蒲艙u頭,“兒臣想說的是,母后說您更喜歡樂暢姑姑,這是真的嗎?” 駱顯頓了一下,才回:“她是這樣給你說的?” “嗯?!鄙蒲劈c頭。 “你母后錯了?!瘪橈@說,“沒有人會喜歡別人家的孩子勝過自己的?!?/br> 善雅又喜又驚,還帶著一點點的疑惑,她咬著唇:“母后也會錯嗎?” “當然,是人都會犯錯,但犯錯就要接受懲罰?!?/br> “那母后也會被父皇懲罰嗎?” “她是大人了,她的懲罰不由朕來決定?!瘪橈@和她的對話,完全是兩個平等的人只見的交談,他沒有用帝王的威勢去鎮壓她,也沒有仗著生養了她就理所當然的要她順從,他只是在單純的和她講道理。 “兒臣懂了?!鄙蒲劈c頭,懵懵懂懂的明白了點兒什么,但說不清。 駱顯說:“好好睡,明日去道歉?!?/br> “是?!鄙蒲盘上?,拉好被子蓋好。 駱顯起身準備離開,善雅又喊住了他。 “父皇!” 駱顯回頭,善雅抿了抿唇,雙頰帶著害羞:“兒臣也喜歡你?!?/br> 她從出生開始,就有人在耳邊告訴她,她有一個多么威風多么厲害的父王,他可以號令數十萬的軍士,他可以騎馬仗劍沖入匈奴人的腹地斬殺他們的王,他可以獲得天下人的敬仰……他是天底下最厲害的男人。 但他總是腳步匆匆地來,毫無留念的離開。她想為他展示一下自己第一幅畫,可他在聽見幕僚們在書房等他之后沒有遲疑的就離開了,她多次站在廊下,想喊一聲父王,他卻聽到副將的匯報,轉身就離去。他們家從王府搬到了一個更寬廣的地方,大家稱之為“皇宮”,但她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因為她見到父王的時間就更少了。 直到有一天,她聽到有宮女說父皇最喜歡的公主是樂暢公主,她終于忍不住了。 她不知道為什么要推樂暢姑姑一把,但她知道,如果姑姑不在了,她就是她父皇最愛的公主了。 母后說:“善雅,千萬不能說是你故意推樂暢的,知道嗎?” 她點頭,卻毫不在意,是又如何,她就是那樣打算的啊。 駱顯腳步頓了一下,鼻翼微張,拳頭也不自覺地捏了起來,他微微側了側頭,沒有應聲,只吩咐宮女照顧好她就離開了。 善雅閉上眼,眼睛又腫又疼,但她心里高興。她終于不用再嫉妒那個橫空冒出來的姑姑了,父皇說了,他最愛的女兒還是她。 第26章 私會 澄園, 李江遠遠地就看著貴太妃的儀仗過來了,他趕緊上前幾步請安。 “奴才給貴太妃娘娘請安?!边@位可是大人物, 他不得不小心應付。 “免禮, 皇上現在有空嗎?”舒慈下了步輦,走到李江的面前。 “戶部的劉大人正在里面, 進去有一會兒了, 估計也快要出來了?!崩罱瓘澭?,面帶笑意, “您要進去?要不要奴才給皇上通報一聲?” “政務要緊,本宮就在外邊等一等吧?!笔娲日f。 “小鄧子, 快過來!”李江揮手。 小太監趕緊就跑了過來, 先給舒慈請安, 然后再向李江回話。 “帶貴太妃娘娘到偏殿喝茶,好生伺候著,知道嗎!” “奴才明白?!毙√O看起來十分機靈, 對著舒慈打了個千兒,說, “娘娘,您這邊請?!?/br> 舒慈微微一笑,給了李江一個贊賞的眼神, 后者笑著頷首。 一般人到澄園來見皇上都是在外面站著等,當然,這里面不包括太后和皇后,李江能這樣看得清風向也著實是個人物, 不愧是御前總管。 李江站回殿內,繼續老神在在的抱著拂塵。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戶部的劉侍郎才告退,李江這才有機會告訴皇上貴太妃在偏殿等了一會兒了。 “你這殺才,怎么不早說!”駱顯起身,瞪了他一眼,快步朝偏殿走去。 李江愣了,見主子這樣的反應不得不在心里重新掂量一下舒慈的份量了。眼看著皇上都要走過拐角了,李江趕緊追了上去,沒想到一下子撞上了轉頭回來的皇上。 “陛下……” 駱顯腳步頓了一下,表情莫測,李江惶恐地跪在地上:”奴才有罪?!?/br> “宣她進殿來吧?!瘪橈@說完,抬腿朝殿內走去,重新坐回了上座。 李江不明所以,爬起來扶了扶帽子,高聲喊道:“宣貴太妃娘娘進殿!” 偏殿里,舒慈擱下茶杯,整理一下衣裙,起身入殿。 駱顯拿著朱筆批閱奏折,一雙劍眉微蹙,身姿挺拔,坐在皇位上氣勢凜然。舒慈從殿外走來,看著他這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嘴角一掀,對著他微微頷首:“見過皇上?!?/br> “賜座?!瘪橈@抬了抬下巴,立馬有小太監搬著凳子放在舒慈的身側。 “娘娘請坐?!?/br> 舒慈也沒有客氣,落座。 “貴太妃來見朕,有何貴干?”空曠的大殿里,兩人相對而坐,一個在上一個在下,相隔甚遠,其間還有伺候的宮女太監,所以說起話來正經得不行。 舒慈也沒準備跟他閑聊,單刀直入:“本宮想帶樂暢去清泉峰住幾天,望皇上準允?!?/br> “清泉峰?為何要去那兒?”駱顯皺眉,俊顏上出現一絲不耐。 “樂暢前些天掉入湖中,身子一直不好,聽說清泉峰上的溫泉對她的身體頗有益處,本宮想著去住些日子她大概能恢復得更快些?!?/br> “住多久?” “說不準,一個月或者三個月,亦或是半年也說不定?!笔娲饶樕系谋砬榈?。 駱顯渾身繃緊,他知道這不過是她想逃離他的幌子而已。自從上次樂暢出事后兩人再也沒有能好好說一句話了,要么是不歡而散,要么是難以見面,她這樣說不過是在變相的找他要說法,因為不滿他在樂暢的事情上對善雅和皇后的處置。 “朕不喜歡心思復雜的女人?!彼暰€里帶著一絲威脅,看著她的目光也變得冷淡起來。 舒慈點頭:“同樣,本宮也不喜歡?!?/br> “那你這是……”他冷笑。 舒慈:“本宮說了,為了樂暢的身體著想,并不是在為難皇上?!?/br> “朕不信?!彼鹕碜吡讼聛?,站在她的面前,目光森然的看著她,“你是覺得朕對善雅的處罰太輕了?那你有沒有想過,她只有五歲,還是個孩子!朕禁了她的足已經是懲戒,難道要打她的板子或者直接削她的黃帶子嗎?” 舒慈抬頭看他:“本宮并沒有這樣說?!?/br> “同樣……”駱顯彎腰,一雙陰鷙的雙眼死死的盯著她,“朕不信?!?/br> 舒慈起身,神情冷淡:“既然這樣,我就當你同意了?!?/br> 說完,她轉身往殿門外走去。 “李江!”駱顯大喝了一聲。 李江匆匆阻擋在舒慈的面前:“娘娘,您請回?!?/br> 舒慈頓住腳步,嘲諷一笑:“你可真聽你主子的話?!?/br> “奴才職責所在,請娘娘回殿?!?/br> 舒慈點頭,轉身回去,她匆匆幾步上前站在駱顯的面前,說:“你要我怎樣說你才信?我也是為人母的女人,你以為我想讓你責罰善雅嗎?她只是一個孩子,子不教父之過,她還沒有到要為自己的錯誤負全責的時候!” “那你的意思是要懲罰朕與皇后?” “本宮的意思是想帶樂暢出去散散心!她整天待在宮里對她的身體沒有一點好處,她只要見到善雅一次就會想到溺水時的恐慌,她見到湖就躲得遠遠的,她在害怕!” 駱顯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兩人的長袖交疊在了一起,背對著殿門外,旁人根本看不清。 “那朕呢?你一去三個月或者半年,朕呢?”駱顯壓低了聲音,看著他,居然有種別樣的柔情在里面。 舒慈有一瞬間恍了神思,她似乎在他眼里讀到了對她的在乎? 在乎?她心底笑了一聲,只覺得自己自戀得厲害。 她抽開自己的手腕,說:“皇上有很多嬪妃,但樂暢就有我一個母妃?!?/br> “可她根本就不是你親生的!”他厲聲說道,有種無處發泄怒火的焦灼,他一拳過去,她像棉花一樣化解了他的力道,他感覺自己像個跳梁小丑,她只是冷眼旁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