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
摳,但是有小機靈,對這類不需要自掏腰包就能賣好的事兒,還是挺擅長的。 本來么,那些大殿空著也是白空著,如今只需要叫宮人打掃出來便罷,十分方便。而且又因為是室內,反而要節省炭火費呢! 第一回 坐的這樣靠前,杜瑕還真有些不習慣,尤其當意識到在這一群顫巍巍、滿頭白的老大臣老夫人中間,自己和牧清寒夫妻兩個小年輕是何等扎眼時,就更加不自在了…… 不知是不是今日殿內燈光和陳設的緣故,稍后皇太子剛一出來,杜瑕就被嚇了一跳: 那太子禮服瞧著竟跟龍袍一般! 驚愕之余,杜瑕又看向四周,確認不只自己有這樣的反應后才放心。 因為升官的緣故,文武官又是分兩列對坐著的,牧清寒和唐芽就是斜對面,彼此眼神交流倒也方便。 皇太子神態自若的說了幾句場面話,又帶頭敬了酒,按理說,接下來怎么著也該圣人出來露個面了,若是實在撐不住,也該打發個心腹出來傳話,說來不了之類的,可這會兒竟還是沒有動靜。 不少大臣都頻頻往后看去,就連皇太子似乎也頗有些意外的樣子,招手叫了旁邊立著的太監來低聲說了兩句話,那太監立刻就往后去了。 眾人就都覺得,哦,這是去請了。 而少有的包括牧清寒和杜瑕在內的幾人卻都覺得心驚rou跳: 圣人昨兒就歿了呀,皇太子竟還能這般平靜,等會兒這戲卻要如何唱下去? 震驚,卻也覺得可怕。 又過了會兒,那太監小跑回來,附在太子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太子又換上一幅帶著笑意的無奈表情,再次對眾人道:“諸位且稍后,父皇即刻就來?!?/br> 不少人都覺得可以理解,圣人身子骨不好了么,卻又極其好面子,面對這樣大宴群臣的場面,自然是要多花費些時間收拾,于是便又開始吃喝說笑起來。 杜瑕越發坐不住了,忍不住低聲問牧清寒:“等會兒會如何?” 大變活人?還是突然宣布圣人歿了? 牧清寒飛快的同斜對面的唐芽交換了個眼神,然后拍了拍妻子的手,低聲道:“靜觀其變?!?/br> 約莫過了一盞茶時分,后頭竟然還沒有動靜,皇太子準備再次打發人去瞧瞧。 誰知他打發的人還沒出去,后頭已經先沖進來一個神色驚慌的太監。 皇太子眼底迅速劃過不易察覺的喜意,瞬間站起來,急忙問道:“慌什么!” 那太監隱晦的看了他一眼,神色復雜,似乎猶豫了下才聲音發顫的說道:“殿下,不好了,圣人歿了!” “???!” 這回不光是太子,就是眾朝臣也都紛紛呆住了。 皇太子心跳如擂鼓,努力克制著心中狂喜和激動,按照預先準備好的步驟問道:“胡說八道!敢咒父皇,該當何罪,速速將此人拖下去!” “是真的呀殿下!”那太監立刻撲倒在地,狠命磕頭,沒幾下就見血了,一邊磕頭一邊哭訴道:“方才奴才們見時候到了圣人還沒動靜,便問了一回,也沒得信兒,可因圣人進去前有過吩咐,不許人進,奴才們正焦急,可巧皇后娘娘就來了,結果皇后娘娘進去后沒一會兒就出來喊說圣人歿了!” 皇太子臉上一僵,不由得脫口而出:“皇后?!” 不是本來安排好了是引肅貴妃過去么,怎的成了皇后?! 那太監抖若篩糠,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被圣人歿了這個事實給嚇到了,可實際上,只要他自己才清楚,他怕的是太子。 按照計劃,他們本該將肅貴妃引過去的,然后將圣人歿了的事情賴到她身上,哪怕不能一次扳倒,可足以叫她有苦說不出,如此一來,二皇子基本上就沒什么繼位的可能了。 誰成想,風兒是放出去了,一開始的計劃也確實如想象中一般無二,結果最后來的竟然是皇后! 若此刻殿上無人,皇太子絕對能立即拔出劍來殺了這不中用的奴才! 皇后,皇后,竟然是皇后! 他費盡心思,周密部署,最后引來的竟然是皇后,究竟是哪里走漏了風聲! 一個早就被禁足,嫡子被圈禁,女兒也險些被流放的失寵、落魄皇后,哪里還有威脅,自己何苦花心思花精力算計她! 皇太子心中波濤翻滾,著實驚駭不已,而此刻卻已容不得他慢慢思索。 作為實際上禁軍的最高統帥,牧清寒盡職盡責的下令將皇宮內外團團圍住,眾位參加宮宴的大臣和命婦都在原處不動,各宮妃嬪也不得隨意外出走動,私自傳遞消息者,禁軍統領有權就地格殺。 因宮宴期間,城內外本就戒嚴,如今只控制宮內,倒也不算忙亂。 留下心腹把守皇帝寢宮,皇太子、二皇子等眾位皇子連同四閣老和幾位實權武將入內查驗,順便請皇帝遺詔。 皇后已經被扣在里頭,見眾人進來,連動也懶得動,只是平靜道:“不是本宮做的,本宮進去時,陛下就已經去了?!?/br> 其實就算她不開口,許多人也覺得事有蹊蹺。 莫說皇后嫡子三皇子已然沒了繼位可能,退一萬步說,她如今還是皇后,不管誰繼位都需得尊她為母后皇太后,哪怕就是為了做給天下人看,也不可能虧待她,根本不必擔著天大的干系,做這些出力不討好的事。 一進門,皇太子就二話不說跪倒在地,抬頭確認了圣人遺體的位置后膝行至床前,放聲大哭起來。 他這一哭,就好似開了閘門,其余眾人有一個算一個,也都哭天搶地起來,周圍的太監宮女跪了一地,也跟著抹淚。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話是說那些朝廷上的大臣的,也是說他們這些奴才的。如今圣人歸西,剩下他們這些先皇的奴才,日子可就難過了,誰知道是死是活呢? 幾名匆匆趕來的太醫也先后試了氣息,確認的確死透了,這才先后簽名,退到一旁。 皇太子的岳父,太子妃的生父,如今的太常寺卿出言道:“殿下,節哀順變,國不可一日無君,還是先請大行皇帝遺詔?!?/br> 當年皇太子雖然貴為太子,可當時皇后育有健康的嫡子,自然不愿意叫他成氣候,日后與自家皇兒相爭,于是說親的時候,就特意找了那等清貴、名聲好,卻沒實權,拿出來根本不頂什么事兒的官宦人家女兒。 圣人確實疼愛貴妃不假,也不是看不出皇后的小算盤,可在子嗣面前,再好的女人也得退一步,更何況還是個早已經死去十來年的女人,于是見太子妃家世不差,也知書達理,端莊大方,也就應了。 她父親如今的官職,還是這些年好不容易才提上來的呢,這會兒才混到正三品,掌管的也不過是些宗廟、禮樂之事,聽著很唬人,可實際上屁用不管。 論起來,在太常寺任職也算美差了,只要循著舊例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干活,略能體察一點上意,就不會出什么大簍子,日子比較舒服。 可相應的,回報和風險是成正比的,不容易出事不假,也不容易立功!就這提了一點兒,還是皇太子挖空心思,圣人又看在他的面子上給的呢。 太常寺卿的心情自然是激動非常,自己的女婿是皇太子,如今圣人歿了,如無意外,自己豈不是馬上就要搖身一變,成為圣人的岳丈了么!自己的女兒,就是皇后! 何等榮耀! 他這話說的也不錯,當即便有幾名官員附和。 皇太子裝模作樣的擦了一會兒眼淚,終究還是哽咽著應了,再次帶頭跪下,迎遺詔。 片刻之后,果然有人捧出一卷明黃的圣旨,展開宣讀,也果然是傳位于皇太子。 太常寺卿正激動地渾身發抖,要扯著嗓子喊,卻聽一直冷眼旁觀的二皇子突然冷嗤一聲,喝道:“慢著!” 話音未落,外頭竟然就響起一陣鎧甲和兵器摩擦之聲,不多時,就涌入一小隊手持利刃的禁軍。 “大膽!” “放肆!” 這些人剛一出現,方才出去傳話的太監就已經尖叫“護駕”,又十分奮不顧身的擋在太子跟前,同從后頭涌出的護衛一起將太子牢牢護在中央。 眾人紛紛駭然,有膽小的干脆就驚呼出聲。 年紀最大,也最重禮法的朱閣老已經跳出來,喝道:“二殿下,您這是做什么?” “捉拿弒君罔上,竄朝謀位,假傳圣旨的敗類!”二皇子冷笑道。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才的嘩然還未散去,室內便又再起波瀾。 短短一句話,包含的意思太多,幾乎要將這些年紀不輕了的老臣擊倒在地。 朱閣老當即晃了晃,狠狠喘了幾口氣,追問道:“殿下有何憑證?” 可憐他從高祖時候就已身居高位,如今已經快要七十歲了,本預備再做個六七年就致仕的,不曾想臨了臨了了,竟還要經受一次這樣的風波。 二皇子指著床上的圣人道:“因為父皇根本就不是剛剛殯天,他昨兒就已經歿了!” 說罷,兩只眼睛里就滾下淚來,一邊哭一邊說:“可憐他老人家病體纏綿,我等還未好好盡盡孝心,就被那等其心可誅的人給害了??!” “簡直是信口雌黃!”皇太子已經不敢去想對方是如何知道的,以及究竟知道多少。 他突然就有種不祥的預感。 兵權,兵權!若但凡自己能摸到一點兒兵權,又哪里會這般被動! “是不是信口雌黃,你比我更清楚?!倍首勇冻鲆荒◥阂鉂M滿的笑容,又道:“你口口聲聲說父皇是剛剛殯天” 話音剛落,皇太子就接道:“自然,不信你去摸,身子還熱著呢,若父皇如你所言是昨兒就歿了,只怕這會兒早硬了!” 二皇子一動不動,只是嗤笑道:“太子殿下,你先凍后熱的法子雖好,卻也不是天衣無縫?!?/br> 他環視四周,微微抬高了聲音道:“這法子雖然可使人鮮活如初,短時間內可蒙混過關,可終究耐不住細究。人體內的血脈,活著的時候是流動的,若剛死不久,也活泛的很,可死過的,就未必了?!?/br> 聽他的意思,竟然是要給圣人的尸身放血一驗真偽了! 不要等他說完,以朱閣老為首的眾人就大罵出聲,說他混賬。 若是杜瑕在場,只怕也要說一句:這是瘋了吧?! 饒是現代社會也有許多人對于損害尸體和解剖這類事情完全無法接受呢,更何況是這個年代,又是這樣的身份。 此刻朱閣老已經悲憤交加,快要哭昏過去,只痛罵道:“真是豈有此理,不肖子孫,不肖子孫!想當年高祖何等英明神武,文韜武略,便是大行皇帝也以仁治天下,兢兢業業,不敢懈怠,可竟養出這般不肖子孫!”、 罵完,又對著城門供奉著高祖牌位的廟宇方向跪下,磕頭不止,捶胸頓足道:“老臣愧對高祖遺訓,誰敢玷污大行皇帝遺體,先從老臣尸體上踏過去?!?/br> 且不說皇太子只覺得逃過一劫,二皇子簡直要被這個半路里跳出來的老頑固氣死,可偏偏他又是皇祖父時候的老臣子,輕易動彈不得。 思來想去,二皇子也發了狠,道:“父皇死的不明不白,甚至連什么時候去的都不得而知,難不成我連追究都不成了嗎?你們口口聲聲先皇先皇,卻一味胡攪蠻纏,也不知是真的衷心為國,還是另有所圖!” 當即就有支持二皇子的大臣也開始發聲,說此事事關重大,既然有疑點,就和該查明白了,絕對不能含糊。 緊接著,二皇子又傳人證,抓了幾個太監宮女出來,證明圣人昨兒已經歿了。 皇太子不服,立刻說這些人的話不可信。 二皇子咄咄逼人,反問道:“我的話不可信,難不成你的就信得?你說父皇是方才歿的,可我問你,從昨兒夜里到方才,可有誰親眼見過父皇活動,嗯?!” 皇太子身邊那個傳話太監立刻出列,大聲道:“奴才見過,??!” 他還沒說完,就已被二皇子飛起一腳,踢出去一丈多遠,當即一口血噴了出來。 皇太子氣的臉都白了。 打狗還得看主人,這會兒他當著自己的面對自己的奴才下手,跟結結實實打在自己臉上有什么分別! 二皇子卻啐了一口,不屑一顧道:“什么東西,主子說話,也有你這狗東西插嘴的道理!” 他說的粗鄙,旁邊就有人微微蹙眉。 先皇還躺在那里,可幾個皇子不說先叫父皇入土為安,竟先就當著他的尸首爭論起來,眼見著就要拳腳相加,兵戎相見,怎不叫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