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反觀綠隊,當真面如死灰,七公主氣得眼睛都紅了。 接下來的場面簡直一邊倒的一塌糊涂:綠隊明顯已經被杜瑕、龐秀玉這一對異軍突起的嶄新組合嚇破了膽,一看是她們兩個拿球先就怯了,寧肯落在后面遛馬,也不肯上前阻攔。 而蘇秀、雷婷、何葭等人也不是一無建樹,三人非常令人感動的放棄了個人得分機會,極度團結且用心險惡的將球往杜瑕和龐秀玉手中送,或是干脆纏著自己的對手,然后神情愉快的看兩個對手千里走單騎…… 七公主到底不是凡品,在此全線大潰敗,人心渙散之際竟還能努力抗擊,硬生生沖破九公主和何葭的雙人防守,自己沖了整個球場,扳回一分。 然而于事無補。 三局兩勝,根本不用到第三局,因為成功拿下前兩局的紅隊已然鎖定局勢,第二局結束的鑼聲響起之時,九公主帶頭歡呼出聲,七公主黑著臉扭頭就走,好歹等到了沒人的地方才惡狠狠的摔了球桿。 再然后,杜瑕突然就發現自己得了個新諢號:與龐秀玉合稱馬球場上的“拼命二娘”…… 作者有話要說: 大師兄表示,不聽話就得念叨牧清寒表示:看媳婦兒打球,比我自己下場還害怕…… 第七十三章 自從六月二十八馬球大戰結束之后, 杜霞名聲大噪,伴隨著指尖舞先生尚未散去的余熱,她終于再次成為了開封上層人民茶余飯后議論的話題。 好些原本持觀望態度或者已經蠢蠢欲動的文臣家眷毅然決然地收回了已經遞出的橄欖枝, 原因自不必說, 那日她玩兒球如同玩兒命一般的瘋狂舉動,顯然深深震撼了不止球場對手那么幾個人,愿意主動遞上帖子的文官家眷以rou眼看見的速度銳減。 然而與此相對應的, 更多武官系統的家庭向她表達了真摯誠的問候, 各種帖子蜂擁而至,杜瑕欣然前往。 許多年輕男女幾乎將她視為偶像,馬球偶像, 每一次她出現,大家都會非常熱情,熱切地向她請教馬球技巧或是拉著一同切磋。 杜瑕受寵若驚的同時卻又忍不住得意非常, 然而卻還是無比真誠的說出了,自己其實只是一個馬球初學者的事實。 不過很顯然,這并沒改變什么, 大家對她的喜愛和推崇有增無減。 “剛開始打就打的這般好, 你真是天資非凡?!?/br> “莫要哄我,我那日觀你在馬上颯爽英姿,沉醉不已, 還猜測你必然于此道浸染多年?!?/br> “二娘,不必過謙,就憑你這天生的一股狠勁兒, 再過幾年必定可成為馬球大家?!?/br> 對,就是二娘。 現在“拼命二娘”已經與指尖舞先生的名聲并駕齊驅,甚至隱隱有超過之意。 又因二娘更加平實可親,大家更愿意這樣稱呼她,而不是叫指尖舞先生。 嗯,龐秀玉就是大娘…… 龐秀玉非但沒有對這個稱呼有絲毫不滿,甚至幾乎將杜瑕引為知己,現在差不多日日都來,導致很多時候盧昭盧大人每日下班之后都要先來牧家領老婆。 也就是從這次馬球比賽之后,杜瑕和龐秀玉才算是真的交了心。 時間久了,杜瑕就發現龐秀玉這個人真的值得交往。說的好聽點,她是性格爽直一根筋,說的不好聽點就是有點兒死腦筋,但卻也有一個最大最讓人喜愛的優點:尊重別人。 因為成長環境、成長方式和個人經歷的不同,其實她跟杜瑕對很多事情都有非常不同的認識和理解,也時常進行辯論,但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翻過臉。 比如說龐秀玉對于周邊敵國的態度非常直接,且簡單粗暴,那就是一個字:打。完全沒有什么迂回或是曲線救國的想法。 不聽話不要緊,打打就好了,一頓不行就兩頓,直到把他們打垮,便是想反也反不起來了。 可杜瑕的想法卻跟杜文和牧清寒等人比較接近,那就是需要綜合考慮、全面分析,從長計議,務求一擊必中。 于是兩個人便時常會面臨分歧。 龐秀玉性格雖然急躁,脾氣也有點爆,但卻不會一味地否認別人或是強迫別人認同自己的看法。她會很認真的聽,聽完之后再很認真的告訴你,她聽不懂?;蛘呗牰艘膊徽J同,但她隱約覺得有點道理,然后繼續堅持自己的見解。 就這么在打鬧玩樂和談正事之間,兩人的感情飛速進步,然后有一天龐秀玉就非常水到渠成的提出:“好妹子,我著實愛你為人,難得你也不嫌棄我粗鄙,不如我們索性結成異性姐妹,自此相互扶持,榮辱與共,你意下如何?” 杜瑕一怔,旋即大笑,也覺得豪氣叢生,點頭應下:“好!正合我意?!?/br> 兩人都是率性而為,既已決定了。也不必再開什么黃歷挑選良辰吉日,當即擺下香案,點了香,對著天地拜了幾拜,自此姐妹相稱。 等盧昭和牧清寒相攜歸來,就見仆從匆匆來報,說兩位夫人下晌結拜后興致高昂,已經在后院喝醉了。 兩個男人正面面相覷,卻聽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往這邊來,中間還夾雜著兩人都非常熟悉的聲音。 “莫要攔我,今日實在高興,且替我備馬,我上去耍一通長~槍與小妹瞧?!?/br> 緊接著就聽見丁零當啷稀里嘩啦的聲音,似乎是什么東西被撞倒了。 又聽同樣醉醺醺的杜瑕放聲大笑,道:“大姐休要猖狂,且上馬,咱們球場見真章!” “去就去,怕你怎的?” 簡直聽不下去,這天還亮著呢,就成這般模樣,鬼知道她們白天在家里做了什么! 牧清寒和盧昭都覺得面上無光,雙頰有些火辣辣的,紛紛快步往后走去,想趕緊結束這出鬧劇。 等他們一進去就被眼前這副混亂場景震的目瞪口呆:龐秀玉和杜瑕一個兩個都已經站不穩,踉踉蹌蹌滿院亂晃,嘴里還嚷嚷著什么騎馬打球,又抓著假山大樹叫jiejiemeimei的,滿院子的丫頭婆子跟著她們到處亂跑,好不容易抓住,又被輕松甩開…… 兩個男人仿佛見識了新世界,都沒臉去看那些下人,忙不迭的去抓自家老婆。 因為龐秀玉實在醉的厲害,若這么拖回家去補眠,被人瞧見,要是外面傳出什么話來就不美了,是以牧清寒直接留他們夫妻二人住了一夜。 因為前一晚兩位夫人鬧得太兇,把牧清寒和盧昭也給累的夠嗆,是以睡得分外香甜…… 結果這還沒完呢。 第二日牧清寒和盧昭踩著點兒去上衙門牙門的時候,兩位夫人還因為宿醉未醒,然而等他們從衙門回家,卻見牧家仆人面色復雜的說道。 “兩位夫人頭晌就去城郊莊子了,說要打球,順便玩耍,釣釣魚打打獵什么的,這兩日就不回來住了……” 話說龐秀玉在開封這幾年早已經憋的不行,這里不比他們老家地勢開闊,人口稀少,每日只能憋在這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嘴都淡出鳥來,也時常往城外去。 可惜她家要保持低調,也沒那一份財力去城外置辦莊園,因此每日都是早去晚歸,當日就回。 可這回不一樣啦,她的結拜義妹家里有好大一座依山而建的莊子,聽說風景如畫,里面竟然還有馬場,哪里還坐的??? 牧清寒和盧昭:“……” 了不得了,老婆結伴跑了! 杜瑕也覺得自己真的愛上了那種在馬背上風馳電掣的感覺,至于無數次冒出許多可怕的念頭,比如說:不如趁著現在我還年輕,就專心當馬球運動員好了,等以后年紀大一些了,身體素質下降,打不動了,再專心做漫畫師。 這個念頭只是不時閃過并未宣之于口,可是卻已經嚴重的影響到了她的實際生活,最明確的體現就是九公主直接打發人來,非??蜌獾膯栂乱痪怼洞蟮罒o疆》的新書稿怎的還沒送到宮里去,太后也已經問過幾回了。 因為太后的關注,如今《大道無疆》印出來之后,杜瑕都是先從李掌柜送來的精美樣書中挑選最精致的幾本送入宮中,請她老人家過目。 說白了就是因為粉絲身份太過特殊,她必須得給予特殊對待,搶在新書正式上市之前先給對方送過去過癮,好彰顯出這一份與眾不同和自己的重視來。 最近沉醉于馬球之中無法自拔的杜瑕聽了這話才如夢方醒,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的疏忽了新書的進度,這一卷確實已經比上一卷晚了兩天! 居然還在跟李掌柜約定的前后三日內浮動,然而確實晚了。 前不久才剛剛下決心把自己的身份透出去的指尖舞先生瞬間慚愧起來,不過還是厚著臉皮扯了個謊。 “勞太后和公主惦記,已經收尾了,只是這幾日我又重新檢查了幾回,發現兩個細節不大好,覺得還是精益求精才好,不免又改了兩回,這才略遲了兩日?!?/br> 看著這位大宮女投來的敬佩的眼神,杜瑕平靜的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拖稿理由千千萬,她這個又算的了什么? 不過終究指尖舞先生的名聲也來之不易,她不能再給親手毀了,在跟龐秀玉在城郊莊子上一待三天后,兩人終于意猶未盡的打道回府。 龐秀玉還十分戀戀不舍,一步一回頭,末了實在忍不住問道:“好妹子,咱們在這里耍的好好地,回去作甚?” 杜瑕深深的嘆了口氣,懊惱的錘了一把空氣,幽幽道:“被催更的感覺,你不懂啊……” ****** 轉眼中秋已到,之前被牧清寒派去送韓鳳的張鐸張京叔侄總算趕著回來了,也算沒違背承諾。 兩人風塵仆仆,瞧著都瘦了一圈,也黑了許多,只是仿佛卻更精神了。 牧清寒問了他們的情況,又道辛苦。 張鐸笑著拱手,謙虛道:“本分而已,不當人子?!?/br> 張京到底年輕,也是頭一次走這樣遠的差,這會兒還意猶未盡,瞧著很是興奮,直道:“且是份美差!小人原先只在北地打轉,做著給人壓貨的買賣,見識短淺不說,也為人所瞧不起,哪里有這回來的痛快?南方景致風俗當真與咱們北地不同,也與江南一帶甚是迥異,多彪民,十分勇猛!韓大人還親自出來道謝,小人這輩子還是頭一回見這么大的官兒,且這般客套,當真是托老爺的福,也叫小的開了眼界?!?/br> 見侄子這般,張鐸頗有些無奈,也有點丟臉,聽到最后,見侄子不忘本才罷了,只是又對牧清寒和正抿嘴兒笑的杜瑕致歉道:“小子無狀,也沒見識,叫老爺夫人見笑了?!?/br> “張大哥還是這般客套,”杜瑕笑道:“令侄年紀尚輕,又無傷大雅,也沒什么,不必掛懷?!?/br> 她知道張鐸這類人是被世道艱難蹉跎得狠了,小心已經成為本能,強扭也是無用,便不再就這個問題繼續,只是轉頭看向張京笑道:“我還記著你的話哩,叫人包了醬rou的酥皮月餅,快去吃個解解饞,莫叫阿唐搶了去,還有個于猛也是能吃的?!?/br> 她跟張京年歲相近,差不多大,又脾氣相投,因此不像主仆倒像姐弟,也時常想著照顧一下這個幼年喪父喪母,跟著叔叔到處討生活的苦命小子。 張京一聽,果然耐不住,吞了下口水才告辭去了,一出門就步履飛快,最后幾乎要飛起來,看的杜瑕等人忍俊不禁,紛紛搖頭。 等張京走了,牧清寒才問張鐸:“你了見了韓大人?瞧他氣色如何?” 張鐸搖搖頭,道:“果然病得狠了,小人去時,說是已經大好,可是瞧著也臉色蠟黃、眼圈發黑,皮包骨一般的紙片人,說不多久的話就要氣喘吁吁,只是瞧著雙目灼灼,應該于性命無礙?!?/br> 牧清寒聽后一陣唏噓。 原先他也曾遠遠見過韓鳳幾回,雖沒細看,可想著對方也是身長七尺,身材健碩,氣質超然,跟張鐸口中所述簡直判若兩人。 杜瑕幽幽嘆道:“水土不服是一個方面,想必比起身體上的病,心病才是最要命的?!?/br> 官場起伏乃是常事,就好比后世課本上所學的詩詞中,十首能有八首是詩人被貶謫之后有感而發。而在這其中,抑郁而亡的也不在少數。 韓鳳幾乎可以算是牧清寒步入官場以來頭一個主動示好的高級官員,而且據牧清輝評價,此人頗有城府,也很有才干,又算得上年青。若能熬過此劫,來日前途不可限量,若能搞好關系,未必不會與牧清寒互為臂膀,因此自然不愿意看韓鳳有什么三長兩短。 牧清寒也十分認同她的看法。 想韓鳳原先也算春風得意了,那般年紀就已經做到濟南知府,若無意外,再打點一番,五年之內留京做個三品上下的京官也未嘗不可能。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計劃沒有變化快,誰知道怎么半路里就突然殺出來一個憨貨,不僅將韓鳳的計劃打亂不說,還叫他半生心血付諸東流,幾乎傾家蕩產才換來絕地逢生,然而也還是被發配到云南這等蠻荒之地,叫他心里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知府和知府卻又不同,那云南正式被劃入半途也不過百年上下,一來因為周邊皆是敵國,二來山高皇帝遠,至今依舊頻有動亂,各方勢力錯綜復雜,朝廷勢力反倒不如那許多土皇帝來的有威懾力。等閑文官想在這里活命都是個老大難題,絕大部分人來這里只想要保住性命,活動一番,等任期滿了調往外地,哪里敢舍望做出點什么政績? 所以說韓鳳被派往云南,落差不可謂不大,熬到現在都沒死,已經不容易了。 張鐸又道:“韓大人見了老爺送去的藥材,十分感慨,特地寫了一封書信道謝?!?/br> 說完,這才從懷中掏出一封疊的整整齊齊的信開,封口還用蠟滴嚴嚴實實的封著。 牧清寒接過來,卻也不急著拆開,只是將信封放在掌心敲打幾下,似乎在思索什么。、杜瑕和張鐸也不敢出聲打擾,就在旁邊靜靜等著。 過了會兒,牧清寒卻開口說了貌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道:“你叔侄二人且好生歇息,這幾日先莫要出去,且把在這一路上見聞整理一番,尤其是云南邊疆一帶,我有用?!?/br> 張鐸也不多問,抱拳稱是,然后就下去了。 等他走了,杜瑕試探著問,道:“你覺得南邊可能有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