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節
族長見他們一家擅醫術,自寨子里的老巫醫過世之后,但凡寨子里有人生病,都要跋涉山路去別寨求助,便作主將他們留了下來。 錦姐兒在寨子里出生,與寨子里的小孩子們一起長大,說的一口流利的黎依族話,隨著寨子里的小伙伴們捉蟲打架玩泥巴,也有一幫頗為相得的朋友,生活的恣意快活。 美中不足的是,葉芷青出了月子之后,便開始謀求向外發展,這幾年靠著積蓄做藥材生意,還教支黎山的越民認識藥材,并且收購他們的藥材,再販運到山外面去,給外地的藥商。 她心腸慈和,給的價格很公道,山民自己跑到山下藥鋪去賣,價格通常被壓的很低,碰上她居中收購藥材,既免去了跟狡猾的山下人打交道,還能多賺不少,因為支黎山十里八寨的越民得著信兒,都喜歡將藥材送到她家里來。 除了收購百越之地的藥材,她還帶著蘇銘遠涉交趾萬象等地,將交趾所產的金銀器具、象牙、檀香木、楠木以及萬象所產的野生靈芝、燕窩、沉香粉、沉香片、虎骨等運回來,販賣到西南各地。 經過數年經營,如今在西南之地提起柳夫人,也算是小有薄名,不但擁有商隊,還有幾十家大大小小的店鋪,生意遍布西南各地。 只是與之合作的商家極少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蓋因每次談生意她都以薄紗覆面,身邊仆從簇擁。 虎妞前年嫁給了賴大慶,聽得族長兒媳婦問起來,面顯焦色:“我們家錦姐兒可來找過虎子玩?中午睡覺的時候一個沒看住,她自己溜出來了?!?/br> 族長兒媳婦招手讓小丫頭去虎子房里看看,回來報說虎子還手腳攤開睡的正香,頓時也有幾分憂心:“這小丫頭別是跑到林子里去了吧?” 本地山民打小在林子里跑慣了,尤其寨中有勇士,虎狼之物遠遁,但對于一個四歲多的小姑娘來說,林子里還是潛伏著危險。 錦姐兒打小生的漂亮聰慧,尤其她娘會醫術,還救了族長兒媳婦母子的命,虎子又最喜歡跟“錦兒meimei”玩,族長兒媳婦難免有個癡想,若是兩家能結成個娃娃親也是不錯。 只是葉芷青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外面行商,孩子就丟在寨子里,族長兒媳婦縱然有心,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此心為熄,聽到錦姐兒不見了,熱心的喚了家里的人手去林子里尋。 寨子里得葉芷青恩惠的不止族長一家,每年她回來之后,有病的山民總會求上門來,她都耐心看診,大家也習慣了她的存在,錦姐兒淘氣也不是一日兩日,聽得她不見了,也有人家一起結伴去尋。 錦姐兒此刻正在支黎山上一處茂密的大樹上會著,她小小年紀爬樹倒是很溜,坐在一處樹椏杈上,抱著個野生的果子啃,吃的滿臉狼狽,還“惆悵”的往遠處山下的方向看著。 葉芷青將她生下之后,還在寨中請了奶娘來喂她,自己卻是養好身子就出門了。 說來奇怪,葉芷青陪伴在錦姐兒身邊的日子少的可憐,但小丫頭卻莫名對她有種親近感,見到就要往她身上撲,幾個月不見也不覺得生疏,有時候葉芷青對她的熱情都覺得奇怪,莫名想起她親爹,總覺得這丫頭骨子里攜帶著蕭燁那變態的基因,有點讓她吃不消。 錦姐兒可從來不覺得自己需要看親娘的臉色,反正她對任何人跟事都淡淡的,小孩子便覺得,大約親娘跟寨子里別家孩子的親娘都不一樣,天生就是這種冷淡的性格,她便加倍用小孩子的熱情來融化。 葉芷青離寨日久,錦姐兒有點想她了,坐在最高的樹椏上兩個時辰,聽著遠處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卻依舊瞧不見有人進山,失望之極,果子也啃飽了,便抱著樹干慢慢往下滑,才到一半便猛然跌了下去,好在山上幾十年落葉堆積,土地松軟,她人小身子輕,跌到地上也不覺得疼,沾著一身泥土草屑往家走,半道上遇見來找她的虎妞,被揪著胳膊一頓數落。 “姐兒去哪兒了?你再要四處亂跑,萬一被老虎叼走可如何是好?等夫人回來,奴婢可沒法交待!” 錦姐兒眨巴眨巴她那雙大眼睛,情緒低落:“我娘……幾時回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葉芷青此刻身在邕州,頗有些焦頭爛額。 她近年行商,從交趾萬象等地行販運之實,也積攢了些客商。此次出發之前,邕州的徐常林便跟她約好象牙、虎骨、沉香所需之數目,連定金都付了,哪知道等貨物運到之后,徐家卻出了問題。 葉芷青此次行商是帶著賴大慶的,哪知道才進了邕州,將貨物拉到自家的鋪子,蘇銘就匆匆迎了上來,面色凝重將她請到后堂,茶都沒奉上,就道:“師傅,出事了——” 蘇銘跟在她身邊多年,如今歷練有成,也能獨擋一面。而賴大應膽大勇武,常年跟著商隊押運貨物。 賴大慶跟著葉芷青在外面跑商習慣了,膽氣倒是很壯,還嘲笑蘇銘:“阿銘,你這是在小地方呆久了,膽子都縮回去了,不若下次跟著師傅也出去多跑兩趟,說不定就練回來了。什么事兒倒把你嚇成了這副模樣?” 蘇銘瞪他一眼,這才道:“師傅,徐家出事了……” “不知道的還當咱們家出事了?!辟嚧髴c一根筋,壓根想不到這中間的厲害關系。反是葉芷青見微知著,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可是咱們這次押送的這批貨” 此次的象牙虎骨沉香等都是名貴之物,徐家交了訂金,數量甚巨,葉芷青抽調了各鋪子里的流動資金,積欠別家的貨款都寫了欠條,原本以為不愁銷路,等回來交了貨就可以回收所有款項,哪知道訂貨的商家出了問題,一時半刻若是銷不完的話,豈不是影響了她的資金鏈。 蘇銘憂心忡忡:“師傅所料不差,這幾個月徐家生意回縮,店鋪田產朝外質典,聽說徐常林重病,近來由他的長子主事,但卻不曾力挽狂瀾,只能看著常家潰敗千里。聽說徐家還積欠不少商家銀項未曾結清,不少人都往徐家去討要貨款?!?/br> 葉芷青萬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沉吟片刻才道:“不如明日你陪我去探病吧徐常林跟咱們簽訂了供貨契約,總要先探探徐家的口風再做打算?!?/br> 賴大慶還傻呼呼道:“他們不要咱們是不是就可以直接拉出去賣了?” 蘇銘在他的大腦門上拍了一巴掌:“這么蠢,你到底是怎么娶到媳婦兒的?”也難為虎妞不嫌棄他。 他摸著大腦門很委屈:“阿銘你怎么跟虎妞一個口氣?”數月小夫妻分離,還真有點想他家婆娘。 氣氛被他一打岔,頓時輕松許多,就連葉芷青也不由笑了:“那叫傻人有傻福,你若是跟大慶似的,早就成親了,也不必蹉跎至今!” 蘇銘:“……”好好的談著正事,怎么就演變成了催婚? 話題轉的太快,他還有點適應不良,木著一張臉無奈道:“師傅,您又提此事!” 葉芷青也嘆息:“有什么辦法?家有大齡未婚徒弟,為師不cao心誰cao心?” 兩人分明年紀相若,卻差了一輩,葉芷青兩世為人,又歷經坎坷,容顏未老心境卻已然不復當初,說話頗有幾分老氣橫秋,卻難得讓蘇銘無法反駁。 “是是是!徒兒讓師傅cao心了!”蘇銘好脾氣的笑:“等忙過這陣子,徒兒一定成家立業!” 葉芷青很是欣慰,但是很快她的欣慰就被生意上遇到的危機給抹平了。 次日一大早,蘇銘便陪同葉芷青前往徐府探病,徐府門庭冷落鞍馬稀,比之半年前光景大不相同。 徐府門口的小廝大概是接待討要貨款的客商很多次了,聽得這戴著帷帽的婦人要求見徐常林,便苦著臉道:“不瞞兩位,我家老爺病了一段時日,不見外客,府里是大公子主事,小的做不了主?!?/br> 徐常林年方四旬,長子今年也才十八九歲,聽說之前為著改換門庭,一直在書院里讀書,家是變故驟起,這才不得已回家打理生意,還是個稚嫩少年。 蘇銘道:“我師傅姓柳,與你家老爺有生意來往,擅醫,既然徐老爺有病,麻煩小哥通傳一聲,說不定我師傅能幫徐老爺瞧瞧癥狀呢?!?/br> 那小廝將葉芷青上下打量一番,恍然大悟:“公子可是姓蘇?是柳記的蘇掌柜?” 葉芷青常年在西南一帶活動,她既做著藥材生意,初初創業之時,販賣藥財,也曾遭遇無數刁難,但葉芷青都用她過硬的醫術與識別藥材的能力一一化解,其中種種艱艱于她不足以提起,卻也算是在西南醫藥界打出了名頭。 徐常林病重之后,徐家也曾延請信得過的大夫,但都未曾治好徐常林的病,好好一個盛年男子眼看著萎靡不振,徐家上下無不發愁,上個月派人前往滇南撫仙湖請名醫傅巖,結果傅老爺子遠游未歸,而他的后人這些年專注于販賣藥財,于岐黃之術并不擅長,這才作罷。 徐府的小廝也聽過柳記的柳夫人擅醫術,只是這一位也是行蹤不定,聽得她尋上門來,立時便請了師徒兩人在門房候著,他跑去通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