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周鴻霍然起身:“本官原來就是武將,既然外面生亂,諸位不如且就在艙里安坐片時,本官去去就回!” “大人怎可一人涉險,不如由下官相陪!”喬立平起身,緊跟著周鴻向艙外而去。 其時外面雨勢漸大,方才艙里管弦絲竹,輕歌慢舞吵成一片,竟將畫艙里隔絕成一個獨立的世界,竟不察外面雨落湖心的密密聲音。 周鴻個高腿長,急步而去,喬立平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心急如焚,肚里不知道罵了多少聲娘。兩人身后還跟著三兩名膽大的官員。他們是文官,碰上刺殺之事,多是往侍衛身后躲,但今日有周鴻沖在前面,他們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就怕在上司面前落下個膽小如鼠的印象。 這艘畫舫很大,前面甲板之處此刻正打斗成一片。 周鴻此行只帶了周浩一名護衛,此刻正隨侍左右,而甲板上的這些護衛們明顯武力值不夠,以周鴻多年在海上剿匪的經驗來看,這些人明顯是長年做著刀口上舔血的營生,出刀又快又狠。 為首的一名穿著短打的漢子,似是船工模樣,見喬立平尾隨一名年輕的官員露了頭,頓時大喊一聲:“姓喬的,你當初賺錢的時候就需要我們兄弟賣命,為你賣私鹽賺錢,現在風頭緊了就不管我們兄弟的死活了是吧?” 喬立平面色極為難看,暴怒著吼了回去:“胡說八道!本官朝廷命官,難道不知道販賣私鹽是大罪,就憑你們的胡亂攀咬,難道就能污蔑了本官不成?” 周鴻側頭看他:“喬大人你看這——” “周大人,這些刁民胡說八道,你可千萬別信他們。本官在兩淮鹽道多年,兢兢業業,不知道得罪了多少私鹽販子,他們這才趁機來報復!” “喬大人說的是?!敝茗櫭娉瘓鲋写蚨返倪@些人,語聲不疾不緩,似乎根本沒有為這些人的蠱惑而對喬立平疑心,還吩咐那些護衛:“還不快將這幫刁民給拿下?你也下去助他們一臂之力!”后一句話卻是對周浩說的。 有了周浩的加入,甲板上勝負漸分,那幫人眼見不敵,丟下受傷的同伙紛紛跳水,落入湖中,如游魚一般不見。 喬立平帶來的護衛有不少都受了重傷,甲板上狼藉非常,而那些前來鬧事不能跳湖逃走的漢子足有三四名,大約是猜測到自己落在喬立平手里也活不長,竟然紛紛自戕而死。 此刻湖心畫舫大部分都早已經回航,唯獨不遠處有艘畫舫漸漸靠了過來,兩艘畫舫離的足有十來米遠的時候,便聽到對面畫舫上的人在喊話:“對面的可是周大人?我家王爺有請!” 周浩亦回話:“正是我家大人,對面可是淮安王殿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好好的一場游湖歡宴,最后以尷尬而收尾。 淮安王邀請周鴻同游,喬立平只能冒雨站在船頭,恭恭敬敬將周鴻送上了舟子,眼睜睜看著他登上了淮安王府的畫舫,回頭就召集了心腹訓話:“到底是怎么回事?船上怎么會有鹽幫人的出現?還恰巧是在周遷客來的時候?” 他懷疑走漏了風聲,但心腹面面相窺,盡皆茫然:“大人……實與我等無關。近來周遷客派人查的比較嚴,我等生怕被抓住了把柄,已傳了消息讓龔江消停些?!?/br> 喬立平眉目轉厲,似有猙獰之色:“龔江竟然敢不聽話,還派了人來搗亂?”他止不住的冷笑:“這可真是……養鷹的反被啄了眼” 艙里一時靜默無聲,幾名心腹大氣也不敢喘,生怕被遷怒。 周鴻今日心情卻著實不錯,至上在踏進淮安王府的畫舫艙內。 王府的畫舫窗戶大開,早在喬立平那艘畫舫上打起來之時,淮安王府的護衛就進艙來向蕭燁報訊:“殿下,遠處那艘畫舫上好像動靜不對,似有人打斗?!?/br> 其時雨幕垂天,湖上水霧彌漫,隔的太遠瞧的并不甚清楚,蕭燁傳令靠得近些。 待兩艘畫舫距離不遠之后,便瞧見了站在甲板上的周鴻。 蕭燁既邀請了周鴻上船,親自站在廊下迎接,見到他頓時大笑:“哪里來的不長眼的東西,竟然敢當著周大人的面胡來?” 周鴻腳步輕快走了過來:“這不是殿下張網,就有魚兒急不可耐的跳了起來?!?/br> 蕭燁大喜:“果然?!” 周鴻:“下官難道會騙殿下不成?方才那邊船上的魚兒可是要跟喬立平拼命。下官是真沒想到……喬大人竟然也與鹽幫有染,而且好像淵緣還不淺呢?!?/br> 他自出任兩淮鹽運使之后,每要行使上官職責,總遇百般阻撓,政令不暢,早就疑心其中是有喬立平的功勞,苦于抓不到把柄。況且他身為上官,在沒有確鑿證據之下,就抓了喬立平,卻有打擊報復之嫌,這才不肯輕舉妄動。 沒想到此次游湖卻有了極大的收獲。 蕭燁頓時朗聲大笑:“看來還真沒枉費了本王費心巴力的張網捕魚了?!?/br> 尚敬云當真是好計策,只是按著周鴻給的線索,悄悄派人將鹽幫幫主的左膀右臂之一的喻煒給秘密關押了起來,便讓人稍稍透露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矛頭都指向了喬立平,鹽幫幫主龔江便坐不住了,擺出了魚死網破的姿態。 鹽幫眾人常年拎著腦袋在河里討生活,一言不合就能跟人動刀子,錢財來的快也散的快,沿河的私窠子是出了名的銷金窟,還有兩淮無數的賭坊,都張著血盆大口迎接這幫金主。 有今天沒明天是大部分鹽幫漢子的心聲,但凡出去一趟,荷包鼓起來之后,總要找個地方快活快活,要么伏在私窠子姐兒肚皮上放浪形骸,要么進賭坊賭他個昏天黑地。 “周大人請!”蕭燁做了個邀請的姿勢,請周鴻入內。 “殿下客氣了!” 兩人一前一后踏入艙內,輕紗珠簾隔絕了外面的視線,因著天色黯淡,艙內已經燃起了明燭,案上擺滿了美食佳肴,應季魚果,隔簾還有美人彈著琵琶,來往侍女端茶奉水,而端坐在桌案一側正淡然瞧著窗外湖中煙雨的,卻是葉芷青。 周鴻猝不及防在一個絕對料想不到的地方見到葉芷青,簡直如被當頭砸了個悶雷下來,整個人都不好了。蕭燁卻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臉色,還熱情邀請他入座:“周大人以前在京中就見過葉子的吧,都不是外人,快請入座?!?/br> 葉芷青肚里把蕭燁罵了幾百遍,面上卻還要堆疊出笑意:“殿下不早說今兒還有客人,倒是失禮了!” 蕭燁驚喜大笑:“這不是碰巧了,與周大人在湖中相遇。葉子你莫不是吃醋,覺得我邀請了周大人同游?” “……殿下您眼神有點不濟?!比~芷青臉上的笑意都僵住了,實在不能理解淮安王詭異的腦回路。 原本還算得上融洽的畫舫,因為多了個周鴻而氣氛有點莫名尷尬。 蕭燁還當是二人不熟,所以才有此一幕。見葉芷青轉頭去欣賞湖中水色天光,態度閑適,他今兒好不容易將人揪了出來,自然不愿意放行,巴不得將人逮到自己床上去,礙于葉芷青性格太烈,暫時便只能忍著。 當著葉芷青的面,將艙內服侍的丫環侍衛全都遣了出去,就連隔簾的樂伎都被遣走,也不管葉芷青是否聽到,便與周鴻談起兩淮鹽務之事,其中涉及鹽幫私密之事,也全無避諱之意。 葉芷青原本只是趴在窗弦之上賞景,但耳朵里不時飄過來幾句二人的話,特別是蕭燁簡直就是有意讓她聽到,待聽得蕭燁與周鴻就鹽幫幫主龔江的性情大加分析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出口:“停!停!停!殿下跟周大人當著我的面兒談這些事情,似乎略有不妥吧?此事乃是朝廷機密,萬一泄露消息,兩位不會準備殺人滅口吧?” 蕭燁頓時在笑:“葉子你真是太聰明了!能窺知本王秘密的人,要么被殺人滅口,要么——”他故意拖長了調子,在葉芷青陰晴不定的神情之下,終于調笑道:“要么便歸順于本王!” 這句話他完全是以一種調笑的口吻說出來的,但不知為何,葉芷青卻覺得……他說的大約是真的! 蕭燁固然是個胡攪蠻纏的性子,但卻絕非軟弱心腸。 葉芷青甚至都懷疑他當著自己的面講起鹽幫與兩淮鹽務秘聞,就是有意而為之,目的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