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她心里嘆了一口氣:娘親要是知道她把本門不外傳的內功心法傳了人,卻是為了救人,應該會原諒她的吧。何況,魚郎是她未來的丈夫,勉強能不算外人吧。雖然她總覺得兩人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對……對不起?!濒~郎的聲音怯生生地響起,帶上了哭腔,“都是我不好,差點害了你?!彼@然也嚇壞了,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但那可怕的劇烈的疼痛他也感同身受。 朱弦壓低嗓子道:“你害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br> 外面的聲音又陸陸續續傳入,那對野鴛鴦顯然已經云收雨散,正在一邊穿衣,一邊說話。 也不知少年低聲說了句什么,女子的聲音驀地抬高:“不行,我不同意!” 少年又說了句話,女子只是說“不”,哽咽道:“你怎么這么狠心,他可是你的親生骨rou,你怎么忍心舍他去寺廟!” 少年柔聲道:“他又怎么比得上你重要。阿壽,他留在你身邊會害了你,我怎么能讓你有一丁點的危險?!?/br> 叫“阿壽”的女子只是一個勁地哭著說“不”。 少年耐心地勸慰著他,喁喁細語,聽之不清。也不知他又灌了什么迷魂湯,女子終于哽咽著道了一個“好”字。 這時候,外面傳來清晰而有規律的敲門聲,先前那婦人小聲催促道:“時候不早了?!?/br> 少年道:“阿壽,你先回去吧,我在這里看著你?!?/br> 阿壽應了一聲,顯然情緒不高,很快腳步聲漸漸遠去。少年卻一時沒有離開,屋中響起了他來回踱步的聲音。片刻之后,忽然長長嘆了一口氣:“阿壽,別怪我心狠?!?/br> 朱弦好奇心起,這個即將成親還來這里和人私會的少年究竟是誰?聽他和阿壽的對話,似乎兩人還有了私生子,并打算將那個私生孩子送去寺廟。 她剛一動,魚郎察覺她的意圖,急聲道:“不要去!” 朱弦愕然,悄聲問魚郎道:“你認得他們?” 魚郎不說話了。 這孩子,難道還知道為人這遮丑?小小年紀,倒頗有君子之風。真是一點也不像未來的紈绔謝冕啊。 不過,畢竟是他們謝家的家務事,他不愿說,朱弦自然不會逼他,屋里少年卻若有所覺,驀地厲聲喝道:“誰在外面?” 腳步聲響起,然后是推門聲。朱弦反應何等之快,立刻回到窗下,依舊原路翻回了耳室中。 透過耳室半開的窗,很快看到一個清瘦的少年身影按劍搜尋過來,角度問題,朱弦并沒有看到少年的面容,卻見他在她剛剛呆過的花叢前停下,正好背對著她。 朱弦離開得匆忙,并沒有處理干凈,地上有一片明顯的壓痕,枝葉凌亂。 “錚”一聲,少年長劍出鞘,猛地向花叢中刺去。 他倒是果決,如果她還在原來的地方,怕不要被刺個透明窟窿。 少年刺了幾劍落空后,倏地轉過身來。朱弦心頭一跳,立刻一矮身,躲到了窗邊視線的死角處。 有冰冷的長劍伸進來,將窗戶撥得大開,朱弦躲在窗下,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要他探進頭一看,她根本就沒地方可躲。她暗暗運氣于拳,說不得,只有在對方探進來的一瞬間給他眼睛一拳,好叫來不及看清自己。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遠遠地傳來小廝的喊聲:“五少爺,五少爺!” 魚郎喜道:“抱琴在找我?!?/br> 朱弦暗暗叫糟:抱琴來得真是不巧,這樣一來,哪怕少年沒看到自己,也會因此懷疑是魚郎躲在這里。但不管怎樣,總比當面撞上來得好。 作者有話要說: 糾結了下,不更今天就沒有小紅花,一排小紅花里少了一朵不好看,強迫癥的我…… 緊趕慢趕,終于在12點前趕出來了,求表揚( ̄︶ ̄*)) 第41章 告狀 少年的動作頓時止住, 然后“哐啷”一聲,長劍歸鞘。腳步聲響起,向著抱琴來處反方向響起,顯然他不欲與抱琴照面, 匆匆離去了。 朱弦緊繃的心弦微松, 站起身, 拍了拍身上不小心沾染的花葉塵土,面色沉凝。 魚郎稚嫩的聲音響起,帶著忐忑與擔心:“你剛剛沒事吧?” “現在沒事了?!彼?。能有什么事?就算被發現了,大不了再奪命狂奔一次。但這樣, 對方就會看到魚郎,知道是魚郎窺到了他的陰私, 只怕會對魚郎不利。 抱琴的呼聲越來越近,朱弦第一個念頭就是不能讓抱琴在這里找到魚郎,否則豈不等于不打自招。 那么現在該去哪兒呢? 她想了想,避開抱琴聲音傳來的方向, 向花叢外走去,打算先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魚郎不明所以:“你不打算見抱琴?” 朱弦沒好氣地道:“讓他找到你,然后讓別人知道你剛剛躲在這里嗎?他怎么早不找你,晚不找你,偏偏在這個時候來!” 魚郎“唉呀”一聲, 忽然想起來:“他是來找我上學的,這會兒我本來應該在先生那兒?!?/br> 也就是說,他不小心逃學了? 魚郎懊惱不已, 剛剛逃跑時慌不擇路,又因重逢了朱弦心中興奮,緊接著又遇到那對行非禮之事的野鴛鴦,他的情緒一直處于緊繃狀態,一不小心,就完全把上學的事忘掉了。 “這可怎么辦?”魚郎心慌意亂,碎碎念道,“先生一定會對我很失望,爹爹和娘親知道了也會生氣的?!?/br> 到底年紀小,這點事就又是愧疚又是不安,朱弦不由出言道:“慌什么,你可是小男子漢,一點小事就這么沉不住氣?!?/br> 她的聲音沉穩而堅定,令魚郎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聲音明顯鎮定了許多:“我去向先生請罪?!?/br> 這孩子是被教傻了吧,朱弦忍不住道:“明知道去了會被罰,你還請什么罪?” 魚郎道:“錯了就該罰,自然要請罪。不過是挨幾戒尺罷了?!?/br> 朱弦涼涼地道:“可現在要挨戒尺的是我,你好意思嗎?” 魚郎果然不好意思,陷入了兩難:不受罰吧,明明自己犯了錯,心里那道坎過不去;可受罰吧,又不是念念的錯,憑什么讓別人代他受過?!澳窃趺崔k?”他糾結地問。 朱弦道:“就算你有錯,也是被那些欺負你的人害的,要罰也得罰他們?!?/br> 魚郎低落地道:“他們都是一伙的,才不會承認?!?/br> 朱弦笑道:“我自有辦法?!?/br> 魚郎問:“那我們現在該去哪里?” 朱弦沒有回答,她已經沿著花叢走到了一堵墻下,看位置與高度,應該是內院的圍墻。 若是此前,這圍墻對她來說還是個難題,偏巧內力在之前有了突破,在魚郎的驚呼聲中,她輕輕巧巧地攀上墻,跳進了內院。 圍墻另一邊是一片梅林,此時梅花已經凋零,沒什么景致,梅林中冷清清的不見人影。 朱弦問魚郎:“這個地方你總認識了了吧?” 魚郎道:“往前走一段路是望梅軒,繞過望梅軒就是閑云堂,后面是秋韶院?!?/br> 閑云堂,不就是她在謝家認親的地方嗎?朱弦心里一動,問魚郎道:“太夫人是住在榮恩堂嗎?” 魚郎“咦”了一聲:“你怎么知道榮恩堂?” 這孩子當真敏銳,這也能注意到。朱弦暗悔自己大意了。她當然不會解釋,對他道:“是與不是,你回答我便是?!?/br> 魚郎被她堵住話頭,也不生氣,乖乖地答道:“是?!?/br> 朱弦腳步一轉,往梅林外走去。 魚郎問:“你要去哪里?” 朱弦道:“榮恩堂?!?/br> 魚郎猶疑:“可祖母不讓我們去打擾她?!?/br> 朱弦沒好氣:“你都被人欺負成這樣了,不打擾她打擾誰去?”周夫人是指望不上了,可從她嫁入謝家后所見,許老太太對謝冕還算有幾分疼愛之心?!安蝗徽夷愦蟾??”她試探著問,謝晟號稱“君子”,名聲在外,總不能容家里出這種欺凌幼小之事吧。 “不行!”魚郎抬高聲音,語氣生硬,竟然帶上了幾分緊張與抗拒。 朱弦心中驚訝:難道魚郎這么小的時候,就對謝晟抱有敵意了? “為什么?”她忍不住問。 魚郎卻一言不發,顯然拒絕回答。 朱弦心中奇怪,卻也沒有時間再細細問他,時間已經耽擱了很久,不能再拖了。 出了梅林不遠,果然看到了熟悉的閑云堂。朱弦駕輕就熟,直接往榮恩堂的方向而去。等快接近時,她停下來,用力擰了自己大腿一把。 魚郎措不及防,呼痛道:“你做什么?” 朱弦道:“自然是去告狀?!闭f罷不再理會他,紅了眼眶,噔噔噔地往榮恩堂沖去。剛跨進大門,就“哇”的一聲大哭出來,喊道:“祖母,祖母!” 院子里,兩個穿紅著綠的丫鬟正坐在廊下說笑,聽到動靜,驚訝地站起身道:“這不是五少爺嗎,這是怎么了?” 朱弦不理她們,繼續邊哭邊喊著“祖母”往屋里沖。 兩個丫鬟忙過來攔住她,一個道:“五少爺,可不能往里面闖?!绷硪粋€道:“太夫人正在佛堂呢,打擾不得?!?/br> 朱弦抬起頭,眼淚汪汪地看著她們,長長的睫毛下,如水洗過的鳳眸黑白分明,眼尾隱隱泛紅,小鼻子哭得紅紅的,白玉般的小臉上掛滿了如斷線珍珠般的淚珠,分外可憐。 她吸了吸鼻子,怯生生地道:“兩位jiejie,我要見祖母?!?/br> 漂亮而又可憐的孩子總是分外容易讓人心軟,兩個丫鬟對視一眼,面現猶豫之色。 朱弦二話不說,挽起袖子,將手臂上的累累傷痕送到兩人眼前。 兩個丫鬟倒吸一口涼氣,變了色,其中一個道:“我去稟告俞mama?!绷硪粋€則道:“五少爺,我帶你去上藥可好?” 朱弦淚汪汪地重復道:“我要見祖母?!?/br> 不一會兒,一個四十左右,穿一件素色褂子,圓臉高個的仆婦匆匆走了出來。雖然面貌年輕了許多,朱弦還是一眼認出來,來人正是許老太太身邊的第一得意人俞mama。 俞mama看到朱弦露在外面的手臂,也變了色,過來幫她放下袖子,又攜了朱弦的手,和顏悅色地道:“五少爺請跟我來?!?/br> 朱弦乖巧地任她拉著,進了東次間。 里面煙霧繚繞,檀香悠悠,靠墻擺著供桌,上面供著一尊通體潔白的觀世音雕像,妙相莊嚴,眉目慈悲。 許老太太跪在蒲團上,手里捻著一串沉香木珠串,正闔目而念。 俞mama帶著朱弦來到許老太太面前,恭敬地道:“太夫人,我把五少爺帶來了?!?/br> 許老太太慢慢張開眼睛,目光落到朱弦面上。 朱弦眼圈一紅,喊道:“祖母!” 許老太太伸出一只手,俞mama忙過去將她攙扶起來,在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 許老太太對朱弦招了招手:“好孩子,過來給我看看?!?/br> 朱弦小步走了過去。許老太太挽起她的袖子看了看,又掀開她后背的衣服看過,臉色倏地沉了下去。 “怎么回事?”她問俞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