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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會很辛苦啊。周雪榮說。 我知道啊,但一想到人只能活一輩子,有些事不拼一把沒準兒就永遠錯過了,不管結果如何,總要對得起自己。徐明朗回答。 徐明朗說這話的時候,齜著虎牙彎著眼,神情甜蜜中又帶傲然,讓他感覺自己那么的渺小,又害怕。 徐明朗有的東西,都是他沒有的。徐明朗有愛他的父母,有朋友,有自信,還有夢想。他只會越飛越高,然后把自己遠遠地甩在身后。 陰郁的念頭像苔蘚般蔓延,黏著在他的心上。他又問,薛瑩瑩知道他要考音樂學院的事嗎。 徐明朗回,要不是薛瑩瑩開導他,他還真就下不了決心。 長在心里的苔蘚像被陽光灼燒,揪得他呼吸不暢,自慚形穢。 他又問,是不是喜歡一個人,就盼著他好,希望他能開心。 徐明朗笑說。那當然了。 那我也希望你能考上喜歡的學校,過你想要的人生。他說完這話正好到門口,推著自行車先進門,把一頭霧水的徐明朗留在身后,連手都沒洗直奔爺爺的臥室,對他說“教我畫畫吧”。 周舒華在讀報紙,一聽這話連手里的放大鏡都掉了。 原因是周舒華曾想過讓周雪榮繼承他的衣缽,所以想把他托付給自己朋友,也是國內有名的國畫師。這畫師有一個自己的畫室,可以讓周雪榮先從素描學起,培養基本功,再大一點就教他搭骨架、做泥塑。 但周雪榮認為自己當務之急應該搞好學習,沒有多余精力學習藝術,于是回絕了。 這下他突然的回心轉意,讓周老又驚又喜,問他怎么突然對藝術感興趣了。 周雪榮回答,就突然喜歡了唄。 他不會說,他雖然沒有夢想,但卻有了前進的目標。他喜歡徐明朗,喜歡一個人是讓他高飛,而不是看他跌落泥沼。 他或許永遠都追不上徐明朗的腳步,但只要能看著他的背影追,總有一天,他會站在徐明朗身邊。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未來竟會喜歡上雕塑藝術,成為了新銳雕塑家;更想不到他破釜沉舟的告白,竟會被應允。而他和徐明朗的感情穩定,一談就是六年。 在這期間,他們吵過、哭過,一起經歷了周爺爺的過世還有薛瑩瑩的意外離世,現實的壓力和誤解都不能讓他們分開,他們就像絞死生長的樹藤,已經融入了彼此的生命。 然后在一個尋常的午后,和一個流浪漢的偶遇竟會改變了二人的命運,奪走了他來之不易的幸福。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周雪榮變得不滿足,他開始想要博得徐明朗更多的關注。他開始主動要求和徐明朗放學一塊兒回家,因為他看到他和同班女生走在一起會不爽。 當時他并不知道這種占有欲是愛情,他連普通交友都難,又怎么能夠體會這么復雜的感情。 他以為自己只是亦步亦趨,想要活成徐明朗的樣子。 青春期來臨時,周雪榮也不用于一般的男孩,展現出對異性很感興趣,或者愛說話、叛逆。他白天是班上的學習委員,是同學老師眼里的好學生,他不說臟話,待人謙和,到了晚上卻幻想著住在對屋的大哥哥**。 他自知自己的性格并不是表面表現出來的那樣好,他善妒又愛說謊,難以信任別人,不敢袒露出自己真實的性格,所以不撒謊就沒有安全感。他太過在意別人的評價,所以他加倍努力,就為了追逐認同。 在別人眼里,他是個有教養的資優生,外貌家室姣好??晌í氃谛烀骼拭媲?,他卻笨拙的孩子,越是想要引起徐明朗的注意,就是不知如何是好。 他意識到徐明朗是不可能永遠留在他身邊的,他比徐明朗小上三歲。也就是說,他還在讀高中的時候,徐明朗就會離開家去上大學了。他們不可能永遠是住在一個院里的孩子,那些在大院里玩耍的,所有飄滿香氣的夏夜,都將成為過去。 他不能接受,也不想接受。 對于周雪榮來說,這份愛最初的起始,在于占有。就好像他離開了沒有窗戶的臥室,心卻還留在那兒,他不允許任何人奪走他的火柴,奪去他的溫暖。 生命對于大多人來說是流動的,在不同的年紀認識不同的朋友,世上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在相遇與告別??蓪τ谥苎s來說,他的生命是斷了層的,他深知如果放任徐明朗離開大院,去外地讀書、工作,會有多危險。他會慢慢淡出他的生活,然后結識新的朋友,擁有沒有他的生活。 尤其像徐明朗這樣有人格魅力的人,到了大學該有多搶手。 他沒準在第一學期就會交女朋友,倆人一談就是四年,然后結婚生子,到時候一切都沒有轉機了。 這個問題猶如達摩克斯之劍,終日懸在周雪榮的頭頂,讓他夜不能寐。 所以他想出了一個辦法來吸引徐明朗的注意力。 年級有個女孩總愛纏著他,他記不住名字,就記得她總梳著高馬尾,額頭挺寬的。那女孩有個外校認的哥哥,他見過一面,準確說是被堵過一回。 那混子警告他,要是敢讓他meimei傷心,他就帶人揍他。 周雪榮不愛惹麻煩,只覺得這對兄妹太中二了,一個戀愛腦上頭,一個看多了古惑仔,只說了句“我知道了”就推車離開了。他不能讓徐明朗看到他和這種校外的混混待在一塊,這會抹黑他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