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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又喚了一聲:“韓鐸?!?/br> 良久,韓鐸終于睜開眼睛,對眾人說:“都來許個愿吧?!?/br> “許……愿?”大家不解。 “現在的大羅七星陣就像一個灌滿法力的許愿池,總不好浪費掉,對它許許愿吧,雖然大概率實現不了,總歸是討份好運,討個精神寄托?!?/br> 一直以來,許愿,似乎是一種格外美好的活動。大多數人許下愿望,并不是盼著老天爺突然實現它,只是為了給感情尋一個寄托。 愿望與夢想,大概是人類情感最溫柔、最神圣的具象。 林景定定地看著韓鐸,低聲將愿望宣布出來:“那我希望,林景和韓鐸,可以健康快樂地過一輩子,白頭到老?!?/br> 幾秒的停頓,然后韓鐸低聲笑了起來。 “我要自由快樂地過一輩子?!鄙砼允琼n沐風的聲音。 “家人能夠健康長壽?!薄白屛夷赣H開開心心的?!薄敖衲昴芑丶覉F圓……”以及千般人的千般聲音。 林景與韓鐸只是在人群里對望彼此,會心一笑。 “首長,您也來一個?!崩先伺赃厱浌倌拥闹心耆送_玩笑道。 老人擺手說:“不了不了,我這年紀……” “要不您在心里來一個,就當是跟孩子們玩玩嘛?!?/br> “一時間倒還真想不出有什么愿望可以許,”老人說,“要說國泰民安,這字眼太大了,要靠我們一代又一代的人,用鮮血和汗水一點一點實現它?!?/br> 他忽然一怔。 “要是……”他說了兩個字,忽然搖搖頭,算了。 可是幾秒后,又重新抬起頭,從山巔俯視一望千里的土地。這片祖祖輩輩耕耘著的傳承千年的土地,它的每一寸都被先人用雙腳丈量,它的每一分都曾遭受敵人侵襲,田野覆蓋過它、詩文蔓延過它、炮火轟炸過它、血淚浸泡過它,它曾一度淪陷,一度千瘡百孔,一度陷于屠殺??墒墙袢?,高樓大廈塑造著它不能折斷的鐵骨,交通樞紐匯聚著它不肯變涼的熱血,財報數字彰顯著它絕地翻盤的肌rou,而一張張愈發真誠的笑臉是它千百年始終未曾變過的溫柔。那一代又一代的人,是無論如何都不可摧折,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擊垮的一群人,也是他一切見識和認知中,最溫柔的一群人。 他忽然笑道:“要是能讓他們看一眼如今的盛世就好了?!?/br> 龍脈消失,并不可怕。 因為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什么險境都見過,什么困難都經歷過。 因為他們從一代又一代先人事跡中汲取的自信和力量,足以壓過一切災難和恐慌。 “對啊,要是能讓他們親眼看看就好了?!睍浌僬f。 每當說起這個話題,總是伴隨巨大的惋惜和敬意。不只老人和書記官,在場所有人都是如此。 不知過了多久,一位玄學大師打算收起陣勢起身,“我們回……” 話未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愣住了。 確切地說,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人們恍惚道:“那是什么?” 土地里,漫出了光。 光點、光斑,一顆一顆,匯聚成白色的光煙,從土壤中翻起,上升、下落、滾成夢似的光云,一時翩然飛散,在光柱中回旋上升,然后凝結,變化,直到外形清晰…… 一道狂風,平地而起。 刷拉—— 風掃過所有人面頰,將光云吹得四散紛飛,復又凝結,凝結成一個個或熟悉或不熟悉的人的樣子…… 那身穿滿清官場服飾,一手高高舉起煙斗往地上扔個粉碎的人是誰?那背負著巨大船影,隨同致遠艦壯烈殉于炮火的人是誰?那高聲怒吼著沖向碉堡的人是誰?那駕駛著81192戰機向窗外遙遙敬禮的人又是誰…… 林景的胸膛開始劇烈起伏,情緒難以平復,陷入巨大的夢幻中,被荒謬感和不可思議包圍,“那是什么?”他的聲音幾乎輕若無物,“那到底是什么?鬼魂?幽靈嗎?不,我見過從封印逃脫的魂魄,好像不是這個樣子的?!?/br> 天道似乎也相當難以置信:“他們是、他們是,這片土地的愿望?!?/br> 這片土地的……愿望? 白光化成的人影越來越多,面容也越來越清晰……何止面容越來越清晰,連神情都越發真實,那一張張或憤慨、或悲戚、或激昂的臉,是多么鮮活生動,就好像他們依舊秉持著各自的信念,在這片土地上忙碌地生活著…… “他們是愿力的化身,似乎是、似乎是死亡時的執念太強,愿力隨之埋入土里,卻沒有消散……”天道說,“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奇景,之前從未有過,任何一個位面都沒有。誰能想到,土地里的愿力竟然能夠復蘇……” “原來是這樣,”林景看著依舊不斷從土地里升起的幻象,“原來是執念?!?/br> 死不瞑目的執念,至死不渝的熱愛,席卷天地的愿力。 那些隨著死亡而被埋入泥土的東西,從未消散過。 這片土地,記住了。 “既然是執念復蘇,也許該去看點什么,做點什么?!绷志皠傉f完猜測,只見一串半透明的人影撲過他的身體,向山峰外飛去。有的在村莊和城區上空激動得來回打轉,有的高高俯瞰,似乎為發展進步的速度而震驚。 一張又一張面孔被辨認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