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心懷鬼胎
我不知此行冥帝司在地府究竟經歷了什么,明明先前極力主張先下手為強除去古麗的人,如今卻開始猶豫不決了,再不見往日瀟灑,周身反生出了幾許難得一見的悲憫來,抬手從池水中撤出,依附在旁邊的青石上,揣摩深思。 左右不過是欒溪,太在乎晏修遠,只要此行不去平定什么四邦,就不至枉死,反倒是那皇帝老,為了一個女人竟要犧牲自己忠貞不二的臣子,真是昏庸。 望著平靜的水面上時不時冒出氣泡,我這心中揣摩許久的話也說出了口,之前住過九重天后久居幽幽谷中,見過的人無非仙女亦或是心思單純的精靈,倒還真未能牽扯出金陵皇城這一番瑣事,既是花前月下非要扯出什么承諾,之后難應,便促成了天怒人怨的一樁爛情事。 冥帝司于一旁聽我絮絮叨叨的說,時不時奉承兩句,卻不敢多說一句皇帝老壞話,我唏噓,說他這是做慣了狗腿子,離開昭華也改不過來。 冥帝司未能氣惱只是甩了甩廣袖,難得沉穩的與我講起了世間姻緣,共結連理,為得也不過,一個情字。 話鋒一轉,冥帝司又道:“也或許,你同天君的那樁事,也是個好姻緣?!?/br> 我聞言嘴角一抽,說:“你是不了解,當初九重天那樁事原起與我,后又因繆若生了份醋心,那時無人不知,她同昭華是天下地下難得的一對妙人,”話畢垂眸道:“我不曉得什么是緣,也不曉得昭華那時心有所屬,這之后種種不過會錯了意,又何來好姻緣?” 與昭華的這樁事我從未主動提及,埋沒于時間,也埋沒于自己的心尖。 冥帝司呆望著,也不知剛剛為何會脫口而出這番話,不由得皺了眉干咳一聲打破了這份僵局,雖說晏修遠是欒溪命中注定的情劫,如今被這一攪短了陽壽就此沙場不還鄉,也不失為一種獨到的解法,何不趁機順水推舟呢? 倒是想順水推舟,我揚天長嘆說:“你去地府的這幾日是沒能見到欒溪,頂著妃子的名聲,卻夜夜不顧性命的往宮外跑,饒是那皇帝老不精明,東宮皇后又不傻!” 冥帝司頓了頓,深覺此話有理,繼而說道:“你下凡是為了仙緣,如今欒溪已然不受控制直奔那書生而去,情劫先仙緣一步開始!”抬眸遠眺,水面起了層漣漪,說:“樹欲靜而風不止,不如趁此機斷了欒溪的后宮之路,待進了冷宮失去了勢力,于各方還可抱住性命,滅朝之時,你將欒溪帶回幽幽谷靜養,多喂些靈丹妙藥便可?!?/br> 被提起了仙緣靈識大振,我丟了手中石子:“可如今欒溪是個十足的孝女,即失了大勢,又如何保太傅一家?” 冥帝司沒再提議,這一番池邊談話,也不過僅是了解了人魂,及古麗來歷前后因果罷了。我心中雖疑慮萬千,卻還是在晚膳前時,趕回晚晴塢卻恰巧見到另一番景象,院內綢緞十匹,原本已遣散的宮人也站滿了兩側恭候。 常年侍奉在東宮的王公公,走上前討好:“原來是仲答應回來了,咱家奉了皇后口令,特此來接您的!” 奉皇后口令?什么時候她也這般好心了,我勉強一笑,眼光掃過布匹:“若仲靈沒能記錯,如今我仍當屬戴罪之身,禁足于晚晴塢內,何故又討來這份大喜事,莫不是公公記錯了,皇后娘娘賞賜的不是仲靈,而是旁的女子吧?” 王公公笑容一僵,自知是說錯了話,便微微拂了拂身子,討好:“咱家是個奴才,主子們的事兒,咱家不懂,但今個兒是皇上的意思,娘娘也得行個方便不是?!?/br> 原來這人情并非是皇后本本意,而是白日里瘋癲了一般的皇帝老,竟真相信了那夜胡言亂語的話,左右這廂還需得仰仗著他化解晏修遠沙場劫難,我思量一下便點頭應下了,稍作打扮,便乘步攆趕赴天祿閣。 殊不知我這廂才剛剛離開,欒溪便探出了頭,目光十分復雜。 皇后心思縝密,見已推脫不了皇上恢復品階一事,便順水推舟,命身旁侍女,混入宮人中一同來了晚晴塢,將口信兒趁機傳給了欒溪相邀東宮議事,只不過她雖猜中欒溪心事,卻未猜準,在這后宮之中并非只有權利,亦有姐妹情,使人兩相為難。 欒溪看著手中的腰牌,那一夜宮門前皇后所托之人言有所意,她不傻豈會不明白,只是仲靈不是旁人,此生唯一的珍伴,回想之前上清種種,這份情誼便早已抵得過所有,又豈能輕易就被忘卻。 因晚晴塢距東宮路途較遠,欒溪披了件黑色斗篷趁夜前去。 東宮內皇后看著秀樣,抬眸間無意掃過窗外的夜色,嘴角微翹,估摸著時辰她也該到了。 正處上位,東宮位置極佳,即便是這夜色之中仍透著恢弘之氣,欒溪提著宮燈緩步從暗道中悄然探出頭,后宮人人所夢寐以求的,必是眼前這番奢靡之象,于她而言卻抵不過晏修遠口中,高山流水的隨性。 忽而守于東宮殿外的侍女察覺人影晃動,便連忙提起宮燈,上前查看,由著那披斗篷的女子一抬手,這廂終是完成了皇后所托。不同于晚晴塢質樸,皇后身份顯赫極喜鋪張,欒溪才剛進門便看到了正中央的玉佛,活靈活現泛著靈光,于腦中回想卻總覺少了些許靈氣。 見久等的人已經按時趕來,皇后端坐軟靠笑的極盡端莊,抬手譴退了宮人,遞去羹湯,以增感情,終究是初次接觸,言語中免不得多了些疏離,卻也不耽誤正事。 仲靈如今雖獨得皇上盛寵,但于本家而言,這根還是落在太傅府上,皇后未能挑明只不過略帶指點,這奴才爬到主子頭頂上,可是亂了章法。 欒溪垂眸未語,此話她即便再怎么想裝傻充楞,皇后言中所暗示的,也已十分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