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聽到淑妃病了,傅明禮臉上出現一瞬怔愣,半晌道:“你怨我?” 徐延苦笑:“明禮,何必說這種話,這世上最沒資格怨你的,一是我,一是母親,你總該知道的,我們……” “二皇子,慎言?!备得鞫Y打斷他的話。 徐延一頓,聲音也跟著低了下來:“我的一切都是你給的,縱使你現在想都收回去了,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只是母親那邊,你且不要告訴她,我會慢慢的開導她的?!?/br> “只是因為我冷淡你兩日,你便要放棄儲位,”傅明禮眼神微冷,“徐延,你可真是有出息?!?/br> 徐延愣了一瞬,急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放心,就算是為了翻傅家的案,我也不會輕易放棄皇位,更何況母親一生所求便是我登上大寶,我不會放棄的!” 傅明禮面無表情道:“你知道就好?!?/br> “……”徐延勉強笑笑,不再談論這個話題,“武遇這次的漢中之行,我的人一直跟著,他這次做得有些過了,該發放的糧食克扣了近一半,不知餓死了多少百姓,他給大皇兄的那些信件也被我的人攔下過,他并未在信中提起此事?!?/br> “他傷的是寧朝百姓,動搖的是寧朝根基,大皇子若是知道了,定然不會輕饒了他,他自是不敢說出來?!备得鞫Y面色平靜,顯然已經知道了此事。 徐延點了點頭:“沒錯,可他此次貪的太大,恐怕一人吞不下,告知大皇兄也是早晚的事,就是不知道大皇兄會如何選擇?!?/br> 若是正常來說,定然要將他交給皇上,然后把罪名定下??上熘鄞巳松跏亲园?,今日又攬下漢中治澇的功勞,恐怕為了自己的面子也會將此事瞞下來。若是如此,可就苦了那些漢中百姓。 “武遇不一定會選擇大皇子?!案得鞫Y沉聲道,“大皇子縱然好面子,可有些面子也得看能不能要,更何況武遇能給的也只有從漢中百姓身上克扣的銀糧,大皇子不缺這些?!?/br> 說完,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徐延。 徐延一怔,論起外家,宮中皇子個頂個的厲害,他作為一個沒有外家的皇子,顯然就是更缺銀錢的那個。想起今日武遇幫徐舟說話時,也同時對自己示好了。他當即冷笑,沒想到這人是個頭腦活泛的,可惜他動錯腦筋了。 “什么該要什么不該要,我自然是拎得清的,他竟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毙煅有乜谏v起一股怒氣。 “他克扣糧銀一事定會被皇上知道,只是從你口中還是從大皇子口中知道,意義可就不同了,”傅明禮沉吟片刻后道,“漢中放糧的賬本此刻應該還在武遇手中,且容他放肆幾日,我們要在大皇子知道之前拿到?!?/br> 徐延點了點頭:“知道了,我這幾日留心些,他既想兩面討好,以謀求最大的保障,自然要給我些東西才是?!?/br> 傅明禮看他一眼,徐延利誘武遇,自己則是要派人去武府搜查,此次定要徐舟和武遇被牢牢綁在一艘船上,然后由自己親自將船擊沉。 “明禮……”徐延深吸一口氣,小心的看著他,“過幾日我在私宅設宴,你將夫人帶來,我親自向她致歉如何?” “不用,”傅明禮想也不想的拒絕,說完看到他眼中露出失望,又補充一句,“她一向被護得很好,想法有些過于單純,我不欲她與朝堂中人多牽扯,并非針對于你?!?/br> “嗯,知道了?!毙煅硬⑽词艿蕉嗌侔参?,兒時的他與明禮親密無間,自從阿柔死后,他們便生分起來,如今的自己已經只是他‘朝堂中人’了。 空氣里沉默蔓延了片刻,傅明禮緩緩開口:“今后的江山終歸是你的江山,輔佐你之人必須正直廉潔有氣節,若有人因為我對你的冷待而疏遠你,未嘗不是一件好事?!?/br> 徐延一怔,再次抬頭時面上已經泛起笑意:“嗯!知道了!” ****** 爐火慢吞吞的燒著,上頭一只瓦罐咕嘟咕嘟的冒著泡,夏幼幼蹲在一旁仔細的看著,生怕把藥給煮糊了。 周書郊就在離她十步遠的樹枝上坐著,好奇的看著她亂忙活,要不是聞到瓦罐里濃郁的草藥味,他還以為這人是在煮什么寶貝呢。 “為何不讓廚娘幫你熬?”周書郊又看了會兒,還是覺得不解。 夏幼幼抬頭斜他一眼,又很快投入到她的瓦罐中去。這藥到底是治尚言身上隱疾的,縱然打著自己調養身體的旗號,卻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莫說不想讓廚娘知道,就連周書郊她也是不想讓知道的,可惜這人厚臉皮一個,不讓他做什么就偏要做什么。 “你在這兒待了都快半個時辰了,不用喂豬的么?”夏幼幼不滿道。 周書郊挑眉笑了:“多虧夫人對嬌嬌的偏愛,讓府上下人搶著巴結我,現在喂豬的事都不用我cao心的?!?/br> “……麻煩不要用男人的聲音自稱‘嬌嬌’”夏幼幼抖了一下,幽幽的看向他,“略惡心?!?/br> “哦?!敝軙挤藗€白眼。 夏幼幼又看他一眼,哼笑一聲:“說吧,到底有什么事?”他們二人雖然常找彼此說話,但是那種一覺著無聊就迅速撤的主兒,這次讓周書郊能留在這里這么久,必然是有事找自己。 周書郊被揭穿了也不惱羞成怒,只是笑笑道:“今日騎馬踩踏餛飩攤那人你還記得吧,他應該是我這次單子的目標,聽聞他雖然是文官,卻有幾下子,加上向來多疑,長年帶著幾十守衛,恐怕不好對付?!?/br> “啰嗦一大堆,你到底想說什么,要我幫忙?”夏幼幼皺眉。 周書郊搖搖頭,道“前兩次已經夠麻煩你了,這次我一人來就行,只是想借你那暗器看看,我想做些新的樣式出來,到時候恐怕要用上?!边@人身旁那么多人,偷襲想必是最容易的辦法。 “……只是借暗器仿造?我怎么覺得不會是這么簡單?”夏幼幼懷疑的瞇起眼睛,這人殺個紈绔都要纏著自己一起去,這次怎么會這么好心不要自己跟去了,“你這次的主顧是什么人,給了你多少銀子?” 周書郊眨眨眼:“沒要錢?!?/br> “……驢我呢?”這家伙都要掉錢眼里了,竟然說沒要錢。 周書郊認真的點了點頭:“真沒要錢,這人前些日子去漢中治澇,竟然克扣百姓銀糧,導致當地民不聊生,這次的單子就是那些想來都城告御狀卻被攔住人下的單子,他們都是難民,哪有什么銀子?!?/br> “沒有銀子,你會接單?”夏幼幼還是不信。 周書郊咳了一聲:“真沒銀子,不過這是閣主親自收的單子,許諾此單的積分加倍,你懂的?!?/br> 夏幼幼了然,此次單子是密語閣閣主代下的單,雖然沒有銀子,卻有可以助他提升排名的積分,難怪他不帶自己,若是當場留下了自己打斗的痕跡,到時候恐怕會和他平分積分。 思及此,她將腰間的蝴蝶扔給他一只,在他迅速接到后道:“記得要做些和我這個不一樣的,我既沒收你的積分,自然不想平白再擔一份風險?!?/br> “這個是自然,你該信我的?!敝軙家娝绱怂?,當即拍著胸脯保證。自己想要的已經拿到了,他當即不再猶豫,轉身就離開了無聊的廚房。 夏幼幼嗤笑一聲,開始專心熬藥。日頭漸漸西落,她終于趕在傅明禮回來之前把藥熬好。 等她把一小碗藥端進寢房后,就開始了漫長的發呆時間——她得好好想想,怎么讓尚言毫無警惕心的將藥給喝下去。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等傅明禮回到家后,她仍然沒有想出個轍來,只好先出去和他一起用膳。 吃完飯傅明禮提出帶她出門走走,夏幼幼心動一下后果斷拒絕了,拉著他的手回了寢房,將她早就備好晾涼的藥給端了出來。 “怎么了?”傅明禮問。 夏幼幼舔了一下嘴唇:“這是我今日在醫館拿的草藥?!?/br> 傅明禮點了點頭,她一回府大夫就將草藥檢查了一遍,確定是給女子補身子的藥后就告知他了,因此他也就沒將這些藥給扔出去。 二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夏幼幼忍不住道:“你要嘗嘗嗎?” “……這些是給你補身子的,我嘗來做什么?”傅明禮無言道。 “是哦……”夏幼幼訕笑,心里轉了一千八百個念頭,都想不到如何勸說他,只好自己小心的抿了一口。 唔…… 真他奶奶的苦啊。夏幼幼的臉迅速扭曲成一朵丑菊,拿起桌上的糕點就往嘴里塞。 每當她臉上出現這種又搞怪又有趣的表情,傅明禮都在一旁看得很開心,最后還是在她眼角看到了一點點淚痕,這種開心才立刻淡了不少,轉而變成了好奇:“很苦?” “太苦了?!毕挠子渍麄€舌頭都是麻的,此刻說話都變得有些不清楚了。 傅明禮看了她半晌,從桌上端起藥碗嘗了一口。 “……??。?!”夏幼幼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達成目標,立刻亮著眼睛看著他。 傅明禮將藥碗放下,沉著臉道:“這些藥不要喝了,改日讓府中大夫重新給你開一副不苦的?!?/br> “哪有什么藥是不苦的,”夏幼幼失笑,突然想到一個辦法,“不如你喝一口我喝一口,我們喝完它如何?” 傅明禮挑眉,夏幼幼立刻討好的笑笑,他無奈了許多,只好陪著她將藥喝完。 藥碗空下來的瞬間,夏幼幼的臉都綠了,眼睛里全是被苦味刺激出來的淚花花,看起來好不可憐。傅明禮用手揩了一下她的眼角,蹙眉道:“傷敵八百自損一千?!?/br> 他以為是她想讓自己出糗,所以才讓自己喝這些東西的,因此看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也沒有過多安慰,只是總結性的拍拍她的腦袋,便轉身去換衣裳了。 他走之后夏幼幼又灌了幾大口水,總算是把苦味壓下去了些,心想幸虧自己擔心他不能將藥喝完,特地熬了兩次的劑量,如今他喝了一半,剛好是一次的用量。 一邊感慨自己的機智,一邊乖乖爬到床上等人,等到傅明禮也躺好后,才抱著他的胳膊入睡。 夜已深,夏幼幼正睡得昏昏沉沉中,隱隱覺得身旁的人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間,她哼哼兩聲翻了個身,卻被他有力的胳膊一把撈了回來。 第44章 夏幼幼醒了一瞬, 意識到身旁是尚言后又放松下來, 舒服的將腿搭在他身上, 換來他更為躁動的呼吸聲。 夏幼幼感覺到他將自己抱到床中央,她因為太困就沒有反抗,閉著眼睛繼續睡覺, 直到胸口一涼, 隨后身上突然多了許多重量,脖頸那也一直在發癢, 她這才不情不愿的醒來, 睜開眼睛便看到傅明禮微微喘著氣在她臉旁蹭來蹭去。 “尚、尚言?”夏幼幼試探道。 傅明禮抬眼看了她一下, 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 啞聲道:“我吵醒你了?” “你怎么了?”看他明顯不對勁,夏幼幼皺眉就要起身去找人。 傅明禮一把把她拉了回來, 雙手緊緊的抱著她的腰, 一張臉埋在她的脖頸處低聲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過沒什么大礙,不必去叫大夫?!?/br> “可你身上很燙,發燒了?”他的胳膊guntang的貼在自己腰上,盡管他說話還有條理, 夏幼幼卻并不能放心, 執意要出去找大夫, 可惜傅明禮的胳膊如鋼鐵一般,將她困在懷中不能動彈。 夏幼幼掙扎了兩下,有些驚奇于這個書生的力氣。 傅明禮見她不動了, 才緩緩出一口濁氣:“或許是今晚吃了什么奇怪的東西,等今晚過去就好了?!?/br> 夏幼幼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那碗藥,難道是藥起作用了?可他這模樣怎么不像是被治病,反倒是像青樓里那些用藥助興的人? 她的思維發散一瞬,很快被傅明禮捏著下巴強制給收了回來。當灼熱的氣息襲上嘴唇事,夏幼幼的手無措了一下,隨即攬住了他的脖子。傅明禮被她的主動激得理智盡失,掀起被子隔在二人之間,然后以更加不容拒絕的姿態吻了上去。 床帳中間響起曖昧的聲音,窗外一陣驚雷,緊接著嘩啦啦的大雨傾瀉下來,將地上剛長出的花草嫩芽打得七零八落,軟軟的倒在泥里,任憑風雨侵襲。 吻到最后,夏幼幼的神智都渙散了,只隱隱知道這次和之前每一次都不同,或許今夜之后尚言和她之間再無任何阻礙。 生怕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尚言再退縮,夏幼幼盡管對即將發生的一切都處在未知的狀態,但還是盡量的配合著他。這一吻快要結束的時候,她身上的衣裳已經七零八落,胸口的風景盡現在傅明禮的瞳孔中。 他看著眼前如白玉般此起彼伏的風景,強迫自己從她唇上離開,盯著她的雙眼一言不發。 夏幼幼神智慢慢回攏,看著身上的他咽了一下口水,不敢開口說話,生怕會不經意間傷到他。 對視許久,夏幼幼額角出了些細細的汗,她這才突然發現兩個人之間好像還隔著一層被子,傅明禮在上頭還好,被子下的她此刻卻是有些熱了的。 “尚言……”她小聲的喚了一聲他的名字,便要將被子挪開。 “別動!”傅明禮握住她的手,連同被子一起扣在床上,窗外又一陣雷聲,窗戶應聲而開,接著便是浸著雨水的風吹了進來,整個房間都潮濕涼爽起來。 他輕笑一聲:“你看,連老天都不讓你出來?!?/br> 夏幼幼喉嚨一動,抿嘴直直的看著他,半晌又喚了一聲:“尚言……” 傅明禮靜了一瞬,淡淡道:“自我十二歲以后,再無人叫我尚言,你是第一個?!?/br> “……為什么?這名字不好聽嗎?”夏幼幼懵懂的看著他。 傅明禮失笑,短暫的笑后體內熱浪又一股一股的涌了上來,他看著眼前順從的小姑娘,既想將她捧在手上,又想將她撕碎埋在心里。 “阿幼……”他壓制著體內洶涌的沖動,聲音里帶著掙扎的暗啞,“閉上眼睛?!?/br> 夏幼幼懵了一下,立刻閉上了眼睛,剛要問做什么時,傅明禮的手就給了她答案,她驚慌一瞬,忙縮進被子去抓他作亂的手指。 窗外風雨更大了,雨水被刮進屋子,將一床錦被打濕了一半,處處泛起晶潤的水滴,床鋪邊上女子的小衣裳散落一地,雨聲將夏幼幼低低的求饒聲徹底掩蓋,除去風聲雨聲,再聽不到其他的聲音。